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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伦汇编官常典谏诤部之6-古今图书集成
明伦汇编官常典谏诤部之6
冯景隆马应图王德新顾宪成李懋桧董基张鸣冈
饶伸郭实诸寿贤顾允成彭遵古薛敷教吴正志王
之栋等旋皆擢用顷年改调铨曹邹观光刘学曾李
复阳罗朝国赵邦柱洪文衡等于南京亦俱渐还清
秩而邹元标起自戍所累蒙迁擢其后未有一言忤
主而谓皇上忽复怒之而调之南而锢不复用岂不
厚诬皇上也哉盖皇上本无不用诸臣之心而辅臣
实决不用诸臣之策也说者谓俗流世坏宜用洁清
之臣表率之然古今廉相独推杨绾杜黄裳以其能
推贤荐士耳王安石亦有清名乃用其学术驱斥诸
贤竟以祸宋为辅臣者可不鉴于此哉其意以阴讽
李廷机廷机大恚疏辨曰人才起用臣等不惟不敢
干至尊之权亦何敢侵吏部职士昌见疏复贻书规
之廷机益不悦然帝尚未有意罪士昌也会朱赓亦
疏辨如廷机指帝乃下士昌疏命罪之吏部侍郎杨
时乔副都御史詹沂请薄罚不许诏镌三秩为广西
佥事御史宋焘论救复诋一贯刺廷机帝益怒谪焘
平定判官再谪士昌兴安典史士昌好学励名检居
恒愤时疾俗欲以身挽之故虽居散僚数有论建竟
龃龉以终士昌谪之明年礼部主事郑振先劾赓等
大罪十二言自一贯凿奸相未有之窍至今日愈出
愈奇笑李林甫卢杞秦桧之拙古权奸肆毒止一身
今乃有过去未来见在三身一贯在位锡爵为过去
赓为未来一贯去位赓为见在廷机为未来今赓与
廷机皆为见在锡爵又以过去为未来亦镌三秩调
边方用天启初赠士昌太常少卿
吕坤
按明外史本传坤字叔简宁陵人万历二年进士为
襄垣知县有异政调大同征授户部主事历郎中迁
山东参政山西按察使陕西右布政使擢右佥都御
史巡抚山西居三年召为左佥都御史历刑部左右
侍郎二十五年五月疏陈天下安危其略曰窃见元
旦以来天气昏黄日光黯淡占者以为乱征今天下
之势乱象已形而乱势未动天下之人乱心已萌而
乱人未倡今日之政皆拨乱机使之动助乱人使之
倡者也臣敢以救时要务为陛下陈之自古幸乱之
民有四一曰无聊之民温饱无由身家俱困因怀逞
乱之心冀缓须臾之死二曰无行之民气高性悍玩
法轻生居常爱玉帛子女而不得及有变则淫掠是
图三曰邪说之民白莲结社遍及四方教主传头所
在成聚倘有招呼之首此其归附之人四曰不轨之
民乘衅蹈机妄思雄长惟冀目前有变不乐天下太
平陛下约己爱人损上益下则四民皆赤子否则悉
为寇雠今天下之苍生贫富可知也自万历十年以
来无岁不灾催科如故臣久为外吏见陛下赤子冻
骨无兼衣饥肠不再食垣舍弗蔽苫未完流移日
众弃地猥多留者输去者之粮生者承死者之役君
门万里孰能仰诉今国家之财用耗竭可知矣数年
以来寿宫之费几百万织造之费几百万宁夏之变
几百万黄河之溃几百万今大工采木费又各几百
万矣土不加广民不加多非有雨菽涌金安能为计
今国家之防御疏略可知矣三大营之兵以卫京师
也乃马半羸敝人半老弱九边之兵以御外寇也皆
勇于挟上怯于临戎外卫之兵以备征调资守御也
伍缺于役占家累于需求皮骨仅存折冲奚赖设有
千骑横行兵不足用必选民丁以怨民斗怨民谁与
合战哉故人心者国家之命脉也今日之人心惟望
陛下收之而已关陇气寒土薄民生实难自造花绒
比户困趋逼提花染色日夜无休千手经年不成一
匹他若山西之绸苏松之锦绮岁额既盈加造不已
至饶州磁器西域回青不急之须徒累小民敲骨陛
下诚一切停罢而江南陕西之人心收矣以采木言
之丈八之围非百年之物深山穷谷蛇虎杂居毒雾
常多人烟绝少寒暑饥渴瘴疠死者无论矣乃一木
初卧千夫难移倘遇阻艰必成伤殒蜀民语曰入山
一千出山五百哀可知也至若海木官价虽一株千
两比来都下为费何止万金臣见楚蜀之人谈及采
木莫不哽咽苟损其数增其直多其岁月减其尺寸
而川贵湖广之人心收矣以采矿言之南阳诸府比
岁饥荒生气方苏菜色未变自责报殷户而半已惊
逃自供应矿夫工食官兵口粮而多至累死自都御
