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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治通鑑卷第四十-資治通鑑 胡三省注
資治通鑑卷第四十
汉纪三十二 起旃蒙作噩,尽柔兆阉茂,凡二年。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上
〔諱秀,字文叔。賢曰:禮,祖有功而宗有德。光武中葉興,故廟稱世祖。諡法,能紹前業曰光;克定禍亂曰武。伏侯古今註曰:「秀」之字曰「茂」。伯、仲、叔、季,兄弟之次。長兄伯升,次仲,故字文叔焉。〕
建武元年(乙酉,公元二五年)
①春,正月,方望與安陵人弓林
〔姓譜:弓,魯大夫叔弓之後;又孔子弟子有仲弓,又有馯臂子弓。〕
共立前定安公嬰為天子,聚黨數千人,居臨涇。
〔臨涇縣,屬安定郡。賢曰:今涇州縣。〕
更始遣丞相松等擊破,皆斬之。
②鄧禹至箕關,
〔賢曰:箕關,在今王屋縣東。余據唐王屋縣屬懷州。水經註:箕關故城在垣縣。〕
擊破河東都尉,進圍安邑。
〔縣名,屬河東郡。〕
③赤眉二部俱會弘農。更始遣討難將軍蘇茂拒之;
〔難,乃旦翻。〕
茂軍大敗。赤眉眾遂大集,乃分萬人為一營,凡三十營。三月,更始遣丞相松與赤眉戰於蓩鄉,
〔賢曰:蓩,音莫老翻;字林曰:毒草也;因以為地名。續漢志,弘農有蓩鄉。東觀記曰:崇等入至弘農枯樅山下,與茂戰。崇北至蓩鄉,轉至湖。湖即湖城縣也。以此而言,其地蓋在今虢州湖城縣之間。〕
松等大敗,死者三萬餘人;赤眉遂轉北至湖。
④蜀郡功曹李熊說公孫述宜稱天子。
〔說,輸芮翻。〕
夏,四月,述即帝位,號成家,
〔賢曰:以起成都,故號成家。〕
改元龍興;
〔時有龍出其府,因以紀元。〕
李
【章:十二行本「李」上有「以」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熊為大司徒,述弟光為大司馬,恢為大司空。越雟任貴據郡降述。
〔王莽天鳳三年,任貴據越巂。巂,音髓。任,音壬。〕
⑤蕭王北擊尤來、大槍、五幡於元氏,
〔地理志,元氏縣屬常山郡。闞駰曰:趙公子元之封邑,故曰元氏。〕
追至北平,連破之;
〔賢曰:北平縣,屬中山國,今易州永樂縣也。〕
又戰於順水北,
〔賢曰:水經註云:徐水經北平縣故城北,光武追銅馬、五幡,破之於順水,即徐水之別名也。今在易州。括地志:徐水過北平縣界而東流,又東逕清苑城。〕
乘勝輕進,反為所敗。
〔敗,補邁翻。〕
王自投高岸,突
【章:十二行本「突」上有「遇」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
騎王豐下馬授王,
〔騎,奇寄翻;下同。〕
王僅而得免;散兵歸保范陽。
〔賢曰:縣名,在范水之陽,屬涿郡。范陽故城在今易州易縣東南。〕
軍中不見王,或云已殺,
【章:十二行本「殺」作「歿」;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諸將不知所為,吳漢曰:「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陽,何憂無主!」
〔兄子,謂伯升子章及興也。〕
眾恐懼,數日乃定。賊雖戰勝,而憚王威名,夜,遂引去。大軍復進
【章:十二行本「進」作「追」;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
至安次,連戰,破之。
〔復,扶又翻。賢曰:安次,縣名,屬渤海郡,今幽州縣也;故城在縣東。按我朝霸州文安縣,本漢安次縣地。〕
賊退入漁陽,所過虜掠。強弩將軍陳俊言於王曰:「賊無輜重,
〔重,直用翻。〕
宜令輕騎出賊前,使百姓各自堅壁以絕其食,可不戰而殄也。」王然之,遣俊將輕騎馳出賊前,視人保壁堅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因掠取之。賊至,無所得,遂散敗。王謂俊曰:「困此虜者,將軍策也。」
⑥馮異遺李軼書,為陳禍福,
〔遺,于季翻。為,于偽翻。〕
勸令歸附蕭王;軼知長安已危,而以伯升之死,心不自安,
〔事見上卷更始元年。〕
乃報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
〔事見三十八卷王莽地皇三年。〕
今軼守洛陽,將軍鎮孟津,俱據機軸,
〔賢曰:機,弩牙也。軸,車軸也。皆在物之要,故取喻焉。〕
千載一會,思成斷金。
〔易曰:二人同心,其義斷金。陸德明曰:斷,丁亂翻;王肅丁管翻。〕
唯深達蕭王,願進愚策以佐國安民。」軼自通書之後,不復與異爭鋒,
〔復,扶又翻。〕
故異得北攻天井關,
〔劉昭志曰:上黨高都縣有天井關。賢曰:在今澤州晉城縣南,今太行山上,關南有天井泉三所。〕
拔上黨兩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東十三縣,降者十餘萬。武勃將萬餘人攻諸畔者,異與戰於士鄉下,
〔劉昭志:河南雒陽縣有士鄉聚。續漢志曰:士鄉,亭名,屬河南郡。〕
大破,斬勃;軼閉門不救。異見其信效,具以白王。王報異曰:「季文多詐,
〔李軼字季文。〕
人不能得其要領。
〔要,一遙翻。〕
今
【張:「今」作「令」。】
移其書告守、尉當警備者。」眾皆怪王宣露軼書;朱鮪聞之,
〔鮪,于軌翻。〕
使人刺殺軼,
〔刺,七亦翻。〕
由是城中乖離,多有降者。
〔降,戶江翻。〕
朱鮪聞王北征而河內孤,乃遣其將蘇茂、賈彊將兵三萬餘人渡鞏河,攻溫;
〔鞏縣屬河南郡,周鞏伯之國也。河水過鞏縣北,謂之鞏河,即五社津也。溫縣,屬河內郡,周大夫蘇子邑。賢曰:鞏、溫,並今洛州縣也。〕
鮪自將數萬人攻平陰以綴異。
〔賢曰:平陰,縣名,屬河南郡。杜佑曰:漢平陰縣城在今洛陽縣北五十里。水經註:平陰,即晉之陰地,故陰戎所居;魏文帝改曰河陰。綴,謂連綴也。將,即亮翻。〕
檄書至河內,寇恂即勒軍馳出,並移告屬縣,發兵會溫下。軍吏皆諫曰:「今洛陽兵渡河,前後不絕;宜待眾軍畢集,乃可出也。」恂曰:「溫,郡之藩蔽,失溫則郡不可守。」遂馳赴之。旦日,合戰,而馮異遣救及諸縣兵適至,恂令士卒乘城鼓譟,大呼言曰:「劉公兵到!」蘇茂軍聞之,陳動;
〔呼,火故翻。陳,讀曰陣。〕
恂因奔擊,大破之。馮異亦渡河擊朱鮪,鮪走;異與恂追至洛陽,環城一阋而歸。
〔環,音宦。阋,作答翻,周回也。〕
自是洛陽震恐,城門晝閉。
異、恂移檄上狀,諸將入賀,因上尊號。
〔上,時掌翻;下同。〕
將軍南陽馬武先進曰:「大王雖執謙退,柰宗廟社稷何!宜先即尊位,乃議征伐。今此誰賊而馳騖擊之乎﹖」
〔賢曰:誰,謂未有主也。前書音義曰:直馳曰馳,亂馳曰騖。余謂「誰賊」者,蓋謂位號未正,指誰為賊也。〕
王驚曰:「何將軍出此言﹖可斬也!」乃引軍還薊。復遣吳漢率耿弇、景丹等十三將軍追尤來等,
〔復,扶又翻;下除賈復外皆同。〕
斬首萬三千餘級,遂窮追至浚靡而還。
〔賢曰:浚靡,縣名,屬右北平郡;故城在今漁陽縣北。靡,音麻。〕
賊散入遼西、遼東,為烏桓、貊人所鈔擊略盡。
