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ggle navigation
首页
诗词年代
诗经
楚辞
乐府
古风
唐诗
宋词
宋诗
元曲
作者
古籍
百科
首页
>
古籍
>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六十一-資治通鑑 胡三省注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六十一
梁紀十七
〔著雍執徐(戊辰),一年。〕
高祖武皇帝十七
太清二年(戊辰、五四八)
1春,正月,己亥,慕容紹宗以鐵騎五千夾擊侯景,
〔承上卷上年紹宗與景相持事,故不書東魏。〕
景誑其眾曰:「汝輩家屬,已為高澄所殺。」
〔蓋前乎此時,景以此言誑眾也。誑,居況翻。〕
紹宗遙呼曰:
〔呼,火故翻。〕
「汝輩家屬並完,若歸,官勳如舊。」
〔歸,謂復歸東魏。官者,各人先所居之官。勳,勳階也。〕
被髮向北斗為誓。
〔質北斗為誓,以明其言之不欺。被,皮義翻。〕
景士卒不樂南渡,
〔樂,音洛。〕
其將暴顯等各帥所部降於紹宗。
〔暴顯去年春為侯景所執。將,即亮翻。帥,讀曰率。降,戶江翻。〕
景眾大潰,爭赴渦水,
〔渦,音戈。〕
水為之不流。
〔為,于偽翻。〕
景與腹心數騎自硤石濟淮,稍收散卒,得步騎八百人,
〔騎,奇寄翻。〕
南過小城,人登陴詬之曰:「跛奴!
〔侯景右足偏短,故詬為跛奴。陴,頻彌翻。詬,苦候翻。跛,普我翻。〕
欲何為邪!」景怒,破城,殺詬者而去。晝詬者而去。晝夜兼行,追軍不敢逼。
〔考異曰:典略云:「晝息夜行,追軍漸逼。」今從梁書。〕
使謂紹宗曰:「景若就擒,公復何用!」紹宗乃縱之。
〔人臣苟有才,必養寇以自資,東魏之世,彭樂、慕容紹宗同一轍耳。復,扶又翻。〕
2辛丑,以尚書僕射謝舉為尚書令,守吏部尚書王克為僕射。
3甲辰,豫州刺史羊鴉仁以東魏軍漸逼,稱糧運不繼,棄懸瓠,還義陽;殷州刺史羊思達亦棄項城走;
〔去年,使羊鴉仁鎮懸瓠,羊思達鎮項城。考異曰:典略在六月,今從梁帝紀。〕
東魏人皆據之。上怒,責讓鴉仁;鴉仁懼,啟申後期,頓軍淮上。
〔不敢歸義陽。〕
4侯景既敗,不知所適,時鄱陽王範除南豫州刺史,未至。
〔去年,遣蕭淵明攻彭城,以範代鎮壽陽,時猶未至。〕
馬頭戍主劉神茂,素為監州事韋黯所不容,
〔監,工銜翻。〕
聞景至,故往候之,
〔有意見之為故。鄭玄曰:古者謂候為進。孔穎達曰:古時謂迎客為進,漢時謂迎客為候。今按經、傳,迎客為進,則「進使者而問故」之類是也。迎客為候,則鄭註周禮候人云,「候,候迎賓客之來」是也。〕
景問曰:「壽陽去此不遠,城池險固,欲往投之,韋黯其納我乎﹖」神茂曰:「黯雖據城,是監州耳。王若馳至近郊,彼必出迎,因而執之,可以集事。得城之後,徐以啟聞,朝廷喜王南歸,必不責也。」景執其手曰:「天教也。」神茂請帥步騎百人先為鄉導。
〔帥,讀曰率。鄉,讀曰嚮。〕
壬子,景夜至壽陽城下;韋黯以為賊也,授甲登陴。
〔陴,頻彌翻。〕
景遣其徒告曰:「河南王戰敗來投此鎮,願速開門!」黯曰:「既不奉敕,不敢聞命。」景謂神茂曰:「事不諧矣。」神茂曰:「黯懦而寡智,可說下也。」
〔說,式芮翻。〕
乃遣壽陽徐思玉入見黯曰:
〔徐思玉本壽陽人,仕於東魏,今隨侯景南來。〕
「河南王,朝廷所重,君所知也。今失利來投,何得不受﹖」黯曰:「吾之受命,唯知守城;河南自敗,何預吾事!」思玉曰:「國家付君以閫外之略,今君不肯開城,若魏兵來至,河南為魏所殺,君豈能獨存!
【章:十二行本「存」下有「縱使或存」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云「獨守」無註本作「獨存」,是張據校本「存」作「守」。】
何顏以見朝廷﹖」黯然之。思玉出報,景大悅曰:「活我者,卿也。」癸丑,黯開門納景,景遣其將分守四門,詰責黯,將斬之;
〔將,即亮翻;下同。詰,去吉翻。〕
既而撫手大笑,置酒極歡。黯,叡之子也。
〔合肥之役,黯請叡下城避箭,其懦闇可知矣。然使黯能拒景,梁朝亦將敕黯納之。〕
朝廷聞景敗,未得審問;或云:「景與將士盡沒。」上下咸以為憂。侍中、太子詹事何敬容詣東宮,太子曰:「淮北始更有信,侯景定得身免,不如所傳。」敬容曰:「得景遂死,深為朝廷之福。」太子失色,問其故,敬容曰:「景翻覆叛臣,終當亂國。」太子於玄圃自講老、莊,
〔自蕭齊以來,東宮有玄圃。崑崙之山三級,下曰樊桐,二曰玄圃,三曰層城,太帝之所居。東宮次於帝居,故立玄圃。〕
敬容謂學士吳孜曰:
〔梁祕書省有撰史學士。〕
「昔西晉祖尚玄虛,使中原淪於胡、羯。
〔事見晉紀。〕
今東宮復爾,江南亦將為戎乎!」
〔何敬容雖不能優游於文義,其識則過於梁朝諸臣矣。復,扶又翻;下景復、復敕、乃復、故復同。〕
甲寅,景遣儀同三司于子悅馳以敗聞,併自求貶削;優詔不許。景復求資給,上以景兵新破,未忍移易。乙卯,即以景為南豫州牧,本官如故;更以鄱陽王範為合州刺史,鎮合肥。
〔更,工衡翻。〕
光祿大夫蕭介上表諫曰:「竊聞侯景以渦陽敗績,隻馬歸命,
〔渦,音戈。〕
陛下不悔前禍,復敕容納。臣聞凶人之性不移,天下之惡一也。昔呂布殺丁原以事董卓,終誅董而為賊;
〔事見漢靈、獻二帝紀。〕
劉牢反王恭以歸晉,還背晉以構妖。
〔事見晉安帝紀。妖,於驕翻。〕
