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衡传


  匡衡字稚圭,东海郡承县人。

  父一生为农夫。

  匡衡少时好学,家贫,自己打工赚钱供学用,精力超过一般人。

  当时众儒给匡衡的赞语说:“不要讲诗,匡衡来了;匡衡讲诗,开颜欢笑。”匡衡参加射策考试,因为所答内容不合甲科,只被任命为太常掌故,后选补为平原文学。

  很多学者推荐说匡衡通晓经术,当世无双,应当让他在京师做文学;后学都想跟他到平原,匡衡不宜在远方。

  此事交给太子太傅萧望之、少府梁丘贺去查问。

  匡衡回答《诗经》大义,十分奥妙。

  望之奏衡经学精通,学说有师传,值得重视。

  宣帝不大用儒生,仍遣匡衡回平原做文学。

  宣帝崩,元帝初即位,乐陵侯史高因外家关系做大司马车骑将军,统领尚书事,前将军萧望之为副。

  望之是名儒,天子与他有师傅旧恩,很重视他,他推荐了不少的人。

  史高充数职位而已,与望之有隔阂。

  长安令杨兴游说史高道“:将军凭亲戚关系辅政,在天下贵盛无二,但众庶评议而好的名声不专在将军的原因,是什么?因为不能推荐贤人啦。

  凭将军的府第,海内没有人不仰望的,而推荐的人不过私门宾客,乳母子弟,轻忽此事还不自知其非,然而有一人私议,其语流传天下。

  富贵在身而列士却不称誉,这好比有狐白之裘而反穿着,则其美不现。

  古人忌讳这样,总是尽心尽力,以求贤为要务。

  经传说‘:因为贤才难得的原故便说事不等待贤人作,因为食物难得便说饱不等待食物吃,还有更超过此的。’平原文学匡衡才智有余,经学无与伦比,但因不能升到朝廷,所以只好随授官的恒牒留在远方。

  将军果真能名致幕府,学士一定会归附于您,参谋政事,视其材艺,贡献朝廷,一定成为国家的重器,以此来使众庶显耀,将军之芳名也会流传于世。”史高认为杨兴的话是对的,征召匡衡为议曹史,推荐给皇上,皇上用做郎中,升为博士、给事中。

  此时,有日蚀地震之灾变,皇上拿政治得失问匡衡,衡上疏说:“臣闻五帝不同礼,三王各异教,百姓习俗特别好,是因为遇到时代不同。

  陛下亲行圣德,开太平之路,哀怜吏民犯法触禁,连年大赦,让百姓能改过自新,天下人幸运极了。

  但臣私下看到大赦之后,奸邪不因此减少停止,今天大赦,明天犯法,相随入狱,这可能是引导不得其事理。

  真正爱护百姓,用道德礼仪来教育他们,让其好坏分明,观察他们的失误,规定他适宜的作法,让他们行动而使之和洽,安抚他们而使之安份。

  现在天下习俗贪财贱义,爱好声色,崇尚奢侈浪费,忽视廉耻节操,放纵荒淫邪僻,纲纪失去秩序,妻妾之家超越同姓骨肉,父子兄弟之恩淡薄,婚姻之私情隆重,苟合侥幸,按自身施利。

  不改变根本,即使每年赦免他,刑法难得设而不用。

  “臣以为应该大变那些习俗。

  孔子说‘:能用礼让治国,那么把国家治理好有何困难?’朝廷是天下的根本。

  公卿大夫彼此顺礼恭让,那么百姓就不争夺;爱好仁慈乐于施舍,那么下面的人就不会凶暴残毒;上讲义节操守高尚,那么百姓也会感动起来;上宽让柔和,那么众人相爱。

  四者,是开明国君不威严而完成教化的途径。

  朝廷有变(脸)色之言,则下有争斗之患;上有独断专行之士,则下有不谦让之人;上有忌克求胜的辅佐之臣,则下有伤害他人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则下有盗窃之民,这大概是根本。

