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传》和《谷梁传》


  第一节 《公羊传》《谷梁传》著作和传授

  《春秋》三传的次第,根据陆德明(六朝陈至唐太宗时人)《经典释文序录》,为《左传》《公羊》《谷梁》,因此后代讲“三传”,多依此为次序。

  《左传》为先秦著作,最初是用西汉以前文字,如小篆或大篆写的。大、小篆对西汉当时通用隶书说,是古文字,所以叫“古文”。《公羊》和《谷梁》,先是口耳相传,到汉代才写成定本,自然是用当时汉隶写的,所以叫“今文”。

  《公羊传》的传授,据东汉何休《春秋公羊传·序》唐徐彦《疏》所引戴弘序说:

  子夏传与公羊高,高传与其子平,平传与其子地,地传与其子敢,敢传与其子寿。至汉景帝时,寿乃共弟子齐人胡毋子都著于竹帛。

  《公羊传·隐公二年》“纪子伯者何,无闻焉尔”

  何休注也说:

  其说口授相传,至汉,公羊氏及弟子胡毋生等乃始记于竹帛。

  “生”是“先生”之意,胡毋生就是胡毋子都。由此可以证明,《春秋公羊传》到汉景帝时才写定。

  唐杨士勋《春秋谷梁传序·疏》云:

  谷梁子名淑(案“淑”,当依《谷梁校勘记》作“俶”),字元始,鲁人。一名赤。

  (颜师古《汉书艺文志注》又以为名喜)受经于子夏,为经作传,故曰《谷梁传》。传孙卿,孙卿传鲁人申公,申公传博士江翁。其后鲁人荣广大善《谷梁》,又传蔡千秋。汉宣帝好《谷梁》,擢千秋为郎,由是《谷梁》之传大行于世。

  由这二段文字看,有两点和现今研究结论不同。一点是《公羊传》《谷梁传》同出于子夏的传授,这点未必可信,以后再谈。一点是《谷梁传》作者为谷梁俶(一名赤),他是子夏弟子,自是战国初人,比《公羊传》到汉景帝时才写定的应早若干年,而且写于战国初,应该是用古文写的,这一点更难相信。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说“谷梁赤乃后代传闻”,杨士勋很可能是贞观时人,陆德明在贞观十六年前已经高年逝世,未必能知道杨士勋所说《谷梁传》传授内容。陆德明说“谷梁赤乃后代传闻”,或者另有所据,所以他定三传次序,以《谷梁传》在最后。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也不相信杨士勋的说法,认为“《谷梁》亦是著竹帛者题其亲师,故曰《谷梁传》”。下文可以证明《谷梁传》成书更在《公羊传》之后。

  第二节 《公》《谷》同出子夏的不可信

  关于《公羊》,据戴弘《序》,“子夏传与公羊高”。 关于《谷梁》,据杨士勋《疏》,“谷梁子受经于子夏”,则是《公》《谷》同源,同出于子夏的传授。同一《春秋经》,子夏自然可以授与不同弟子,但只应大同小异,互有详略,不能自相矛盾,更不会自相攻击。如今我们研究《公羊传》和《谷梁传》,发现不但两传矛盾之处很多,而且有《谷梁》攻击《公羊》处,兹略举三例。

  第一例,《春秋经·隐公五年》:

  九月,考仲子之宫。

  《公羊传》说:

  考宫者何?考犹入室也,始祭仲子也。桓未君,则曷为祭仲子?隐为桓立,故为桓祭其母也。然则何言尔?成公意也。

  《谷梁传》却说:

  考者,成之也,成之为夫人也。礼,庶子为君,为其母筑宫,使其子主其祭也。於子祭,於孙止。仲子者,惠公之母。隐孙而修之,非隐也。

  试比较两传,大不相同。第一,解释“考”字不同,《公羊传》以为“考宫”是把仲子神主送入庙室而祭祀它;《谷梁传》却认为这是完成以妾为夫人之礼。第二,对仲子这人认识不同。《公羊传》认为仲子是鲁惠公妾,《谷梁传》却认为鲁孝公妾,惠公庶母,同时也是生母。第三,《公羊传》认为“考仲子之宫”是完成隐公让位桓公的夙愿,无可非议。《谷梁传》却认为隐公为孙,违背“於孙止”的礼而祭祀庶祖母,应该被谴责。同一子夏所传,而矛盾如此,岂非咄咄怪事?

