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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八十四列传第四十四 邓琬 袁鳷 孔觊-宋书
卷八十四列传第四十四 邓琬 袁鳷 孔觊
邓琬,字元琬,豫章南昌人也。高祖混,曾祖玄,并为晋尚书吏部郎。祖潜之,镇南长史。父胤之,世祖征虏长史,吏部郎,彭城王义康大将军长史、豫章太守,光禄勋。琬初为州西曹主簿,南谯王义宣征北行参军,转参军事,又随府转车骑参军,仍转府主簿,江州治中从事史。世祖起义,版琬为辅国将军、南海太守,率军伐萧简于广州,攻围逾年,乃克。以臧质反,为江州刺史宗悫所执,值赦原。琬弟璩,与臧质同逆,质败从诛;琬弟环亦坐诛。琬在远,又有功,免死远徙,仍停广州。久之,得还,除给事中,尚书库部郎,都水使者,丹阳丞,本州大中正。大明七年,车驾幸历阳,追思在籓之旧,下诏曰:“故光禄勋、前征虏长史邓胤之体局沈隐,累任著绩。朕昔当籓重,首先佐务,心力款尽,弗忘于怀。往岁息璩凶悖,自取诛翦,沿恩及琬,特免衅戮。今可擢为给事黄门侍郎,以旌胤之宿诚。”
明年,出为晋安王子勋镇军长史、寻阳内史,行江州事。前废帝狂悖无道,以太祖、世祖并第数居三以登极位,子勋次第既同,深构嫌隙,因何迈之谋,乃遣使赍药赐子勋死。使至,子勋典签谢道遇、斋帅潘欣之、侍书褚灵嗣等驰以告琬,泣涕请计。琬曰:“身南土寒士,蒙先殊恩,以爱子见托,岂得惜门户百口,其当以死报效。幼主昏暴,社稷危殆,虽曰天子,事犹独夫。今便指率文武,直造京邑,与群公卿士,废昏立明。”景和元年十一月十九日,称子勋教,即日戒严。子勋戎服出听事,集僚佐,使潘欣之口宣旨曰:“少主昏狂悖戾,并是诸君所见闻。顾命重臣,悉皆诛戮。驱逼王公,幽辱太后。不逞之徒,共成其衅。京师诸王,并见囚逼,委厄虎口,思奋莫因。身义兼家国,岂可坐视横流!今便欲举九江之众,驰檄近远,以谋王室。于诸君何如?”四座未答,录事参军陶亮曰:“少主昏狂,丑毒已积。伊、霍行之于古,殿下当之于今。鄙州士子,世习忠节,况属千载之会,请效死前驱。”众并奉旨。文武普进位一阶。转亮为谘议参军事,领中兵,加宁朔将军,总统军事。功曹张沈为谘议参军,统作舟舰。参军事顾昭之、沈伯玉、荀道林等参管书记。南阳太守沈怀宝、岷山太守薛常宝之郡,始至寻阳,与新蔡太守韦希直并为谘议参军,领中兵,及彭泽令陈绍宗并为将帅。
初,废帝使荆州录送前军长史、荆州行事张悦下至盆口,琬称子勋命,释其桎梏,迎以所乘之车,以为司马,加征虏将军。加琬冠军将军,二人共掌内外众事。 遣将军俞伯奇率五百人出断大雷,禁绝商旅,及公私使命。遣使上诸郡民丁,收敛器械。十日之内,得甲士五千人,出顿大雷,于两岸筑垒。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孙冲之之郡,始至孤石,琬以冲之为子勋谘议参军,领中兵,加辅国将军,与陶亮并统前军。使记室参军荀道林造檄文,驰告远近。
会太宗定乱,进子勋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令书至,诸佐吏并喜,造琬曰:“暴乱既除,殿下又开黄阁,实为公私大庆。”琬以子勋次第居三,又以寻阳起事,有符世祖,理必万克。乃取令书投地曰:“殿下当开端门,黄阁是吾徒事耳!”
众并骇愕。琬与陶亮等缮治器甲,征兵四方。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雍州刺史袁顗、梁州刺史柳元怙、益州刺史萧惠开、广州刺史袁昙远、徐州刺史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湘州行事何慧文、吴郡太守顾琛、吴兴太守王昙生、晋陵太守袁标、义兴太守刘延熙并同叛逆。 先是,废帝以邵陵王子元为冠军将军、湘州刺史,中兵参军沈仲玉为道路行事。
至鹊头,闻寻阳兵起,停住,白太宗进止之宜。太宗以子勋起兵,本在幼主,虽疑其不即解甲,不欲先彰同异,敕令进道。信未报,琬闻子元停鹊头不进,遣数百人劫迎之。乃建牙于桑尾,传檄京师曰:阳六数艰,云雷相袭。高皇受历,时乘云辔,顿于促路。文祖定祥,系昭睿化,翦于中年。二凶纵祸,三纲理灭,宗王俯首,姑息逆朝,枕戈无闻,偷荣有秩。孝武皇帝释位泣血,纠义入讨,投袂戎首,亲戮鲸鲵,九服还辉,两仪更造。而穹旻不惠,弃离万国,皇运重替,嗣王荒淫。孤以不才,任居籓长,大惧宗稷,歼覆待日。故招徒楚郢,飞檄京甸,志遵前典,黜幽陟明,庶七庙复安,海昏有绍。岂图宋未悔祸,弑乱奄臻,遂矫害明茂,篡窃天宝,反道效尤,蔑我皇德,干我昭穆,寡我兄弟,恣鸱鸮之心,蹈伦、颖之志,覆移鼎祚,诬罔天人。藐孤同气,犹有十三,圣灵何辜,而当乏飨。
昔隆周弛御,晋、郑是依;盛汉中陵,居、章抗节。支苗轻属,犹或忘驱,况孤忝惟臣子,情地兼切,号感一隅,心与事痛。是用饮血衽金,誓复宗祀。今遣辅国将军谘议领中直兵孙冲之、龙骧将军陈绍宗,率螭虎之士,组甲二万,沿流电发,径取白下。龙骧将军领中直兵薛常宝、建威将军领中直兵沈怀宝,长戟万刃,羽骑千群,径出南州,直造硃雀。宁朔将军谘议领中直兵陶亮、龙骧将军焦度,总中黄之旅,枭雄三万,风掩江介,云临石头。建威将军张冽,龙骧将军何休明,提育、获之徒,劲悍之卒,邪趋金陵,北指阊阖。龙骧将军张系伯、龙骧将军陈庆,勒轻锐五千,强弩一万,飞锋班渎,齐会西明。冠军将军、寻阳内史邓琬,撮湘、雍之兵,勇敢四万,授律总威,飙集京邑。征虏将军领府司马张悦,苍兕千艘,水军五万,大董群校,络绎继道。冠军将军豫章内史刘衍、宁朔将军武昌太守刘弼、宁朔将军西阳太守谢稚、建威将军领中直兵晋熙太守阎湛之,皆扫境胜兵,荐诚请效。
