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人部十


  ○言志◇言志《尚书》曰:诗言志。

  《礼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乐亦至焉。  《毛诗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论语》曰:颜回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原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弊之而无憾,颜回曰:原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原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又,子曰: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於我如浮云。  又曰:叶公问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对,子曰:汝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又,子路曾晢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原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原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家语》,孔子北游,登于农山之上,子路子贡颜回侍侧,孔子四望,喟然而叹曰:於斯致思,无所不至矣,二三子各言其志,吾将择焉,子路进曰:原得白羽若月,赤羽若日,锺鼓之音,上振于天,旌旗缤纷,下蟠于地,由当一队而敌之,搴旗执馘,唯由能之,使夫二子从我焉,夫子曰:勇哉,子贡曰:赐原使齐楚合战,两垒相当,旗鼓相望,埃尘连接,捉刃交兵,赐着缟衣白冠,陈说其间,推论利害,二国释患,唯赐能之,使夫二子从我焉,夫子曰:辩哉,颜回曰:回闻薰莸不同器而藏,尧桀不共国而治,以类异也,回原得明王圣主而相之,敷其五教,遵之礼乐,使城郭不脩,沟洫不越,铸兵刃为农器,放牛马於原薮,室家无怨旷之思,千载无战斗之患,则由无所施其勇,而赐无所用其辩矣,夫子懔然曰:美哉德也,不伤财,不害民,不繁辞,则颜氏之子有焉。

  孝经钩命决曰: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以春秋属商,以孝经属参。  《史记》:陈涉尝与人佣耕,辍耕於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之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乎,涉太息曰:嗟乎,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  汉杨雄自叙曰:雄为人简易佚宕,默而好深湛之思,清净无为,少嗜欲,不汲汲於富贵,不戚戚於贫贱,不修廉隅,以儌名当世,无担石之储,晏如也,自有大度,非圣哲之书不好也,非其意,虽富贵不事也。

  东观汉记,初光武適新野,闻阴后美,心悦之,後至长安,见执金吾甚盛,因叹曰: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後《汉书》:马少游谓其从兄援曰:士生一世,但取衣食裁足,乘下泽车,御款段马,守坟墓,乡里称善人,斯可矣。  又,冯衍有大志,不戚戚於贫贱,常慷慨叹曰:衍少事名贤,经历显位,怀金垂紫,竭节奉使,不求苟得,常有凌云之志,三公之贵,千金之富,不得其原,不?於怀,贫而不衰,贱而不恨,年虽疲曳,犹庶几名贤之风,修道德於幽冥之路,以终身名,为後世法。

  又,班超,字仲叔,家贫,佣书以供养,久乃投笔而叹曰: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

  又,梁竦,字敬叔,自负其才,郁郁不得其意,登山远望,叹息曰:大丈夫生当封侯,死当庙食,如不然,闲居足以养志,诗书足以自娱,州郡之职,但劳人耳。  又,仲长统,字公理,常欲卜居清旷,以乐其志,曰:濯清水,追凉风,钓游鲤,弋高鸿,不受当世之责,永保性命之期,则可以凌云霄,出宇宙之外矣。

  张璠汉纪,孔融拜太中大夫,虽居家失势,宾客日满其门,爱才乐士,常若不足,每叹曰:坐上宾常满,樽中酒不空,吾无忧矣。

  吴书,郑泉,博学有奇姿,而性嗜酒,闲居,每日原得美酒满五百斛舡,以四时甘肥置两头,反覆没饮之,惫即住而啖肴膳,酒有升斗减,随即益之,不亦快乎。

  晋中兴书,毕卓为吏部郎中,常谓人曰: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柏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

  【诗】魏陈思王曹植诗曰:庆云未时兴,云龙潜作鱼,神鸾失其俦,还从燕雀居。

  晋阮籍咏怀诗曰:天地烟煴,元精代序,清阳曜灵,和气容与,於赫帝朝,伊衡作辅,才非允文,器非经武,適彼沅湘,讬介渔父,优哉游哉,爰居爰处。  又曰:月明星稀,天高地寒,啸歌伤怀,独寤寐言,临觞拊膺,对食忘餐,世无萱草,令我哀叹。  又曰:河上有丈人,纬萧弃明珠,甘彼藜藿食,乐是蓬蒿庐,岂效缤纷子,良马骋轻舆,朝生衢路傍,夕瘗横街隅,歌笑不终宴,俯仰复欷歔,鉴兹二三者,愤懑从此舒。

  又,幽兰不可佩,朱草为谁荣,脩竹隐山阴,射干临增城。

  又曰:驾言发魏都,南向望吹台,箫管有遗音,梁王安在哉,战士食糟糠,贤者处蒿莱,歌舞曲未终,秦兵复已来。

  又曰:木槿荣丘墓,煌煌有光色,白日颓林中,翩翩零路侧,蟋蟀吟户牖,蟪蛄鸣荆棘,蜉蝣原三朝,采采循羽翼。

  又,一日复一日,一夕复一晨,容色改平常,精魂自飘沦,临觞多哀楚,思我故情人,对酒不能言,凄怆怀酸辛。  又曰:鸿鹄相随飞,随飞適荒裔,双翮凌长风,须臾万里逝,朝餐琅玕实,夕宿丹山际,讬身青云中,网罗不能制,岂与乡曲士,携手共言誓。