〔貊,莫白翻。鈔,楚交翻。〕
都護將軍賈復
〔漢宣帝置西域都護,盡護南、北道諸國。甘延壽之擊郅支也,自謂為都護將軍;漢朝未以為將軍號也,至光武,乃以命賈復。〕
與五校戰於真定,復傷創甚;
〔校,戶教翻。創,初良翻。〕
王大驚曰:「我所以不令賈復別將者,
〔將,即亮翻。〕
為其輕敵也。
〔為,于偽翻。〕
果然,失吾名將!聞其婦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憂妻子也。」復病尋愈,追及王於薊,相見甚驩。
〔薊,音計。〕
還至中山,諸將復上尊號;王又不聽。行到南平棘,
〔賢曰:縣名,屬常山郡,今趙州縣;故城在縣南。〕
諸將復固請之;王不許。諸將且出,耿純進曰:「天下士大夫,捐親戚,棄土壤,從大王於矢石之間者,其計固望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大王留時逆眾,不正號位,純恐士大夫望絕計窮,則有去歸之思,無為久自苦也。大眾一散,難可復合。」純言甚誠切,王深感曰:「吾將思之」
行至鄗,
〔續漢志:鄗縣,屬常山國,帝於此即位,改曰高邑。鄗,呼各翻。〕
召馮異,
【章:十二行本「異」下有「詣鄗」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問四方動靜。異曰:「更始必敗,宗廟之憂在於大王,宜從眾議!」會儒生彊華自關中奉赤伏符來詣王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鬭野,四七之際火為主。」
〔賢曰:彊,音其兩翻;姓譜:其良翻。風俗通作「疆華」,系之曰:晉有大夫疆尠。四七,二十八也。自高祖至光武初起,合二百二十八年,即四七之際也。漢火德,故火為主 也。〕
群臣因復奏請。六月,己未,王即皇帝位于鄗南;
〔時設壇於鄗南千秋亭五城陌。賢曰:其地在今趙州柏鄉縣。考異曰:光武本紀,馮異破蘇茂,諸將上尊 號,光武還至薊,皆在四月前。而馮異傳,異與李軼書云:「長安壞亂,赤眉臨郊,王侯構難,大臣乖離,綱紀已絕。」又勸光武稱尊號,亦曰:「三王反叛,更始 敗亡。」按是年六月己未,光武即位,是月甲子,鄧禹破王匡等於安邑,王匡、張卬等還奔長安,乃謀以立秋貙膢時,共劫更始,然則三王反叛,應在光武即位之後,夏秋之交,馮異安得於四月之前已言之也!或者史家潤色其言,致此差互耳!〕
改元,大赦。
⑦鄧禹圍安邑,數月未下,更始大將軍樊參將數萬人渡大陽,
〔賢曰:大陽縣,屬河東郡。前書音義曰:大河之陽。春秋秦伯伐晉,自茅津濟。杜預曰:河東大陽縣也。〕
欲攻禹;禹逆擊於解南,斬之。
〔賢曰:解縣,屬河東郡;故城在今蒲州桑泉縣東南也。師古曰:解,音蟹。〕
王匡、成丹、劉均合軍十餘萬,復共擊禹,禹軍不利。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窮日,不出,禹因得更治兵。
〔治,直之翻。〕
甲子,匡悉軍出攻禹;禹令軍中毋得妄動,既至營下,因傳發諸將,
〔孟康曰:傳令軍中使發也。〕
鼓而並進,大破之。匡等皆走,禹追斬均及河東太守楊寶,遂定河東,匡等奔還長安。
〔考異曰:劉玄傳:「王匡、張卬守河東,為鄧禹所破,奔還長安。」鄧禹傳無張卬名。今從之。〕
張卬與諸將議曰:「赤冒旦暮且至,見滅不久,不如掠長安,東歸南陽;事若不集,復入湖池中為盜耳!」乃共入,說更始;
〔說,輸芮翻。〕
更始怒不應,莫敢復言。
〔復,扶又翻。〕
更始使王匡、陳牧、成丹、趙萌屯新豐,李松軍掫,以拒赤眉。
〔賢曰:掫,音子侯翻。及續漢志豐新有鴻門亭,掫城即此也。〕
張卬、廖湛、胡殷、申屠建與隗囂合謀,欲以立秋日貙膢時
〔賢曰:前書音義曰:貙,獸,以立秋日祭獸,王者亦此日出獵,用祭宗廟。冀州北郡以八月朝作飲食為膢,其俗語曰膢、臘、社、伏。風俗通:嘗新始殺食曰貙膢。漢儀:立秋日,郊禮畢,始揚威武,乃祠先虞,告以烹鮮。天子御戎輅,白馬未鬣,躬執弩射牲,牲以鹿、麛,斬牲於郊東門,載獲,車馳駟,以薦陵廟,名貙劉。劉,殺也。貙,於時殺物,故以應之,又謂之貙膢。廖,力弔翻。貙,去于翻。膢,音婁。〕
共劫更始,俱成前計。
〔考異曰:袁紀云:「申屠建等勸更始讓帝位,更始不應;應等謀劫之。」今從范書。〕
更始知之,託病不出,召張卬等入,將悉誅之; 唯隗囂稱疾不入,會客王遵、周宗等勒兵自守。更始狐疑不決,卬、湛、殷疑有變,遂突出;獨申屠建在,更始斬建,使執金吾鄧曄將兵圍隗囂第。卬、湛、殷勒兵 燒門,入戰宮中,更始大敗;囂亦潰圍,走歸天水。明旦,更始東奔趙萌於新豐。更始復疑王匡、陳牧、成丹與張卬等同謀,乃並召入;牧、丹先至,即斬之。王匡懼,將兵入長安,與張卬等合。
⑧赤眉進至華陰,
〔華,戶化翻。〕
軍中有齊巫,
〔齊巫,齊國之巫。〕
常鼓舞祠城陽景王,
〔城陽景王章有誅諸呂之功,故齊人祠之以求福助。〕
巫狂言:「景王大怒曰:『當為縣官,何故為賊!』」
〔賢曰:縣官,謂天子也。〕
有笑巫者輒病,軍中驚動。方望弟陽說樊崇等曰:「今將軍擁百萬之眾,西向帝城,而無稱號,
〔說,輸芮翻。稱,尺證翻。〕
名為群賊,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挾義誅伐,以此號令,誰敢不從!」崇等以為然,而巫言益甚。前至鄭,
〔鄭縣,屬京兆。賢曰:今華州縣。〕
乃相與議曰:「今迫近長安,而鬼神若此,當求劉氏共尊立之。」
先是,赤眉過式,
〔地理志,式縣,屬泰山郡。近,其靳翻。先,悉薦翻。〕
掠故式侯萌之子恭、茂、盆子三人自隨。
〔萌之父曰憲,城陽景王五世孫,荒王順之子,元帝時封式侯。〕
恭少習尚書,
〔少,詩照翻。〕
隨樊崇等降更始於洛陽,
〔樊崇等降,見上卷更始元年。降,戶江翻。〕
復封式侯,為侍中,在長安。茂與盆子留軍中,屬右校卒史劉俠卿,主牧牛。
〔漢注:卒史,秩百石,九鄉寺及諸郡及軍行部校皆有之。校,戶教翻。俠,戶頰翻。〕
及崇等欲立帝,求軍中景王後,得七十餘人,唯茂、盆子及前西安侯孝最為近屬。崇等曰:「聞古者天子將兵稱上將軍,」乃書札為符曰「上將軍」,又以兩空札置笥中,
〔賢曰:札,簡也。笥,篋也。〕
於鄭北設壇場,祠城陽景王,諸三老、從事皆大會;
〔赤眉諸帥最尊者號三老,次從事。〕
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札,盆子最幼,後探,得符;
〔探,吐南翻。〕
諸將皆稱臣,拜。盆子時年十五,被髮徒跣,敝衣赭汗,見眾拜,恐畏欲啼。
〔被,皮義翻。〕
茂謂曰:「善臧符!」
〔臧,讀曰藏。〕
盆子即齧折,棄之。
〔折,而設翻。〕
以徐宣為丞相,樊崇為御史大夫,逢安為左大司馬,
〔逢,皮江翻。〕
謝祿為右大司馬,其餘皆列卿、將軍。盆子雖立,猶朝夕拜劉俠卿,時欲出從牧兒戲;俠卿怒止之,崇等亦不復候視也。
〔復,扶又翻。〕
⑨秋,七月,辛未,帝使使持節拜鄧禹為大司徒,封酇侯、食邑萬戶;
〔賢曰:酇縣,屬南陽郡,故城在今襄州穀城縣東北。余謂蓋以禹功比蕭何,故封之酇。酇,音贊。〕