后将军、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怀恩缠慕,鞠旅先辰。冠军将军、湘州刺史邵陵王子元席颿陵波,整众遄至。前将军、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练甲陕西,献徒万数。辅国将军、冠军长史、长沙内史何惠文,见拔先皇,诚深投袂。冠军将军、雍州刺史袁顗,不谋同契,雷发汉南。建武将军、顺阳太守刘道宪,怀忠抱慨,不远三千。梁、益、青、徐、兗、豫、吴、会,皆密介归诚,誓为表里。孤亲总烝徒,十有余万,白羽咽川,霜锋照野,金声振谷,鸣鼙聒天。凡诸将帅,皆忠无匿情,智无遗计,果干刚鸷,谲略多奇。水陆长驱,数道并进,发舟逾险,背水争先。以此众战,孰能斯御,推此义锐,沧海可垔。诸君或荷宠前朝,感恩旧日;或弈世贞淳,见危授命。而逼迫寇手,效节莫由。今大军密迩,形援已接,见几而作,岂俟终日!便宜转祸趣福,因变立功。夫旦、奭与三监并时,金、霍与上官共主,邪正粈杂,何世无之!但绩亮则名播,奸骋则道消耳。纪季入齐,陈平归汉,身尊誉远,明誓是裒,成范全规,殷监匪远。若玩咎惟休,告舍罔悟,则诛及五族,有殄无遗。军科爵赏,信如皦日,巫山既燎,芝艾共烟,幸遵良涂,无守毁辙。檄到宣告,咸使闻知。
购太宗万户侯,布绢二万匹,金银五百斤,其余各有差。太宗遣荆州典签邵宰乘驿还江陵,经过襄阳,袁顗驰书报琬,劝勿解甲,并奉表劝子勋即位。郢州承子勋初檄,及闻太宗定大事,即解甲下标。继闻寻阳不息,而鳷又响应,郢府行事录事参军荀卞之大惧,虑为琬所咎责,即遣谘议领中兵参军郑景玄率军驰下,并送军粮。琬乃称说符瑞,造乘舆御服,云松滋县生豹自来,柴桑县送竹有“来奉天子”
字,又云青龙见东淮,白鹿出西冈。令顾昭之撰为《瑞命记》。立宗庙,设坛场,矫作崇宪太后玺,令群僚上伪号于子勋。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即位于寻阳城,改景和二年为义嘉元年。以安陆王子绥为司徒、骠骑将军、扬州刺史,寻阳王子房车骑将军,临海王子顼卫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邵陵王子元抚军将军。其日云雨晦合,行礼忘称万岁。取子勋所乘车,除脚以为辇,置伪殿之西。其夕,有鸠栖其中,鸮鸟集其?宪;又有秃鹙集城上。子绥拜司徒日,雷电晦冥,震其黄阁柱,鸱尾堕地;又有鸱栖其帐上。以邓琬为左将军、尚书右仆身,张悦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征虏将军如故;进袁顗号安北将军,加尚书左仆射。临川内史张淹为侍中。府主簿顾昭之、武昌太守刘弼并为黄门侍郎。庐江太守王子仲委郡奔寻阳,亦为黄门侍郎。鄱阳内史丘景先、庐陵内史殷损、西阳太守谢稚、后军府记室参军孙诜、长沙内史孔灵产、参军事沈伯玉、荀道林并为中书侍郎。荀卞之为尚书左丞,府主簿江乂为右丞,府主簿萧宝欣为通直郎。琬大息粹、悦息洵并正员郎,粹领卫尉,洵弟洌司徒主簿。建武将军、领军主、晋熙太守阎湛之加宁朔将军。庐陵内史王僧胤为秘书丞。
桂阳太守刘卷为尚书殿中郎。褚灵嗣、潘欣之、沈光祖,中书通事舍人。余诸州郡,并加爵号。
琬性鄙暗,贪吝过甚,财货酒食,皆身自量校。至是父子并卖官鬻爵,使婢仆出市道贩卖,酣歌博奕,日夜不休。大自矜遇,宾客到门者,历旬不得前。内事悉委褚灵嗣等三人,群小横恣,竞为威福,士庶忿怨,内外离心矣。
太宗遣散骑常侍、领军将军王玄谟领水军南讨,吴兴太守张永为其后继;又遣宁朔将军寻阳内史沈攸之、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刘灵遗率众屯虎槛。时东贼甚急,张永、江方兴回军东讨。尚书下符曰:夫晦明递运,崇替相沿,帝宋之基,懋业维永,圣祖重光,氤氲上业。狂昏承祀,国维以紊,毒流九县,衅秽三灵,搢绅戮辱,黔庶涂炭,人神同愤,朝野泣血。
圣上明睿在躬,膺符握曜,眷怀家国,夙夜劬劳,惧社稷湮芜,彝伦左衽。天威雷发,氛沴冰消,殄凶谯门,不俟鸣条之旅;歼虐牧野,无劳孟津之钺。华、夷即晏,晷纬还光,铿锵闻于管弦,趋翔被于冠冕,同轨仰化,异域怀风。刘子勋昏世称兵,义同翦恶,明朝不戟,罔识邪正。窥窬畿甸,逼遏两江,陵上无君,暴于遐迩。王赫斯怒,兴言讨违,命彼上将,治兵薄伐。 今遣宁朔将军、寻阳内史沈攸之,轻锐七千,飞舟先迈。龙骧将军刘灵遗,羽林虎旅,连锋继造。假节、督南讨前锋诸军事、冠军将军、兗州刺史殷孝祖,驱济、河劲卒,电击雷动。使持节、车骑将军、江州刺史曲江县开国侯王玄谟,烝徒五万,董统前师。使持节、侍中、司徒、扬州刺史建安王休仁,拥神州之众,总督群帅。
龙骧将军刘勔、宁朔将军刘怀珍,步骑五千,直指大雷。宁朔将军柳伦、司州刺史庞孟虬,淮、颍突骑,邪趣西阳。使持节、骠骑大将军、豫州刺史山阳王休祐,总勒步师,连旗百万,河舟代马,遄鹜江氵贲,越棘吴钩,交曜畿服,笳鼓动坤维,金甲震云汉,掎角相望,水陆俱发。冠军将军武念,率雍、司之锐,已据樊、沔。 徐州刺史申令孙,提彭、宋剽勇,陆涂焱奋。皇上当亲驭六师,降临江服,旌旆掩云,舳舻咽海。
昔吴、楚连衡,燕、淮劲悍,尘扰区内,声沸秦中,雾散埃灭,岂非先鉴。而婴彼孤城,以待该天之网,迫此乌合,以抗络宇之师。云罗四掩,霜锋交集,犹劲飙之拂细草,烈火之扫寒原,燋卷之形,昭然已著。朝廷恻愍我僚吏,哀矜我士民,并亦何辜,拘误迷党。故加宣示,令得自新。如其沦惑不改,抵冒王威,同焚既至,虽悔奚补。奉诏以四王幼弱,不幸陷难,兵交之日,不得妄加侵犯,若有逼损,诛翦无贷。左右主帅,严相卫奉,诖误之罪,一无所问。
琬遣孙冲之率陈绍宗、胡灵秀、薛常宝、张继伯、焦度等前锋一万,来据赭圻。
冲之于道与子勋书曰:“舟楫已办,器械亦整,三军踊跃,人争效命,便欲沿流挂颿,直取白下。愿速遣陶亮众军,兼行相接,分据新亭、南州,则一麾定矣。”乃加冲之左卫将军,以陶亮为右卫将军,统诸州兵俱下。郢州军主郑景玄、荆州军主刘亮、湘州军主何昌、梁州军主柳登、雍州军主宗庶等合二万人,一时俱下。亮本无干略,闻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进,屯军鹊洲。