  第二例,僖公二十二年宋襄公和楚成王战于泓(今河南柘城县北三十五里),因为宋襄公不想在敌人半渡时以及立足未稳时发动攻击,两次失掉进攻得胜机会,讲究“蠢猪式的仁义”,结果吃了大败仗。《公羊传》极度夸奖宋襄公,说什么“虽文王(周文王)之战不过此也”。《谷梁传》却提出作战原则:“倍则攻(我军倍于敌人,便发动进攻),敌则战,少则守”,认为宋襄公违背这原则,简直不配做个人!责骂得何等慷慨!对同一人的同一行为,评价完全相反,《公羊》是捧上天,《谷梁》却贬入地,岂能出于同一师传?

  第三例,《春秋经·宣公十五年》云:

  冬,蝝(食谷物虫)生。

  《公羊传》云:

  未有言“蝝生”者。此其言蝝生者何?蝝生不书,此何以书?幸之也。幸之者何?犹曰受之云尔。受之云尔者何?上变古易常,应是而有天灾,其诸则宣于此焉变矣。

  所谓“上变古易常”,何休注云:“上谓宣公,变易公田古常旧制,而税亩。”《公羊传》作者认为,由于鲁国初次实行按田亩收赋税制度,上天于是降蝝为灾,鲁国实该受罚。幸而这种天罚还不大。这种解释,讲天人关系,一点不合科学道理。但《谷梁传》却说:

  蝝非灾也。其曰蝝,非税亩之灾也。

  这是对《公羊传》的批判和驳斥。一个说,蝝生由于实行“初税亩”;一个说,蝝生不是由于实行“初税亩”。假如这截然相反的两说都出子夏,子夏是孔门弟子,后期大儒,这便是他自己打自己一掌响亮的耳光。我想,子夏不会做出这等事。

  总之,无论公羊高或者谷梁赤,都未必是子夏学生。托名子夏,不过借以自重罢了。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春秋公羊传注疏》说:

  今观传中有“子沈子曰”“子司马子曰”“子女子曰”“子北宫子曰”,又有“高子曰”“鲁子曰”,盖皆传授之经师,不尽出于公羊子。定公元年传“正棺于两楹之间”二句,《谷梁传》引之,直称“沈子”,不称“公羊”,是并其不著姓氏者,亦不尽出公羊子。且并有“子公羊子曰”,尤不出于[公羊]高之明证。

  这一段话证明,《公羊传》不出于公羊高,自然更非子夏所传了。

  《四库提要·春秋谷梁传注疏》又说:

  《公羊传》“定公即位”一条引“子沈子曰”,何休《解诂》以为后师(案:此条在《公羊传·隐公十一年》“子沈子曰”下,何休注云:“子沈子,后师。”),此传“定公即位”一条亦称“沈子曰”。《公羊》《谷梁》即同师子夏,不应及见后师。“初献六羽” 一条(案:在隐公五年),称“谷梁子曰”,传既谷梁自作,不应自引益说。且此条又引“尸子曰”。尸佼为商鞅之师,鞅既诛,佼逃于蜀,其人亦在谷梁后,不应预为引据。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论正确。无论《公羊》《谷梁》既不出于子夏所传,《谷梁》更不作于战国。《公羊传》若说作于汉景帝时,大致可信。至于《谷梁传》肯定又晚于《公羊传》。