禹時年二十四。又議選大司空,帝以赤伏符曰「王梁主衛作玄武」,丁丑,以野王令王梁為大司空。
〔帝以野王衛之所徙,玄武水神之名,司空水土之官也,於是用梁。賢曰:玄武,北方之神,龜蛇合體。野王縣,屬河內郡。宋白曰:懷州河內縣,古野王也。〕
又欲以讖文用平狄將軍孫咸行大司馬,眾咸不悅。
〔讖,楚譖翻。〕
壬午,以吳漢為大司馬。
初,更始以琅邪伏湛為平原太守;
〔姓譜:伏本自伏羲之後,漢初有濟南伏生。守,式又翻。〕
時天下兵起,湛獨晏然,撫循百姓。門下督謀為湛起兵、湛收斬之;
〔諸郡各有門下督,主兵衛。為,于偽翻。〕
於是吏民信向,平原一境賴湛以全。帝徵湛為尚書,使典定舊制。又以鄧禹西征,拜湛為司直,行大司徒事;
〔東都之司徒,西都之丞相也;司直,即丞相司直。〕
車駕每出征伐,常留鎮守。
⑩ 鄧禹自汾陰渡河,入夏陽,
〔汾陰縣,屬河東。夏陽縣,屬馮翊。〕
更始左輔都尉公乘歙引其眾十萬與左馮翊兵共拒禹於衙;
〔地理志,左輔都尉治高陵。賢曰:左 輔,即左馮翊也。三輔皆有都尉。衙,縣名,屬左馮翊,故城在今同州白水縣東北。左傳:秦、晉戰于彭衙,即此地。公乘,姓也,以秦爵為氏。乘,繩證翻。歙,許及翻。〕
禹復破走之。
〔復,扶又翻。〕
宗室劉茂聚眾京、密間,
〔茂,元氏王歙從父弟也。賢曰:京縣,屬河南郡,鄭之京邑;故城在今鄭州滎陽縣東南。密縣,屬河南郡;故城在今密縣東南。〕
自稱厭新將軍,
〔厭,一葉翻。厭,伏也。新,謂新室也。〕
攻下潁川、汝南,眾十餘萬人。帝使驃騎大將軍景丹、建威大將軍耿弇、強弩將軍陳俊攻之;茂來降,
〔降,戶江翻。〕
封為中山王。
己亥,帝幸懷,
〔懷故城在武陟縣西南十餘里。賢曰:縣名,屬河內郡;故城在懷州武陟縣西。余據河內郡治懷,在雒陽北百四十里。〕
遣耿弇、陳俊軍五社津,
〔即鞏河也。水經註:河水東過鞏縣北,於此有五社渡,為五社津。杜佑曰:一名五渡津。〕
備滎陽以東;使吳漢率建議
【章:十二行本「議」作「義」;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大將軍朱祜等十一將軍圍朱鮪於洛陽。八月,進幸河陽。
〔地理志,河陽縣屬河內郡。〕
赤眉至高陵,
〔地理志,高陵縣屬馮翊。〕
王匡、張卬等迎降之,遂共連兵進攻東都門。李松出戰,赤眉生得松;松弟況為城門校尉,開門納之。九月,赤眉入長安;更始單騎走,從廚城門出。
〔三輔黃圖曰:洛城門,王莽改曰建子門;其內有長安廚官,俗名之為廚城門,今長安故城北面之中門是也。騎,奇寄翻。〕
式侯恭以赤眉立其弟,自繫詔獄;聞更始敗走,乃出,見定陶王祉,祉為之除械,
〔為,于偽翻。〕
相與從更始於渭濱。右輔都尉嚴本,恐失更始為赤眉所誅,即將更始至高陵,
〔將,如字;領也,攜也,挾也。〕
本將兵宿衛,其實圍之。
〔右輔都尉治郿。高陵,左輔都尉治所也。右,恐當作左。〕
更始將相皆降赤眉,獨丞相曹竟不降,手劍格死。
〔手,守又翻。〕
辛未,詔封更始為淮陽王;吏民敢有賊害者,罪同大逆;其送詣吏者封列侯。
初,宛人卓茂,
〔卓,姓也。史記貨殖傳有蜀卓氏。宛,於元翻。〕
寬仁恭愛,恬蕩樂道,
〔恬,安恬。蕩,坦蕩蕩也。樂,音洛。〕
雅實不為華貌,行己在於清濁之間,自束髮至白首,未嘗與人有爭競,鄉黨故舊,雖行能與茂不同,
〔行,下孟翻。〕
而皆愛慕欣欣焉。哀、平間為密令,
〔宋白續通典曰:密縣,古鄶國、密國之地。左傳:諸侯伐鄭,圍新密。漢為縣,屬河南郡。今縣東南三十里有故密城,即漢理所。〕
視民如子,舉善而教,口無惡言,吏民親愛,不忍欺之。民嘗有言部亭長受其米肉遺者,
〔賢曰:部,謂所部也。遺,于季翻;下同。〕
茂曰:「亭長為從汝求乎,為汝有事囑之而受乎,
〔囑,之欲翻;託也,私請也。〕
將平居自以恩意遺之乎﹖」民曰:「往遺之耳。」茂曰:「遺之而受,何故言邪﹖」民曰:「竊聞賢明之君,使民不畏吏,吏不取民。今我畏吏,是以遺之;吏既卒受,
〔卒,終也;音子恤翻。〕
故來言耳。」茂曰:「汝為敝民矣!凡人所以群居不亂,異於禽獸者,以有仁愛禮義,知相敬事也。汝獨不欲脩之,寧能高飛遠走,不在人間邪!吏顧不當乘威力強請求耳。亭長素善吏,歲時遺之,禮也。」民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設大法,禮順人情。今我以禮教汝,汝必無怨惡;以律治汝,汝何所措其手足乎!
〔治,直之翻;下同。〕
一門之內,小者可論,大者可殺也。且歸念之!」初,茂到縣,有所廢置,吏民笑之,鄰城聞者皆蚩其不能。
〔蚩,笑也。〕
河南郡為置守令;茂不為嫌,治事自若。
〔茂正為令,郡復置守令使與茂並居。郡為,于偽翻。〕
數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遺;遷京部丞,
〔王莽秉政,置大司農部丞十三人,勸課農桑。京部丞,主司隸所部。〕
密人老少皆涕泣隨送。及王莽居攝,以病免歸。上即位,先訪求茂,茂時年七十餘。甲申,詔曰:「夫名冠天下,
〔冠,古玩翻。〕
當受天下重賞。今以茂為太傅,
〔東都之制,太傅位上公,絕席,在三公之右。〕
封褒德侯。」
臣光曰:孔子稱「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論語孔子答季康子之言。〕
是以舜舉皋陶,湯舉伊尹,而不仁者遠,
〔論語子夏答樊遲之言。陶,音遙。〕
有德故也。光武即位之初,群雄競逐,四海鼎沸,彼摧堅陷敵之人,權略詭辯之士,方見重於世,而獨能取忠厚之臣,旌循良之吏,拔於草萊之中,寘諸群公之首,宜其光復舊物,享祚久長,蓋由知所先務而得其本原故也。
諸將圍洛陽數月,朱鮪堅守不下。帝以廷尉岑彭嘗為鮪校尉,
〔朱鮪為大司馬,以彭為校尉;後從邑人韓歆於河內,遂歸光武。校,戶教翻。〕
令往說之。
〔說,輸芮翻。〕
鮪在城上;彭在城下,為陳成敗。
〔為,于偽翻。〕
鮪曰:「大司徒被害時,鮪與其謀,又諫更始無遣蕭王北伐,
〔事並見上卷更始元年。與,讀曰預。〕
誠自知罪深,不敢降!」彭還,具言於帝。
〔還,從宣翻,又如字。〕
帝曰:「舉大事者不忌小怨。鮪今若降,官爵可保,況誅罰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
〔賢曰:指河以為信,言其明白也。索隱曰:左傳曰:食言多矣,能無肥乎!是謂食言為妄言。〕
彭復往告鮪,鮪從城上下索
〔復,扶又翻。下,遐稼翻。索,昔各翻。〕
曰:「必信,可乘此上。」
〔上,時掌翻;下同。〕
彭趣索欲上,
〔賢曰:趣,向也,春遇翻。〕
鮪見其誠,即許降。辛卯,朱鮪面縛,與岑彭俱詣河陽。帝解其縛,召見之,復令彭夜送鮪歸城。明旦,與蘇茂等悉其眾出降。拜鮪為平狄將軍,封扶溝侯;
〔地理志,扶溝縣,屬淮陽郡。陳留風俗傳:小扶亭有洧水之溝,因以名縣。〕
後為少府,傳封累世。
帝使侍御史河內杜詩安集洛陽。將軍蕭廣縱兵士暴橫,
〔橫,戶孟翻。〕
詩敕曉不改,
〔敕,戒也。曉,開諭也。〕
遂格殺廣,還,以狀聞。上召見,賜以棨戟,