时琬遣阎湛之来寇庐江,台军主、龙骧将军段佛荣受命讨之。更使佛荣领铁骑一千,回军南讨。三月三日,水陆攻赭圻,亮等率众来救,殷孝祖为流矢所中死,军主硃辅之、申谦之、张灵符并失利,辅之副正员将军皇甫仲远、谦之副虎贲中郎将徐稚宾并没。孝祖支军主范潜率五百人投亮。时东军已捷,江方兴复还虎槛,建安王休仁遣方兴、刘灵遗各领三千人助赭圻,以方兴领孝祖军,沈攸之代孝祖为前锋都督。冲之谓陶亮曰:“孝祖枭将,一战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须复战,便当直取京都。”亮不从。太宗遣员外散骑侍郎王道隆至赭圻督战。孝祖死之明日,建安王休仁又遣军主郭季之马步三千就攸之,攸之乃率季之及辅国将军步兵校尉杜幼文、宁朔将军屯骑校尉垣恭祖、龙骧将军硃辅之、员外散骑侍郎高遵世、马军主龙骧将军顿生、段佛荣等三万人,诘旦进战,奋击,大破之,斩获数千,追奔至姥山而反。 冲之等于湖、白口筑二城,为军主张兴世所拔。陶亮闻湖、白二城陷没,大惧,急呼冲之还鹊尾,留薛常宝代冲之守赭圻。先于姥山及诸冈分立营寨,亦悉败还,共保浓湖。浓湖即在鹊尾。 时军旅大起,国用不足,募民上米二百斛,钱五万,杂谷五百斛,同赐荒县除。
上米三百斛,钱八万,杂谷千斛,同赐四品正令史;满报,若欲署四品在家,亦听。
上米四百斛,钱十二万,杂谷一千三百斛,同赐四品正令史;满报,若欲署三品在家,亦听。上米五百斛,钱十五万,杂谷一千五百斛,同赐三品令史;满报,若欲署内监在家,亦听。上米七百斛,钱二十万,杂谷二千斛,同赐荒郡除;若欲署诸王国三令在家,亦听。
琬又遣辅国将军、豫州刺史刘胡率众三万,铁骑二千,来屯鹊尾。胡宿将,屡有战功,素多狡诈,为众推伏,攸之等甚惮之。时胡乡人蔡那、佼长生、张敬兒各领军隶攸之在赭圻,胡以书招之,那等并拒绝。胡因要那等共语,陈说平生,那等诘诮,说令归顺。胡回军入鹊尾,无他权略。辅国将军吴喜平定三吴,率所领五千人,并运资实,至于赭圻,于战鸟山筑垒,分遣千人,乘轻舸二百,与佼长生为游军。
薛常宝粮尽,告胡求援。三月二十九日,胡率步卒一万,夜斫山开道,以布囊运米,来饷赭圻。平旦至城下,犹隔小堑,未能得入。沈攸之率众军攻之,军主郭季之、荀僧韶、幢主韩欣宗等,率众三千,为攸之势援。胡发所由桥道,僧韶等接?盾行战,复桥得渡。军主刘沙弥轻骑深入,至胡麾下,遂见杀。攸之策马陷陈,回还,为追骑所刺;马军主段佛荣、武保救之得免。并殊死战,多所伤杀。胡众大败,舍粮弃甲,缘山遁走,乘胜追之,斩获甚众。胡被创,仅得还营。常宝惶惧无计,遣信告胡,欲突围奔出。四月四日,胡自率数千人迎之,常宝等开城突围走。
攸之率辅国将军沈怀明、军主周普孙、江方兴、申谦之等诸军悉力击之。吴喜率众来赴,为胡别军所围,甚急。有人来捉喜马,将蔡保以刀斫之,断手,然后得免。
正员将军幢主卜伯宗、江夏国侍郎幢主张涣力战没陈。伯宗,益州刺史天与子也。
攸之、喜等苦战移日,常宝、张继伯、胡灵秀、焦度等皆被重创,走还胡军。赭圻城陷,斩伪宁朔将军南阳太守沈怀宝、伪奉朝请领中舍人督战谢道遇,纳降数千。
陈绍宗单舸奔西岸,与其部曲俱还鹊尾。建安王休仁自虎槛进据赭圻。刘胡遣陈绍宗、陈庆率轻艓二百,大舰五十,出鹊外挑战;吴喜、张兴世、佼长生等击之。喜支军主吴献之飞舸冲突,所向摧陷,斩获及投水死甚多,追至鹊里而还。太宗虑胡等或于步路向京邑,使宁朔将军、广德令王蕴千人防鲁显。 时胡等兵众强盛,远近疑惑。太宗欲绥慰人情,遣吏部尚书褚渊至虎槛选用将帅以下,申谦之、杜幼文因此求黄门郎,沈怀明、刘亮求中书郎。建安王休仁即使褚渊拟选,上不许,曰:“忠臣殉国,不谋其报,临难以干朝典,岂臣下之节邪?”
始安内史王职之、建安内史赵道生、安成太守刘袭,并举郡奉顺。琬遣龙骧将军廖琰率数千人,并发庐陵白丁攻袭。袭与郡丞檀玢拒战,大败,玢临陈见杀,袭弃郡走,据险自守。琰虏掠而退,袭复出据郡。
时齐王率众东北征讨,而齐王世子为南康赣令,琬遣使收世子;世子腹心萧欣祖、桓康等数十人,奉世子长子奔窜草泽,召募得百余人,攻郡出世子。世子自号宁朔将军,与南康相沈用之、前南海太守何昙直、晋康太守刘绍祖、北地傅浩、东莞童禽等,据郡起义。琬征始兴相殷孚为御史中丞,并令率郡人俱下。孚众盛,世子避之于揭阳山。琬遣武昌戴凯之为南康相,世子率众攻之,凯之战败遁走。世子遣幢主檀文起千人戍西昌,与袭相应。琬又遣廖琰与其中兵参军胡昭等筑垒于西昌,坚壁相守。琬召豫章太守刘衍以为右将军、中护军,殷孚代为豫章太守,督上流五郡,以防袭等。
衡阳内史王应之率郡文武五百许人,起义兵袭何慧文于长沙,径至城下。慧文率左右出城与战,应之勇气奋发,击杀数人,遂与慧文交手战,斫慧文八创,慧文斫应之断足,遂杀之。时湘东国侍郎虞洽为太宗督国秩,在湘东,劝太守颜跃发兵应朝廷,跃不从。洽乃投桂阳,收募得数百人,还欲攻跃,跃惧求和,许之;有众二千。时琬征慧文率众下寻阳,发长沙,已行数百里,闻洽起兵,乃回还攻洽,洽寻战败奔走。
殷孚既去始兴,以郡五官掾谭伯初留知郡事。士人刘嗣祖等斩伯初,据郡起义。 琬遣始兴太守韦希真、鹰扬将军杨弘之领众一千讨嗣祖。嗣祖亦遣众出南康,与齐王世子合。希真等以义徒强盛,住庐陵不敢进。广州刺史袁昙远闻始兴起义,遣将李万周、陈伯绍率众讨嗣祖。嗣祖遣兵戍浈阳,万周亦筑垒相守。嗣祖遣人诳万周曰:“寻阳已平,台遣刘勔为广州,垂至。”万周信之,便回还袭番禺,夜以长梯入城;昙远怯弱无防,闻万周反,便徒跣出奔,万周追斩之于城内。交州刺史檀翼被代还至广州,资货钜万,万周诬以为逆,袭而杀之。遂劫掠公私银帛,藉略袁、檀珍宝,悉以自入。 袁顗悉雍州之众,来赴寻阳。时孔道存为卫军长史,行荆州事。琬以黄门侍郎刘道宪代之,以道存为侍中,行雍州事。柳元景之诛也,元景弟子世隆为上庸太守,民吏共藏匿之。顗起兵,召世隆,不至。顗既下,世隆乃合率蛮、宋二千余人,起义于上庸,来袭襄阳。道存遣将王式民、康元隆等迎击于万山,世隆大败,还郡自守。
沈攸之等与刘胡相持久不决,上又遣强弩将军任农夫、振武将军武会仓、冗从仆射全景文、军主刘伯符等领兵继至。攸之缮治船舸,材板不周,计无所出。会琬送五千片榜供胡军用,俄而风潮奔迅,榜捍突栅出江,胡等力不能制,自撞船舰,杀没数十人,赴流而下,来泊攸之等营,于是材板大足。