  又曰:◆E鸠飞桑榆,海鸟运天池,岂不识宏大,羽翼不相宜,招摇安可翔,不若栖树枝,下集蓬蒿间,上游园囿篱,但尔亦自足,用子为追随。

  又曰: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

  又曰:天马出西北,由来从东道,春秋非有讬,富贵焉常保,清露被皋兰,凝霜霑野草。

  又曰:平生少年时,轻薄好弦歌,西游咸阳中,赵李相经过,娱乐未终极,白日忽蹉跎,驱马复来归,反顾望三河,黄金百镒尽,资用常苦多,北临太行道,失路将如何。

  又曰:步出上东门,北望首阳岑,下有采薇士,上有嘉树林,良辰在何许,凝霜霑衣襟,寒风振山冈,玄云起重阴,鸣雁飞南征,鶗窸发哀音,素质游商声,凄怆伤我心。  又曰:昔年十四五,志尚好书诗,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开轩临四野,登高望所思,丘墓蔽山冈,万世同一时,千秋百岁後,荣名安所之。

  又曰:徘徊蓬池上,还顾望大梁,渌水扬洪波,旷野渀茫茫。

  又曰: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黄鹄游四海,中路将安归。

  又曰:北里多奇舞,濮上有微音,轻薄闲游子,俯仰乍浮沉,焉见王子乔,乘云翔邓林,独有延年术,可用慰我心。

  又曰: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

  又曰: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衿,孤鸿号外野,翔鸟归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晋傅玄杂诗曰:闲夜微风起,明月照高台,清响呼不应,玄景招不来,厨人进藿茹,有酒不盈杯,安贫福所与,富贵为祸媒,金玉虽高堂,於我贱蒿莱。

  晋张翰诗曰:暮春和气应,白日照园林,青条若总翠,黄花如散金,荣与壮俱去,贱与老相寻。

  又,东邻有一树,三纪裁可拱,无花复无实,亭亭云中竦,隙禽不为巢,短翮莫肯任。  又,忽有一飞鸟,五色杂英华,一鸣众鸟至,再鸣众鸟罗,长鸣摇羽翼,百鸟互相和。

  晋张协诗,瓴甋夸玙璠,鱼目笑明月,不见郢中歌,能否居然别,阳春无和者,巴人皆下节。

  又曰:此乡非吾地,此郭非吾城,折冲樽俎间,制胜在两楹,巧迟不足称,拙速乃垂名。

  宋谢灵运忆山中诗曰:采菱调易急,江南歌不缓,楚人心昔绝,越客肠今断,断绝虽殊念,俱为归虑款。

  又诗,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  宋谢惠连诗,夕坐苦多虑,行歌践闺中,房栊引倾月,步檐结春风。

  宋鲍昭杂诗,十五讽诗书,篇翰靡不通,弱冠参多士,飞步游春宫,侧睹君子论,预见古人风,两说穷舌端,五车摧笔锋,羞当白璧贶,耻受聊城功,晚节从世务,乘鄣远和戎,解珮袭犀渠,卷帙奉卢弓,始原力不及,安知命不终。

  齐谢朓冬绪羁怀诗曰:去国怀丘园,入远滞城阙,寒灯耿宵梦,清镜悲晓发,风草不留霜,冰池共如月。

  梁江淹效阮公诗曰:岁暮多怀伤,中夕弄清琴,戾戾曙风急,团团明月阴,愁云出北山,宿鸟惊东林,谁谓人道旷,忧慨自相寻,宁知霜雪後,独见竹柏心。

  又曰:十五学诗书,颜华常美好,不逐世间人,斗鸡东郊道,富贵如浮云,金玉不为宝,一旦鶗窸鸣,严霜被劲草,志气多感失,泣下霑怀抱。  又曰:夕云映西山,蟋蟀吟桑梓,零落被百草,秋风吹桃李,君子怀苦心,感慨不能止,驾言远行游,驱马清河涘,寒暑更进退,金石有终始,光色俯仰间,英艳难久恃。

  梁吴均咏怀诗曰:仆本报恩人,走马救东秦,黄龙暗迢递,青泥寒苦辛,野战剑锋尽,攻城才智贫,唯馀一死在,留持赠主人。  又曰:元淑势位卑,长卿宦情寡,二顷且营田,三钱聊饮马,悬风白云上,挂月青山下,心中欲有言,未得忘言者。