何者﹖狼子野心,終無馴狎之性,養虎之喻,必見飢噬之禍矣。侯景以凶狡之才,荷高歡卵翼之遇,
〔左傳:楚令尹子西曰:「勝如卵,予翼而長之。」 荷,下可翻。〕
位忝台司,任居方伯,然而高歡墳土未乾,
〔乾,音干。〕
即還反噬。逆力不逮,乃復逃死關西;宇文不容,故復投身於我。陛下前者所以不逆細 流,
〔李斯上秦王書曰:江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
正欲比屬國降胡以討匈奴,
〔漢邊郡置屬國以處降胡,使偵伺匈奴。降,戶江翻。〕
冀獲一戰之效耳;今既亡師失地,直是境上之匹夫,陛下愛匹夫而棄與國。
【章:十二行本「國」下有「臣竊不取也」五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
與國,謂東魏。〕若國家猶待其更鳴之辰,歲暮之效,臣竊惟侯景必非歲暮之臣;
〔惟,思也。〕
棄鄉國如脫屣,背君親如遺芥,
〔背,蒲妹翻。〕
豈知遠慕聖德,為江、淮之純臣乎!事迹顯然,無可致惑。臣朽老疾侵,不應干預朝政;
〔朝,直遙翻。〕
但楚囊將死,有城郢之忠,
〔左傳:楚令尹子囊將死,遺言子庚必城郢。君子謂子囊忠,將死不忘衛社稷。〕
衛魚臨亡,亦有尸諫之節。
〔孔子家語曰:衛大夫蘧伯玉賢,靈公不用;彌子瑕不肖,反任之。史魚驟諫不從,將卒,命其子曰:「吾不能進蘧伯玉,退彌子瑕,是不能正君也。生不能正君,死無以成禮,我死,汝置屍牖下,於我畢矣。」其子從之。靈公弔焉,怪而問之,其子以告。公曰:「是寡人之過也。」命之殯於客位,進蘧伯玉,退彌子瑕。孔子聞之曰:「古之烈諫者,死則已矣,未有若史魚死而屍諫,忠感其君者也。」〕
臣忝為宗室遺老,敢忘劉向之心!」
〔劉向事見三十卷漢成帝陽朔二年。〕
上歎息其忠,然不能用。介,思話之孫也。
〔宋元嘉間,蕭思話歷當方任。按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介與帝同十三世祖後漢中山相苞。〕
5己未,東魏大將軍澄朝于鄴。
〔朝,直遙翻;下同。〕
6魏以開府儀同三司趙貴為司空。
7魏皇孫生,大赦。
8二月,東魏殺其南兗州刺史石長宣,討侯景之黨也;
〔石長宣書官者,表其以南兗州附侯景也,不可以春秋書法觀之。〕
其餘為景所脅從者,皆赦之。
9東魏既得懸瓠、項城,悉復舊境。大將軍澄數遣書移,
〔移,謂移檄也。數,所角翻。〕
復求通好;朝廷未之許。澄謂貞陽侯淵明曰:「先王與梁主和好,十有餘年。
〔復,扶又翻。好,呼到翻;下舊好同。〕
聞彼禮佛文云:『奉為魏主,并及先王,』
〔為,于偽翻。言為魏主君臣祈福也。〕
此乃梁主厚意;不謂一朝失信,致此紛擾,知非梁主本心當是侯景扇動耳,宜遣使諮論。
〔使,疏吏翻;下同。〕
若梁主不忘舊好,吾亦不敢違先王之意,諸人並即遣還,侯景家屬亦當同遣。」淵明乃遣省事夏侯僧辯奉啟於上,稱「勃海王弘厚長者,若更通好,當聽淵明還。」上得啟,流涕,
〔此所謂婦人之仁也。帝於是墮高澄數中矣。〕
與朝臣議之。右衛將軍朱异、御史中丞張綰等皆曰:「靜寇息民,和實為便。」司農卿傅岐獨曰:「高澄何事須和﹖必是設間,
〔異,羊至翻。間,古莧翻。〕
故命貞陽遣使,欲令侯景自疑;景意不安,必圖禍亂。若許通好,正墮其計中。」
〔侯景之反覆,何敬容、蕭介知之;澄之姦詐,傅岐知之;梁朝非果無人也,武帝不能決擇而用之耳。〕
异等固執宜和,上亦厭用兵,乃 從异言,賜淵明書曰:「知高大將軍禮汝不薄,省啟,甚以慰懷。當別遣行人,重敦鄰睦。」
〔省,悉景翻。重,直龍翻。〕
僧辯還,過壽陽,侯景竊訪知之,攝問,具服。
〔攝問,收錄其人而問之也。〕
乃寫答淵明之書,陳啟於上曰:「高氏心懷鴆毒,怨盈北土,人願天從,歡身殞越。
〔謂人所祝願,天從而殺之。〕
子澄嗣惡,計滅待時,所以昧此一勝者,
〔謂渦陽之勝也。〕
蓋天蕩澄心以盈凶毒耳。
〔左傳:楚武王將死,告其夫人鄧曼曰:「余心蕩」。鄧曼曰:「王祿盡乎!盈而蕩,天之道也。」杜預註曰:蕩,動散也。〕
澄苟行合天心,
〔行,下孟翻,又如字。〕
腹心無疾,又何急急奉璧求和﹖豈不以秦兵扼其喉,
〔秦兵,謂西魏之兵。西魏據有關西,故曰秦兵。〕
胡騎迫其背,
〔胡騎,謂柔然之兵。〕
故甘辭厚幣,取安大國。臣聞『一日縱敵,數世之患,』
〔晉先軫之言。〕
何惜高澄一豎,以棄億兆之心!竊以北魏安強,莫過天監之始,鍾離之役,匹馬不歸。
〔鍾離之戰,見一百四十六卷天監六年。〕
當其強也,陛下尚伐而取之;及其弱也,反慮而和之。舍已成之功,縱垂死之虜,使其假命強梁,以遺後世,
〔舍,讀曰捨。遺,于季翻。〕
非直愚臣扼腕,實亦志士痛心。昔伍相奔吳,楚邦卒滅;
〔左傳:楚殺伍奢,其子奔吳,吳王闔閭用之,破楚入郢。腕,烏貫翻。相,息亮翻。卒,子恤翻。〕
陳平去項,劉氏用興;
〔見漢高帝紀。〕
臣雖才劣古人,心同往事。誠知高澄忌賈在翟,惡會居秦,
〔左傳:晉靈公之初,賈季奔翟,隨會奔秦,秦人用其謀,晉人患之。六卿相見於諸浮,趙宣子曰:「隨會在秦,賈季在翟,難日至矣。將若之何﹖」翟,與狄同。惡,烏路翻。〕
求盟請和,冀除其患。若臣死有益,萬殞無辭;唯恐千載,有穢良史。」
〔觀景此言,其氣悖矣。〕
景又致書於朱异,餉金三百兩;异納金而不通其啟。
〔史言朱异昧利而不顧患。〕
己卯,上遣使弔澄。景又啟曰:「臣與高氏,釁隙已深,仰憑威靈,期雪讎恥;今陛下復與高氏連和,使臣何地自處!