史李盛春严旨切责而抚按畏罪不敢言今矿砂无
利责民纳银而奸人仲春复为攘夺侵渔之计朝廷
得一金郡县费千倍诚敕戒使者毋散砂责银有侵
夺小民若仲春者诛无赦而四方之人心收矣官店
租银收解自赵承勋造四千之说而皇店开自朝廷
有内官之遣而事权重夫市井之地贫民求升合丝
毫以活身家者也陛下享万方之富何赖于彼且冯
保八店为屋几何而岁有四千金之课课既四千征
收何止数倍不夺市民将安取之今豪家遣仆设肆
居民尚受其殃况特遣中贵赐之敕书以压卵之威
行竭泽之计民困岂顾问哉陛下撤还内臣责有司
输课而畿甸之人心收矣天下宗室皆九庙子孙王
守仁王锦袭盖世神奸籍隔数千里而冒认王弼子
孙事隔三百年而妄称受寄财产中间伪造丝纶假
传诏旨明欺圣主暗陷亲王有如楚王衔恨自杀陛
下何辞以谢高皇帝之灵乎此两贼者罪应诛殛乃
止令回籍臣恐万姓惊疑诚急斩二贼以谢楚王而
天下宗藩之心收矣崇信伯费甲金之贫十厢珠宝
之诬皆通国所知也始误于科道之风闻严追犹未
为过今真知其枉又加禁锢实害无辜请还甲金革
去之禄复五城厂卫降斥之官而勋戚之人心收矣
法者所以平天下之情其轻其重太祖既定为律列
圣又增为例如轻重可以就喜怒之情则例不得为
一定之法臣待罪刑部三年矣每见诏狱一下持平
者多拂上意从重者皆当圣心如往年陈恕王正甄
常照等狱臣等欺天罔人已自废法陛下犹以为轻
俱加大辟然则律例又安用乎诚俯从司寇之平勉
就祖宗之法而囹圄之人心收矣自古圣明之君岂
乐诽谤之语然而务求言赏谏者知天下存亡系言
路通塞也比来驱逐既多选补皆罢天阍邃密法座
崇严若不广达四聪何由明照万里今陛下所闻皆
众人之所敢言也其不敢言者陛下不得闻矣一人
孤立万乘之上举朝无犯颜逆耳之人快在一时忧
贻他日陛下诚释曹学程之系还吴文梓等官凡建
言得罪者悉分别召用而士大夫之心收矣朝鲜密
迩东陲近吾肘腋平壤西邻鸭绿晋州直对登莱倘
倭夷取而有之籍众为兵就地资食进则断我漕运
退则窥我辽东不及一年京城坐困此国家大忧也
乃彼请兵而二三其说许兵而延缓其期力穷势屈
不折入于倭不止陛下诚早决大计并力东征而属
国之人心收矣四方输解之物营办既苦转运尤艰
及入内库率至朽烂万姓脂膏化为尘土倘岁一稽
核苦窳者严监收之刑朽腐者重典守之罪一整顿
间而一年可备三年之用岁省不下百万而输解之
人心收矣自钞没法重株连数多坐以转寄则并籍
家资诬以多赃则互连亲识宅一封而鸡豚大半饥
死人一出则亲戚不敢藏留加以官吏法严兵番搜
苦少年妇女亦令解衣臣曾见之掩目酸鼻此岂尽
正犯之家重罪之人哉一字相牵百口难解奸人又
乘机恐吓挟取赀财不足不止半年之内扰遍京师
陛下知之否乎愿慎钞没之举释无辜之系而都下
之人心收矣列圣在御之时岂少宦官宫妾然死于
棰楚者未之多闻也陛下数年以来疑深怒盛广廷
之中狼藉血肉宫禁之内惨戚啼号厉气冤魂乃聚
福祥之地今环门守户之众皆伤心侧目之人外表
忠勤中藏憸毒既朝暮不能自保即九死何爱一身
陛下卧榻之侧同心者几人暮夜之际防患者几人
臣窃忧之愿少霁威严慎用鞭扑而左右之人心收
矣祖宗以来有一日三朝者有一日一朝者陛下不
视朝久人心懈弛已极奸邪窥伺已深守卫官军祗
应故事今干清修造逼近御前军夫往来谁识面貌
万一不测何以应之臣望发宫钥于质明放军夫于
日昃自非军国急务慎无昏夜传宣惟陛下慎之章
奏不答先朝未有至于今日强半留中设令有国家
大事邀截实封扬言于外曰留中矣人知之乎愿自
今章疏未及批答者日于御前发一纸下会极门转
付诸司照察庶君臣虽不面谈而上下犹无欺蔽臣
观陛下昔时励精为治今当春秋鼎盛曾无夙夜忧
勤之意惟孜孜以患贫为事不知天下之财止有此
数君欲富则天下贫天下贫则君岂独富今民生憔
悴极矣乃采办日增诛求益广敛万姓之怨于一言
结九重之雠于四海臣窃痛之使六合一家千年如
故即宫中虚无所有谁忍使陛下独贫今禁城之内
不乐有君天下之民不乐有生怨讟愁叹难堪入听
陛下闻之必有食不能咽寝不能安者矣臣老且衰
恐不得复见太平吁天叩地齐宿七日敬献忧危之