  周庾信咏怀诗曰:步兵未饮酒,中散未弹琴,萧索无真气,昏昏有欲心,涸鲋常思水,惊飞每失林,风云能变色,松竹且悲喑,由来不得意,何必往长岑。

  又曰:无闷无不闷,有待何可待,昏昏如坐雾,漫漫疑行海,千年水未清,一代人先改,昔说东陵侯,唯见瓜园在。

  又曰:畴昔国士遇,生平知己恩,直言殊可吐,宁知炭欲吞,一顾重尺璧,千金轻一言,悲伤刘孺子,凄怆史皇孙,无因同武骑,归守灞陵园。

  又曰:周王逢郑忿,楚后值秦冤,梯冲已鹤列,冀马忽云屯,武安檐瓦振,昆阳猛兽奔,流星夕照境,烽火夜烧原,古狱饶冤气,空亭多枉魂,天道或可问,微子不忍言。

  又曰:萧条亭鄣远,凄怆风尘多,关门临白狄,城影入黄河,秋风别苏武,寒水送荆轲,谁言气盖世,晨起帐中歌。

  隋颜之推古意诗曰:十五好诗书,二十弹冠仕,楚王赐颜色,出入章华里,作赋凌屈原,读书夸左史,数从明月宴,或侍朝云祀,登山摘紫芝,泛江采绿芷,歌舞未终曲,风尘闇天起,吴师破九龙,秦兵割千里,狐兔穴宗庙,霜露霑朝市,璧入邯郸宫,剑去襄城水,不获殉陵墓,独生良足耻,悯悯思旧都,恻恻怀君子,白发闚明镜,忧伤没余齿。  又曰:宝珠出东国,美玉产南荆,随侯曜我色,卞氏飞吾声,已加明称物,复饰夜光名,骊龙旦夕骇,白虹朝暮生,华彩烛兼乘,价直距连城,常悲黄雀起,每畏灵蛟迎,千刃安可舍,一毁难复营,昔为时所重,今为时所轻,原与浊泥会,思将垢石并,归真川岳下,抱润潜其荣。

  【赋】後汉冯衍显志赋曰:冯子以大人之德,不碌碌如玉,硌硌如石,风兴云蒸,一龙一蛇,合道翱翔,与时变化,夫岂守一节哉,上陇阪,腾高冈,游精宇宙,流目八纮,眇然有思凌云之意,乃作赋自广,命篇曰显志云,开岁发春,百卉含英,甲子之朝兮,汨吾西征,发轸新丰兮,徘徊镐京,凌飞廉而太息,登平阳而怀伤,悲世俗之险阨,哀好恶之无常,弃衡石而意量兮,随风波而飞扬,陟九嵕而临?截嶭,听泾渭之波声,岁忽忽而日迈兮,寿冉冉而不与,耻功业之无成兮,赴原野而穷处,陟陇山以逾望,眇然览於八荒,风波飘其并兴兮,情惆怅而增伤。览天地之幽奥兮,统万物之维纲,究阴阳之变化兮,昭五德之精光,高吾冠之岌岌兮,长吾珮之洋洋,饮六醴之清液,食五芝之茂英,嘉孔丘之知命兮,大老聃之贵荣玄,德与道其孰能宝,名与身其孰亲。

  後汉班固幽通赋曰:系高顼之玄胄兮,氏中叶之炳灵,飘凯风而蝉蜕兮,雄朔野以飏声,皇十纪而鸿渐兮,有羽仪於上京,魂豭豭与神交兮,精诚发於宵寐,梦登山而回眺兮,觌幽人之仿佛,惟天地之无穷兮,鲜民生之晦在,纷屯邅与蹇连兮,何艰多而智寡,昔卫叔之御昆兮,昆为寇而丧予,管弯弧欲毙雠兮,雠作后而成已,变化故而相诡兮,孰云豫其终始,雍造怨而先赏兮,丁由惠而被戮,栗取吊于由吉兮,王膺庆於所蹙,叛回穴其若兹兮,北叟颇识其倚伏,宣曹兴败於下梦兮,鲁卫名谥於铭谣,妣聆呱而刻石兮,许相理而鞠条,道混成而自然兮,术同源而分流,所贵圣人之至论兮,顺天性而断谊,物有欲而不居兮,亦有恶而不避,三仁殊而一致兮,夷惠异而齐声,木偃息以藩魏兮,申重茧而存荆,纪焚躬以卫上兮,皓颐志而弗倾,侯草木之区别兮,苟能实其必荣,要没世而不朽,乃先民之所程,观天网之纮覆兮,实匪谌而相训,谟先圣之大猷兮,亦邻德而助信,虞韶美而仪凤兮,孔忘味於千载,素文信而底麟兮,汉宾祚于异代。

  魏陈王曹植玄畅赋曰:夫富者非财也,贵者非宝也,或有轻爵禄而重荣声者,或有受性命以殉功名者,是以孔老异旨,杨墨殊义,聊作斯赋,名曰玄畅,夫何希世之大人,罄天壤而作皇,该仁圣之上义,据神位以统方,补五帝之漏目,缀三代之维纲,侥余生之幸禄,遘九二之嘉祥,上同契於稷禼,降合颖於伊望,思荐宝以继佩,怨和璞之始镌,思黄锺以协律,怨伶夔之不存,考所图之莫合,怅蕴结而延伫,志鹏举以补天,蹶青云而奋羽,舍余驷而改驾,任中才之法御,望前轨而致策,顾後乘而安驱,匪逞迈之短修,取全真而保素,弘道德而为宇,筑无怨以作蕃,播慈惠以为圃,耕柔顺以为田,不媿景而惭魄,信乐天之何欲,逸千载而流声,超贵黎而度俗。