〔此乃侯景由衷之言。使,疏吏翻。釁,許覲翻。復,扶又翻。處,昌呂翻。〕
乞申後戰,宣暢皇威!」上報之曰:「朕與公大義已定,豈有成而相納,敗而相棄乎!今高氏有使求和,朕亦更思偃武。進退之宜,國有常制,公但清靜自居,無勞慮也!」景又啟曰:「臣今蓄糧聚眾,秣馬潛戈,指日計期,克清趙、魏,不容軍出無名,故願以陛下為主耳。
〔觀景此言,亦那可忍。〕
今陛下棄臣遐外,南北復通,將恐微臣之身,不免高氏之手。」
〔景言至此,辭意迫切,獸窮則搏,能無及乎!復,扶又翻;下勞復同。〕
上又報曰:「朕為萬乘之主,豈可失信於一物!想公深得此心,不勞復有啟也。」
〔既斷來章,景又生心矣。乘,繩證翻。〕
景乃詐為鄴中書,求以貞陽侯易景,上將許之。舍人傅岐曰:
〔傅岐先兼中書通事舍人,累遷太僕、司農卿,兼舍人如故。〕
「侯景以窮歸義,棄之不祥;且百戰之餘,寧肯束手就縶!」謝舉、朱异曰:「景奔敗之將,一使之力耳。」
〔將,即亮翻。使,疏吏翻。〕
上從之,復書曰:「貞陽旦至,侯景夕返。」景謂左右曰:「我固知吳老公薄心腸!」
〔帝之情態於此畢露,而帝不自佑也,鳴呼!〕
王偉說景曰:「今坐聽亦死,
〔言坐而聽梁朝所為,亦必至於死。說,式芮翻。〕
舉大事亦死,唯王圖之!」於是始為反計:屬城居民,悉召募為軍士,輒停責市估及田租,
〔市估,應商旅之物入市者,估其直而收稅。田租,計畝所出常租。〕
百姓子女,悉以配將士。
〔景之反謀彰灼如此,梁之君臣若罔聞知,其亡宜矣。〕
10三月,癸巳,東魏以太尉襄城王旭為大司馬,
〔旭,吁玉翻。〕
開府儀同三司高岳為太尉。辛亥,大將軍澄南臨黎陽,自虎牢濟河至洛陽。魏同軌防長史裴寬與東魏將彭樂等戰,為樂所擒,澄禮遇甚厚,寬得間逃歸。
〔將,即亮翻。間,古莧翻。〕
澄由太行返晉陽。
〔行,戶剛翻。〕
11屈獠洞斬李賁,
〔賁竄屈獠洞,見一百五十九卷中大同元年。獠,魯皓翻。考異曰:陳高祖紀云「太清元年」,蓋謂破賁之年。今從梁帝紀。按通鑑破賁書於中大同元年。〕
傳首建康。賁兄天寶遁入九真,收餘兵二萬圍愛州,
〔五代志:九真郡,梁置愛州。〕
交州司馬陳霸先帥眾討平之。
〔帥,讀曰率。〕
詔以霸先為西江督護、高要太守、督七郡軍事。
12夏,四月,甲子,東魏吏部令史張永和等偽假人官,事覺,糾檢、首者六萬餘人。
〔糾檢,官所糾檢而發之者也。首,自首者也。史言喪亂之際,吏因為姦,濫冒者不勝其多。首,手又翻。〕
13甲戌,東魏遣太尉高岳、行臺慕容紹宗、大都督劉豐生等將步騎十萬攻魏王思政於潁川。
〔王思政守潁川事始上卷上年。將,即亮翻。騎,奇寄翻。〕
思政命臥鼓偃旗,若無人者。岳恃其眾,四面陵城。思政選驍勇開門出戰,
〔驍,堅堯翻。〕
岳兵敗走。岳更築土山,晝夜攻之,思政隨方拒守,奪其土山,置樓堞以助防守。
〔堞,徒協翻。守,式又翻。〕
14五月,魏以丞相泰為太師,廣陵王欣為太傅,李弼為大宗伯,趙貴為大司寇,于謹為大司空。
〔宇文相魏,倣成周之制建官。〕
太師泰奉太子巡撫西境,登隴,至原州,歷北長城,
〔此蓋秦所築長城也。〕
東趣五原,至蒲州,
〔自五原還至蒲州也。五代志:河東郡,後魏置秦州,後周改曰蒲州,因蒲坂為名也。趣,七喻翻。〕
聞魏主不豫而還。
〔還,從宣翻,又如字。〕
及至,已愈,泰還華州。
〔華,戶化翻。〕
15上遣建康令謝挺、散騎常侍徐陵等聘于東魏,
〔按梁官制,建康令秩千石,散騎常侍秩二千石。謝挺不當在徐陵之上,蓋徐陵將命而使,謝挺特輔行耳。散,悉亶翻。騎,奇寄翻。〕
復脩前好。
〔復,扶又翻。好,呼到翻。〕
陵,摛之子也。
〔徐摛見一百五十五卷中大通三年。摛,丑知翻。〕
16六月,東魏大將軍澄巡北邊。
17秋,七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18乙卯,東魏大將軍澄朝于鄴。
〔朝,直遙翻。〕
以道士多偽濫,始罷南郊道壇。
〔魏太武帝崇信寇謙之,置南郊道壇。〕
八月,庚寅,澄還晉陽,遣尚書辛術帥諸將略江、淮之北,凡獲二十三州。
〔侯景既亂梁,明年,東魏始盡有淮南之地,史究其終言之。帥,讀曰率。將,即亮翻。〕
19侯景自至壽陽,徵求無已,朝廷未嘗拒絕。景請娶於王、謝,上曰:「王、謝門高非偶,可於朱、張以下訪之。」
〔朱、張,謂朱异、張綰之族也。〕
景恚
〔恚,於避翻。〕
曰:「會將吳兒女配奴!」又啟求錦萬匹為軍人作袍,中領軍朱异議以青布給之。又以臺所給仗多不能精,啟請東冶鍛工,欲更營造。
【章:十二行本「造」下有「敕並給之」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
〔鍛,丁貫翻。〕
景以安北將軍夏侯夔之子譒為長史,
〔譒,補為翻。〕
徐思玉為司馬,譒遂去「夏」稱「侯」,託為族子。
〔夏侯詳為梁朝佐命功臣,其子亶、夔皆宣力邊陲,並著聲績,至譒不克負荷矣。〕
上既不用景言,與東魏和親,是後景表疏稍稍悖慢;
〔悖,蒲內翻,又蒲沒翻。〕
又聞徐陵等使魏,反謀益甚。
〔使,疏吏翻。〕
元貞知景有異志,累啟還朝。
〔景求輔貞見上卷上年。朝,直遙翻。〕
景謂曰:「河北事雖不果,江南何慮失之,何不小忍!」貞懼,逃歸建康,具以事聞;上以貞為始興內史,亦不問景。
〔帝既不問景,又不為之備,蓋耄期倦勤,直付之無可柰何。〕
臨賀王正德,所至貪暴不法,屢得罪於上,
〔正德既奔魏而逃歸,上復其本封。正德志行無悛,常公行劫掠;及隨豫章王北侵,又委軍而走,為有司所奏。上詔曰:「汝往年在蜀,昵近小人,猶謂少年情志未定。更於吳郡殺戮無辜,劫盜財物。及還京師,專為逋逃,乃至江乘要道,湖頭斷路,奪人妻妾,略人子女。我每加覆掩,冀汝自新,了無悛革,怨讎逾甚,匹馬奔亡,志懷反噬。汝既來歸,又令仗節董戎前驅。豈謂汝狼心不改,志欲覆敗國計以快汝心。今宥汝以遠。」於是免官削爵,徙臨海;未至徙所,追赦之;復以朱异之言封臨賀王。為丹楊尹,坐所部多劫盜去職。出為南兗州,在任苛刻,人不堪命。從是黜廢,轉增憤恨。〕
由是憤恨,陰養死士,儲米積貨,幸國家有變;景知之。正德在北與徐思玉相知,
〔謂奔魏時也。〕
景遣思玉致牋於正德曰:「今天子年尊,姦臣亂國,以景觀之,計日禍敗。大王屬當儲貳,中被廢黜,
〔詳見一百四十九卷普通三年。被,皮義翻。〕
四海業業,歸心大王。景雖不敏,實思自效,願王允副蒼生,鑒斯誠款!」正德大喜曰:「侯公之意,闇與吾同,天授我也!」報之曰:「朝廷之事,如公所言。僕之有心,為日久矣。今僕為其內,公為其外,何有不濟!機事在速,今其時矣。」
鄱陽王範密啟景謀反。時上以邊事專委朱异,動靜皆關之,异以為必無此理。上報範曰:「景孤危寄命,譬如嬰兒仰人乳晡,
〔仰,牛向翻。〕
以此事勢,安能反乎!」範重陳之曰:「不早翦撲,禍及生民。」