诚惟陛下密行臣言翻然若出圣心警悟者则人心
自悦天意自回苟不然者陛下他日虽悔将何及耶
疏入不报坤遂称疾乞休中旨许之于是给事中戴
士衡劾坤机深志险谓石星大误东事孙滥杀不
辜坤顾不言曲为附会无大臣节给事中刘道亨言
往年孙丕扬劾张位位疑疏出坤手故使士衡劾坤
位奏辨帝以坤既罢悉置不问初坤按察山西时尝
撰闺范图说内侍购入禁中郑贵妃因加十二人且
为制序属某伯父承恩重刊之士衡遂劾坤因承恩
进书结纳宫掖包藏祸心坤驰疏力辨未几有妄人
为闺范图说跋名曰忧危竑议略言坤撰闺范独取
汉明德后者后由贵人进中宫坤以媚郑贵妃也坤
疏陈天下忧危无事不言独不及建储意自可见其
言绝狂诞将以害坤帝归罪于士衡等其事遂寝坤
刚介峭直留意正学居家之日与后进讲习所著述
多出新意初在朝与吏部尚书孙丕扬善后丕扬复
为吏部屡推坤左都御史未得命言臣以八十老臣
保坤冀臣得亲见用坤之效不效甘坐失举之罪死
且无憾已又荐天下三大贤沈鲤郭正域其一即坤
丕扬前后推荐疏至二十余上帝终不纳福王封国
河南赐庄田四万顷坤在籍上言国初分封亲藩二
十有四赐田无至万顷者河南已封周赵伊徽郑唐
崇潞八王若皆取盈四海占两河郡县且半幸圣明
裁减复移书执政言之会廷臣亦力争得减半卒天
启初赠刑部尚书
李懋桧
按明外史本传懋桧字克苍安溪人万历八年进士
除六安知州入为刑部员外郎十四年三月帝方忧
旱命所司条上便宜懋桧及他部郎刘复初等争言
皇贵妃及恭妃册封事章一日并上帝怒欲加重谴
言者犹不已阁臣拟加禁遏阴慰解帝意居数日帝
亦霁威诸疏皆留中而懋桧疏又有保圣躬节内供
御近习开言路议蠲赈慎刑罚重举刺限田制七事
亦寝不行明年给事中邵庶因论诚意伯刘世延剌
及建言诸臣懋桧上言我祖宗之制诸司百执事皆
许直言无隐盖将以明目达聪虑至深远也庶因世
延条奏波及言者欲概绝之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庶
岂不闻斯语哉今天下民穷财殚所在饥馑山陕河
南妇子仳离僵仆满道疾苦危急之状盖有郑侠所
不能图者陛下不得闻且见也迩者雷击日坛星坠
如斗天变示儆于上畿辇之间子弒父仆弒主人情
乖离于下庶以为海内尽无可言群臣尽可依违淟
涊默默固位已乎夫在廷之臣其为言官者十仅二
三言官不必皆智不为言官者不必皆愚也无论往
事即如迩岁冯保张居正交通乱政其连章保留颂
功诩德若陈三谟曾士楚者并出台垣而请剑引裾
杖谪以去者非庶僚则新进书生也果若庶言天下
幸无事则可脱有不虞之变陛下何从而知庶复以
堂上官禁止司属为得计伏睹大明律百工技艺之
人若有可言之事直至御前奏闻但有阻遏者斩大
明会典及皇祖卧碑亦屡言之百工技艺之人有言
尚不敢阻况诸司百执事乎庶言一出志士解体善
言日壅主上不得闻其过群下无所献其忠祸天下
必自庶始陛下必欲重百官越职之禁不若严言官
失职之罚当言不言坐以负君误国之罪轻则记过
重则褫官科道当迁一其章奏多寡得失为殿最
则言官无不直言庶官无事可言出位之禁无庸太
平之效自致矣帝责其沽名命贬一秩科道合救不
允庶偕同列胡时麟梅国楼郭显忠复交章论劾乃
再降一秩为湖广按察司经历历礼部主事以忧归
屡荐不起家居二十年始起故官进南京兵部郎中
天启初终太仆少卿
丁元荐
按明外史本传元荐字长孺长兴人父应诏江西佥
事元荐举万历十四年进士请告归家居八年始谒
选为中书舍人甫期月上封事万言极陈时弊言今
日事势可寒心者三饥民思乱也武备积弛也日本
封贡也可浩叹者七征敛苛急也赏罚不明也忠贤
废锢也辅臣妒嫉也议论滋多也士习败坏也褒功
恤忠未备也坐视而不可救药者二则纪纲人心也
所言辅臣专斥首辅王锡爵元荐座主也二十七年
京察元荐家居坐浮躁论调阅十有二年起广东按
察司经历移礼部主事甫抵官值京察事竣尚书孙
丕扬力清邪党反为其党所攻副都御史许弘纲故
共掌察见群小横甚畏之累疏请竣察典语颇示异
群小藉以攻丕扬察疏犹未下人情杌陧虑事中变
然无敢言者元荐乃上言弘纲持议不宜前却并尽
发诸人隐状党人恶之交章论劾无虚日元荐复再