〔漢雜事曰:漢制,假棨戟以代斧鉞。崔豹古今註曰:棨戟,前驅之器也,以木為之。後代刻偽,無復典刑,以赤油韜之,亦謂之油戟,亦曰棨戟,王公以下通用之以前驅。〕
遂擢任之。
赤眉下書曰:「聖公降者,封為長沙王;過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劉恭請降,赤眉使其將謝祿往受之。更始隨祿,肉袒,上璽綬於盆子。
〔璽,斯氏翻。綬,音受。〕
赤眉坐更始置庭中,將殺之;劉恭、謝祿為請,不能得,
〔為,于偽翻;下同。〕
遂引更始出。劉恭追呼曰:
〔呼,火故翻。〕
「臣誠力極,請得先死!」拔劍欲自刎;
〔刎,武粉翻。〕
樊崇等遽共救止之。乃赦更始,封為畏威侯。劉恭復為固請,
〔復,扶又翻。〕
竟得封長沙王。更始常依謝祿居,劉恭亦擁護之。
劉盆子居長樂宮,
〔樂,音洛。〕
三輔郡縣、營長遣使貢獻,
〔時三輔豪傑處處屯聚,各有營長。長,知兩翻。〕
兵士輒剽奪之,又數暴掠吏民,由是皆復固守。
〔剽,匹妙翻。數,所角翻。復,扶又翻。〕
百姓不知所歸,聞鄧禹乘勝獨克而師行有紀,
〔賢曰:紀,綱紀也。言有條貫而不殘暴。〕
皆望風相攜負以迎軍,降者日以千數,眾號百萬。禹所止,輒停車拄節以勞來之,
〔勞,力到翻。來,力代翻。〕
父老、童牦,垂髮、戴白滿其車下,莫不感悅,
〔賢曰:垂髮,童幼也。戴白,父老也。牦,直利翻。〕
於是名震關西。
諸將豪桀皆勸禹徑攻長安,禹曰:「不然。今吾眾雖多,能戰者少,前無可仰之積,
〔賢曰:仰,魚向翻。〕
後無轉饋之資;赤眉新拔長安,財穀充實,鋒銳未可當也。夫盜賊群居無終日之計,財穀雖多,變故萬端,寧能堅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廣人稀,饒穀多畜,
〔畜,許救翻;謂六畜也。〕
吾且休兵北道,就糧養士,以觀 其敝,乃可圖也。」於是引軍北至栒邑,
〔賢曰:栒邑縣,屬右扶風;故城在今豳州三水縣東北。宋白曰:三水縣東北二十五里邠邑原上有栒邑故城。栒,音荀。考 異曰:袁紀:「禹曰:『璽書每至,輒曰無與窮赤眉爭鋒。』」按世祖賜禹書,責其不攻長安,不容有此語。二年,十一月,詔徵禹還,乃曰「毋與窮寇爭鋒」。袁 紀誤也。〕
所到,諸營保郡邑皆開門歸附。
三輔苦赤眉暴虐,皆憐更始,欲盜出之;張卬等深以為慮,
〔卬等攻更始,恐其得位而禍及己,故深以為慮。〕
使謝祿縊殺之。劉恭夜往,收藏其尸;帝詔鄧禹葬之於霸陵。中郎將宛人趙熹
【章:十二行本「熹」作「獈」;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下均同。】
將出武關,
〔宛,於元翻。熹,許記翻,又許里翻。〕
道遇更始親屬,皆裸跣飢困,
〔裸,即果翻。〕
熹竭其資糧以與之,將護而前;
〔將,送也。〕
宛王賜聞之,迎還鄉里。
〔還,從宣翻,又如字。〕
隗囂歸天水,復招聚其眾,
〔復,扶又翻。〕
興修故業,自稱西州上將軍。三輔士大夫避亂者多歸囂,囂傾身引接,為布衣交;以平陵范逡為師友,
〔逡,七倫翻。〕
前涼州刺史河內
【章:十二行本「內」作「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鄭興為祭酒,
〔前書音義曰:禮,飲酒必祭,示有先也,故稱祭酒。祭祀時,唯長者以酒沃酹。〕
茂陵申屠剛、杜林為治書,
〔賢曰:治書,即治書侍御史。治,直之翻。〕
馬援為綏德將軍,楊廣、王遵、周宗及平襄行巡、阿陽王捷、
〔地理志,平襄縣、阿陽縣屬天水郡。行,姓;巡,名。姓譜:周有大行人之官,其後氏焉。〕
長陵王元為大將軍,安陵班彪之屬為賓客,由此名震西州,聞於山東。
〔聞,音問。〕
馬援少時,以家用不足辭其兄況,欲就邊郡田牧。況曰:「汝大才,當晚成;良工不示人以朴,且從所好。」
〔賢曰:從其所請也。少,詩照翻。好,呼到翻;下同。〕
遂之北地田牧。常謂賓客曰:「丈夫為志,窮當益堅,老當益壯。」後有畜數千頭,穀數萬斛,
〔畜,許救翻。〕
既而歎曰:「凡殖財產,貴其能賑施也,
〔施,式豉翻。〕
否則守錢虜耳!」乃盡散於親舊。聞隗囂好士,往從之。囂甚敬重,與決籌策。班彪,牦之子也。
〔班牦見三十六卷平帝元始元年。〕
初,平陵竇融累世仕宦河西,知其土俗,與更始右大司馬趙萌善,私謂兄弟曰:「天下安危未可知;河西殷富,帶河為固,張掖屬國精兵萬騎,
〔漢邊郡皆置屬國,有都尉以領之。〕
一旦緩急,杜絕河津,足以自守,此遺種處也!」
〔賢曰:遺,留也。可以保全,不畏絕滅。種,章勇翻。〕
乃因萌求往河西。萌薦融於更始,以為張掖屬國都尉。融既到,撫結雄桀,懷輯羌虜,
〔輯,和也。〕
甚得其歡心。是時,酒泉太守安定梁統、
〔姓譜:梁姓,本自秦仲;周平王封其少子康於夏陽梁山,是為梁伯。後為秦所併,子孫以國為氏。〕
金城太守庫鈞、
〔賢曰:前書音義曰:庫姓,即倉庫吏後也。今羌中有姓庫者,音舍,承鈞之後也。〕
張掖都尉茂陵史苞、酒泉都尉竺曾、
〔姓譜:竺,孤竹君之後,本姓竹。後漢擬陽侯竺晏報怨有仇,以冑始名賢,不改其族,乃加「二」字以存夷、齊。一曰:天竺國之後。〕
敦煌都尉辛肜,
〔敦,徒門翻。肜,余中翻。〕
並州郡英俊,融皆與厚善。及更始敗,融與梁統等計議曰:「今天下擾亂,未知所歸。河西斗絕在羌、胡中,
〔賢曰:斗,峻絕也。余謂斗,僻絕也。〕
不同心戮力,則不能自守,權鈞力齊,復無以相率,
〔復,扶又翻。〕
當推一人為大將軍,共全五郡,觀時變動。」議既定,而各謙讓。以位次,咸共推梁統;統固辭,乃推融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武威太守馬期、張掖太守任仲
〔任,音壬。〕
並孤立無黨,乃共移書告示之;二人即解印綬去。於是以梁統為武威太守,史苞為張掖太守,竺曾為酒泉太守,辛肜為敦煌太守。融居屬國,領都尉職如故;置從事,監察五郡。
〔監,古銜翻。〕
河西民俗質樸,而融等政亦寬和,上下相親,晏然富殖;脩兵馬,習戰射,明烽燧,羌、胡犯塞,融輒自將與諸郡相救,皆如符要,
〔賢曰:赴敵不失期契也。將,即亮翻。〕
每輒破之。其後羌、胡皆震服親附,內郡流民避凶饑者歸之不絕。
王莽之世,天下咸思漢德,安定三水盧芳居左谷中,
〔續漢志曰:三水縣有左、右谷;故城在今涇州安定縣南。水經註:肥水出高平西北牽條山,東北出峽,注于高平川;水東有山,山東有三水縣。故城本屬國都尉治。〕
詐稱武帝曾孫劉文伯,云「曾祖母,匈奴渾邪王之姊也;」常以是言誑惑安定間。王莽末,乃與三水屬國羌、胡起兵。更始至長安,徵芳為騎都尉,使鎮撫安定以西。更始敗,三水豪桀共立芳為上將軍、西平王,
〔賢曰:欲平定西方,故以為號。〕
使使與西羌、匈奴結和親。單于以為:「漢氏中絕,劉氏來歸,我亦當如呼韓邪立之,令尊事我。」乃使句林王將數千騎迎芳兄弟入匈奴,
〔賢曰:句,古侯翻。〕
立芳為漢帝,以芳弟程為中郎將,將胡騎還入安定。
帝以關中未定,而鄧禹久不進兵,賜書責之曰:「司徒,堯也;亡賊,桀也。長安吏民遑遑無所依歸,宜以時進討,鎮慰西京,繫百姓之心!」禹猶執前意,別攻上郡諸縣,更徵兵引穀,歸至大要。
〔賢曰:大要縣,屬北地郡。〕