〔重,直用翻。撲,普卜翻。〕
上曰:「朝廷自有處分,不須汝深憂也。」
〔此亦報範之言,非面語之也。處,昌呂翻。分,扶問翻。〕
範復請以合肥之眾討之,上不許。
〔範非景敵也。使上許範而進兵討景,肉投餒虎耳。復,扶又翻;下不復同。〕
朱异謂範使曰:「鄱陽王遂不許朝廷有一客!」自是範啟,异不復為通。
〔使,疏吏翻;下同。為,于偽翻。〕
景邀羊鴉仁同反,鴉仁執其使以聞。
〔羊鴉仁自懸瓠還,頓軍淮上。〕
异曰:「景數百叛虜,何能為!」敕以使者付建康獄,俄解遣之。景益無所憚,啟上曰:「若臣事是實,應罹國憲;如蒙照察,請戮鴉仁!」
〔考異曰:梁書、南史皆云「並抑不奏」。典略,「朱异拒之」 云云。今從太清紀。〕
景又言:「高澄狡猾,寧可全信!陛下納其詭語,求與連和,臣亦竊所笑也。臣寧堪粉骨,投命讎門,
〔讎門,謂高氏也。〕
乞江西一境,受 臣控督。如其不許,即帥甲騎,臨江上,向閩、越,非唯朝廷自恥,亦是三公旰食。」
〔帥,讀曰率。騎,奇寄翻。旰,古按翻。〕
上使朱异宣語答景使曰:「譬如 貧家,畜十客、五客,尚能得意;
〔畜,吁玉翻。〕
朕唯有一客,致有忿言,亦朕之失也。」益加賞賜錦綵錢布,信使相望。
〔史言帝養成侯景之禍以敗國亡身。〕
戊戌,景反於壽陽,以誅中領軍朱异、少府卿徐驎、太子右衛率陸驗、制局監周石珍為名。
〔驎,離珍翻。李延壽曰:制局小司,專典兵力,雲陛天啟,互設蘭錡,羽林精卒,重屯廣衛。至於元戎啟轍,武候遮迾,清道晨行,按轡督察,往來馳騖。輦轂驅投,分部親承几案,領護所攝,手總成規。蕭子顯曰:尚書外司領武官,有制局監,監內器仗兵役,亦用寒人之被恩倖者。率,所律翻。〕
异等皆以姦佞驕貪,蔽主弄權,為時人所疾,故景託以興兵。驎、驗,吳郡人;石珍,丹楊人。驎、驗迭為少府丞,以苛刻為務,百賈怨之,
〔賈,音古。〕
异尤與之暱,
〔暱,尼質翻。〕
世人謂之「三蠹」。
司農卿傅岐,梗直士也,嘗謂异曰:「卿任參國鈞,榮寵如此。比日所聞,
〔比,毗至翻。〕
鄙穢狼籍,若使聖主發悟,欲免得乎!」异曰:「外間謗黷,知之久矣。心苟無愧,何恤人言!」岐謂人曰:朱彥和將死矣。
〔朱异,字彥和。〕
恃諂以求容,肆辯以拒諫,聞難而不懼,
〔難,乃旦翻。〕
知惡而不改,天奪之鑒,其能久乎!」
景西攻馬頭,
〔景自渦陽之敗,南走馬頭,戍主劉神茂迎候之以入壽陽,當塗之馬頭也。今又自壽陽西攻馬頭,則此馬頭在壽陽之西,當淮津濟渡之要,縛馬頭以登舟,又非當塗之馬頭也。當塗之馬頭郡在壽陽東。考異曰:梁書云:「執太守劉神茂」。按神茂素附於景,無煩攻執。今從太清紀、典略。〕
遣其將宋子仙東攻木柵,
〔木柵在荊山西。〕
執戍主曹璆等。
〔璆,音求,又渠幽翻。〕
上聞之,笑曰:是何能為!吾折箠笞之。」
〔此即朱异謂「景數百叛虜何能為」之說也。君驕昏而臣貪昧,禍至不懼,以自取敗亡。折,之舌翻。〕
敕購斬景者,封三千戶公,除州刺史。甲辰,詔以合州刺史鄱陽王範為南道都督,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為北道都督,
〔五代志,封山縣屬合浦郡。〕
司州刺史柳仲禮為西道都督,通直散騎常侍裴之高為東道都督,以侍中開府儀同三司邵陵王綸持節董督眾軍以討景。正表,宏之子;仲禮,慶遠之孫;之高,邃之兄子也。
〔宏,上之弟;正表、正德兄弟,皆其子也。柳慶遠、裴邃,皆天監名臣。〕
20九月,東魏濮陽武公婁昭卒。
〔濮,博木翻。〕
21侯景聞臺軍討之,問策於王偉,偉曰:「邵陵若至,彼眾我寡,必為所困。不如棄淮南,
〔壽陽,古淮南郡治所。〕
決志東向,帥輕騎直掩建康;
〔帥,讀曰率。〕
臨賀反其內,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兵貴拙速,宜即進路。」景乃留外弟中軍大都督王顯貴守壽陽;癸未,詐稱遊獵,出壽陽,人不之覺。冬,十月,庚寅,景揚聲趣合肥,而實襲譙州,
〔此譙州非渦陽之譙州。魏收志:梁置譙州於新昌城,領高塘、臨徐、南梁、新昌郡。〕
其地當在唐廬、和二州之間。宋白曰:梁大同三年,割北徐州之新昌、南譙州之北譙,立為南譙州,居桑根山西,今滁州城是也。〕助防董紹先開城降之。
〔考異曰:太清紀云:「十三年,陷譙城。」下又云:「十三日,以瑀王質巡江遏防。」典略上作「庚戌」,下作「庚子」。按此月戊子朔,蓋三日庚寅也。〕
執刺史豐城侯泰。泰、範之弟也;先為中書舍人,
〔先,悉薦翻。〕
傾財以事時要,超授譙州刺史。至州,徧發民丁,使擔腰輿、扇、繖等物,
〔腰輿者,人舉之而行,其高纔至腰。繖,蘇旰翻,又蘇旱翻,蓋也。〕
不限士庶;恥為之者,重加杖責,多輸財者,即縱免之,由是人皆思亂。及侯景至,人無戰心,故敗。
庚子,詔遣寧遠將軍王質帥眾三千巡江防遏。景攻歷陽太守莊鐵,丁未,鐵以城降。
〔降,戶江翻。〕
因說景曰:「國家承平歲久,人不習戰,聞大王舉兵,內外震駭,宜乘此際速趨建康,
〔說,式芮翻。趨,七喻翻。〕
可兵不血刃而成大功。若使朝廷徐得為備,內外小安,遣羸兵千人直據采石,
〔羸,倫為翻。〕
大王雖有精甲百萬,不得濟矣。」景乃留儀同三司田英、郭駱守歷陽,以鐵為導,引兵臨江。江上鎮戍相次啟聞。上問討景之策於都官尚書羊侃,侃請「以二千人急據采石,令邵陵王襲取壽陽;使景進不得前,退失巢穴,烏合之眾,自然瓦解。」朱异曰:「景必無渡江之志。」遂寢其議。侃曰:「今茲敗矣!」
戊申,以臨賀王正德為平北將軍,都督京師諸軍事,屯丹楊郡。
〔盧循之寇建康也,徐赤特敗於張侯橋,循兵大上,至丹楊郡。則丹楊郡治蓋近江渚。〕
正德遣大船十艘,詐稱載荻,密以濟景。
〔艘,蘇遭翻。荻,音狄。〕
景將濟,慮王質為梗,使諜視之。會臨川大守陳昕啟稱:「采石急須重鎮,王質水軍輕弱,恐不能濟。」
〔恐其不能濟國事也。諜,徒協翻。昕,許斤翻。〕
上以昕為雲旗將軍,代質戍采石,徵質知丹楊尹事。昕,慶之之子也。
〔陳慶之有入洛之功。〕
質去采石。而昕猶未下渚。諜告景云:「質已退。」
〔未下渚者,未下秦淮渚也。諜,徒協翻。〕
景使折江東樹枝為驗,諜如言而返,景大喜曰:「吾事辦矣!」己酉,自棋江濟于采石,有馬數百匹,兵八千人。是夕,朝廷始命戒嚴。
景分兵襲姑孰,執淮南太守文成侯寧。
〔晉成帝初於姑孰僑立淮南郡。五代志:丹楊郡當塗縣,舊置淮南郡。〕
南津校尉江子一帥舟師千餘人,欲於下流邀景;
〔帥,讀曰率。〕
其副董桃生,家在江北,與其徒筅潰走。子一收餘眾,步還建康。子一,子四之兄也。
太子見事急,戎服入見上,
〔入見,賢遍翻。〕
稟受方略,上曰:「此自汝事,何更問為!內外軍事,悉以付汝。」
〔考異曰:太清紀云:「太宗見事急,乃入,面啟高祖曰:『請以軍事並以重付,願不勞聖心。』南史云:「帝曰『此自汝事,何更問為!』今從典略。〕