  又幽思赋曰:倚高台之曲嵎,处幽僻之闲深,望翔云之悠悠,差朝济而夕阴,顾秋华之零落,感岁暮而伤心,观跃鱼於南沼,聆鸣鹤乎北林,搦素笔而慷慨,扬大雅之哀吟,仰清风以叹息,寄予思於悲弦,信有心而在远,重登高以临川,何余心之烦错,宁翰墨之能传。  魏刘桢遂志赋曰:幸遇明后,因志东倾,披此丰草,乃命小生,生之小矣。何兹云当,牧马于路,役车低昂,怆恨恻切,我独西行,去峻溪之鸿洞,观日日於朝阳,释藂棘之馀刺,践槚林之柔芳,皦玉粲以曜目,荣日华以舒光,信此山之多灵,何神分之煌煌,聊且游观,周历高岑,仰攀高枝,侧身遗阴,磷磷?阑々,以广其心,伊天皇之树叶,必结根於仁方,梢吴夷於东隅,掣畔臣乎南荆,戢干戈於内库,我马絷而不行,扬洪恩於无涯,听颂声之洋洋,四?莫以无为,玄道穆以普将,翼俊乂於上列,退仄陋於下场,袭初服之芜薉,讬蓬芦以游翔,岂放言而云尔,乃旦夕之可忘。

  魏丁仪厉志赋曰:览前志而博观,求余心之所安,虽疲驽而才弱,敢舍力而不攀,懿躬稼之克任,贱善射而陨残,羡首阳之遗誉,憎千驷之馀讪,宗舍藏之伟节,薄鼎角之自干,嘉法言之令扬,悼说难之丧韩,鉴登险之败绩,顾清道以自闲,瞻亢龙而惧进,退广志於伐檀,虽德厚而祚卑,犹不忘於盘桓,薰以芬香而自烧,兔亦取毙於豪翰,援大雅以为戒,眺龚胜而自叹,嗟世俗之参差,将未审乎好恶,咸随情而与议,固真伪以纷错,秽杯盂之周用,令瑚琏以抗阁,恨骡驴之进庭,屏骐骥於沟壑,疾青蝇之染白,悲小弁之靡讬,恶晨妇之蒙厚,痛三代之见薄,惟受性之朴拙,亮未达乎测度,顾锺子之既没,牙辍弦而不作,敦三思之弥愤,勤循墙之兹恪,勉夕改以补朝,履日新而悔昨。

  魏韦鋋○按当作诞。叙志赋曰:胤鸿烈之末流,蒙祖考之馀德,奉过庭之明训,纳微躬於轨则,勉四民之耕耘,遂能辩乎菽麦,自弱冠而立朝,无匡时之异才,每寤寐以叹息,思损己而降阶,遭大魏之革命,罔群士於行职,虽固陋之无用,犹收录而序饰,历文武於机衡,拥大珰於帝侧,随伦侪以按牒,乃剖符而封殖,顾仪服而增愤,心夕惕以愧恧,蒙圣皇之宏恩,过待罪於卿士,奏朝请於朔望,恭禋享於郊祀,念余年之冉冉,忽一过其如驰,微奇功以佐时,徒旷官其何为,匪逊让之足殉,信神气之稍衰,将诉诚於明后,乞骸骨而告归,晋夏侯惇怀思赋曰:何天地之悠长,悼人生之短浅,思纵欲以求欢,苟抑沉以避免,嗟圣王之制作,所以贵夫善善,信循道以从法,何世路之迍蹇,始絜操以迄今,每適道而靡违,思典言以摄事,弗履过而循非,恒战战以矜栗,杜秽衅而防微,敛规节以践迹,冀天鉴之祐诚,勤恭肃以端厉,常苦心而劳形,桑榆掩其薄没,既白首而无成,世务多故,吾固甘夫无为,名不足以为尚,空劳秽以自卑,永无事以安神,故幸殁之无知。  晋枣据表志赋曰:据忝职门下,在帷幄之末,与群士斜齐,○句有讹,全晋文六十七斜作叙。登玉陛,待日月,久矣,出为冀州刺史,犬马恋主,既有微情,且志之所存,不能无言,因而赋之曰:过承嘉惠,擢身泰晨,俯蹑丹墀,仰承三辰,当乐夏之颽南,蒙朱阳之和仁,接鸣鸾之垂翼,因神虬之光鳞,浮眇末之纤质,济吾身於天津,邈卢敖之所涉,阶多士之遗尘,登九垓之虚轨,觌汗漫之威神,情飘飘而凌云,意仿佛于真人,扶摇薄於悬圃,增城郁以嵯峨,被羽衣之飞飞,握若蕙之芳华,蹈纠纷之绝轨,攀大椿之疏柯,意翘翘而慕远,思濯发於天波,悲落叶之思条,情恋恋於昊仓,怀圣德之弘施,情惨切而内伤,感有莘之媵臣,原致主於陶唐。

  晋潘尼怀退赋曰:伊畴昔之怀愤,思天飞以远迹,望循涂而投轨,溯翔风以理翮,冀云雾之可凭,希天路之开辟,何时原之多违,奄就羁以服役,困吴坂之峻岨,畏盐车之严筴,嗟游处之弗遇,奚郁悒之难任,背宇宙之寥廓,罗网罟之重深,常屏气以敛迹,焉游豫以娱心,傅释板以亮殷,望投竿而相姬,穷独善以全质,达兼利以济时,聃安志於柱史,由抗迹於嵩箕,理殊涂而同归,虽百虑其何思,敢因虚以讬谈,遂逡巡而造辞。