積弩將軍馮愔、車騎將軍宗歆守栒邑,二人爭權相攻,愔遂殺歆,
〔愔,於今翻。〕
因反擊禹,禹遣使以聞。帝問使人:
〔使,疏吏翻。〕
「愔所親愛為誰﹖」對曰:「護軍黃防。」帝度愔、防不能久和,勢必相忤,
〔度,徒洛翻。忤,五故翻。〕
因報禹曰:「縛馮愔者,必黃防也。」乃遣尚書宗廣持節往降之。
〔降,戶江翻。〕
後月餘,防果執愔,將其眾歸罪。更始諸將王匡、胡殷、成丹等皆詣廣降,廣與東歸;至安邑道,欲亡,廣悉斬之。
愔之叛也,引兵西向天水;隗囂逆擊,破之於高平,
〔地理志,高平縣屬安定郡。賢曰:今原州高平縣。杜佑曰:原州他樓縣,漢高平縣地。又曰:原州平高縣,即漢高平縣地。考異曰:鄧禹傳,愔叛在建武元年;隗囂傳在二年。蓋愔以元年冬末叛,延及二年;囂拜官在二年也。〕
盡獲其輜重。
〔重,直用翻。〕
於是禹承制遣使持節命囂為西州大將軍,得專制涼州、朔方事。
〔鄧禹西征,任專方面,權宜命囂,故曰承制,言承制詔而命之也。後之承制始此。〕
臘日,赤眉設樂大會,酒未行,群臣更相辯鬭;
〔更,工衡翻。〕
而兵眾遂各踰宮,斬關入,掠酒肉,互相殺傷。衛尉諸葛牦聞之,
〔牦,直利翻。〕
勒兵入,格殺百餘人,乃定。劉盆子惶恐,日夜啼泣;從官皆憐之。
〔從,才用翻。〕
帝遣宗正劉延攻天井關,與田邑連戰十餘合,延不得進。及更始敗,邑遣使請降;即拜為上黨太守。帝又遣諫議大夫儲大伯持節徵鮑永;永未知更始存亡,疑不肯從,收繫大伯,遣使馳至長安,詗問虛實。
〔詗,翾正翻。候伺也,又古迥翻。〕
初,帝從更始在宛,
〔宛,於元翻。〕
納新野陰氏之女麗華。
〔風俗通:管脩自齊適楚,為陰大夫,其後氏焉。〕
是歲,遣使迎麗華與帝姊湖陽公主、妹寧平公主俱到洛陽;
〔賢曰:寧平縣屬淮陽,故城在今亳州谷陽縣西南。〕
以麗華為貴人。更始西平王李通先娶寧平公主,上徵通為衛尉。
初,更始以王閎為琅邪太守,張步據郡拒之。閎諭降,得贛榆等六縣;
〔地理志,贛榆縣,屬琅邪郡。師古曰:贛,音紺。榆,音踰。賢曰:贛,音貢。今海州東海縣也。余據今人皆從顏音。〕
收兵與步戰,不勝。步既受劉永官號,治兵於劇,
〔地理志,劇縣,屬北海郡。賢曰:故城在今青州壽光縣南,故紀國城也。治,直之翻。〕
遣將徇泰山、東萊、城陽、膠東、北海、濟南、齊郡,皆下之。閎力不敵,乃詣步相見。步大陳兵而見之,怒曰:「步有何罪,君前見攻之甚!」閎按劍曰:「太守奉朝命,
〔朝,直遙翻。〕
而文公擁兵相拒。
〔張步字文公。〕
閎攻賊耳,何謂甚邪!」步起跪謝,與之宴飲,待為上賓,令閎關掌郡事。
〔賢曰:關,通也。〕
二年(丙戌、二六)
①春,正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②劉恭知赤眉必敗,密教弟盆子歸璽綬,習為辭讓之言。及正旦大會,恭先曰:「諸君共立恭弟為帝,德誠深厚!立且一年,殽亂日甚,誠不足以相成,恐死而無益,願得退為庶人,更求賢知,唯諸君省察!」
〔知,讀曰智。省,悉景翻。〕
樊崇等謝曰:「此皆崇等罪也。」恭復固請,
〔復,扶又翻;下同。〕
或曰:「此寧式侯事邪!」
〔賢曰:劉恭為式侯。言眾立天子,非恭所預。〕
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牀解璽綬,叩頭曰:「今設置縣官而為賊如故,四方怨恨,不復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願乞骸骨,避賢聖路!必欲殺盆子以塞責者,無所離死!」
〔賢曰:離,避也。塞,悉則翻。〕
因涕泣噓唏。
〔賢曰:唏,與欷同。〕
崇等及會者數百人,莫不哀憐之,乃皆避席頓首曰:「臣無狀,負陛下,
〔無狀,無善狀也。〕
請自今已後,不敢復放縱!」因共抱持盆子,帶以璽綬;盆子號呼,不得已。
〔號,戶刀翻。〕
既罷出,各閉營自守。三輔翕然,稱天子聰明,百姓爭還長安,市里且滿。後二十餘日,復出,大掠如故。
③刀子都都其部曲所殺,餘黨與諸賊會檀鄉,號檀鄉賊,
〔「刀」,依考異當作「刁」。【章:乙十一行本正作「刁」;孔本同。十二行本誤作「力」。】
賢曰:今袞州瑕丘縣東北有檀鄉。〕寇魏郡、清河。魏郡大吏李熊弟陸謀反城迎檀鄉,
〔反,音翻。〕
或以告魏郡太守潁川銚期,
〔賢曰:銚,音姚;姓也。魏郡,秦置;故城在今相州安陽縣東北。〕
期召問熊,熊叩頭首服,
〔首,式救翻。〕
願與老母俱就死。期曰:「為吏儻不若為賊樂者,可歸與老母往就陸也!」
〔賢曰:必以在城中為吏不如為賊之樂,即任將母往就弟。樂,音洛。〕
使吏送出城。熊行,求得陸,將詣鄴城西門;
〔魏郡治鄴城。將,如字。〕
陸不勝愧感,
〔勝,音升。〕
自殺以謝期。期嗟歎,以禮葬之,而還熊故職。於是郡中服其威信。
帝遣吳漢率王梁等九將軍擊檀鄉於鄴東漳水上,
〔水經:漳水源出上黨長子縣西發鳩山;東過壺關、屯留、潞、武安等縣;又東出山,過鄴縣。〕
大破之,十餘萬眾皆降。又使梁與大將軍杜茂將兵安輯魏郡、清河、東郡、悉平諸營保,
〔保,與堡同。〕
三郡清靜,邊路流通。
〔自雒陽至漁陽、上谷,路出三郡;三郡既平,則邊路流通矣。范史杜茂傳「邊」作「道」。〕
④庚辰,悉封諸功臣為列侯;
〔盤州洪氏曰:西京列侯,其傳國皆有世次。東都枝葉不蕃,而史筆又簡略。〕
梁侯鄧禹、
〔禹始封酇,是年改封梁侯。地理志,梁縣屬河南郡;唐汝州治梁縣。宋白曰:漢梁縣故城,在汝水之南。〕
廣平侯吳漢
〔賢曰:廣平縣,屬廣平郡;故城在今洺州永年縣西北。〕
皆食四縣。博士丁恭議曰:「古者封諸侯不過百里,強幹弱枝,所以為治也。
〔治,直吏翻。〕
今封四縣,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國皆以無道,未嘗聞功臣地多而滅亡者也。」陰鄉侯陰識,貴人之兄也,以軍功當增封,識叩頭讓曰:「天下初定,將帥有功者眾,臣託屬掖廷,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此為親戚受賞,國人計功也。」
〔戰國公孫龍告平原君之辭。〕
帝從之。帝令諸將各言所樂,
〔樂,音洛。〕
皆占美縣;
〔占,之贍 翻。〕
河南太守潁川丁綝獨求封本鄉。或問其故,綝曰:「綝能薄功微,得鄉亭厚矣!」帝從其志,封新安鄉侯。
〔綝,丑林翻。漢法,大縣侯位視三公,小縣侯位 視上卿,鄉亭侯位視中二千石。綝,潁川定陵人。新安鄉蓋在定陵。〕
帝使郎中魏郡馮勤典諸侯封事;勤差量功次輕重,國土遠近,地勢豐薄,不相踰越,莫不厭服 焉。
〔量,音良。厭,於艷翻。〕
帝以為能,尚書眾事皆令總錄之。故事:尚書郎以令史久次補之,帝始用孝廉為尚書郎。
〔百官志:尚書令史十八人,秩二百石;侍郎三十六人,秩四百石,主作文書起草。蔡質漢儀曰:尚書郎,初從三署詣臺試;初上臺,稱守尚書郎中;歲滿,稱尚書郎;三年,稱侍郎。〕
⑤起高廟于洛陽,
〔考異曰:帝紀:「正月,壬子」。按正月甲子朔,不應有壬子,誤。〕
四時合祀高祖、太宗、世宗;建社稷于宗廟之右;立郊兆于城南。