琬进袁顗都督征讨诸军事,给鼓吹一部。六月十八日,顗率楼船千艘,来入鹊尾,张兴世建议越鹊尾上据钱溪,断其粮道。胡累攻之,不能克,事在《兴世传》。
刘亮率所领至胡寨下,胡遣其副孙犀及张灵、焦度铁骑五匹,越磵取亮,不能得,犀回马去,亮使左右善射者夹身之,坠马,斩犀首。张继伯副马可率所领来降。刘亮营寨,深入贼地,袁顗畏惮之,曰:“贼入我肝脏里,何由得活!”刘胡率轻舸四百,由鹊头内路,欲攻钱溪。既而谓其长史王念叔曰:“吾少习步战,未闲水斗。
若步战,恆在数万人中,水战在一舸之上,舸舸各进,不复相关,正在三十人中取,此非万全之计,吾不为也。”乃托疟疾,住鹊头不进。遣龙骧将军陈庆领三百舸向钱溪,戒庆不须战:“张兴世、武会仓,吾之所悉,自当走耳。”陈庆至钱溪,不敢攻。越钱溪,于梅根立寨。胡别遣将王起领百舸攻兴世,兴世击,大破之。胡率其余舸驰还,谓顗曰:“兴世营寨已立,不可卒攻,昨日小战,未足为损。陈庆已与南陵、大雷诸军共遏其上,大军在此,鹊头诸将又断其下流,已堕围中,不足复虑。”顗怒胡不战,谓曰:“粮运梗塞,当如此何?”胡曰:“彼尚得溯流越我而上,此运何以不得沿流越彼而下邪!”顗更使胡率步卒二万,铁马一千,往攻兴世。 休仁因此命沈攸之、吴喜、佼长生、刘灵遗、刘伯符等进攻浓湖,造皮舰十乘,拔其营栅,苦战移日,大破之。顗被攻既急,驰信召胡令还。
张兴世既据钱溪,江路岨断,胡军乏食,琬大送资粮,畏兴世不敢下。胡遣将迎之,为钱溪所破,资实覆没都尽,烧米三十万斛,胡众骇惧。胡副张喜来降,说胡欲叛。八月二十四日,胡诳顗云:“更率步骑二万,上取兴世,兼下大雷余餫。”
令顗悉度马配之,其夜,委顗奔走,径趣梅根。先令薛常宝办船舸,悉拨南陵诸军,烧大雷诸城而走。顗闻胡走,亦弃众西奔,至青林见杀。
胡率数百舸二万人向寻阳,报子勋诈云:“袁顗已降,军皆散,唯己率所领独反。宜速处分,为一战之资,当停据盆城,誓死不贰。”乃于江外夜取沔口。琬闻胡去,惶扰无复计,呼褚灵嗣等谋之,并不知所出,唯云更集兵力,加赏五阶,或云三阶者。张悦始发兄子浩丧,乃称疾呼琬计事,令左右伏甲帐后,戒之:“若闻索酒,便出。”琬既至,悦曰:“卿首唱此谋,今事已急,计将安出?”琬曰:“正当斩晋安王,封府库,以谢罪耳。”悦曰:“今日宁可卖殿下求活邪?”因呼求酒,再呼,左右震慑不能应。第二子洵提刀走出,余人续至,即斩琬。琬死时,年六十。时中护军刘顺在座,惊起抱悦,左右人欲杀之,悦顾曰:“无关护军。”
乃止。
潘欣之闻琬死,勒兵而至,悦使人语之曰:“邓琬谋反,即已枭戮。”欣之乃回还,取琬兒并杀之。悦因单舸赍琬首驰下,诣建安王休仁降。蔡那子道渊,以父为太宗效力,被系作部,因乱脱锁入城,执子勋囚之。沈攸之诸军至江州,斩子勋于桑尾牙下,传首京都。刘顺及余同逆,并伏诛。吴喜、张兴世进向荆州,沈怀明向郢州,刘亮、张敬兒向雍州,孙超之向湘州,沈思仁、任农夫向豫章,所至皆平定。
刘胡走入沔,众稍散,比至石城,裁余数骑。竟陵郡丞陈怀真,宪子也,闻胡经过,率数十人断道邀之。胡人马既疲,自度不免,因随怀真入城,告渴,与之酒,胡饮酒毕,引佩刀自刺,不死,斩首送京邑。张兴世弟僧产追胡,未至石城数十里,逢送胡首信,将还竟陵,杀怀真,窃有其功。郢州行事张沈、伪竟陵太守丘景先闻败,变形为沙门逃走,追擒伏诛。
荆州闻浓湖平,议欲更遣军与郢州合势,又欲断据巴陵,经日不决。乃遣将赵道始于江津筑垒,任演戍沙桥,诸门津要,皆有屯兵。人情转离,将士渐逃散。更议奉子顼奔益州,就萧惠开,典签阮道预、邵宰不同,曰:“近奉别诏,诸籓若改迷归顺者,悉复本爵。且任叔兒已断白帝,杨僧嗣据梁州,虽复欲西,岂可得至。”
道预、邵宰即与刘道宪解遣白丁,遣使归罪。荆州治中宗景、土人姚俭等勒兵入城,杀道宪、预、记室参军鲍照,劫掠府库,无复孑遗,执子顼以降。 初,邓琬征兵巴东,巴东太守罗宝称辞以郡接凶蛮,兵力不足分。巴东人任叔兒聚徒起义,遣信要宝称,宝称持疑未决,暴疾死。叔兒乃自号辅国将军,引兵据白帝,杀宝称二子,阻守三陕。萧惠开遣费欣寿等五千人攻叔兒,叔兒与战,大破之,斩欣寿。子顼又遣中兵参军何康之领宜都太守,讨叔兒。军至陕口,为夷帅向子通所破,挺身走还。叔兒遂固白帝。
孔道存知寻阳已平,遣使归顺。寻闻柳世隆、刘亮当至,众悉奔逃,道存及三子同时自杀。何慧文始谋同逆,其母禁之不从,母乃携女归江陵,遽嫁之。慧文才兼将吏,干略有施,虽害王应之,上特加原宥,吴喜宣旨赦之。慧文曰:“既陷逆节,手害忠义,天网虽复恢恢,何面目以见天下之士。”和药将饮,门生覆之,乃不食而死。
颜跃虑虞洽还都,说其始时同逆,密使人杀之。 初,淮南定陵人贾袭宗本县已为刘胡所得,率二十人投沈攸之。攸之言之建安王休仁,休仁版为司徒参军督护,使还乡里招集,为胡所禽,以火炙之,问台军消息,一无所言,瞋目谓胡曰:“君称兵内侮,窥觎神器,未闻奇谋远略,而为砲烙之刑。仆本以身奉义,死亦何有。”胡乃斩之。前军典签范道兴志不同逆,为琬所诛,其余奉顺见害者,并为上所愍。诏曰:“前镇军参军督护范道兴,朕之旧隶,经从北籓,徒役南畿,遭离命会,抱恩固节,受害群凶,言念纯诚,良有悯怆。可赠员外散骑侍郎。南城令鲍法度、后军典签冯次民、永新令应生、新建令库延宝、上饶令黄难等,违逆识顺,同被诛灭,言念既往,宜在追荣。可赠生奉朝请,法度南台御史,次民、延宝、难并员外将军。” 有司奏:“宁朔将军、督豫州之梁郡诸军事、豫州刺史、领南梁郡太守竟陵张兴世,都统水军,屡战克捷,仍进断贼上流钱溪,贵口苦战,平定凶逆,今封南平郡作唐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宁朔将军、参司徒中直兵军事广平佼长生,同统水军屡战,及兴世上据钱溪,长生独距贼冲要,功次兴世,今封武陵郡迁陵县开国侯,食邑八百户。宁朔将军试守西阳太守吴兴全景文、尚书比部郎吴县孙超之、假辅国将军右卫将军南彭城刘亮等三人,并经晋陵苦战,景文、超之仍又北讨破釜,水军断贼粮运,及经葛冢、石梁二处破贼,亮南伐经大战,又最处险剧。景文今封西阳郡孝宁县,超之封长沙郡罗县,亮封顺阳县,并开国侯,食邑各六百户。假辅国将军骠骑司马刘灵遗、宁朔将军右军蔡那、宁朔将军屯骑校尉段佛荣等三人,统治攻道,并经苦战,灵遗今封新野郡新野县,那封始平郡平阳县,佛荣封湘东郡临蒸县,并开国伯,食邑各五百户。假辅国将军左军吴兴沈怀明、龙骧将军积射将军东平周盘龙、司徒参军南彭城李安民等三人,怀明经晋陵破贼,又水军南伐,统治攻道,盘龙虽不统军,并经大战,先登陷陈,安民又随张兴世遏断钱溪,别统军贵口破贼,今封怀明建安郡吴兴县,盘龙封晋安郡晋安县,安民封建安郡邵武县,并开国子,食邑各四百户。假辅国将军游击将军彭城杜幼文、龙骧将军羽林监太原王穆之、龙骧将军羽林监济北顿生、龙骧将军羽林监沛郡周普孙、员外散骑侍郎硃重恩等五人,幼文经晋陵破贼,在军统攻道,南伐浓湖,普孙副沈攸之都统众军,穆之、生、重恩并南伐有功。今封幼文邵陵郡邵阳县,穆之封衡阳郡衡山县,生封始平郡武功县,普孙封顺阳郡清水县,重恩封南海郡龙川县,并开国男,食邑各三百户。”