疏辨晰竟不安其身而去其后邪党愈炽正人屏斥
殆尽至有以六经乱天下语入乡试策问者元荐家
居不胜愤复驰疏阙下极诋乱政之叛高皇邪说之
叛孔子者疏虽不报党人益恶之四十五年京察遂
复以不谨削籍天启初大起遗佚元荐格于例独不
召至四年廷臣交讼其冤起刑部检校历尚宝少卿
明年朝事大变复削其籍元荐初学于许孚远已从
顾宪成游慷慨负气遇事奋前屡踬无少挫通籍四
十年前后服官不满一载同郡沈召入阁邀一见
谢不往尝过高攀龙所给事中魏大中至攀龙请与
交欢辞曰吾老矣不能涉嫌要津遽别去当东林浙
党之分浙党所弹射东林者李三才之次则元荐与
于玉立
于玉立
按明外史丁元荐传玉立字中甫金坛人万历十一
年进士除刑部主事进员外郎二十年七月疏陈时
政阙失言陛下宠幸贵妃宴逸无度恣行威怒鞭笞
群下宫人奄竖无辜死者千人夫人怀必死之心而
使处肘腋房闼间倘因利乘便甘心一逞可不寒心
田义本一奸竖陛下宠信不疑迩者奏牍或下或留
推举或用或否道路籍籍咸谓义簸弄其间盖义以
陛下为城社而外廷之憸邪又以义为城社党合谋
连其祸难量且陛下一惑于嬖幸而数年以来问安
视膳郊庙朝讲一切不行至边烽四起祸乱成形犹
不足以动忧危之情夺晏安之习是君身之不修未
有甚于今日者矣夫宫庭震惊而陛下若罔闻何以
解两宫之忧深拱禁中开夤缘之隙致邪孽侵权而
陛下未察其奸何以杜旁落之渐万国钦辈未尝忤
主而终于禁锢何以励骨鲠之臣上下隔越国议军
机无由参断而陛下称旨下令终不出闺闼之间何
以尽大臣之谋忠良多摈邪得名何以作群臣之
气远近之民皆疑至尊日求般乐不顾百姓涂炭何
以系天下之心因力言李如松麻贵不可为大将郑
洛不当再起石星不堪为本兵疏入不报寻进郎中
谢病归久之起故官康丕扬辈欲以妖书陷郭正域
玉立独左右之会有言医人沈令誉实为妖书者搜
其箧得玉立与吏部郎中王士骐书中及其起官事
帝方下吏部按问而玉立遽疏辨帝怒褫其官玉立
倜傥好事海内建言废锢诸臣咸以东林为归玉立
与通声气东林名益盛而攻东林者率谓玉立遥制
朝权以是诟病东林玉立居家久之数被推荐三十
七年稍起光禄丞辞不赴言者犹齮龁不已御史马
孟祯抗章直之帝皆不省又三年以光禄少卿召终
不出天启初录先朝罪谴诸臣玉立已前卒赠尚宝
卿
李朴
按明外史本传朴字继白朝邑人万历二十九年进
士由彰德推官入为户部主事四十年夏朴以朝多
朋党清流废锢疏请破奸党录遗贤因为顾宪成于
玉立李三才孙丕扬辨谤而荐吕坤姜士昌邹元标
赵南星帝不能用明年再迁郎中齐楚浙三党势盛
稍持议论者群噪逐之主事沈正宗贺烺皆与相拄
坐贬官朴性积愤不平其年十二月上疏曰朝廷
设言官假之权势本责以纠正诸司举刺非法非欲
其结党逞威挟制百僚排斥端人正士也今乃深结
戚畹近侍威制大僚日事请寄广纳赂遗亵衣小车
遨游市肆狎比娼优或就饮商贾之家流连山人之
室身则鬼蜮反诬他人此盖明欺至尊不览章奏大
臣柔弱无为故猖狂恣肆至于此极臣谓此辈皆可
斩也孙玮汤兆京李邦华孙居相周起元各争职掌
则群攻之今或去或罚惟存一居相犹谓之党夫居
相一人耳何能为彼浙江则姚宗文刘廷元辈湖广
则官应震吴亮嗣黄彦士辈山东则亓诗教周永春
辈四川则田一甲辈百人合为一心以挤排善类而
赵兴邦辈附丽之陛下试思居相一人敌宗文辈百
人孰为有党耶乃攻东林者今日指为乱政明日目
为擅权不知东林居何官操何柄在朝列言路者反
谓无权而林下投闲杜门乐道者反谓有权此不可
欺三尺竖子而乃以欺陛下哉至若黄克缵赃私巨
万已败犹见留顾宪成清风百代已死犹被论而封
疆坐死如陈用宾科场作奸如韩敬趋时粥爵如赵
焕杀人媚人如熊廷弼犹为之营护为之称冤国典
安在哉望俯察臣言立赐威断先斩臣以谢诸奸然
后斩诸奸以谢天下宗社幸甚疏奏台谏皆大恨宗
文等及其党张至发余懋孳李征仪杜士全过庭训
商周祚张铨张笃敬毛一鹭董定策辈连章丑诋并
侵居相而一甲且罗织其赃私帝雅不喜言官得朴
疏心善之会大学士叶向高方从哲亦谓朴言过当
乃下部院议罚而朴再疏发亮嗣应震彦士一甲赃
私及宗文廷元庇韩敬兴邦媚赵焕状且言诗教为