  今庸俗官吏的治理,都不以礼让为根本,而崇尚苛急凶暴,有的坚持陷害好人于罪,贪财而羡慕权势,所以犯法的人多,奸邪不止,虽然严刑峻法,还是不能改变。

  这不是天性自恶,而是由于上面失于教化。”皇上喜欢他说的话,升匡衡为光禄大夫、太子少傅。

  当时,皇上爱好儒术之辞,改变了宣帝的一些政治,进言的人多起来,人人自以为能合皇上之意。

  又傅昭仪及儿子定陶王被皇上宠幸,比皇后太子还要受宠。

  匡衡又上疏:劝皇上常思祖业,遵守先祖之制,修家室之道,慎后妃之际,别嫡长之位以安定群下,从而正家以定天下。

  匡衡做少傅数年,多次上疏陈述于国家有利的意见,以及朝廷有政议,依据《经》义回答,说的话都符合法规礼义。

  皇上认为衡堪为公卿,因此做了光禄勋、御史大夫。

  建昭三年(前36),代韦玄成为丞相,封乐安侯,食邑六百户。

  元帝崩,成帝即位,衡上疏告诫妃嫔:选有德的,戒声色,接近严敬的,远离无德独有技艺的;勉励皇上学经术:六经是圣人用来统天地之心,著善恶之归,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违反本性的学问,宜尽知其意;学威仪;留神动静之节,使群下能看到盛德美好形象,以立根基。

  成帝恭敬地采纳他的言论。

  不久,匡衡又上奏纠正南北交祭,废除众多的祭祀,语在《郊祀志》。

  起初,元帝时,中书令石显当权,前相韦玄成及匡衡都怕石显,不敢得罪他。

  至成帝初即位,衡便与御史大夫甄谭共奏石显,追奏他过去的过错,并连及相好的人。

  于是司隶校尉王尊弹劾上奏说:“衡、谭居大臣位,知石显等专权势,作威作福,成为海内祸害,不及时禀报处罚,却阿谀屈从,附和下人欺骗皇上,没有大臣辅政的道义。

  现在已经弹劾上奏石显等,却不陈述自己不忠之罪,而反宣扬先帝任用了倾覆社稷之臣,罪至不道。”皇上虽然诏令不弹劾,匡衡却惭愧恐惧,上疏谢罪,便称病请求退职,上交丞相乐安侯印绶。

  皇上回答说:“君因道德美好,位在三公,先帝把国政委托你,一直到朕身。

  君遵循修明法度,勤劳为公,朕赞美与君同心合意,希望有所成就。

  今司隶校尉王尊妄自诋毁,加罪于君,朕很痛心。

  正下达给有司审问情况,君怎么疑惑而上书归还侯印请求退职,这是表明朕之不明。

  经传不是说过吗?‘礼仪上没有过失,为什么担心别人说的话!’君还是细心地考虑,专注精神,遵医吃药,自己保重。”于是赏赐上等酒、活羊。

  匡衡起来治事。

  皇上因刚即位,褒奖优待大臣,但群下很多人认为王尊是对的。

  匡衡沉默不安,每有水旱,风雨不调,连忙请求退职让位。

  皇上总是用诏书慰问安抚,不答应他的请求。

  很久以后,匡衡的儿子匡昌任越骑校尉,醉酒杀了人,关进了奉诏令关押犯人的牢狱。

  越骑下属官吏与匡昌弟谋划夺取匡昌。

  事被发觉,匡衡脱下帽赤着脚等待处罪,天子派谒者诏令匡衡戴上帽子穿上鞋。

  但有司上奏匡衡侵占公家土地,匡衡终于坐罪免官。

  开始,匡衡封僮之乐安乡,乡内本有田三千一百顷,南以闽北为界。

  初元元年(前48),郡图误以闽佰是平陵佰。

  积于今十余年,匡衡封临淮郡时,便封真平陵佰为界,多四顷。

  匡衡知错而仍收其谷。

  司隶校卫王骏等弹劾上奏,认为衡明知故错,附和下人欺骗国君,罪至不道。

  皇上同意了王骏的奏章,但不处治,只免去丞相职位,罚做庶人,结果老死在家中。

  子匡咸也通晓经术,历任九卿之职。

  匡家世世代代有很多做博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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