〔續漢志曰:立社稷於雒陽,在宗廟之右,皆方壇,四面及中各依方色;無屋,有牆門而已。白虎通曰:天子之壇方五丈,諸侯之壇半天子之壇。社者,土也。人非土不立,非穀不食,故封土立社,示有土也。稷者,五穀之長,得陰陽中和之氣,故祭之也。沈約曰:禮云:共工氏之霸九州,其子句龍,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為社。烈山氏之有天下,其子曰神農,能殖百穀,其裔曰柱,佐顓頊為稷官,主農事;周棄繼之,法施於人,故祀以為稷。禮,王為群姓立社,曰太社;王自為立社,曰王社。故國有二社,而稷亦有二也。漢、魏則有官社,無稷,故常二社一稷也。傅咸曰:天子親耕以供粢盛;親耕自報,故自為立社,為籍而報也。國以人為本,人以國為命,故又為百姓立社而祈報也。此社之所以有二也。王肅論王社,謂春祈籍田,秋而報之也;其論太社,則曰王者布下圻內,為百姓立之,謂之太社,不自立之京師也。杜佑曰:社者,五土之神。五土者,山林、川澤、丘陵、墳衍、原隰等,各有所育,群生賴之,故特於吐生物處別立。其名為社稷者。於五土之中,特指原隰之祇;以五土雖各有所生,而山林、川澤、丘陵、墳衍,此四者雜出材用等物,於五穀之功則少。且生人所急者食,故於五土之中,別旌異原隰之祇以報之。以其能生五穀,名其神。但五穀不可遍言,以稷為五穀之長,春生秋成之主,稷者,原隰之中能生五穀之祇,是也。續漢書曰:制郊兆於雒陽城南七里,為壇八階,中又為重壇,天地位皆在壇上,其外壇上為五帝位。青帝位在甲寅,赤帝位在丙巳,黃帝位在丁未,白帝位在庚申,黑帝位在壬亥。其外為壝,重營皆紫,以象紫宮。營有通道,以為門。日月在營內南道,日在東,月在西。北斗在北道之西。外營、中營凡千五百一十四神;高皇帝配食焉。〕
⑥ 長安城中糧盡,赤眉收載珍寶,大縱火燒宮室、市里,恣行殺掠,長安城中無復人行;
〔復,扶又翻。〕
乃引兵而西,眾號百萬,自南山轉掠城邑,遂入安定、北 地。鄧禹引兵南至長安,軍昆明池,謁祠高廟,收十一帝神主,送詣洛陽;
〔高、惠、文、景、武、昭、宣、元、成、哀、平,十一帝。賢曰:神主,以木為之,方尺二寸,穿中央,達四方。諸侯王長一尺。虞主用桑,練主用栗。衛宏漢舊儀曰:已葬,收主為木函,藏廟太室中西壁坎中,去地六尺一寸,祭則立主於坎下。〕
因巡行園陵,為置吏士奉守焉。
〔行,下孟翻。為,于偽翻。〕
⑦真定王楊造讖記曰:「赤九之後,癭楊為主。」
〔賢曰:漢以火德,故云赤也。光武於高祖九代孫,故云九。癭,於郢翻。癭生頸而附於咽。〕
楊病癭,欲以惑眾;與綿曼賊交通。
〔賢曰:綿曼,縣名,屬真定國;故城在今恆州石邑縣西北;俗音訛謂之人文故城也。〕
帝遣騎都尉陳副、游擊將軍鄧隆徵之,楊閉城門不內。帝復遣前將軍耿純持節行幽、冀,所過勞慰王、侯,
〔復,扶又翻。行,下孟翻。勞,力到翻。〕
密敕收楊。純至真定,止傳舍,
〔傳,株戀翻。〕
邀楊相見。純,真定宗室之出也,故楊不以為疑,且自恃眾強,而純意安靜,即從官屬詣之;
〔賢曰:男子謂姊妹之子為出。純母蓋真定宗室之女,故楊不疑而來見純。〕
楊兄弟並將輕兵在門外。
〔將,即亮翻。〕
楊入,見純,純接以禮敬,因延請其兄弟皆入;乃閉閤,悉誅之,因勒兵而出。真定震怖,無敢動者。
〔怖,普布翻。〕
帝憐楊謀未發而誅,復封其子為真定王。
〔楊子德。〕
⑧二月,己酉,車駕幸脩武。
〔賢曰:縣名,屬河內郡;本殷之甯邑。韓詩外傳曰:武王伐紂,勒兵於甯,故曰脩武。今懷州縣也。〕
⑨鮑永、馮衍審知更始已亡,乃發喪,出儲大伯等,封上印綬,悉罷兵,幅巾詣河內。
〔杜佑曰:按巾,六國時趙、魏之間通謂之承露,庶人及軍旅皆服之。賢曰:幅巾,謂不著冠,但幅巾束首也。傅玄子曰:漢末,王公卿士多委王服,以幅巾為雅,是以袁紹、崔鈞之徒雖為將帥,皆著縑巾。上,時掌翻。考異曰:鮑永傳稱「永等降於河內時,攻懷未拔,帝謂永曰:『我攻懷三日而城不下,關東畏服卿,可且將故人自往城下譬之。』即拜永諫議大夫。至懷,乃說更始河內太守,於是開城而降。」按光武未都洛陽以前屢幸懷,又祠高祖於懷宮,並無更始河內太守據懷事。本紀亦無攻懷一節。按田邑書稱「主亡一歲,莫知定所。」則永、衍之降必在此年。而帝紀光武此年不曾幸河內,但有幸脩武事。然則永、衍實降於脩武。脩武,亦河內縣也。其稱降懷等事,當是史誤,故皆略之。〕
帝見永,問曰:「卿眾安在﹖」永離席叩頭曰:
〔離,力智翻。〕
「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誠凓以其眾幸富貴,故悉罷之。」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悅。
〔帝雖謂永言大,而以其降晚,意懷不悅也。〕
既而永以立功見用,
〔賢曰:謂說下懷。余按考異不取下懷事,當以永討平魯郡為功也。按永傳,時董憲裨將討魯,侵害百姓,乃拜永為魯郡太守。永到,討擊,大破之。唯別帥彭豐、虞休、皮常等各千餘人稱將軍,不肯下。永以計誘,手格殺豐等,禽破黨與,以功封關內侯,遷揚州牧。〕
衍遂廢棄。永謂衍曰:「昔高祖賞季布之罪,誅丁固之功;
〔事見十一卷高帝五年。丁固,即丁公。〕
今遭明主,亦何憂哉!」衍曰:「人有挑其鄰人之妻者,其長者罵而少者報之。
〔挑,徒了翻。長,知兩翻。少,詩沼翻;下同。〕
後其夫死,取其長者。或謂之曰:『夫非罵爾者邪!』
〔夫非之夫,音扶。〕
曰:『在人欲其報我,在我欲其罵人也!』
〔賢曰:此並陳軫對秦王之辭,見戰國策。引之者,言己為故主守節,亦冀新帝重之也。挑,徒了翻。〕
夫天命難知,人道易守,
〔易,以豉翻。〕
守道之臣,何患死亡!」
⑩大司空王梁屢違詔命,
〔梁與吳漢俱擊檀鄉,詔軍事一屬漢,而梁輒發野王兵。帝以其不奉詔,敕令止在所縣,而梁復以便宜進軍,是屢違詔命也。〕
帝怒,遣尚書宗廣持節即軍中斬梁;廣檻車送京師。既至,赦之,以為中郎將,北守箕關。
〔水經註:濝水出河東垣縣王屋西山濝溪,夾山東南流,逕故城東,即濝關也;光武遣王梁守之。〕
壬子,以太中大夫京兆宋弘為大司空。弘薦沛國桓譚,為議郎、給事中。
〔帝以沛郡為沛國。〕
帝令譚鼓琴,愛其繁聲。弘聞之,不悅;伺譚內出,
〔內出,從禁中出也。伺,相吏翻。〕
正朝服坐府上,
〔朝,直遙翻。〕
遣吏召之。譚至,不與席而讓之,且曰:「能自改邪,將令相舉以法乎﹖」譚頓首辭謝;良久,乃遣之。後大會群臣,帝使譚鼓琴;譚見弘,失其常度。帝怪而問之,弘乃離席免冠謝曰:
〔離,力智翻。〕
「臣所以薦桓譚者,望能以忠正導主;而令朝廷耽悅鄭聲,臣之罪也。」帝改容謝之。
湖陽公主新寡,帝與共論朝臣,微觀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圖之。」後弘被引見,
〔被,皮義翻。見,賢遍翻。〕
帝令主坐屏風後,
〔釋名:屏風,障風也。〕
因謂弘曰:「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顧謂主曰:「事不諧矣!」
帝之討王郎也,彭寵發突騎以助軍,
〔事見上卷二年。〕
轉糧食,前後不絕。及帝追銅馬至薊,寵自負其功,意望甚高;帝接之不能滿,以此懷不平。