群凶盟主实社稷巨蠹陛下尤不可不察帝为下诏
切责言官略如朴指党人益怒排击无虚日侍郎李
汝华亦以属吏出位妄言劾朴部院议镌朴三级调
外任帝持不下至明年四月吏部奉诏起废朴名预
焉于是党人益哗再起攻朴并及文选郎郭存谦存
谦引罪攻者犹未已朴益愤复陈浙人空国之由追
咎沈一贯诋宗文一鹭甚力以两人皆浙产也顷之
又再疏劾宗文定策一鹭及其党李凌云骆骎曾姜
性潘汝桢帝皆置不问其年六月始用阁臣言下部
院疏谪朴州同知自后党人益用事遂以京察落其
职天启初起用历官参议卒赠太仆少卿魏忠贤窃
柄御史安伸追论诏夺其赠崇祯初复焉
夏嘉遇
按明外史本传嘉遇字正甫松江华亭人万历三十
八年进士授保定推官四十五年用治行征当擢谏
职先注礼部主事帝久倦勤方从哲独柄国碌碌充
位中外章奏悉留中惟言路一攻则其人自去不待
诏旨以故台谏之势积重不返有齐楚浙三方鼎峙
之名齐则给事中亓诗教周永春御史韩浚楚则给
事中官应震吴亮嗣浙则给事中姚宗文御史刘廷
元而汤宾尹辈阴为之主放废清流天下号为当关
虎豹其党给事中赵兴邦张延登徐绍言商周祚御
史骆骎曾过庭训房壮丽牟志夔唐世济金汝谐彭
宗孟田生金李征仪董元儒李嵩辈与相倡和务以
攻东林排异己为事其时考选久稽屡趣不下言路
无几人盘踞益坚后进当入为台谏者必钩致门下
以为羽翼当事大臣莫敢撄其锋诗教者从哲门生
而吏部尚书赵焕诗教乡人耄昏矣两人一听诗教
诗教把持朝局为诸党人魁武进邹之麟者浙人党
也先坐事谪上林典簿至是为工部主事附诗教浚
求吏部不得大恨反攻之并诋从哲诗教怒焕为黜
之麟时嘉遇及工部主事锺惺中书舍人尹嘉宾行
人魏光国皆以才名当列言职诗教辈以与之麟善
抑之俾不与考选以故嘉遇不能无怨四十七年三
月辽东败书闻嘉遇遂抗疏言辽左三路丧师虽缘
杨镐失策揆厥所由则以纵贷李维翰故夫维翰丧
师辱国罪不容诛乃仅令回籍听勘谁司票拟则阁
臣方从哲也谁司纠驳则兵科赵兴邦也参貂白镪
赂遗络绎国典边防因之大坏惟陛下立断疏入未
报从哲力辨嘉遇再疏劾之并及诗教于是诗教兴
邦及亮嗣延登壮丽辈交章力攻诗教谓嘉遇不得
考选故挟私狂逞嘉遇言诗教于从哲一心拥戴相
倚为奸凡枚卜考选诸大政百方挠阻专务壅蔽遏
绝主聪遂致纲纪不张戎马驰突臣窃痛之今内治
尽坏纵日议兵食谈战守究何益于事故臣为国击
奸冀除祸本虽死不避尚区区计升沉得丧哉时兴
邦以右给事中掌兵科先有旨俟辽东底宁从优叙
录至是以嘉遇连劾吏部遂立擢为太常少卿嘉遇
益愤疏言四路奏功兴邦必将预其赏则今日事败
兴邦安得逃其罚且不罚已矣反从而超陟之是臣
弹章适为荐剡国家有如是法纪哉疏秦诸御史复
合词攻嘉遇嘉遇复疏言古人有云见无礼于君者
逐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诗教兴邦谓臣不得台谏
而怒夫爵位名秩操之天子人臣何敢干必如所言
是考选予夺二臣实专之此无礼于君者一事宁优
叙非明旨乎乃竟蔑而弃之此无礼于君者二魏光
国疏论诗教为通政沮格夫要截实封者斩自来奸
臣不敢为而诗教为之此无礼于君者三二奸每事
请托一日以七事属职方郎杨成乔成乔不听遂逐
之去诗教以旧憾欲去其乡知府考功郎陈显道不
从亦逼之去夫吏兵二部天子所以驭天下也而二
奸敢侵越之此无礼于君者四有臣如此臣义岂与
俱生哉先是三党诸魁交甚密后齐与浙渐相贰布
衣汪文言者素游黄正宾于玉立之门习知党人本
末后玉立遣之入都益悉诸党人所为策之曰浙人
者主兵也齐楚则应兵成功之后主欲逐客矣然柄
素在客未易逐此可构也遂多方设奇间之诸人果
相疑而邹之麟既见恶齐党亦交斗其间扬言齐人
张凤翔为文选必以年例斥宗文廷元于是齐浙之
党大离及是嘉遇五疏力攻诗教辈亦窘而浙人唐
世济董元儒遂助嘉遇排击自是亓赵之势顿衰兴
邦竟不果迁自引去时论快焉光宗立嘉遇乞改南
部就迁吏部员外郎天启中赵南星秉铨召为考功
员外郎改文选署选事时左光斗魏大中以嘉遇与
之麟韩敬同年相善颇疑之已见嘉遇公廉亦皆亲