太子乃停中書省,指授軍事,物情惶駭,莫有應募者。朝廷猶不知臨賀王正德之情,命正德屯朱雀門,寧國公大臨屯新亭,大府卿韋黯屯六門,繕脩宮城,為受敵之備。大臨,大器之弟也。
〔大臨、大器,皆太子鋼之子。〕
己酉,景至慈湖。建康大駭,御街人更相劫掠,
〔更,工衡翻。〕
不復通行。
〔復,扶又翻。〕
赦東、西冶、尚方錢署及建康繫囚,以揚州刺史宣城王大器都督城內諸軍事,以羊侃為軍師將軍副之,南浦侯推守東府,
〔劉禪建興八年,立南浦縣,屬巴東郡。〕
西豐公大春守石頭,
〔沈約曰:吳立豐縣,屬臨川郡;晉武帝太康元年,更名西豐。〕
輕車長史謝禧、始興太守元貞守白下,韋黯與右衛將軍柳津等分守宮城諸門及朝堂。
〔朝,直遙翻。〕
推,秀之子;
〔安成王秀,上弟也。〕
大春,大臨之弟;津,仲禮之父也。攝諸寺庫公藏錢,聚之德陽堂,以充軍實。
〔攝,收也。諸寺,謂十二寺也。藏,徂浪翻。天監六年,改閱武堂為德陽堂,在南闕前。〕
庚戌,侯景至板橋,
〔張舜民曰:出秦淮西南行,循東岸,行小夾中,十里過板橋店。〕
遣徐思玉來求見上,實欲觀城中虛實。上召問之。思玉詐稱叛景請間陳事,上將屏左右,
〔屏,必郢翻。〕
舍人高善寶曰:「思玉從賊中來,情偽難測,安可使獨在殿上!」朱异侍坐,曰:「徐思玉豈刺客邪!」思玉出景啟,言「异等弄權,乞帶甲入朝,除君側之惡。」异甚慚悚。
〔朝,直遙翻。〕
景又請遣了事舍人出相領解,
〔了事,猶言曉事也。領,總錄也;解,分判也;領解,言總錄景所欲言之事而分判是非也。凡此皆侯景詭言,以怠梁朝君臣,使無戰心。〕
上遣中書舍人賀季、主書郭寶亮隨思玉勞景于板橋。
〔勞,力到翻。〕
景北面受敕,季曰:「今者之舉何名﹖」景曰:「欲為帝也!」王偉進曰:「朱异等亂政,除姦臣耳。」景既出惡言,遂留季,獨遣寶亮還宮。
百姓聞景至,競入城,公私混亂,無復次第,
〔復,扶又翻。〕
羊侃區分防擬,皆以宗室間之。
〔間,古莧翻。〕
軍人爭入武庫,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
〔所司,謂武庫令之屬。〕
侃命斬數人,方止。是時,梁興四十七年,
〔天監十八,普通七,大通二,中大通六,大同十一,中大同一,至是年太清二年,通四十七年。〕
境內無事,公卿在位 及閭里士大夫罕見兵甲,賊至猝迫,公私駭震。宿將已盡,後進少年並出在外,
〔將,即亮翻。少,詩照翻。〕
軍旅指撝,一決於侃,侃膽力俱壯,太子深仗之。
〔仗,除兩翻,憑仗也。〕
辛亥,景至朱雀桁南,
〔桁,戶剛翻。〕
太子以臨賀王正德守宣陽門,東宮學士新野庾信守朱雀門,帥宮文武三千餘人營桁北。太子命信開大桁以挫其鋒,正德曰:「百姓見開桁,必大驚駭,可且安物情。」太子從之。 俄而景至,信帥眾開桁,始除一舶,
〔帥,讀曰率;下同。舶,旁陌翻。大舟曰舶。〕
見景軍皆著鐵面,
〔著,陟略翻。〕
退隱于門。信方食甘蔗,
〔甘蔗,生於南 方,狀如紫竹,圍數寸,高丈餘。以刀去皮切食,其味甘冷,解煩析酲。楚辭所謂「泰尊柘漿析朝酲」,司馬相如子迣賦所謂「諸柘」者也。蔗,之夜翻。〕
有飛箭中門柱,信手甘蔗,應弦而落,遂棄軍走。南塘遊軍沈子睦,臨賀王正德之黨 也,復閉桁渡景。
〔景至秦淮南岸,子睦領遊軍在南塘,庾信既走,北岸無兵,子睦因得閉桁以渡景兵。中,竹仲翻。復,扶又翻。〕
太子使王質將精兵三千援信, 至領軍府,遇賊,未陳而走。正德帥眾於張侯橋迎景,馬上交揖,既入宣陽門,望闕而拜,歔欷流涕,隨景渡淮。景軍皆著青袍,正德軍並著絳袍,碧裏,
〔陳,讀 曰陣。歔,音虛。欷,許既翻,又音希。著,陟略翻。〕
既與景合,悉反其袍。景乘勝至闕下,城中恟懼,
〔恟,許拱翻。〕
羊怳詐稱得射書云:「邵陵王、西昌侯 援兵已至近路。」
〔邵陵王綸兵時已渡江向鍾離。西昌侯淵藻時鎮京口。〕
眾乃小安。西豐公大春棄石頭,奔京口;謝禧、元貞棄白下走;津主彭文粲等以石頭城降 景,
〔降,戶江翻。〕
景遣其儀同三司干子悅守之。〕
壬子,景列兵繞臺城,旛旗皆黑,射啟於城中曰:
〔射,而亦翻。〕
「朱异等蔑弄朝權,輕作威福,
〔朝,直遙翻。〕
臣為所陷,欲加屠戮。陛下若誅朱异等,臣則斂轡北歸。」上問太子:「有是乎﹖」對曰:「然。」上將誅之。太子曰:「賊以异等為名耳;今日殺之,無救於急,適足貽笑,將來俟賊平誅之未晚。」上乃止。
景繞城既阋,
〔阋,作答翻,周也。〕
百道俱攻,鳴鼓吹脣,喧聲震地。縱火燒大司馬、東、西華諸門。羊侃使鑿門上為竅,
〔竅,苦弔翻,空也,穴也。〕
下水沃火;太子自奉銀鞍,往賞戰士;直閤將軍朱思帥戰士數人踰城出外灑水,久之方滅。賊又以長柯斧斫東掖門,門將開,羊侃鑿扇為孔,
〔扇,門扇也。〕
以槊刺殺二人,斫者乃退。
〔刺,七亦翻。〕
景據公車府,
〔蕭子顯齊志:公車令,屬領軍,以受天下章奏。梁制,公車令屬衛尉,其署舍在臺城門外,故景得據之。府者,署舍之通稱。〕
正德據左衛府,景黨宋子仙據東宮,范桃棒據同泰寺。
〔棒,部項翻。〕
景取東宮妓數旦,分給軍士。
〔妓,渠綺翻,女樂也。〕
東宮近城,
〔近臺城也。〕
景眾登其牆射城內。
〔射,而亦翻;下臨射、亦射、弓射同。〕
至夜,景於東宮置酒奏樂,太子遣人焚之,臺殿及所聚圖書皆盡。景又燒乘黃廄、士林館、太府寺。
〔大同中,於臺城西立士林館,使朱异、顧琛、孔子袪等遞互講述。乘,繩證翻。〕
癸丑,景作木驢數百攻城,城上投石碎之。景更作尖項木驢,石不能破。
〔更,工衡翻。杜佑曰:以木為脊,長一丈,徑一尺五寸,下安六腳,下闊而上尖,高七尺,內可容六人,以濕牛皮蒙之,人蔽其下昇,直抵城下,木石鐵火所不能敗,用以攻城,謂之木驢。〕
羊侃使作雉尾炬,灌以膏蠟,叢擲焚之,俄盡。
〔杜佑曰:鷰尾炬,縛葦草為之,分為兩岐,如鷰尾狀,以油蠟灌之,加火,從城墜下,使人騎木驢而燒之。侃之作雉尾炬也,施鐵鏃,以油灌之,擲驢上焚之。〕
景又作登城樓,高十餘丈,欲臨射城中。
〔高,居傲翻。射,而亦翻。〕
侃曰:「車高塹虛,彼來必倒,可臥而觀之。」及車動,果倒。
〔塹,七豔翻。〕
景攻既不克,士卒死傷多,乃築長圍以絕內外,又啟求誅朱异丟。城中亦射賞格出外曰:
〔射,而亦翻;下同。〕
「有能送景首者,授以景位,并錢一億萬,布絹各萬匹。」朱异、張綰議出兵擊之,問羊侃,侃曰:「不可。今出人若少,
〔少,詩沼翻。〕
不足破賊,徒挫銳氣;若多,則一旦失利,門隘橋小,必大致失亡。」异等不從,使千餘人出戰;鋒未及交,退走,爭橋赴水死者大半。
侃子鷟,為景所獲,
〔鷟,士角翻。〕
執至城下,以示侃,侃曰:「我傾宗報主,猶恨不足,豈計一子,幸早殺之!」數日,復持來,
〔復,扶又翻。〕