  第三节 《谷梁传》出于《公羊传》后

  上文第二节第三例论“蝝生”,《谷梁传》的论点是:“其曰蝝,非税亩之灾也。”因为鲁宣公十五年,初次实行按田亩收税制,《公羊传》以为这是“变古易常”,因之遭致天遣,罪有应得。《谷梁传》加以驳斥,认为蝝生和税亩无关。一定先有某种论点,然后才有人加以反对。由此足以证明,《公羊传》在前,《谷梁传》在后。现在再根据宋人刘敞《春秋权衡》所提证据略加介绍并予修正补充:

  第一证,《春秋·隐公二年经》:

  无骇帅师入极。(“骇”,《谷梁》作“侅”,同。)

  《公羊传》说:

  无骇者何?展无骇也。何以不氏?贬。曷为贬?疾始灭也。(中略)其言入何?内大恶,讳也。

  《谷梁传》说:

  入者,内弗受也。极,国也。苟者以入人为志者,人亦入之矣。不称氏者,灭同姓,贬也。

  我们试比较二传同异,有相同处,两者都对“经”文“入”字和“展无骇”(侅)省称“无骇(侅)”加以解释。但《谷梁传》说得比较明确,极可能是采用《公羊传》的论点加以补充。《公羊传》只说贬不称氏,因为痛恨在春秋时代开始灭人之国。《谷梁传》却说“不称氏者”,因为所灭是同为姬姓之国。解释“入”字,《公羊传》只是讳内大恶。什么是“内大恶”,毫无交代,使后人如坠五里雾中。《谷梁传》却认为鲁隐公及无骇以强大军力开进别人之国,别国之人并不愿接受这种敌军。并且警告说,你以开入他国为心,别国也会将大军开进你的国家。两相比较,《谷梁传》似乎采择《公羊传》而加以修饰润色罢了。

  第二证,《春秋·隐公八年经》:

  冬十有二月,无骇卒。(“骇”,《谷梁》作“侅”,同。)

  《公羊传》云:

  此展无骇也。何以不氏?疾始灭也,故终其身不氏。

  《谷梁传》则说:

  无侅之名未有闻焉。或曰,隐不爵大夫也。或说曰故贬之也。

  《谷梁传》对无侅之死,既不书氏,又不书日,提出三种假设。第一种假设,无侅并没有名声。然而这是说不通的,因为在隐公五年他曾统率军队灭亡极国。第二种假设,隐公志在让位桓公,不给大夫以上歌以爵位。这话也不正确。五年经有“冬十有二月辛巳,公子彄卒”,九年经有“挟卒”,凡鲁臣于《春秋》书“卒”者,都是卿大夫,隐公既代行国政,岂能“不爵大夫”?第三种假设,似乎《谷梁传》作者明知这二种解释难通,因不得不用“或说”,“或说”明明是抄袭《公羊传》,只是文字简省而已。

  第三证,《春秋·庄公二年经》说:

  夏,公子庆父帅师伐於余丘(阮刻本无“於”字,今据《校勘记》补)。

  《公羊传》说:

  於余丘者何?邾娄之邑也。曷为不系乎邾娄?国之也。曷为国之,君存焉尔。

  意思是鲁庆父所伐者仅是邾国的一邑叫於余丘。《春秋》应写伐“邾娄之於余丘”。邾君当时在於余丘,于是把於余丘看为邾之国都,因而不书“邾娄”国名。《谷梁传》却说:

  国而曰伐。於余丘,邾之邑也。其曰伐,何也?公子贵矣,师重矣,而敌人之邑,公子病矣。病公子,所以讥乎公也。其一曰,君在而重之也。

  《谷梁传》在“伐”字上做文章。“伐”是有特别意义的词,一般攻夺一个地方,不用“伐”字。此次攻打邾国於余丘一地,却用“伐”字,因为公子庆父为统帅,人既贵重,军队也多,,而且以庆父的高贵身份和邾国一小地为敌,未免太不值得,因此讥讽公子,也所以讥讽庄公。又引一说,“君在而重之也”这是采用《公羊传》的“君存焉尔”的理由而变其词。