江方兴以战功为太子左卫率,贼未平,病卒,追封武当县侯,食邑五百户。方兴,济阳考城人,衣冠之旧也。龙骧将军、虎贲中郎将董凯之,随张兴世破胡、白城,先登,封河隆县子,食邑四百户。军主张灵符,东南征讨有功,封上饶县男,食邑三百户。前征北长兼行参军杨覆,以贵口有功,封绥城县男,食邑二百户。追赠虞洽、檀玢给事中。以李万周为步兵校尉。陈怀真以斩刘胡功,追封永丰县男,食邑三百户。
刘胡,南阳涅阳人也,本名坳胡,以其颜面坳黑似胡,故以为名。及长,以坳胡难道,单呼为胡。出身郡将,捷口,善处分,稍至队主,讨伐诸蛮,往无不捷,蛮甚畏惮之。太祖元嘉二十八年,为振威将军,率步骑三千,讨上如、南山就溪蛮,大破之。孝建元年,硃修之为雍州,以胡为西外兵参军、宁朔将军、建昌太守。击鲁秀有功,除建武将军、东平阳平二郡太守。入为江夏王义恭太宰参军,加龙骧将军。前废帝景和中,建安王休仁尝为雍州,以胡为休仁安西中兵参军、冯翊太守,将军如故,仍转谘议参军。太宗即位,除越骑校尉。蛮至今畏之,小兒啼,语之云“刘胡来!”便止。
段佛荣,京兆人也。泰始五年,自游击将军为辅师将军、豫州刺史,莅任清谨,为西土所安。后废帝元徽二年,征为散骑常侍,领长水校尉。明年,迁卫尉,领右军将军,未拜,复出为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四年,卒,追赠前将军,改封云杜县,谥曰烈侯。
刘灵遗,襄阳人也。元徽元年,自辅师将军、淮南太守,为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将军如故。明年,征为散骑常侍,领步兵校尉、南兰陵太守。病卒,谥曰壮侯。
袁顗,字景章,陈郡阳夏人,太尉淑兄子也。父洵,吴郡太守。顗初为豫州主簿,举秀才,不行。后补始兴王浚后军行参军,著作佐郎,庐陵王绍南中郎主簿,世祖征虏、抚军主簿,庐江太守,尚书都官郎,江夏王义恭骠骑记室参军,汝阴王文学,太子洗马。时顗父为吴郡,鳷随父在官。值元凶弑立,安东将军随王诞举兵入讨,板鳷为谘议参军。事宁,除正员郎,晋陵太守。遭父忧,服阕,为中书侍郎,又除晋陵太守,袭南昌县五等子。大明二年,除东海王祎平南司马、寻阳太守,行江州事。复为义阳王昶前军司马,太守如故。昶寻罢府,司马职解,加宁朔将军,改太守为内史。复为寻阳王子房冠军司马,将军如故,行淮南、宣城二郡事。五年,召为太子中庶子,御史中丞,领本州大中正。七年,迁侍中。明年,除晋安王子勋镇军长史、襄阳太守,加辅国将军。未行,复为永嘉王子仁左军长史、广陵太守,将军如故。未拜,复为侍中,领前军将军。 大明末,新安王子鸾以母嬖有盛宠,太子在东宫多过失,上微有废太子立子鸾之意,从容颇言之。顗盛称太子好学,有日新之美。世祖又以沈庆之才用不多,言论颇相蚩毁,顗又陈庆之忠勤有干略,堪当重任。由是前废帝深感顗,庆之亦怀其德。景和元年,诛群公,欲引进顗,任以朝政,迁为吏部尚书。又下诏曰:“宗社多故,衅因冢司,景命未沦,神祚再乂,自非忠谋密契,岂伊克殄。侍中祭酒、领前军将军、新除吏部尚书顗,游击将军、领著作郎、兼尚书左丞徐爰,诚心内款,参闻嘉策,匡赞之效,实监朕怀。宜甄茅社,以奖义概。顗可封新隆县子,爰可封吴平县子,食邑各五百户。”俄而意趣乖异,宠待顿衰。始令顗与沈庆之、徐爰参知选事,寻复反以为罪,使有司纠奏,坐白衣领职。从幸湖熟,往反数日,不被唤召。
顗虑及祸,诡辞求出,沈庆之为顗固陈,乃见许。除建安王休仁安西长史、襄阳太守,加冠军将军。休仁不行,即以顗为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将军如故。顗舅蔡兴宗谓之曰:“襄阳星恶,岂可冒邪?”顗曰:“白刃交前,不救流矢,事有缓急故也。今者之行,本愿生出虎口。且天道辽远,何必皆验,如其有征,当修德以禳之耳。”于是狼狈上路,恆虑见追,行至寻阳,喜曰:“今始免矣!”与邓琬款狎相过,常请间,必尽日穷夜。顗与琬人地本殊,众知其有异志矣。
既至襄阳,便与刘胡缮修兵械,纂集士卒。会太宗定大事,进顗号右将军。以荆州典签邵宰乘驿还江陵,道由襄阳。顗反意已定,而粮仗未足,且欲奉表于太宗。
顗子秘书丞戩曰:“一奉表疏,便为彼臣,以臣伐君,于义不可。”顗从之。顗诈云被太皇太后令,使其起兵。便建牙驰檄,奉表劝晋安王子勋即大位,与琬书,使勿解甲。子勋即位,进顗号安北将军,加尚书左仆射。
太宗使朝士与顗书曰:夫夷陂相因,兴革递数,或多难而固其国,或殷忧而启圣明,此既著于前史,亦彰于闻见。王室不造,昏凶肆虐,神鼎将沦,宗稷几泯,幸天未亡宋,乾历有归。
主上体自圣文,继明作睿,而辱均牖里,屯逾夏台。既天地俱愤,义勇同奋,克殄鲸鲵,三灵更造,应天顺民,爰集宝命,四海属息肩之欢,华戎见来苏之泰。吾等获免刀锯,仅全首领,复身奉惟新,命承亨运,缓带谈笑,击壤圣世。
汝虽劬劳于外,迹阻京师,然心期所寄,江、汉何远。自九江告变,皆谓邓氏狂惑,比日国言藉藉,颇尘吾子。道路之议,岂其或然,闻此之日,能无骇惋。
凶人反道败德,日夜滋深,昵近狡慝,取谋豺虎,非惟毒流外物,恶积中朝,乃欲毁陵邑,虐崇宪,烧宗庙,卤御物,然后荡覆京都,必使兰莸俱尽。自非圣上庙算灵图,俯眉逊避,维持内外,拥卫臣下,则赤县为戎,百姓其鱼矣。此事此理,宁可孰念!