  晋傅咸申怀赋曰:何天施之弘普,厕瓦砾於琼瑛,备东宫之妙选,奉储君之圣明,穆穆清禁,济济群英,鸾翔凤集,羽仪上京,芬芳并发,我秽其馨,德音光宣,我累厥声,岂伊不媿,顾影惭形,虽自百於殒越,惧恩隆而命轻,命既轻而才下,谅无补於明时,塞贤哲之显路,而尘损之日滋,匪躭荣而忘替,实结恋之有违,忍厚颜於寮类,甘获戾而受讥,不悟皇恩之弥崇,授大县乎近畿,畿云近而防远,情眷眷而含悲,悲则兼怀,忧虑寔深,雍可南面,千载晞心,微微小子,斯之莫任,莫斯之任,求仁在我,将反初服,毕志训雅,尽乌鸟之至情,竭欢敬於膝下,进抗疏以归诚,退抽簪而脂车,庶所乞之克从,永收迹於蓬庐。

  晋曹摅述志赋曰:慕浮云以抗操,躭箪食之自娱,羡首阳之皎节,叹南山之高疏,哀夫差之溷惑,咏楚怀之失图,悲伍员之沉悴,痛屈平之无辜,嘉沮溺之隐约,羡接舆之狂歌,顾大雅之先智,纬明哲之所经,微见机而遂逝,比舍生而亲名,道殊涂而同归,要逾世而并荣,舜拘忤於焚廪,孔怵惕於陈匡,纷迍蹇之若斯,何遭命之可常,情怳惚以回迷,梦乘云而飞飏,驾麟凤之靡靡,截龙旂之洋洋,周九州而骋目,登四岳而永望,承圣喆而砥砺,奋羽仪而翱翔,被兰戺之芳华,带锺山之玉英,饰吾冠之岌岌,美吾珮之玲玲,悲盛衰之递处,情悠悠以纡结,揽萱草以掩泪,曾一叹而九咽。  晋陆机遂志赋曰:昔崔篆作诗,以明道述志,而冯衍又作显志赋,班固作幽通赋,皆相依仿焉,张衡思玄,蔡邕玄表,张叔哀系,此前世之可得言者也,崔氏简而有情,显志壮而泛滥,哀系俗而时靡,玄表雅而微素,思玄精练而何○集作和。惠,欲丽前人,而优游清典,漏○疑当作陋。幽通矣,班生彬彬,切而不绞,哀而不怨矣,崔蔡冲虚温敏,雅人之属也,衍抑扬顿挫,怨之徒也,岂亦穷达异事,而声为情变乎,余备讬作者之末,聊复用心焉,武定鼎于洛汭,胡受瑞於汝坟,繇鸣凤於百祀,启敬仲乎方震,苟天光之所炤,岂舜族其必陈,厌禋祀於故墟,飨禴祭于东邻,祢八叶而松茂,舞九韶乎降神,系姜叟於海曲,表沧流以远震,仰前踪之绵邈,岂孤人之能胄,匪世禄之敢怀,伤兹堂之不构,理或睽而後合,道有夷而弗顺,傅栖岩而神交,伊荷鼎以自进,萧绸缪於丰沛,故攀龙而先跃,陈倾覆於楚魏,亦陵霄以自濯,伍被刑而伏剑,魏和戎而拥乐,彼殊涂而并致,此同川而偏溺,祸无景而易逢,福有时而难学,惟万物之运动,虽纷纠而相袭,随性类以曲成,故圆行而方立,要信心而委命,援前脩以自呈,拟遗迹於成轨,咏新曲於故声,任穷达以逝止,亦进仕而退耕,庶斯言之不渝,抱耿介以成名。又怀土赋曰:余去家渐久,怀土弥笃,方思之殷,何物不感,曲街委巷,罔不兴咏,水泉草木,咸足悲焉,故述斯赋,背故都之沃衍,適新邑之丘墟,遵黄川以葺宇,被苍林而卜居,悼孤生之已晏,恨亲没之何速,排虚房而永念,想遗尘其如玉,眇绵邈而莫觏,徒伫立其焉属,感亡景於存物,惋隤年於拱木,悲顾眄而有馀,思俯仰而自足,留兹情於江介,寄瘁貌於海曲,玩通川以悠想,抚归涂而踯躅,伊踯躅之徒勤,惨归途之良难,愍栖鸟於南枝,吊离禽於别山,念庭树以悟怀,忆路草而解颜,甘堇荼於饴茈,纬萧艾其如兰,神何寝而不梦,形何兴而不言。