  上面的几条证据,足以证明《谷梁传》系在看到《公羊传》后才写定的

  第四节 《公》《谷》二传评价

  《春秋》三传,《左氏传》以叙事为主,甚至有《春秋经》所没有的,即所谓无《经》之《传》。解释“书法”的话不多。《公羊传》《谷梁传》却不如此,以解释《春秋经》文为主,叙史事绝少,不是史书,而是所谓讲“微言大义”的“经”书,而所谓的“微言大义”,大半各逞胸臆,不合本旨。我们把《春秋经》开始一句“元年春王正月”六个字,用三传的文字各列于下,读者比较以下,便可得出应有的结论。

  (一)《左氏传》:

  惠公元妃(犹“元配”)孟子。孟子卒,继室(续娶也)以声子,生隐公。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字)在其手,曰为鲁夫人,故仲子归于我(嫁给鲁惠公)。生桓公而惠公薨,是以隐公立而奉之(奉桓公为君,隐公代行国政)。

  元年春,王周正月,不书即位,摄也。

  (二)《公羊传》:

  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春者何?岁之始也。王者孰谓?谓文王也。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公何以不言即位?成公意也。何成乎公之意?公将平(治理也)国而反之桓(桓公)。曷为反之桓?桓幼而贵,隐长而卑。(据何休注,桓已被立为太子。)其为尊卑也微,(据何休注,声子和仲子都不是夫人,而是媵妾)国人莫知。隐长又贤,诸大夫扳(引也)隐(隐公)而立之。隐于是焉而辞立,则未知桓之将必得立也。且如桓立,则恐诸大夫之不能相(辅佐)幼君也。故凡隐之立,为桓立也。隐长又贤,何以不宜立?立適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桓何以贵?母贵也(据何休注,仲子位次高于声子)。母贵则子何以贵?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三)《谷梁传》:

  虽无事,必举正月,谨始也。公何以不言即位?成公志也。焉成之?言君之不取为公也。君之不取为公何也?将以让桓也。让桓正乎?曰不正。《春秋》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隐不正而成之,何也?将以恶桓也。其恶桓何也?隐将让而桓弑之,则桓恶矣。桓弑而隐让,则隐善矣。善则其不正焉何也?《春秋》贵义而不贵惠,信道而不信邪。孝子扬父之美,不扬父之恶。先君之欲与桓,非正也,邪也。虽然,既胜其邪心以与隐矣,己探先君之邪志,而遂以与桓,则是成父之恶也。兄弟,天伦也。为子受之父,为诸侯受之君。己废天伦而忘君父,以行小惠,曰小道也。若隐者,可谓轻千乘之国,蹈道,则未也。

  以上三传文字,《谷梁传》最长,不计算标点,净得二百二使二字;《公羊传》次之,净得一百九十五字;《左氏传》最少,净得七十一字。以内容论,《左氏传》叙述隐公是续娶姬妾(非“夫人”)所生,桓公则是继配夫人所生,因年幼小,所以隐公为政而奉桓公为国君。简单明白。解释经文,仅仅“不书即位,摄也”六个字。《公羊传》文字将近《左氏传》三倍,除说明“大一统”(“大一统”这个观念,要在秦、汉以后才能有,这就足以证明《公羊传》不出于子夏),还有所谓“子以母贵,母以子贵”的原则。文字拖沓,很难使人读下去,没有文学价值。《谷梁传》要比《公羊传》文字长,是《左氏传》的三倍多。所谓“《春秋》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是抄自《论语·颜渊》篇,把孔丘的话,改“君子”为《春秋》罢了。《公》《谷》二传,废话多,史事少,所谓大义,也未必是大义,更未必合乎《春秋》作者本旨。那么,三传的价值由此可以知道了。宋人叶梦得说得好:“《公羊》《谷梁》传义不传事,是以详于经而义未必当。”

  第五节 《公羊传》《谷梁传》在汉代

  《公羊传》和《谷梁传》在汉代都立了学官,写《春秋公羊传》的,最初是胡毋生,同时有董仲舒和公孙弘。公孙弘以儒者为丞相,封为平津侯。董仲舒三次对策都引《公羊》而以己意说它。如解“春王正月”说:

  臣谨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正月之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为也;正者,王之所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为而下以正其所为,正王道之端云尔。

  这真是以《公羊传》的文章程式对大家对答汉武帝的贤良策问。董仲舒《对策》还说:

  《春秋》大一统者,田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谊”通“义”)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同“无”)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同“僻”)之说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汉武帝听了这话,边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是公羊学对中国政治史、学术思想史影响最大、最深的一件事!