既天道辅顺,讴歌有奉,高祖之孙,文皇之子,德洞九幽,功贯三曜,匡拯家国,提毓黔首,若不子民南面,将使神器何归。而群小构慝,妄生窥觊,成轸惑燕,贯高乱赵,谗人罔极,自古有之。汝中京冠冕,儒雅世袭,多见前载,县鉴忠邪,何远遗郎中之清轨,近忘太尉之纯概。相与,或群从舅甥,或姻娅周款,一旦胡、越,能无怅恨。若疑诳所至,邪诐无穷,汝当誓众奋戈,翦此朝食。若自延过听,迷涂未远,圣上临物以仁,接下以爱,岂直雍齿先封,乃当射钩见相矣!当由力窘迹屈,丹诚未亮邪。跂予南服,寤寐延首,若反棹沿流,归诚凤阙,锡珪开宇,非尔而谁。吾等并过荷曲慈,俱叨非服,纡金拖玉,改观蓬门,入奉舜、禹之渥,出见羲、唐之化,雍容揄扬,信白驹空谷之时也。奈何毁掷先基,自蹈凶戾,山门萧瑟,松庭谁扫,言念楚路,岂不思父母之邦。幸纳恶石,以蠲美疹。裁书表意,尔其图之。
时尚书右仆射蔡兴宗是顗舅,领军将军袁粲是顗从父弟,故旧云群从舅甥也。
子勋征顗下寻阳,遣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顗乃率众驰下,使子戩领家累俱还。
时刘胡屯鹊尾,久不决。泰始二年夏,加顗都督征讨诸军事,给鼓吹一部,率楼船千艘,战士二万,来入鹊尾。顗本无将略,性又怯挠,在军中未尝戎服,语不及战陈,唯赋诗谈义而已。不能抚接诸将,刘胡每论事,酬对甚简,由此大失人情,胡常切齿恚恨。胡以南运未至,军士匮乏,就顗换襄阳之资。顗答曰:“都下两宅未成,亦应经理,不可损彻。”又信往来之言,京师米贵,斗至数百,以为不劳攻伐,行自离散,于是拥甲以待之。太宗使顗旧门生徐硕奉手诏譬顗曰:“卿历观古今,嶮之与强,何尝可恃。自朕践阼,涂路梗塞,卿无由奉表,未经为臣。今追踪窦融,犹未为晚也。”
及刘胡叛走,不告顗,顗至夜方知,大怒骂曰:“今年为小子所误!”呼取飞燕,谓其众曰:“我当自出追之。”因又遁走。至鹊头,与戍主薛伯珍及其所领数千人步取青林,欲向寻阳。夜止山间宿,杀马劳将士,顗顾谓伯珍曰:“我举八州以谋王室,未一战而散,岂非天邪!非不能死,岂欲草间求活,望一至寻阳,谢罪主上,然后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节,无复应者。及旦,伯珍请以间言,乃斩顗首诣钱溪马军主襄阳俞湛之。湛之因斩伯珍,并送首以为己功。顗死时年四十七。
太宗忿顗违叛,流尸于江,弟子彖微服求访,四十一日乃得,密致丧瘗于石头后罔,与一旧奴,躬共负土。后废帝即位,方得改葬。
顗子戩为伪黄门侍郎,加辅国将军,戍盆城。寻阳败,戩弃城走,讨禽伏诛。
孔觊,字思远,会稽山阴人,太常琳之孙也。父邈,扬州治中。觊少骨梗有风力,以是非为己任。口吃,好读书,早知名。初举扬州秀才,补主簿,长沙王义欣镇军功曹,衡阳王义季安西主簿,户曹参军,领南义阳太守,转署记室,奉笺固辞,曰:“记室之局,实惟华要,自非文行秀敏,莫或居之。觊逊业之举,无闻于乡部;惰游之贬,有编于疲农。直山渊藏引,用不遐弃,故得抃风舞润,凭附弥年。今日之命,非所敢冒。昔之学优艺富,犹尚斯难,况觊能薄质鲁,亦何容易。觊闻居方辨物,君人所以官才;陈力就列,自下所以奉上。觊虽不敏,常服斯言。今宠藉惟旧,举非尚德,恐无以提衡一隅,佥允视听者也。伏愿天明照其心请,乞改今局,授以闲曹,则凫鹤从方,所忧去矣。”又曰:“夫以记室之要,宜须通才敏忠,加性情勤密者。觊学不综贯,性又疏惰,何可以属知秘记,秉笔文闺。假吹之尤,方斯非滥。觊少沦常检,本无远植,荣进之愿,何能忘怀。若实有萤爝,增晖光景,固其腾声之日,飞藻之辰也,岂敢自求从容,保其淡逸。伏愿矜其鲁拙,业之有地,则曲成之施,终始优渥。”义季不能夺,遂得免。召为通直郎,太子中舍人,建平王友,秘书丞,中书侍郎,随王诞安东谘议参军,领记室,黄门侍郎,建平王宏中军长史。复为黄门,临海太守。
初,晋世散骑常侍选望甚重,与侍中不异,其后职任闲散,用人渐轻。孝建三年,世祖欲重其选,诏曰:“散骑职为近侍,事居规纳,置任之本,实惟亲要,而顷选常侍,陵迟未允,宜简授时良,永置清辙。”于是吏部尚书颜竣奏曰:“常侍华选,职任俟才,新除临海太守孔觊意业闲素,司徒左长史王彧怀尚清理,并任为散骑常侍。”世祖不欲威权在下,其后分吏部尚书置二人,以轻其任。侍中蔡兴宗谓人曰:“选曹要重,常侍闲淡,改之以名而不以实,虽主意欲为轻重,人心岂可变邪!”既而常侍之选复卑,选部之贵不异。
觊领本州大中正。大明元年,改太子中庶子,领翊军校尉,转秘书监。欲以为吏部郎,不果。迁廷尉卿,御史中丞,坐鞭令史,为有司所纠,原不问。六年,除义兴太守,未之任,为寻阳王子房冠军长史,加宁朔将军,行淮南、宣城二郡事。
其年,复除安陆王子绥冠军长史、江夏内史,复随府转后军长史如故。
为人使酒仗气,每醉辄弥日不醒,僚类之间,多所凌忽,尤不能曲意权幸,莫不畏而疾之。不治产业,居常贫罄,有无丰约,未尝关怀。为二府长史,典签谘事,不呼不敢前,不令去不敢去。虽醉日居多,而明晓政事,醒时判决,未尝有壅。众咸云:“孔公一月二十九日醉,胜他人二十九日醒也。”世祖每欲引见,先遣人觇其醉醒。性真素,不尚矫饰,遇得宝玩,服用不疑,而他物粗败,终不改易。时吴郡顾觊之亦尚俭素,衣裘器服,皆择其陋者。宋世言清约,称此二人。觊弟道存,从弟徽,颇营产业。二弟请假东还,觊出渚迎之,辎重十余船,皆是绵绢纸席之属。
觊见之,伪喜,谓曰:“我比困乏,得此甚要。”因命上置岸侧,既而正色谓道存等曰:“汝辈忝预士流,何至还东作贾客邪!”命左右取火烧之,烧尽乃去。先是,庾徽之为御史中丞,性豪丽,服玩甚华,觊代之,衣冠器用,莫不粗率。兰台令史并三吴富人,咸有轻之之意,觊蓬首缓带,风貌清严,皆重迹屏气,莫敢欺犯。庾徽之,字景猷,颍川鄢陵人也。自中丞出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长史、南东海太守,卒官。