〔賢曰:負,恃也。不能滿其望,故心不平也。按寵傳,先是吳漢北發兵,帝遺寵以所服劍,倚為北道主人。及追銅馬北至薊,寵來謁,謂當迎閤,握手交歡並坐。帝接之,不能滿其意,所以失望。〕
及即位,吳漢、王梁,寵之所遣,
〔事見上卷更始二年。〕
並為三公,而寵獨無所加,愈怏怏不得志,
〔怏,於兩翻。〕
歎曰:「如此,我當為王;但爾者,陛下忘我邪!」
〔爾,猶言如此也。〕
是時北州破散,而漁陽差完,有舊鐵官,
〔地理志,漁陽郡漁陽有鐵官。〕
寵轉以貿穀,積珍寶,益富強。
〔貿,音茂。〕
幽州牧朱浮,年少有俊才,欲厲風迹,
〔賢曰:風化之迹也。少,詩照翻。〕
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
〔有名耆宿之士。〕
及王莽時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多發諸郡倉穀稟贍其妻子。寵以為天下未定,師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屬以損軍實,
〔賢曰:謂甲兵、糧儲也。左傳曰:隳軍實也。〕
不從其令。浮性矜急自多,
〔賢曰:矜,誇;多,自取也。〕
寵亦狠強,嫌怨轉積。浮數譖構之,密奏寵多聚兵穀,意計難量。
〔狠,戶墾翻。數,所角翻。量,音良。〕
上輒漏泄令寵聞,以脅恐之。
〔恐,欺用翻,又如字。〕
至是,有詔徵寵,寵上疏,願與浮俱徵;帝不許。寵益以自疑;其妻素剛,不堪抑屈,固勸無受徵,曰:「天下未定,四方各自為雄,漁陽大郡,兵馬最精,何故為人所奏而棄此去乎!」寵又與所親信吏計議,皆懷怨於浮,莫有勸行者。帝遣寵從弟子后蘭卿喻之;寵因留子后蘭卿,遂發兵反,拜署將帥,自將二萬餘人,攻朱浮於薊。又以與耿況俱有重功,而恩賞並薄,數遣使邀誘況;
〔要,一遙翻。〕
【章:作「邀」者刻誤。十二行本正作「要」;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況不受,斬其使。
延岑復反,圍南鄭。
〔岑降嘉見上卷更始二年。復,扶又翻;下同。〕
漢中王嘉兵敗走,岑遂據漢中,進兵武都;
〔地理志,武都縣,屬武都郡。〕
為更始柱功侯李寶所破,岑走天水。
〔走,音奏。〕
公孫述遣將侯丹取南鄭;嘉收散卒得數萬人,以李寶為相, 從武都南擊侯丹,不利,還軍河池、下辨,
〔賢曰:河池縣,屬武都郡,一名仇池,今鳳州縣也。下辨道,亦屬武都郡,今成州同谷縣。師古曰:辨,音皮莧翻。〕
復與延岑連戰。岑引北,入散關,至陳倉;
〔賢曰:散關故城,在今陳倉縣南十里,有散谷水,因取名焉。地理志,陳倉縣屬右扶風;唐為寶雞縣,屬岐州。〕
嘉追擊,破之。
公孫述又遣將軍任滿從閬中下江州,東據扞關,
〔賢曰:閬中、江州,皆縣名,並屬巴郡。閬中,今隆州縣也。江州故城,在渝州巴縣西。宋白曰:今渝州江津縣,本漢江州縣。史記曰:楚肅王為扞關以拒蜀,故基在今峽州巴山縣。〕
於是盡有益州之地。
〔漢益州部漢中、巴郡、廣漢、蜀郡、犍為、牂柯、越巂、益州等郡。〕
更始諸大將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諸將議兵事,以檄叩地曰:「郾最強,宛為次,誰當擊之﹖」
〔叩,去后翻,又丘候翻。師古曰:郾,一戰翻。宛,於元翻。〕
賈復率然對曰:
〔率然,輕遽之貌。〕
「臣請擊郾。」帝笑曰:「執金吾擊郾,吾復何憂!
〔復,扶又翻。〕
大司馬當擊宛。」遂遣復擊郾,破之;尹尊降。又東擊更始淮陽太守暴氾,氾降。
〔賢曰:淮陽故城,在今陳州宛丘縣東南。氾,音泛,又音凡。降,戶江翻。〕
夏,四月,虎牙大將軍蓋延
〔蓋,古盍翻。〕
督駙馬都尉馬武等四將軍擊劉永,破之;遂圍永於睢陽。
故更始將蘇茂反,
〔茂隨朱鮪降,今復反。〕
殺淮陽太守潘蹇,
〔姓譜:周文王之子季孫食采於潘,因氏焉。晉有潘父,楚有潘崇。〕
據廣樂而臣於永;
〔賢曰:廣樂,地闕。今宋州虞城縣有長樂故城,蓋避隋煬帝諱改。〕
永以茂為大司馬、淮陽王。
吳漢擊宛,宛王賜奉更始妻子詣洛陽降;帝封賜為慎侯。
〔賢曰:慎縣,屬汝南郡;故城在今潁州潁上縣西北。〕
叔父良、族父歙、族兄祉皆自長安來。甲午,封良為廣陽王,祉為城陽王;
〔宛王賜,於光武為族兄,更始近屬也。歙,許及翻;亦更始近屬,更始封為元氏王。祉,族兄舂陵康侯敞之子,光武之族姪,而舂陵節侯買之嫡曾孫也;更始封為定陶王。〕
又封兄縯子章為太原王,興為魯王;更始三子求、歆、鯉皆為列侯。
〔求為襄邑侯,歆為穀孰侯,鯉為壽光侯。〕
鄧王王常降,帝見之甚歡,曰:「吾見王廷尉,不憂南方矣!」
〔更始以王常為廷尉,故帝稱之,常降則得南陽一郡,故云不憂南方。〕
拜為左曹,
〔前書百官表:左、右曹,加官,受尚書事。此時蓋為專官也。〕
封山桑侯。
〔賢曰:山桑縣,屬沛郡;今亳州縣。〕
五月,庚辰,封族父歙為泗水王。
帝以陰貴人雅性寬仁,欲立以為后。貴人以郭貴人有子,
〔西都後宮之號十四等,未有貴人。光武中興,斲琱為樸,六宮稱號,惟有皇后、貴人。貴人金印紫綬,奉不過數十斛。〕
終不肯當。六月,戊戌,立貴人郭氏為皇后,以其子彊為皇太子;大赦。
丙午,封泗水王子終為淄川王。
〔終,歙子也,與帝少相親愛,故封為王。〕
秋,賈復南擊召陵、新息,平之。
〔召陵、新息二縣,並屬汝南郡。賢曰:新息故城在今豫州新息縣西南。〕
復部將殺人於潁川,潁川太守寇恂捕得,繫獄。時尚草創,軍營犯法,率多相容,恂戮之於市。復以為恥,還,過潁川,謂左右曰:「吾與寇恂並列將帥,而為其所陷,今見恂,必手劍之!」恂知其謀,不欲與相見。姊子谷崇曰:「崇,將也,得帶劍侍側;卒有變,足以相當。」
〔卒,讀曰猝。〕
恂曰:「不然,昔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於廉頗者,為國也。」
〔事見四卷周赧王三十六年。為,于偽翻。〕
乃敕屬縣盛供具,儲酒醪;
〔說文曰:醪,兼汁滓酒。〕
執金吾軍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饌。
〔賢曰:饌,具也,雛晥翻,又音雛戀翻。〕
恂出迎於道,稱疾而還。復勒兵欲追之,而吏士皆醉,遂過去。恂遣谷崇以狀聞,帝乃徵恂。恂至,引見;時賈復先在坐,
〔坐,徂臥翻。〕
欲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兩虎安得私鬭!今日朕分之。」
〔分,猶解也。〕
於是並坐極歡,遂共車同出,結友而去。
帝遣游擊將軍鄧隆助朱浮討彭寵;隆軍潞南,浮軍雍奴,遣吏奏狀。
〔潞、雍奴二縣,皆屬漁陽郡。水經曰:鮑丘水過潞縣南,曰潞河。鄧隆軍於是水之南,為彭寵所破。宋白曰:幽州武清縣,本漢雍奴縣。水經註云:雍奴,藪澤之名;四面有水曰雍,水不流曰奴。〕
帝讀檄,怒,謂使吏曰:
〔遣吏來使,故曰使吏。使,疏吏翻。〕
「營相去百里,其勢豈可得相及!比若還,
〔若,汝也。比,必寐翻,及也。〕
北軍必敗矣。」彭寵果遣輕兵擊隆軍,大破之;浮遠,遂不能救。
蓋延圍睢陽數月,克之。
〔蓋,古盍翻。〕
劉永走至虞,