善及陈九畴劾谢应祥语连嘉遇镌三级调外语具
南星传未几党人张讷诬劾南星并及嘉遇遂除名
寻锻炼光斗大中狱诬嘉遇尝行贿逮讯论徒愤恨
发病卒崇祯初赠太常少卿
汪应蛟
按明外史本传应蛟字潜夫婺源人万历二年进士
授南京兵部主事历南京礼部郎中给由入都值吏
部侍郎陆光祖与御史江东之等相讦应蛟不直光
祖抗疏劾之于政府多所讥切累迁山西按察使治
兵易州时矿税扰民应蛟上言陛下私利帑藏而不
顾闾巷之伤残少娱目前而不虞将来之隐祸驯至
民窃变起瓦解势成天下事尚忍言哉因陈矿使王
虎贪恣状不报朝鲜再用兵移应蛟天津及天津巡
抚万世德经略朝鲜即擢应蛟右佥都御史代之屡
上兵食事宜扼险列屯军声甚振税使王朝死帝将
遣代应蛟疏请止之忤旨切责朝鲜事宁移抚保定
岁旱蝗赈恤甚力已极言畿民困敝请尽罢矿税会
奸人柳胜秋等妄言括畿辅税可得银十有三万应
蛟三疏力争然仅得减半而已三十年春帝命停矿
税俄中止应蛟复力争不纳应蛟在天津见葛沽白
塘诸田尽为污莱询之土人咸言斥卤不可耕应蛟
念地无水则得水则润若营作水田当必有利乃
募民垦田五千亩为水田者十之四亩收至四五石
田利大兴及移保定乃上疏曰天津屯兵四千费饷
六万俱敛诸民间留兵则民告病恤民则军不给计
惟屯田可以足食今荒土连封蒿莱弥望若开渠置
堰规以为田可七千顷顷得谷三百石近镇年例可
以兼资非独天津之饷足取给也因条画垦田丁夫
及税额多寡以请得旨允行已请广兴水利略言臣
境内诸川易水可以溉金台滹水可以溉恒山溏水
可以溉中山滏水可以溉襄国漳水来自邺下西门
豹尝用之瀛海当诸河下流视江南泽国不异其他
山下之泉地中之水所在而有咸得引以溉田请通
渠筑防量发军夫一准南方水田之法行之所部六
府可得田数万顷岁益谷千万石畿民从此饶给无
旱潦之患即不幸漕河有梗亦可改折于南取籴于
北工部尚书杨一魁亟称其议帝亦报许后卒不能
行召为工部右侍郎未上予告去已进兵部左侍郎
以养亲不出亲没竟不召光宗立起南京户部尚书
天启元年改北部东西方用兵骤加赋数百万应蛟
在道驰疏言汉高帝称萧何之功曰镇国家抚百姓
给馈饷不绝吾不如萧何夫给馈饷而先以抚百姓
故能兴汉灭楚如运诸掌也今国家多难经费不支
势不得缓催科然弗爱养民力而徒竭其脂膏财殚
望穷变乱必起安得不预为计因列上爱养十八事
帝嘉纳焉熊廷弼建三方布置之策需饷千二百万
应蛟力阻之廷议红丸事请置崔文升李可灼于法
而斥方从哲为编民应蛟为人亮直有守视国如家
谨出纳杜虚耗国计赖之帝保母客氏求墓地逾制
应蛟持不予遂见忤会有言其老不任事者力乞骸
骨诏加太子少保驰传归陛辞疏陈圣学引宋儒语
以宦官宫妾为戒久之卒于家应蛟学主诚敬其出
处辞受一轨于义里居谢绝尘事常衣缊枲
锺羽正
按明外史本传羽正字叔濂益都人万历八年进士
除滑县知县甫弱冠多惠政征授礼科给事中疏言
朝讲不宜辍张鲸不宜赦不报迁工科左给事中出
视宣府边务哈剌慎老把都诸部挟增市赏二十七
万有奇羽正建议裁之与参政王象干詟以利害莫
敢动兵部左侍郎许守谦先抚宣府以贿闻羽正劾
去之又劾罢副总兵张充实等而悉置诸侵盗军资
者于理还为吏科都给事中劾礼部侍郎韩世能蓟
辽总督蹇达大理少卿杨四知洪声远不职四知声
远坐贬谪时当朝觐请禁馈遗言臣罪莫大于贪然
使内臣贪而外臣不应外臣贪而内臣不援则尚相
顾畏莫敢肆今内以外为府藏外以内为窟穴交通
赂遗比周为奸欲仕路清世运泰不可得也帝善其
言敕所司禁之且命阁部大臣公事议于朝房毋私
邸接宾客吏部推孟一脉应天府丞蔡时鼎江西提
学副以吕兴周马犹龙帝恶一脉时鼎尝建言皆用
副者羽正率同列上言陛下不用一脉时鼎中外谓
建白之臣不惟一时见斥而且复进无阶销忠直之
气结谏诤之舌非国家福曩王遴刚正去官玉德新
饶伸直言获谴举朝共惜今推举再三迄不见用荡
平无我之道当不如是疏入忤旨夺俸有差二十年
正月偕同官李献可等请皇长子出阁豫教帝怒谪
献可官羽正以己实主议请与同谪竟斥为民杜门
读书士大夫往来其地率辞不见林居几三十年未
尝尺书入京师光宗立起太仆少卿未至进本寺卿