  梁元帝玄览赋曰:岁次旃蒙,月建司空,变蕤宾之吕,扇广莫之风,萧子褰帷九水,作牧三宫,乃盱衡而言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唯地为厚,唯王国之,粤羲皇之握镜,实乃神而乃圣,陈六联於八则,弘九职於三令,惟天纵於副后,逾启诵而为首,既论儒而肃成,复断狱於长寿,尔其湘水之东,即我龟蒙,魏正元而分邑,吴太平而定中,镇鳞山之崔嵬,傍龙迹而穹隆,将游目於五湖,夕结览於姑苏,临阊门之跨水,耸重阙而开都,观泉亭之涌波,窟巍巍而瓘瓘,张素盖而萦洲屿,驰白马而赴江沱,登舜桥而延首,暇禹井而淹留,御史之床犹在,督护之门不脩,详夫皇王爰处,本无定所,尧都平阳,舜在冀方,商王居亳,成周卜洛,故知黄旗紫盖,域中为大,天地之所合,风云之所会,爰八命而建旟,诚非亲而勿居,应鸣鞞於龙角,覆缇幕於熊车,经钓台而高迈,过鄂渚而西浮,变青门之三袭,为黄尘之一丘,临章华而留眄,见旧楚之凄凉,试极目乎千里,何春心之可伤,其渚宫也,夹江带阡,布濩井田,通逵交迸,高门接连,人腰水心之剑,家给火耕之田,尔乃树之榛栗,椅桐梓漆,三巴黄甘,千户朱橘,矧高宴於城隅,驻五马而踟蹰,乃有青琴碧玉,绛树绿珠,西河王豹,东野绵驹,兰缸夕燃,合璧斜天,照流风之回雪,映出水之初莲,奉信珪而入朝,驱骏驷而乘轺,既总司於戍旅,亦兼饰於丰貂,幼坟籍以自娱,迄方今而不渝,云气芝英之简,悬针倒薤之书,拟河献之留真,希淳于之席珍,临秋水之至乐,登春台而目欣,凿户牖而长望,混木雁而兼陈,嗟今来而古往,聊绝笔於获麟。  又言志赋曰:天文既表,人文可观,知负扆之来易,信握镜之云难,差立极而补天,验璧合而珠连,有庖羲之八索,称朱襄之五弦,闻夏王之铸鼎,重农皇之播田,虽车轨之未同,亶弥媿於栋隆,戮封豕於海内,斩长狄於区中,怀宿昔之玙璠,并来游於菟园,悲元瑜之已逝,叹灵光之独存,想延宾於北阁,因置酒於南轩,闻湋鸣而怀友,听长笛其何言,夙有尚於清静,叨再◆○原坏作◆,疑是驻字。於鄢郢,东窥文命之穴,南望鸿崖之井,遂抚运而登庸,谬垂旒而卷领,虽有愧於前英,每求衣於未明,召司烜而照夜,观执珪而满庭,诚虽休以勿休,寔旨酒之忘忧,绝何杨之妙舞,废绵驹之善讴,彼知止与知足,复何营而何欲,柱何用於黄金,案宁劳於青玉,尔乃高步北园,用荡嚣烦,桂偃蹇而临栋,石穹隆而架门,对灌木之脩耸,观激水之飞奔,涧不风而自响,天无云而昼昏,闻宾鸿之夜飞,想过沛而霑衣,况登楼而作赋,望怀海而思归。

  【书】汉司马迁报任安书曰:仆亦尝厕下大夫之列,陪奉外廷末议,不以此时,引维纲,尽思虑,今已亏形为埽除之隶,在阘茸之中,乃欲仰首伸眉,论列是非,不亦轻朝廷羞当世之士邪,仆与李陵,俱居门下,素非相善也,趋舍异路,未尝衔杯酒,接殷勤之馀欢,今举事一不当,而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蘖其短,仆诚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矢尽道穷,救兵不至,士卒死伤如积,然李陵一呼劳军,士卒无不起,张空拳,冒白刃,北乡争死敌者,愚以为李陵素与士大夫绝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过也,身虽陷败,亦足以曝於天下也,適会召问,即以此指,推言陵之功,欲以广主上之意,塞睚眦之辞,未能尽明,明主不晓,以为仆沮贰师,而为李陵游说,遂下於理,奉拳拳之忠,终不自明,交游莫救视,左右亲近不为一言,身非木石,独与法吏为伍,深幽囹圄之中,谁可告愬者,此真少卿所亲见,仆行事岂不然乎,且夫臧获婢妾,犹能引决,况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隐忍苟活,身函粪土之中而不辞者,鄙没世而文采不表於後世也,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仆窃不逊,近自讬於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略考其行事,综其终始,稽其成败兴坏之纪,欲以究天地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仆诚已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汉杨恽报孙会宗书曰:恽家方隆盛时,乘朱轮者五十人,位在列卿,爵为通侯,总领从官,与闻政事,曾不能以此时有所建明,以宣德化,已负窃位素餐之责久矣,怀禄贪势,不能自退,遂遭变故,横被口语,身幽北阙,妻子满狱,当此之时,自以夷灭不足以塞责,岂意得全首领,复奉先人之丘墓乎,伏惟圣主之恩,不可胜量,君子游道,乐以忘忧,小人全躯,悦以忘罪,窃自思念,过已久矣,行已亏矣,长为农夫,以没世矣,是故身奉○《文选》四十一作率。妻子,戮力耕桑,灌田治产,以给公上,不意当复用此为讥议也,田家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炮羔,斗酒自劳,家本秦地,能为秦声,妇赵女也,雅善鼓瑟,奴婢歌者数人,酒後耳热,仰天抚缶而呼呜呜,其诗曰: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豆一顷,落而为萁,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是日也,拂衣而喜,奋袖低昂,顿足起舞,诚淫荒无度,不知其不可也,恽幸有馀禄,方籴贱贩贵,逐什一之利,下流之人,众毁所归,不寒而栗,虽雅知惮者,犹随风而靡,尚何称誉之有,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子尚安得以卿大夫之制而责仆哉。