侃謂鷟曰:「久以汝為死矣,猶在邪!」引弓射之。景以其忠義,亦不之殺。
莊鐵慮景不克,託稱迎母,與左右數十人趣歷陽,
〔趣,七喻翻。〕
先遣書紿田英、郭駱曰:
〔紿,待多翻。〕
「侯王已為臺軍所殺,國家使我歸鎮。」駱等大懼,棄城奔壽陽,鐵入城,不敢守,奉其母奔尋陽。
十一月,戊午朔,刑白馬,祀蚩尤於太極殿前。
〔應劭曰:蚩尤亦古天子,好五兵,故祭之求福祥。薛瓚曰:蚩尤,庶人之貪者,非天子也。管仲曰:割廬山發而出水,金從之,蚩尤受之,以作劍戟。〕
臨賀王正德即帝位於儀賢堂,
〔天監六年,改聽訟堂為儀賢堂,在南闕前。〕
下詔稱:「普通以來,姦邪亂政,上久不豫,社稷將危。河南王景,釋位來朝,
〔左傳:王子朝曰:「諸侯釋位以間王政。」朝,直遙翻。〕
猥用朕躬,紹茲寶位,可大赦,改元正平。」立其世子見理為皇太子,以景為丞相,妻以女,
〔妻,七細翻。〕
并出家之寶貨悉助軍費。
於是景營於闕前,分其兵二千人攻東府;南浦侯推拒之,三日,不克。景自往攻之,矢石雨下,宣城王防閤許伯眾潛引景登城。
〔宣城王大器,太子之長子也。許伯眾為其防閤,在東府,故得為景內應。姚思廉梁書作「許鬱華」,時為東府東北樓主。〕
辛酉,克之;殺南浦侯推及城中戰士三千人,載其尸聚於杜姥宅,遙語城中人曰:
〔語,牛倨翻。〕
「若不早降,正當如此!」
〔降,戶江翻。〕
景聲言上已晏駕,雖城中亦以為然。壬戌,太子請上巡城,上幸大司馬門,城上聞蹕聲,皆鼓譟流涕,眾心粗安。
〔粗,坐五翻。〕
江子一之敗還也,
〔謂自采石下流敗還之時。〕
上責之。 子一拜謝曰:「臣以身許國,常恐不得其死;今所部皆棄臣去,臣以一夫安能擊賊!若賊遂能至此,臣誓當碎首以贖前罪,不死闕前,當死闕後。」乙
【章:十二行 本「乙」作「癸」;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亥,子一啟太子,與弟尚書左丞子四、東宮主帥子五帥所領百餘人開承明門出戰。
〔主帥,所類翻。五帥,讀曰 率。〕
子一直抵賊營,賊伏兵不動。
〔未測其情,故不動。〕
子一呼曰:「賊輩何不速出!」久之,賊騎出,夾攻之。 子一徑前,弔槊刺賊;從者莫敢繼,賊解其肩而死。子四、子五相謂曰:「與兄俱出,何面獨旋!」皆免冑赴賊。子四中擡,洞胸而死;
〔呼,火故翻。刺,七亦 翻。從,才用翻。中,竹仲翻。擡,與槊同,色角翻。〕
子五傷脰,還至塹,一慟而絕。
〔江子一兄弟駢肩以死於闕下,而不足以衛社稷,悲夫!古人所以重折衝千 里之外者也。塹,七豔翻。〕
景初至建康,謂朝夕可拔,號令嚴整,士卒不敢侵暴。及屢攻不克,人心離沮。景恐援兵四集,一旦潰去;又食石頭常平諸倉既盡,軍中乏食;乃縱士卒掠奪民米及金帛子女。是後米一升至十八萬錢,人相食,餓死者什五六。
乙丑,景於城東、西起土山,驅迫士民,不限貴賤,亂加毆捶,疲羸者因殺以填山,號哭動地。
〔毆,烏口翻。捶,止藥翻。羸,倫為翻。號,戶刀翻。〕
民不敢竄匿,並出從之,旬日間,眾至數萬。城中亦築土山以應之。太子、宣城王已下,皆親負土,執畚鍤,
〔畚,布袞翻,所以盛土。鍤,側洽翻,所以鍬土。〕
於山上起芙蓉層樓,高四丈,飾以錦罽,
〔芙蓉層樓,下施棉栱,層層疊出,若芙蓉花然。錦,綵帛。罽,毳布也,織毛為之。高,居傲翻。罽,音居例翻。〕
募敢士二千人,厚衣袍鎧,謂之「僧騰客」,
〔衣,於既翻;下衣錦同。〕
分配二山,
〔二山,謂東土山、西土山也。〕
晝夜交戰不息。會大雨,城內土崩;賊乘之,垂入,苦戰不能禁。羊侃令多擲火,為火城以斷其路,
〔斷,音短。〕
徐於內築城,賊不能進。
景募人奴降者,悉免為良;
〔降,戶江翻。〕
得朱异奴,以為儀同三司,异家貲產悉與之。奴乘良馬,衣錦袍,於城下仰詬异曰:
〔詬,苦候翻。〕
「汝五十年仕宦,方得中領軍;我始事侯王,已為儀同矣!」於是三日之中,群奴出就景者以千數,景皆厚撫以配軍,人人感恩,為之致死。
〔凡為奴者,皆群不逞也;一旦免之為良,固已踴躍,況又資之以金帛,安得不為賊致死乎!士大夫承平之時,虐用奴婢,豈特誤其身,誤其家,亦以誤國事,可不戒哉!為,于偽翻。〕
荊州刺史湘東王繹聞景圍臺城,丙寅,戒嚴,移檄所督湘州刺史河東王譽、擁州刺史岳陽王譽、
〔雍,於用翻。〕
江州刺史當陽公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恪等,發兵入援。大心,大器之弟;恪,偉之子也。
〔南平王偉,上弟也。〕
朱异遺景書,為陳禍福。
〔遺,于季翻。為,于偽翻。〕
景報書,并告城中士民,以為:「梁自近歲以來,權倖用事,割剝齊民,以供嗜欲。如曰不然,公等試觀:今日國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姜百室,僕從數千,不耕不織,
〔從,才用翻。〕
錦衣玉食;不奪百姓,從何得之!
〔景書及此,异等其何辭以對!〕
僕所以趨赴闕庭,指誅權佞,非傾社稷。今城中指望四方入援,吾王侯、諸將,志在全身,誰能竭力致死,與吾爭勝負哉!
〔將,即亮翻。〕
長江天險,二曹所歎,
〔事見魏文帝紀。〕
吾一葦航之,
〔詩國風曰: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註:杭,渡也。箋云:誰謂河水廣歟﹖一葦加之則可以渡之。喻狹也。〕
日明氣淨。自非天人允協,何能如是!幸各三思,自求元吉!」
景又奉啟於東魏主,稱:「臣進取壽春,暫欲停憩。而蕭衍識此運終,自辭寶位;臣軍未入其國,已投同泰捨身。去月二十九日,
〔去月,謂前此月也。〕
屆此建康。江海未蘇,干戈暫止,永言故鄉,人馬同戀。尋當整轡,以奉聖顏。臣之母、弟,久謂屠滅,近奉明敕,始承猶在。
〔承,猶奉也。言奉近敕,始知母弟尚在也。〕
斯乃陛下寬仁,大將軍恩念,臣之弱劣,知何仰報!今輒齎啟迎臣母、弟、妻、兒,伏願聖慈,特賜裁放!」
〔景欲卑辭以迎其家,高澄兄弟詎能墮其數中邪!〕
己巳,湘東王繹遣司馬吳曄、天門太守樊文皎等將兵發江陵。
陳昕為景所擒,景與之極飲,使昕收集部曲,欲用之。昕不可,景使其儀同三司范桃棒囚之。昕因說桃棒,
〔說,式芮翻。〕
使帥所部襲殺王偉、宋子仙,詣城降。桃棒從之,潛遣昕夜縋入城。
〔帥,讀曰率。降,戶江翻;下同。縋,馳偽翻。〕
上大喜、敕鐫銀券賜桃棒曰:
〔鐫,子全翻,刻也,雕也。〕
「事定之日,封汝河南王,即有景眾,并給金帛女樂。」太子恐其詐,猶豫不決,上怒曰:「受降常理,何忽致疑!」太子召公卿會議,朱异、傅岐曰:「桃棒降必非謬。桃棒既降,賊景必驚,乘此擊之,可大破也。」太子曰:「吾堅城自守以俟外援,援兵既至,賊豈足平!此萬全策也。今開門納桃棒,桃棒之情,何易可知!