八年,觊自郢州行真,征为右卫将军,未拜,徙司徒左长史;道存代觊为后军长史、江夏内史。时东土大旱,都邑米贵,一斗将百钱。道存虑觊甚乏,遣吏载五百斛米饷之。觊呼吏谓之曰:“我在彼三载,去官之日,不办有路粮。二郎至彼未几,那能便得此米邪?可载米还彼。”吏曰:“自古以来,无有载米上水者,都下米贵,乞于此货之。”不听,吏乃载米而去。永光元年,迁侍中,未拜,复为江夏王义恭太宰长史,复出为寻阳王子房右军长史,加辅国将军,行会稽郡事。 太宗即位,召觊为太子詹事,遣故佐平西司马庾业为右军司马,代觊行会稽郡事。时上流反叛,上遣都水使者孔璪入东慰劳。璪至,说觊以:“废帝侈费,仓储耗尽,都下罄匮,资用已竭。今南北并起,远近离叛,若拥五郡之锐,招动三吴,事无不克。”觊然其言,遂发兵驰檄。觊子长公、璪二子淹、玄并在都,驰信密报。
泰始二年正月,并叛逃东归。遣书要吴郡太守顾琛,琛以母年笃老,又密迩京邑,与长子宝素谋议,未叛。少子宝先时为山阴令,驰书报琛,以南师已近,朝廷孤弱,不时顺从,必有覆灭之祸。觊前锋军已渡浙江,琛遂据郡同反。吴兴太守王昙生、义兴太守刘延熙、晋陵太守袁标,一时响应。庾业既东,太宗即以代延熙为义兴,加建威将军,以延熙为巴陵王休若镇东长史。业至长塘湖,即与延熙合。
太宗遣建威将军沈怀明东讨,尚书张永系进,镇东将军巴陵王休若董统东讨诸军事。移檄东土曰:盖闻衅集有兆,祸至无门,倚伏之来,实惟人致。故嚣、述贪乱,终殄宗祀;昌、宪构氛,旋润斧钺。斯则昭章记牒,炯戒今古者也。
自国步时艰,三纲道尽,神歇灵绎,璇业缀旒。皇上仁雄集瑞,英睿应历,凤仪熛升,龙辉电举。荡秽紫枢,不俟鸣条之誓,凝政中宇,不肆漂杵之威。是以坠维再造,亏天重构,幽明裁纪,标配斯光。而群凶恣虐,协扇童孺,蕞尔东垂,复沦丑迹,邪回从慝,蜂动蚁附。圣图霆发,神威四临,羽驲所届,义旅云属,欃钺所麾,逆徒冰泮,胜负之效,皎然已显。 司徒建安王英猷冠世,董率元戎。骠骑山阳王风略夙昭,抚厉中陈。或振霜江、蠡,或腾焱荆、河,金甲烛天庭,嚣声震海浦。前将军、吴兴太守张永,东南标秀,协赞戎机。建威将军沈怀明、镇东中兵参军刘亮、武卫将军寿寂之,霜锐五千,熊腾虎步。龙骧将军王穆之、龙骧将军顿生,铁骑连群,风驱电迈。右军将军齐王、射声校尉姚道和,楼舰千艘,覆川盖汜。左军垣恭祖、步兵校尉杜幼文、冗从仆射全景文、员外散骑侍郎孙超之,并率虎旅,骆驿云赴。殿中将军杜敬真、殿中将军陆攸之、建武将军吴喜,甲楯一万,分趣义兴。予猥承人乏,总司戎统,耸剑东驰,申愤海曲。喷气则白日尽晦,刷马则清江倒流。以此伐叛,何勍不剿,以此柔服,何顺不怀。愍彼群迷,弗辨尧、桀,螳黾微命,拟雷霆之冲;已枯之叶,当霜飙之队。尺竖所为寒心,匹妇所为叹息。夫因祸致庆,资败为成,前监不忘,后事明筮。
若能相率归顺,投兵效款,则福钟当年,祉覃来裔,孰如身轘宗屠,鬼喂魂泣者哉!
详镜安危,自求多福。
购生禽觊千五百户开国县侯;生擒琛千户开国县侯。斩送者半赏。时将士多是东人,父兄子弟皆已附逆,上因送军普加宣示曰:“朕方务德简刑,使四罪不相及,助顺同逆者,一以所从为断。卿等当深达此怀,勿以亲戚为虑也。”众于是大悦。
觊所遣孙昙瓘等军,顿晋陵九里,部陈甚盛。怀明至奔牛,所领寡弱,乃筑垒自固。张永至曲阿,未知怀明安否,百姓惊扰,将士咸欲离散。永退还延陵,就休若;诸将帅咸劝退保破冈。其日大寒,风雪甚猛,塘埭决坏,众无固心。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斩!”众小定,乃筑垒息甲。寻得怀明书,贼定未进。军主刘亮又继至,兵力转加,人情乃安。 时永世令孔景宣复反,栅县西江岘山,断遏津径,刘延熙加其宁朔将军。杜敬真、陆攸之、溧阳令刘休文攻景宣别寨,斩其中兵参军史览之等十五人。永世人徐崇之率乡里起义,攻县斩景宣。吴喜至,板崇之领县事。太宗嘉休文等诚效,除休文宁朔将军,县如故;崇之殿中将军,行永世县事,并赐侯爵。喜、敬真及员外散骑侍郎竺超之等至国山县界,遇东军于虎槛村,击大破之。自国山进吴城,去义兴十五里。刘延熙遣杨玄、孙矫之、沈灵秀、黄泰四军拒喜。喜等兵力甚弱,众寡势悬,交战尽日,临陈斩杨玄、孙矫之、黄泰,余众一时奔走,因进义兴南郭外。延熙屯军南射堂,喜遣步骑击之,即退还水北,乃栅断长桥,保郡自守。喜筑垒与之相持。庾业于长塘湖口夹岸筑城,有众七千余人,器甲甚盛,与延熙遥相掎角。沈怀明、张永与晋陵军相持,久不决。 太宗每遣军,辄多所求须,不时上道。外监硃幼举司徒参军督护任农夫,骁果有胆力,性又简率,资给甚易,乃以千人配之,使助东讨。时庾业兵盛,农夫于延陵出长塘,虽云千兵,至者裁四百。未至数十里,遣人参候,云:“贼筑城犹未合。”
农夫率广武将军高志之、永兴令徐崇之驰往攻之。因其城垒未立,农夫亲持刀楯,赴城入陈,大破之,庾业弃城走义兴。先是,龙骧将军阮佃夫募得蜀人数百,多壮勇便战,皆著犀皮铠,执短兵。本应就佃夫向晋陵,未发,会农夫须人,分以配之。
及战,每先登,东人并畏惮,又怪其形饰殊异,旧传狐獠食人,每见之,辄奔走。
农夫收其船杖,与高志之进义兴援吴喜。二月一日,喜乃度水攻郡,分兵击诸垒栅。
农夫虽至,众力尚少,兵势不敌。喜乃与数骑登高东西指麾,若招引四面俱进者。 东军大骇,诸营一时奔散,唯龙骧将军孔睿一栅未拔。喜以杀伤者多,乃开围缓之。
其夜,庾业、孔睿相率奔走,义兴平。刘延熙投水死,有人告之,乃斩尸,传首京邑。义兴诸县唯绥安令巢邃秉节不移,不受伪爵。