〔賢曰:虞縣,屬梁國;故城在今宋州虞城縣。〕
虞人反,殺其母、妻;永與麾下數十人奔譙。
〔地理志,譙縣,屬沛郡。賢曰:今 亳州縣。〕
蘇茂、佼彊、周建合軍三萬餘人救永;延與戰於沛西,
〔地理志,沛縣,屬沛郡。賢曰:今徐州縣。佼,音絞,又音鹈。〕
大破之。永、彊、建走保湖陵,
〔地理志,湖陵縣,屬山陽郡。〕
茂奔還廣樂;延遂定沛、楚、臨淮。
〔三郡也。〕
帝使太中大夫伏隆持節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國。青、徐群盜聞劉永破敗,皆惶怖請降。
〔怖,普布翻。〕
張步遣其掾孫昱隨隆詣闕上書,獻鰒魚。
〔鰒,步各翻。〕
隆,湛之子也。
堵鄉人董訢反宛城,
〔水經註曰:堵水南經小堵鄉。賢曰:在今唐州方城縣。堵,音者。宛,於元翻。〕
執南陽太守劉驎。揚化將軍堅鐔攻宛,拔之;
〔驎,離珍翻。鐔,徒含翻。堅,姓;鐔,名。〕
訢走還堵鄉。
陝賊蘇況攻破弘農;
〔陝,失冉翻。〕
帝使景丹討之。會丹薨,征虜將軍祭遵擊弘農、鲩華、蠻中賊,皆平之。
〔東觀記曰:鲩華,聚也。酈道元曰:河南郡新城縣,故蠻子國也,縣有鄤聚,今名蠻中。括地志:故麻城謂之蠻中,在汝州梁縣界。祭,則介翻。〕
赤眉引兵欲西上隴,
〔隴縣,屬天水郡;有大坂,名隴坻。三秦記曰:其坂九回,不知高幾許,欲上者七日乃越;高處可容百餘家,清水四注下。郭仲產秦州記 曰:隴山東西百八十里,登山嶺,東望秦川,四五百里,極目泯然。山東人行役,升此而顧贍者,莫不悲思,故歌曰:「隴頭流水,分離四下。念我行役,飄然曠 野。登高遠望,涕零雙墮。」渡汧、隴,無蠶桑;八月乃麥,五月乃凍解。〕
隗囂遣將軍楊廣迎擊,破之;又追敗之於烏氏、涇陽間。
〔烏氏、涇陽二縣,屬安定郡。賢曰:烏氏故城,在今涇州安定縣東四十里。涇陽故城,在今原州平高縣之南。敗,補邁翻。氏,音支。〕
赤眉至陽城番須中,
〔酈道元曰:陽城在安民縣。成帝永始二年,罷安定呼他苑以為安 民縣。賢曰:番須口與回中相近,並在汧。番,音盤。〕
逢大雪,坑谷皆滿,士多凍死;乃復還,發掘諸陵,
〔復,扶又翻;下同。〕
取其寶貨。凡有玉匣殮者,率 皆如生;
〔殮,力贍翻。〕
賊遂汙辱呂后尸。
〔汙,烏故翻。關中記:呂后合葬長陵。高祖陵在西,呂后陵在東。〕
鄧禹遣兵擊之於郁夷,
〔地理志,郁夷縣,屬右扶風。〕
反為所敗;
〔敗,補邁翻。〕
禹乃出之雲陽。
〔地理志,雲陽縣,屬左馮翊。〕
赤眉復入長安。延岑屯杜陵,
〔賢曰:縣名,屬京兆,周之杜伯國;在今萬年縣東南。〕
赤眉將逢安擊之。鄧禹以安精兵在外,引兵襲長安;會謝祿救至,禹兵敗走。延岑擊逢安,大破之,
〔逢,音龐。〕
死者十餘萬人。
廖湛將赤眉十八萬攻漢中王嘉;嘉與戰於谷口,
〔地理志,谷口縣,屬馮翊。賢曰:故城在今醴泉縣東北四十里。水經註曰:涇水東經九嵕山東、中山西,謂之谷口。杜佑曰:谷口,今雲陽縣洛谷是。宋白曰:當涇水所出之處,故謂之谷口。廖,力弔翻,又力救翻。〕
大破之,嘉手殺湛,遂到雲陽就穀。嘉妻兄新野來歙,帝之姑子也,帝令鄧禹招嘉,嘉因歙詣禹降。
〔歙,許及翻。〕
李寶倨慢,禹斬之。
〔考異曰:更始柱功侯李寶時為劉嘉相。此蓋別一人,同姓名。余參考范書,究其本末,漢中王嘉即以更始柱功侯李寶為相,禹誅之,非別一人也。〕
冬,十一月,以廷尉岑彭為征南大將軍。帝於大會中指王常謂群臣曰:「此家率下江諸將輔翼漢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
〔此家,猶言此人也。〕
即日,拜常為漢忠將軍,使與岑彭率建義大將軍朱祜等七將軍討鄧奉、董訢。彭等先擊堵鄉,
〔堵,音者。〕
鄧奉救之。朱祜軍敗,為奉所獲。
銅馬、青犢、尤來餘賊共立孫登為天子。登將樂玄殺登,以其眾五萬餘人降。
鄧禹自馮愔叛後,威名稍損,又乏糧食,戰數不利,
〔數,所角翻。〕
歸附者日益離散。赤眉、延岑暴亂三輔,郡縣大姓各擁兵眾,禹不能定。帝乃遣偏將軍馮異代禹討之,車駕送至河南,
〔地理志,河南縣,屬河南郡;故郟、鄏地。周武王遷九鼎,周公營以為都,是為王城。雒陽,周公遷殷民,是為成周。晉地道記:河南城去雒城四十里。宋白曰:河南縣,周平王徙居於此,至敬王乃徙居成周;漢為河南縣;歷魏、晉及後魏,皆理於唐苑城東北隅。〕
敕異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延岑之醜,
〔重,直用翻。〕
元元塗炭,
〔賢曰:塗炭者,若陷泥墜火,喻窮困之極也。〕
無所依訴。將軍今奉辭討諸不軌,營保
【章:十二行本「保」作「堡」;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降者,遣其渠帥詣京師;
〔帥,所類翻。〕
散其小民,令就農桑;壞其營壁,無使復聚。
〔壞,音怪。復,扶又翻。〕
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鬭,然好虜掠。
〔好,呼到翻。〕
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無為郡縣所苦!」異頓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群盜多降。
臣光曰:昔周人頌武王之德曰:「鋪時繹思,我徂惟求定。」
〔周頌賚之詩也。鋪,布也。繹,陳也。徂,往也。求定,謂安天下也。〕
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陳威德安民而已。觀光武之所以取關中,用是道也。豈不美哉!
又詔徵鄧禹還,曰:「慎毋與窮寇爭鋒!
〔窮寇者,言其勢已窮,勢必致死也。兵法曰:窮寇勿追。〕
赤眉無穀,自當來東;吾以飽待飢,以逸待勞,
〔孫武子之言也。〕
折箠笞之,
〔箠,杖也。折杖笞之,言易也。〕
非諸將憂也。無得復妄進兵!」
〔復,扶又翻;下同。〕
帝以伏隆為光祿大夫,復使於長步,
〔使,疏吏翻。〕
拜步東萊太守,并與新除青州牧、守、都尉俱東。詔隆輒拜令、長以下。
〔令,力政翻。長,知兩翻。〕
十二月,戊午,詔宗室列侯為王莽所絕者,皆復故國。
〔王莽始建國二年,免漢宗室列侯為民,事見三十七卷。復,如字。〕
三輔大饑,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遺民往往聚為營保,各堅壁清野。赤眉虜掠無所得,乃引而東歸,眾尚二十餘萬,隨道復散。
〔復,扶又翻。〕
帝遣破姦將軍侯進等屯新安,建威大將軍耿弇等屯宜陽,以要其還路,
〔地理志,新安、宜陽二縣,皆屬弘農郡。要,與邀同。〕
敕諸將曰:「賊若東走,可引宜陽兵會新安;賊若南走,可引新安兵會宜陽。」馮異與赤眉遇於華陰,
〔華,戶化翻。〕
相拒六十餘日,戰數十合,降其將卒五千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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