  魏文帝与吴质书曰:季重无恙,涂路虽局,官守有限,原言之怀,良不可任,足下所治僻左,书问致简,益用增劳,每念昔日南皮之游,诚不可忘,既妙思六经,逍遥百氏,弹琴间设,终以博弈,高谈娱心,哀筝顺耳,驰骋北场,旅食南馆,浮甘瓜於清泉,沉朱李於寒水,白日既匿,继以朗月,同乘共载,以游後园,舆轮徐动,宾从无声,清风夜起,悲笳微吟,乐往哀来,怆然伤怀,余顾而言,斯乐难常,足下之徒,咸以为然,今果分别,各在一方,元瑜长逝,化为异物,每一念至,何时可言,方今蕤宾纪时,景风扇物,天意和暖,众果具繁,时驾而遨,北遵河曲,从者鸣笳以启路,文学讬於後车,节同时异,物是人非,我劳如何。

  又曰:昔日游处,行则连舆,立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观其姓名,已为鬼录,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历览诸子之文,对之收泪,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年行已长大,所怀万端,时有所虑,至乃通夕不暝,志意何时复类往昔邪,已成老翁,但未白头尔。

  魏陈王曹植与吴质书曰:前日虽因常调,得为密坐,虽宴饮弥日,其於别远会稀,不尽其劳积也,若夫觞酌凌波於前,笳箫发音於後,足下鹰扬其体,凤翔虎视,谓萧曹不足俦,卫霍不足侔也,左顾右盻,谓若无人,岂若吾子之壮志哉,过屠门而大嚼,虽不得肉,贵且快意,当斯之时,原举太山以为肉,齐东海以为酒,伐云梦之竹以为笛,斩泗滨之梓以为筝,食若填巨壑,饮若灌漏卮,其乐固难量,岂非大丈夫之乐哉,然日岁不我与,曜灵急节,面有逸景之速,别有参商之阔,思抑六龙之首,顿羲和之辔,折若木之华,闭濛汜之谷,天路高邈,良无由缘。

  魏吴质答太子书曰:奉读手命,追亡虑存,恩哀之隆,形於文墨,日月冉冉,岁不我与,昔侍左右,厕坐众贤,出有微行之游,入有管弦之欢,置酒乐饮,赋诗称寿,自谓可终始相保,并聘材力,效节明主,何意数年之间,死丧略尽,臣独何德,以堪久长,徐陈刘应,才学所著,诚如来命,惜其不遂,可谓痛切,凡此数子,於雍容侍从,实其人也,若乃边境有虞,群下鼎沸,军书輳至,羽檄交驰,於彼诸贤,非其任矣,往者孝武之世,文章为盛,若东方朔枚皋之徒,不能持论,即阮陈之流也,其唯严助寿王,与闻政事,然皆不损其身,善谋於国,卒以败亡,臣窃耻之,至於司马长卿,称疾避事,以著撰为务,则徐生庶几焉,而今各逝,已为异物。

  又答陈思王曹植书曰:信到,奉所惠贶,发函伸纸,是何文采之巨丽,而慰喻之绸缪乎,夫登东岳者,然後知众山之迤逦也,奉至尊,然後知百里之卑微也,身贱犬马,德轻鸿毛,至乃历玄关,排金门,升玉堂,伏櫺槛於前殿,临曲池而行觞,既威仪亏替,言辞漏泄,虽恃平原养士之懿,愧无毛遂耀颖之才,深蒙薛公折节之礼,而无冯谖三窟之效,屡获信陵虚左之德。又无侯生可述之美,凡此数者,乃质之所以愤积於胸襟,怀眷而於邑者也,若追前宴,谓之未究,欲倾海为酒,并山为肴,伐竹云梦,斩梓泗滨,然後极雅意,尽欢情,信公子之壮观,非鄙人之所庶几也,若质之志,实在所天,思投印释黻,朝夕侍坐,钻仲父之遗训,览老氏之要言,对清酤而不酌,抑嘉肴而不享,使西施出帷,嫫母侍侧,斯盛德之所蹈,明哲之所保也,若乃近者之观,实荡鄙心,秦筝发徽,二八迭奏,?员箫激於华屋,灵鼓动於坐左,耳嘈嘈而无闻,情踊跃於鞍马,谓可北慑肃慎,使贡其楛矢,南震百越,使献其白雉。又况权备,夫何足视乎,还治讽集所著,观省英玮,实赋颂之宗,作者之师表也。  晋羊祜与从弟书曰:吾以布衣,忝荷重任,每以尸素为愧,大命既隆,唯江南未夷,此人臣之责,是以不量所能,毕力吴会,当凭朝廷之威,赖士大夫之谋,以全克之举,除万世之患,年已朽老,既定边事,当有角巾东路,还归乡里,於坟墓侧,为容棺之墟,假日视息,思与後生味道,此吾之至原也,以凡才而居重位,何能不惧盈满以责邪,疏广吾师也,圣主明恕,当不夺微志尔。  晋刘琨答卢谌书曰:书及诗,备辛酸之苦言,畅经通之远旨,执玩反覆,不能释手,慨然以悲,欢然以喜,昔在少壮,未当检括,远咏老庄之齐物,近嘉阮生之放旷,怪厚薄何由而生,哀乐何由而至,自顷诪张,困於逆乱,国破家亡,亲友凋残,块然独处,愧愤云集,负杖行吟,则百忧俱至,时复相与,举觞对膝,破涕为笑,排终身之积惨,求数刻之蹔欢,譬由疾疹弥年,而欲以一丸销之尔,夫才生於世,而世实须才,和氏之璧,焉得独曜於郢握,夜光之珠,无缘得玩於随掌,天下之宝,固当与天下共之,但离索之日,不能不以怅恨尔。

