自序


  藍子自東寧歸,見有市「靖臺實錄」者,喜之甚,讀不終篇,而愀然起,喟然嘆也。曰:嗟乎!此有志著述,惜未經身歷目睹,徒得之道路之傳聞者。其地、其人、其時、其事,多謬誤舛錯。將天下後世以為實然,而史氏據以徵信,為害可勝言哉!

  稗官野史雖小道,必有可觀,求其實耳。今以閩人言閩事,以今日之人言今日事,而舛錯謬誤且至於此;然則史氏之是非,其迷亂於稗官野史之紀載者不乏矣。

  臺灣雄踞海外,直關內地東南半壁。沿海六七省,門戶相通。其亂其平,非於國家渺無輕重者。致亂之由,定亂之略,殉難喪節,運籌折衝,皆將權衡其袞鉞,以為千秋之龜鑑。言焉而不求其實,習焉而不知其訛,鄙人所為懼也。譾劣不才,學荒識陋,東征逾載,躬歷行間。風濤戎馬,磔鼠哀鴻,執馘獻俘,招降殄孽,至於罙搜窮山,綏靖番黎,無不目擊手揮。又或中夜聞警,磨盾草檄,千里驅馳,睇瞻要害,廢寢食,冒風露,蓋亦幾經勞瘁矣。無一命之膺,當贊畫之寄。事定歸來,滿船明月,惟有全臺形勝治亂事蹟,了了胸中,所見所聞,視他人較為切實。則平臺紀略之作,惡可已也?

  據事直書,功無遺漏,罪無掩諱,自謂可見天日、質鬼神;而或者以列憲稱名為譏,是猶未知載筆之道者。載筆所以傳信,非一人一時之文,天下後世共之。而姓名尚不敢筆之書,則過失在所必諱。縱功績可紀,亦等之諂語諛詞。夫豈其可傳耶?鄙人愚昧,文不足傳平臺大役,事在必傳,直道平心無為市井訛談所昏惑,亦庶乎其可矣。若夫鑑前車,綢未雨,施經綸,措康乂,有治安之責者,諒早留心,不待閱茲編而從得之也。

  雍正元年癸卯夏五月端午日,閩漳浦藍鼎元玉霖氏自題於鹿洲草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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