〔易,以豉翻。〕
萬一為變,悔無所及;社稷事重,須更詳之。」异曰:「殿下若以社稷之急,宜納桃棒;如其猶豫,非异所知。」太子終不能決。桃棒又使昕啟曰:「今止將所領五百人,若至城門,皆自脫甲,乞朝廷開門賜容。事濟之後,保擒侯景。」
〔考異曰:太清紀、南史皆云:「桃構求以甲士二千人來降,以景首應購。」今從典略。〕
太子見其懇切,愈疑之。朱异撫膺曰:「失比,社稷事去矣!」太子綱固多疑少斷,朱异拊膺於此時,何其晚也!〕俄而桃棒為部下所告,景拉殺之。
〔拉,盧合翻。拉其幹而殺之。〕
陳昕不知,如期而出,景邀得之,逼使射書城中曰:
〔射,而亦翻。〕
「桃棒且輕將數十人先入。」
〔將,即亮翻。〕
景欲衷甲隨之,昕不肯,期以必死,乃殺之。
景使蕭見理與儀同三司盧暉略戍東府。見理凶險,夜,與群盜剽劫於大桁,中流矢而死。
〔剽,匹妙翻。中,竹仲翻。〕
邵陵王綸行至鍾離,聞侯景已渡采石,綸晝夜兼道,旋軍入援,濟江,中流風起,人馬溺者什一二。
〔盧循之亂,劉裕冒風濟江而風止。侯景之亂,綸濟江而風起,豈天之欲亡梁邪!是以善觀人之國者,必觀之天人祐助之際也。〕
遂帥寧遠將軍西豐公大春、
〔沈約志:西豐縣屬臨川郡,吳立。〕
新塗公大成、
〔帥,讀曰率。「新塗」或作「新淦」,沈約志:新淦縣,漢屬豫章郡。〕
永安侯確、安南侯駿、
〔是皆以古縣名為侯國。吳分烏程、餘杭立永安縣,晉已改為武康。晉武帝分江安立安南縣,五代志無之。〕
前譙州刺史趙伯超、武州刺史蕭弄璋等,
〔武陵郡,梁置武州。〕
步騎三萬自京口西上。
〔上,時掌翻。〕
大成,大春之弟;確,綸之子;駿,懿之孫也。
景遣軍至江乘拒綸軍。趙伯超曰:「若從黃城大路,必與賊遇,不如徑指鍾山,
〔鍾山,即蔣山,吳孫權立蔣子文廟於是山,又以其祖諱鍾,改名蔣山。〕
突據廣莫門,出賊不意,城圍必解矣。」綸從之,夜行失道,迂二十餘里,
〔汙,音于,又音紆,曲也,遠也。〕
庚辰旦,營于蔣山。景見之大駭,悉送所掠婦女、珍貨於石頭,具舟欲走。分兵三攻綸,綸與戰,破之。時山巔寒雪,乃引軍下愛敬寺。
〔帝事文皇帝、獻皇后孝於鍾山,造大愛敬寺以資福。〕
景陳兵於覆舟山北,乙酉,綸進軍玄武湖側,
〔考異曰:太清紀云:「二十九日」,典略云:「壬午」,今從梁帝紀。〕
與景對陳,不戰。
〔陳,讀曰陣。〕
至暮,景更約明日會戰,綸許之。安南侯駿見景軍退,以為走,即與壯士逐之;景旋軍擊之,駿敗走,趣綸軍。趙伯超望見,亦引兵走,景乘勝追擊之,諸軍皆潰。綸收餘兵近千人,
〔近,其靳翻。〕
入天保寺;景追之,縱火燒寺。綸奔朱方,
〔丹徒,春秋朱方之地,時為蘭陵武進縣。〕
士卒踐冰雪,往往墮足。景悉收綸輜重,
〔重,直用翻。〕
生擒西豐公大春、安前司馬莊丘慧、主帥霍俊等而還。
〔帝置二百四十號將軍,有安前將軍,置長史、司馬。帥,所類翻。還,從宣翻,又如字。考異曰:典略作「廣陵令崔俊。」南史作「直閤將軍胡子約,廣陵令霍雋。」今從太清紀。〕
丙戌,景陳所獲綸軍首虜鎧仗及大春等於城下,使言曰:「邵陵王已為亂兵所殺。」霍俊獨曰:「王小失利,已全軍還京口。城中但堅守,援軍尋至。」賊以刀毆其背,
〔毆,烏口翻。〕
俊辭色彌厲;景義而釋之,臨賀王正德殺之。
是日晚,鄱陽王範遣其世子嗣與西豫州裴之高、建安太守趙鳳舉
〔晉安帝分廬江郡立晉熙郡及懷寧縣,梁置西豫州,隋為同安郡,唐為舒州。五代志:沔陽郡竟陵縣,舊有京山縣,齊置建安郡。但其地在漢陽,與舒州勢不相接。壽陽、義陽之間有建安戍,蕭子顯齊志及五代志皆不言於此置郡。五代志又云:黃州麻城縣,梁建寧郡。或者史以建寧為建安歟﹖更改。〕
各將兵入援,軍于蔡洲,
〔將,即亮翻。考異曰:梁帝紀作「張公洲」。今從太清紀。〕
以待上流諸軍,範以之高督江右援軍事。景悉驅南岸居民於水北,
〔此謂秦淮水也。〕
焚其廬舍,大街已西,掃地俱盡。
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鎮鍾離,
〔隋志有封山縣,屬合浦郡,蓋梁置也。〕
上召之入援,正表託以船糧未集,不進。景以正表為南兗州刺史,封南郡王。正表乃於歐陽立柵以斷援軍,
〔斷,音短。水經註:邘溝水上承歐陽,引江入埭,六十里至廣陵城。以地望考之,此歐陽在今真州界。按江、淮之間地名歐陽,見於史者非一處:裴邃移長孫稚欲營歐陽,在壽春境上;吳喜使蕭道成留軍歐陽,在淮陰界。〕
帥眾一萬,聲言入援,實欲襲廣陵。密書誘廣陵令劉詢,使燒城為應,
〔誘,音酉。〕
詢以告南兗州刺史南康王會理。十二月,會理使詢帥步騎千人夜襲正表,大破之;
〔帥,讀曰率。騎,奇寄翻;下同。〕
正表走還鍾離。詢收其兵糧,歸就會理,與之入援。
癸巳,侍中、都官尚書羊侃卒,城中益懼。侯景大造攻具,陳於闕前,大車高數丈,一車二十輪,丁酉,復進攻城,
〔高,居報翻。復,扶又翻。〕
以蝦鞾車運土填塹。
湘東王繹遣世子方等將步騎一萬入援建康,
〔將,即亮翻;下同。〕
庚子,發公安。繹又遣竟陵太守王僧辯將舟師萬人,出自漢川,載糧東下。
〔漢水逕竟陵郡入江。考異曰:太清紀云:「僧辯將精卒二萬。」今從梁書。〕
方等有俊才,善騎射,每戰,親犯矢石,以死節自任。
〔為人臣子,固當以身許國,然存其身者,所以存國也。兩陳相向,勝負未分,危機交急,親犯矢石以帥厲將士,可一用之耳,豈可以為常哉!方等以死節自任,以親犯矢石為常,此其所以敗死於湘川也。若方等者,謂之必死之將可也;若論臣子大節,則全其身以全國家,斯得謂之忠孝矣。〕
壬寅,侯景以火車焚臺城東南樓。材官吳景,有巧思,
〔思,相吏翻。〕
於城內構地為樓,火纔滅,新樓即立,賊以為神。景因火起,潛遣人於其下穿城。城將崩,乃覺之;