  《汉书·艺文志》还有董仲舒的《公羊董仲舒治狱》十六篇,用《公羊》来判断官司。《汉书·董仲舒传》还说他“以《春秋》灾异之变,推阴阳所以错行”来求雨或者止雨,今天看来,是怪诞之极!汉朝人喜欢援引《公羊》,有得福的,也有得祸的,各举一例,以窥见《公羊春秋》在汉代的影响。

  汉武帝卫皇后所生太子,被江充所陷害,逼得发兵,兵败逃亡,终于自杀。汉昭帝始元五年,有人冒充卫太子上朝廷自诉,“长安中吏民聚观者数万人”,“丞相、御史、中二千石止者,立,莫敢发言”。当时隽不疑为京兆尹(相当今日北京市长)后到,便叫人把那冒充者捆绑收押。隽不疑说:

  诸君何患于卫太子?昔蒯聩违命出奔,辄据而不纳,《春秋》是之。卫太子得罪先帝(汉武帝),亡不即死,今来自诣,此罪人也。

  因此,“天子与大将军霍光闻而嘉之,曰:‘公卿大臣当用经术,明于大谊’。”当然,真卫太子已自杀,冒充者纵是真卫太子,他便该立为汉帝,不但汉昭帝帝位危险,而且霍光等辅佐大臣也难以自立。隽不疑援引《公羊传》收押冒充者,实际上安定了汉昭帝和当时大臣之位。由是名声重于朝廷,在位者皆自以为不及也。(以上皆见《汉书·隽不疑传》)蒯聩是卫灵公的儿子,因想杀卫灵公夫人南子未成而逃亡,卫灵公死,蒯聩之子辄得立,而《公羊传》说:

  然则辄之义可以立乎?曰:“可。”“其可奈何?”不以父命辞王父(祖父)命,以王父命辞父命,是父之行乎子也。不以家事辞王事,以王事辞家事,是上之行乎下也。

  这便是《公羊传》之义。

  另外有个眭弘,又叫眭孟的,也是汉昭帝时人,当时发生一些怪现象,如大石头自己直立,枯木复生等,眭孟竟推董仲舒《春秋》之意,认为“当有从匹夫为天子者”,于是上书,建议昭帝“求索贤人,禅以帝位,而推自封百里”。结果这班人全都送了性命。

  汉人解说《公羊春秋》如此怪诞,得福既不合《春秋》本旨,得祸简直是自讨苦吃。其他如公孙弘,虽然也援引《公羊传》,但这人是个两面派,善于投机,这是他所以取得拜相封侯的关键所在。

  在汉武帝时卫太子学习《公羊》之后,兼习《谷梁》,其后学者不多。到汉宣帝时才又盛行。

  第六节 结论

  《春秋公羊传》和《春秋谷梁传》,既不是史书,也谈不上文学价值,一般人可以不读。但要研究中国经学史、政治思想史、学术史,却不可不读。下列几本书是必须参考的:

  (一)《春秋公羊传注疏》,汉何休(129-182年)解诂,唐徐彦(唐朝末年人)疏。

  (二)《春秋谷梁传注疏》,晋范甯(339-401年)集解,唐杨士勋(唐太宗时人)疏。

  (三)《春秋繁露注》,清凌曙(1775-1829年)注。

  (四)《春秋繁露义证》,近人苏舆(死于民国初年)著。

  (五)《春秋公羊通义》,清孔广森(1752-1786年)著。

  (六)《春秋公羊义疏》,清陈立(1809-1869年)著。

  (七)《谷梁补注》,清钟文烝(1818-1877年)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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