时齐王率军东讨,与张永、刘亮、杜幼文、沈怀明等于晋陵九里西结营,与东军相持。义兴军既为吴喜等所破,奔散者多投晋陵,东军震恐。上又遣积射将军江方兴、南台御史王道隆至晋陵视贼形势。贼帅孙昙瓘、程捍宗、陈景远凡有五城,互相连带;捍宗城犹未固。其月三日,道隆与齐王、张永共议:“捍宗城既未立,可以籍手。上副圣旨,下成众气。”道隆便率所领急攻之,俄顷城陷,斩捍宗首。
刘亮果劲便刀楯,朝士先不相悉,上亦弗闻,唯尚书左丞徐爰知之,白太宗,称其骁敢。至是,每战以刀楯直荡,往辄陷决,张永嫌其过锐,不令居前。贼连栅周亘,塘道迫狭,将士力不得展,亮乃负楯而进,直入重栅,众军因之,即皆摧破。袁标遣千人继至,齐王与永等乘胜驰击,又大破之,屠其两城。昙瓘率众数百,鼓噪而至,标又遣千人继之,众军骇惧,将欲散矣。江方兴率勇士迎射之,应弦倒者相继,昙瓘因此败走。 吴喜军至义乡,伪辅国将军、车骑司马孔璪屯吴兴南亭,太守王昙生诣璪计事,会信还,云:“台军已近。”璪大惧,堕床,曰:“悬赏所购,唯我而已,今不遽走,将为人禽。”左右闻之,并各散走。璪与昙生焚烧仓库,东奔钱塘。喜至吴兴,顿置郡城,仓廪遇雨不然,无所损失。初,昙生遣宁朔将军沈灵宠率八千人向黄鹄峤,欲从候道出芜湖,迎接南军。广德令王蕴发兵据嶮,灵宠不得进,屯住故鄣。
昙生既走,灵宠乃与弟灵昭、军副姚天覆率偏裨以下十七军归顺。太宗嘉之,擢为镇东参军事,因率所领东讨。喜分遣军主沈思仁、吴系公追蹑璪等。
陆攸之、任农夫自东迁进向吴郡,台遣军主张灵符即晋陵。其月四日,齐王急攻之。其夜,孙昙瓘、陈景远一时奔溃。诸军至晋陵,袁标弃郡东走。晋陵既平,吴中震动。吴兴军又将至,顾琛与子宝素携其老母泛海奔会稽,海盐令王孚邀讨不及。
太宗以四郡平定,留吴喜统全景文、沈怀明、刘亮、孙超之、寿寂之等东平会稽,追齐王、张永、姚道和、杜幼文、垣恭祖、张灵符北讨,王穆之、顿生、江方兴南伐。其月九日,喜等至钱唐,钱唐令顾昱及孔璪、王昙生等奔渡江东。喜仍进军柳浦,诸暨令傅琰将家归顺。喜遣镇北参军沈思仁、强弩将军任农夫、龙骧将军高志之、南台御史阮佃夫、扬武将军卢僧泽等率军向黄山浦。东军据岸结寨,农夫等攻破之,乘风举帆,直趣定山,破其大帅孙会之,于陈斩首。自定山进向渔浦,戍主孔睿率千余人据垒拒战。佃夫使队主阙法炬射杀楼上弩手,睿众惊骇,思仁纵兵攻之,斩其军主孔奴,于是败散。其月十九日,吴喜使刘亮由盐官海渡,直指同浦;寿寂之济自渔浦,邪趣永兴;喜自柳浦渡,趣西陵。西陵诸军皆悉散溃,斩庾业、顾法直、吴恭,传首京都。东军主卜道济、督战许天赐请降。庾业,新野人也。
父彦达,以干局为太祖所知,为益州刺史。世祖世,官至豫章太守,太常卿。刘亮、全景文、孙超之进次永兴同市,遇觊所遣陆孝伯、孔豫两军,与战破之,斩孝伯、豫首。
会稽闻西军稍近,将士多奔亡,觊不能复制。二十日,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觊以东西交逼,忧遽不知所为。其夕,率千余人声云东讨,实趣石瀃。先已具船海浦,值潮涸不得去,众叛都尽,门生载以小船,窜于嵴山村。伪车骑从事中郎张绥先遣人于钱唐诣喜归诚,及觊走,绥闭封仓库,以待王师。二十一日,晏至郡,入自北门,囚绥付作部,其夜杀之。执寻阳王子房于别署,纵兵大掠,府库空尽。若邪村民录送伪龙骧将军、车骑中兵参军军主孔睿,将斩之。睿曰:“吾年已过立,未沾官伍,蒙知己之顾,以身许之。今日就死,亦何所恨!”含笑就戮。孔璪叛投门生陆林夫,林夫斩首送之。二十二日,嵴山民缚觊送诣晏,晏谓之曰:“此事孔璪所为,无豫卿事。可作首辞,当相为申上。”觊曰:“江东处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辈行意耳!”晏乃斩之东阁外。临死求酒,曰:“此是平生所好。”
时年五十一。顾琛、王昙生、袁标等并诣喜归罪,喜皆宥之。琛子宝素与父相失,自缢死。东军主凡七十六人,于陈斩十七人,其余皆原宥。初,遣庾业向会稽,追使奉朝请孙长度送仗与之,并令召募。行达晋陵,袁标就其求仗,长度不与,为标所杀。追赠给事中。
先是,邓琬遣临川内史张淹自南路出东阳,淹遣龙骧将军桂遑、征西行参军刘越绪屯据定阳县。巴陵王休若遣沈思仁讨之,思仁遣军主崔公烈攻其营,斩幢主硃伯符首,桂遑、刘越绪诸军并奔逸。晋安太守刘瞻据郡同逆,建安内史赵道生起义讨之,聚徒未合。七月,思仁遣军主姚宏祖、鲍伯奋、应寄生等讨破瞻,斩之于罗江县。 邓琬先遣新安太守阳伯子及军主任献子袭黟县,县令吴茹公固守,力不敌,弃城走,伯子等屯据县城。茹公与台军主丘敬文、李灵赐、萧柏寿等攻围弥时,八月乃克,斩伯子、献子首。张淹屯军上饶县,闻刘胡败,军副鄱阳太守费昙欲图之,诈云:“得邓琬信,急宜谘论。”欲因此斩淹。淹素事佛,方礼佛,不得时进。昙复诳云捕虎,借大鼓及仗士二百人,淹信而与之。昙因率众入山,飨士约誓,扬言虎走城西,鸣鼓大呼,直来趣城;城门守卫,悉委仗观之,昙率众突入,淹正礼佛,闻难走出,因斩首。 史臣曰:自江左以来,举干戈以图宗国,十有一焉,其能克振者,四而已矣。 元皇外守虚器,政由王氏;苏峻事虽暂申,旋受屠磔;桓玄宣武之子,运属横流;世祖仗顺入讨,民无异望。其余皆漆颡夷宗,作戒于后,何哉?夫胜败之数,实由众心,社庙尊严,民情所系,安以义动,犹或称难,况长戟指阙,志在陵暴者乎! 泰始交争,逆顺未辨,太宗身劋悖乱,事惟拯溺,国道屯诐,宜立长君,太祖之昭,义无不可。子勋体自世祖,家运已绝,当璧之命,属有所归。曲直二途,未知攸适。
徒以据有神甸,擅资天府,宗稷之重,威临四方,以中制外,故能式清区宇。夫帝王所居,目以众大之号,名曰京师,其义趣远有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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