天启二年吏部将用为左副都御史羽正辞曰冯公
从吾佥院已久我后入先之是长竞也西台何地可
以是风有位乎乃受佥都御史而让从吾为副甫入
署即言方从哲进药议谥封后移宫无谋鲜断似
似欺宜免其官秩使为法受过沈结内援招权贿
宜遄决其去群小多不悦熊廷弼王化贞之狱众议
纷呶羽正言向者开原铁岭之罪不明致失辽阳辽
阳之罪不明致失广宁朝廷疆土堪几番败坏由是
二人皆坐大辟会朱童蒙以讲学击邹元标及从吾
羽正言书院之设实为京师首善劝不当议禁因自
劾乞休顷之代从吾为左副都御史俄改户部右侍
郎督仓场明年春拜工部尚书故事奄人冬衣隔岁
一给是夏六月群奄千余人请预给拥入署碎公
座殴掾吏肆骂而去盖忌羽正者嗾奄使发难也羽
正疏闻因求罢诏司礼太监杖谪群奄而谕羽正出
视事羽正求去益坚因言今帑藏殚虚九边壮士日
夜荷戈寝甲弗获一饱庆陵工卒负重乘高暴炎风
赤日中求佣钱不得而独内官请乞朝至夕从此辈
闻之其谁不含愤臣奉职不称义当罢黜复三疏自
引归逾年逆党霍维华追理三案言羽正委身门户
遂削夺崇祯初复官久之卒赠太子太保
邹元标
按明外史本传元标字尔瞻吉水人九岁通五经泰
和胡直嘉靖中进士官至福建按察使师欧阳德罗
洪先得王守仁之传元标弱冠从直游即有志圣学
举万历五年进士观政刑部张居正丧父夺情元标
愤抗疏切谏且曰陛下以居正有利社稷耶居正才
虽可为学术则偏志虽欲为自用太甚其设施乖张
者如州县入学限以十五六人有司希指更损其数
是进贤未广也诸道决囚亦有定额所司惧罚数必
取盈是断刑太滥也大臣持禄苟容小臣畏罪缄默
有今日陈言而明日获谴者是言路未通也黄河泛
滥为灾民有驾篙为巢啜水为餐者而有司不以闻
是民隐未周也其他用刻深之吏沮豪杰之材又不
可枚数矣伏读敕谕朕学尚未成志尚未定先生既
去前功尽隳陛下言及此宗社无疆之福也虽然学
固未成矣弼成圣学者未可谓在廷无人也志固未
定矣辅翼圣志者未可谓在廷无人也且幸而居正
丁艰犹可挽留脱不幸遂捐馆舍陛下之学将终不
成志将终不定耶此臣所未解也臣观居正疏言世
有非常之人然后办非常之事若以奔丧为常事而
不屑为者不知人惟尽此五常之道然后谓之人今
有人于此亲生而不顾亲死而不奔犹自号于世曰
我非常人也世不以为丧心则以为禽彘可谓之非
常人哉疏就怀之入朝适廷杖吴中行等元标俟杖
毕取疏授中官绐曰此乞假疏也及入居正大怒亦
廷杖八十谪戍都匀卫卫在万山中夷獠与居元标
处之怡然益究心理学学以大进巡按御史承居正
指将害元标行次镇远一夕暴死谪居六年居正殁
召拜吏科给事中首陈培圣德亲臣工肃宪纪崇儒
行饬抚臣五事寻劾罢礼部尚书徐学谟南京户部
尚书张士佩徐学谟者嘉定县人嘉靖中为荆州知
府景恭王之藩德安欲夺荆州城北沙市地学谟力
抗不予为王所劾下抚按逮问改官荆州人德之称
沙市为徐市万历中由张居正所引累迁右副都御
史抚治郧阳居正归葬父学谟事之谨召为刑部侍
郎越二年擢礼部尚书自弘治后礼部长非翰林不
授惟席书以言大礼故由他曹迁万士和不由翰林
然先历其部侍郎学谟径拜尚书廷臣以居正故莫
敢言居正卒学谟急缔姻于大学士申时行以自固
及奉命择寿宫通政参议梁子琦劾其始结居正继
附时行诏为夺子珂俸元标复劾之遂令致仕归慈
宁宫灾元标复上时政六事中言臣曩进无欲之训
陛下试自省果无欲耶寡欲耶语云欲人勿闻莫若
勿为陛下诚宜翻然自省加意培养当是时帝方壮
龄留意声色游宴谓元标刺己怒甚降旨谯责首辅
时行以元标己门生而劾罢其姻学谟亦心憾遂谪
南京刑部照磨就迁兵部主事召改吏部进员外郎
以病免起补验封陈吏治十事民瘼八事疏几万言
所司不能尽用文选缺员外郎尚书宋纁请用元标
久不获命纁连疏趣之给事中杨文焕御史何选亦
以为言帝怒诘责纁谪文焕选于外而调元标南京
刑部尚书石星论救亦被谯让元标居南京三年移
疾归久之起本部郎中不赴旋遭母忧里居讲学从
游者日众名高天下中外疏荐遗佚凡数十百上莫
不以元标为首卒不用家食垂三十年光宗立召拜
大理卿未至进刑部右侍郎天启元年四月还朝首