〔詳觀上下文,「景因火起」作「賊因火起」則於當時事勢文理為明順。蓋侯與吳景殽亂也,讀者難以明辨。〕
吳景於城內更築迂城,迂,憂俱翻,汙曲也。〕狀如卻月以擬之,兼擲火,焚其攻具,賊乃退走。
太子遣洗馬元孟恭將千人自大司馬門出盪,孟恭與左右奔降於景。
己酉,景土山稍逼城樓,柳津命作地道以取其土,外山崩,壓賊且盡。又於城內作飛橋,懸罩二土山。景眾見飛橋迴出,崩騰而走;城內擲雉尾炬,焚其東山,樓柵蕩盡,賊積死於城下。
〔死於城下者,豈真賊哉﹖侯景驅民以攻城,以其黨迫蹙於後,攻城之人,退則死於賊手,進則死於矢石。嗚呼!積死於城下者,得非梁之赤子乎!〕
乃棄土山不復脩,自焚其攻具。
〔復,扶又翻。〕
材官將軍宋嶷降於景,
〔嶷,魚力翻。降,戶江翻。〕
教之引玄武湖水以灌臺城,闕前皆為洪流。
上徵衡州刺史韋粲為散騎常侍,
〔吳孫亮太平二年,分長沙東部都尉立湘東郡,今之衡州。按五代志,梁置衡州於南海郡含洭縣;湘東之衡州,隋平陳始置。〕
以都督長沙歐陽頠監州事。粲,放之子也,
〔韋放見一百五十一卷大通元年。監,工銜翻。〕
還,至廬陵,聞侯景亂,粲簡閱部下,得精兵五千,倍道赴援。至豫章,聞景已出橫江,粲就內史劉孝儀謀之, 孝儀曰:「必如此,當有敕。豈可輕信人言,妄相驚動!或恐不然。」時孝儀置酒,粲怒,以杯抵地曰:「賊已渡江,便逼宮闕,水陸俱,何暇有報!假令無敕,豈 得自安!韋粲今日何情飲酒!」即馳馬出部分。將發,
〔分,扶問翻。〕
會江州刺史當陽公大心遣使邀粲,
〔使,疏吏翻。〕
粲乃馳往見大心曰:「上游藩鎮,江州 去京最近,
〔按沈約志,江州去京水行一千四百里。〕
殿下情計城宜在前。但中流任重,當須應接,不可闕鎮。今宜且張聲勢,移鎮湓城,
【張:知亮翻。】
遣偏將 賜隨,
〔將,即亮翻;下在將同。〕
於事便足。」大心然之,遣中兵柳昕帥兵二千人隨粲,粲至南洲,外弟司州刺史柳仲禮亦帥步騎萬餘人至橫江,
〔帥,讀曰率。〕
粲即送糧仗贍給之,并散私金帛以賞其戰士。
西豫州刺史裴之高自張公洲遣船渡仲禮,
〔考之粲傳,張公洲蓋即蔡洲。〕
丙辰夜,粲、仲禮及宣猛將軍李孝欽、
〔考異曰:梁帝紀作「李遷仕」,今從太清紀。〕
前司州刺史羊鴉仁、南陵太守陳文徹,
〔五代志:宣州南陵縣,梁置南陵郡。〕
合軍屯新林王遊苑。粲議推仲禮為大都督,報下流眾軍;
〔下流眾軍,張公洲之兵也。〕
裴之高自以年位,恥居其下,議累日不決。粲抗言於眾曰:「今者同赴國難,
〔難,乃旦翻。〕
義在除賊。所以推柳司州者,正以久捍邊疆,先為侯景所憚;且士馬精銳,無出其前。若論位次,柳在粲下,語其年齒,亦少於粲,直以社稷之計,不得復論。今日形勢,貴在將和,若人心不同,大事去矣。裴公朝之舊德,豈應復挾私情以沮大計!粲請為諸軍解之。」
〔語,牛倨翻。少,詩照翻。復,扶又翻。沮,在呂翻。為,于偽翻。〕
乃單舸至之高營,切讓之曰:
〔舸,古我翻。〕
「今二宮危逼,猾寇滔天,臣子當戮力同心,豈可自相矛楯!
〔韓非子:有鬻矛楯者曰:「吾矛之利,物無不陷也。」又曰:「吾楯之堅,物莫能陷也。」或問之曰:「以子之矛,陷子之楯,可乎﹖」鬻者不能對。後世矛楯之說祖此。〕
豫州必欲立異,鋒鏑便有所歸。」
〔言將攻之高也。〕
之高垂泣致謝,遂推仲禮為大都督。
宣城內史楊白華遣其子雄將郡兵繼至,
〔華,讀曰花。將,即亮翻;下同。〕
援軍大集,眾十餘萬,緣淮樹柵,景亦於北岸樹柵以應之。
裴之高與弟之橫以舟師一萬屯張公洲。景囚之高弟、姪、子、孫,臨水陳兵,連鏁列於陳前,以鼎鑊、刀鋸隨其後,謂曰:「裴公不降,今即烹之。」
〔於陳,讀曰陣。降,戶江翻。〕
之高召善射者使射其子,再發,皆不中。
〔使射,而亦翻。中,竹仲翻。〕
景帥步騎萬人於後渚挑戰,
〔據韋粲傳,後渚在中興寺前。挑,徒了翻。〕
仲禮欲出擊之。韋粲曰:「日晚我勞,未可戰也。」仲禮乃堅壁不出,景亦引退。
湘東王繹將銳卒三萬發江陵,留其子綏寧侯方諸居守,
〔守,手又翻。沈約志:廣州南海郡有綏寧縣,宋文帝立。〕
諮議參軍劉之迡等三上牋請留,答教不許。
〔湘東王繹非有自將入援之志也,陽為不許耳。迡,與遲同,又音奴計翻。〕
鄱陽王範遣其將梅伯龍攻王顯貴於壽陽,克其羅城;攻中城,不克而退,範益其眾,使復攻之。
〔復,扶又翻。〕
22東魏大將軍澄患民錢濫惡,議不禁民私鑄;但懸稱市門,
〔稱,尺證翻。〕
錢不重五銖,毋得入市。朝議以為年穀不登,請俟他年,乃止。
〔朝,直遙翻。〕
23魏太師泰殺安定國臣王茂而非其罪。
〔泰封安定公,故有國臣。〕
尚書左丞柳慶諫,泰怒曰:「卿黨罪人,亦當坐!」執慶於前。慶辭色不撓,
〔撓,奴教翻。〕
曰:「慶聞君蔽於事為不明,臣知而不爭為不忠。慶既竭忠,不敢愛死,但懼公為不明耳。」泰寢,亟使赦茂,不及,乃賜茂家錢帛,曰:「以旌吾過。」
24丙辰,晦,柳仲禮夜入韋粲營,部分眾軍。
〔分,扶問翻。〕
旦日,會戰,諸將各有據守,令粲頓青塘。粲以青塘當石頭中路,
〔粲傳曰:青塘迫近淮渚。據陳霸先之言,青塘即青溪塘也。〕
賊必爭之,頗憚之。仲禮曰:「青塘要地,非兄不可;若疑兵少,當更遣軍相助。」乃使直閤將軍劉叔胤助之。
〔為下韋粲敗死張本。少,詩沼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可能你会感兴趣
清·贺瑞麟
明·王肯堂
明·贺复徴
清·天花藏主人
明·王玉峰
唐·徐灵府
(宋)汝阴王明清
宋·宝昙
清·陆西星
清·高兆
宋·陈襄
明·黄佐
清·陈廷枢
清·亟斋居士
清·罗泽南
明·顾起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