  齐谢朏与王俭书曰:夫所贵天下之士者何,其上则閟景山壑,凌气风霞,次则投缗舍筑,郁为上佐,次则服秦楚而辞其功,振燕魏而逃其赏,凡此数辈,皆英懿之士也,自兹已降,参差万绪,或迹著明晦,或才兼默语,若桓谭之褰俗,冯衍之忤时,北海之凝峭,中散之峻绝,率以方寸之情,丧不訾之德,盖无取焉,若相如之爱奇,任伟长之淹粹弘远,乐广融通,裴楷夷淡,彼四贤者,并纯神绝景,徇物伤意,其慕之而未可以言,但心之所暗,咫尺千里,志之所符,沧洲暧然,揣而论之,寔山河之不肖者也。  梁简文帝答徐摛书曰:山涛有云,东宫养德而已,但今与古殊,时有监抚之务,竟不能黜邪进善,少助国章,献可替不,仰裨圣政,以此惭遑,无忘夕惕,驱驰五岭,在戎十年,险阻艰难,备更之矣,观夫全躯具臣,刀笔小吏,未尝识山川之形势,介胄之勤劳,细民之疾苦,风俗之嗜好,高阁之间可来,高门之地徒重,玉馔罗前,黄金在握,足訾粟斯,容与自憙,亦复言轩羲以来,一人而已,使人见此,良足长叹。

  梁王僧孺与何逊书○梁书王僧孺传作何蜅。曰:昔李叟入秦,梁生適越,犹怀恨怅,且或吟谣,况歧路之日,将离严网,辞无可怜,罪有不测,所以握手恋恋,离别珍重,弟爱同郭李,淫淫承睫,吾犹抗手分背,羞学妇人,顾实不肖,文质无所抵,盖困在衣食,迫於饥寒,非有奇才,绝略高谈,吐一言可以匡俗振民,动一议可以固邦兴国,全璧归赵,飞矢投燕,偃息藩魏,甘卧安郢,脑日逐,髓月支,拥十万而横行,提五千而深入,将能执珪裂壤,功勒景锺,锦绣为衣,朱丹被毂,斯盖大丈夫之志,非吾曹之所能及,除旧布新,清晷方旦,抱乐衔图,讼讴有主,一旦陪武帐,仰文枇,备聃佚之柱下,充严朱之席上,入班九棘,出专千里,未有蹑景追风,奔骤之若此者也,盖基薄墙高,涂遥力踬,司隶懔懔,思得应弦,譬悬厨之兽,如离缴之鸟,将充庖鼎,以饵鹰鹯,虽事异钻皮,文非次骨,犹复因兹舌杪,成此笔端,上可以投畀北方,次可以论谕左校,幸圣主留善贷之德,纡好生之施,解网祝禽,下车泣罪,所谓还魄斗极,追风奉高,盖士无贤不肖,在朝见嫉,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外无奔走之友,内乏彊近之视,是以媾市之徒,随相媒蘖,一朝捐弃,以快怨者之心,吁可悲矣,盖先贵後贱,古富今贫,李流所以发此哀音,雍门所以扣其悲曲。又迫以严秋杀气,万物多悲,长夜展转,百忧俱至,况复露铺草色,风摇树影,寒虫夕叫,含轻重而同悲,秋叶晚伤,杂黄紫而俱坠,悲夫,岂复得与二三士友,抗首接膝,履足差肩,摛绮縠之清文,谈希夷之至道,唯吴凭之遇夏馥,范式之值孔嵩,愍其留赁,怜此行乞尔。

  又答江琰书曰:猥惠嘉音,用蠲疾首,发函伸纸,朗若披云,等嶰谷之清音,比洞庭之高曲,辞则美矣,而拟其非伦,譬享海鸟以醇醪嘉膳,栖林狖以崇楹曾栱,苟非其实,立有惊怖,况复以一离诉弃,宾实漼然,岂复能使一笥可轻,八厨斯引,且登清汉,乍弃黄汙,望影析支,争涂再楫,其或蹲林卧石,籍卉班荆,不过田畯野老,渔父樵客,酌醴焚枯,呜呜相劳,羹藜含糗,果然满腹,宁有幡旗贵客,车马大宾,献书尽先贤之德,作颂罄前皇之美,岂不俯拾青紫,坐享大夫,况复咏高梧而赋脩竹,背清淮而游长范,留东閤以从容,登石室而高视,岂与夫身没名陨,同年而共毁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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