进和衷之说言今日国事皆二十年诸臣酝酿所成
往者不以进贤让能为事日锢贤逐能而言事者又
不降心平气专务分门立户臣谓今日急务惟朝臣
和衷而已朝臣和天地之和自应向之论人论事者
各怀偏见偏生迷迷生执执而为我不复知有人祸
且移于国今与诸臣约论一人当惟公惟平毋轻摇
笔端论一事当惩前虑后毋轻试耳食以天下万世
之心衡天下万世之人与事则议论公而国家自享
安静和平之福因荐涂宗浚李邦华等十八人帝优
诏褒纳居二日复陈拔茅阐幽理财振武数事及保
泰四规且请召用叶茂才赵南星高攀龙刘宗周丁
元荐而恤录罗大纮雒于仁等十五人帝亦褒纳初
元标立朝以方严见惮晚节造诣纯粹不复形崖岸
务为和易或议其逊初仕时元标笑曰大臣与言官
异风裁踔绝言官事也大臣非大利害即当护持国
体可如少年悻动耶时朋党方盛元标心恶之思矫
其弊故其所荐引不专一途尝欲举用李三才因言
路不与元标即中止王德完讥其首鼠元标亦不较
南京御史王允成等以两人不和请帝谕解元标言
臣与德完初无纤芥此必有人交构其间臣尝语朝
士曰方今上在冲岁敌在门庭祇有同心共济傥复
党同伐异在国则不忠在家则不孝世自有无偏无
党之路奈何从室内起戈矛耶帝嗣位已久而先朝
废死诸臣犹未赠恤元标再陈阐幽之典言益恳切
其年十二月改吏部左侍郎未到官拜左都御史明
年典外察去留惟公御史潘汝桢过庭训雅有物议
及庭训秩满汝桢注考溢美元标疏论之两人并引
疾去已言丁巳京察不公专禁锢异己请收录章家
祯丁元荐史记事沈正宗等二十二人由是诸臣多
获昭雪又言明诏收召遗佚而诸老臣所处犹是三
十年前应得之官宜添注三品崇秩昭陛下褒尊耆
旧至意帝纳其言于是两京太常太仆光禄三卿各
增二员孙慎行之论红丸也元标亦上疏曰乾坤所
以不毁者惟此纲常纲常所以植立者恃此信史臣
去年舟过南中南中士大夫争言先帝猝然而崩大
事未明难以传信臣初不谓然及既入都为人言先
帝盛德宜速登信史诸臣曰言及先帝弥留大事令
人阁笔孰敢领此臣始有疑于前日之言元辅方从
哲不伸讨贼之义反行赏奸之典即谓无其心何以
自解于世且从哲秉政七年未闻建树何事但闻马
上一日三趣战丧我十万师徒试问谁秉国成而使
先帝震惊谁秉国成而使奸人闯宫谁秉国成而使
豺狼当路憸邪乱政从哲何词以对从来惩戒乱贼
全在信史失今不成安所底止时刑部尚书黄克缵
希内廷意群小和之而从哲世居京师党附者众崔
文升党复弥缝于内格慎行与众议皆不得伸未几
慎行及王纪偕逐元标疏救不听元标自还朝以来
不为危言激论与物无猜然小人以其东林也犹忌
之给事中朱童蒙郭允厚郭兴治虑明年京察不利
己潜谋驱逐会元标与冯从吾建首善书院集同志
讲学童蒙首请禁之元标疏辨求去帝已慰留允厚
复疏劾语尤妄诞而魏忠贤方窃柄传旨谓宋室之
亡由于讲学将加严谴叶向高力辨且乞同去乃得
温旨兴治及允厚复交章力攻兴治至比之山东妖
贼元标连疏请益力诏加太子少保乘传归陛辞上
老臣去国情深疏历陈军国大计而以寡欲进规人
为传诵四年卒于家明年御史张讷请毁天下讲坛
力诋元标忠贤遂矫旨削夺崇祯初赠大子太保吏
部尚书谥忠介童蒙等既劾元标遂得罪清议寻以
年例外迁及忠贤得志三人并召还岁余允厚至户
部尚书太子太保童蒙至右副都御史巡抚延绥母
死不持服为忠贤建生祠兴治亦加至太仆卿忠贤
败三人并丽逆案云
高攀龙
按明外史本传攀龙字存之无锡人少读书辄有志
程朱之学举万历十七年进士授行人四川佥事张
世则进所著大学初义其说一遵古本诋程朱章句
之误请颁天下攀龙愤抗疏力驳其谬其书遂不行
侍郎赵用贤都御史李世达被吁去位朝论多咎大
学士王锡爵攀龙上疏曰近见朝宁之上善类摈斥
一空大臣则孙鑨李世达赵用贤去矣小臣则赵南
星陈泰来顾允成薛敷教张纳陛于孔兼贾岩斥矣
迩者李祯曾干亨复不安其位而乞去矣选郎孟化
鲤又以推用言官张栋空署而逐矣夫天地生才甚
难国家需才甚亟废斥如此后将焉继致使正人扼
腕曲士弹冠常人有为善之心而中疑小人有为恶
之志而愈决世道人心何可胜慨且今陛下朝讲久
辍廷臣不获望见颜色天言传布虽曰圣裁隐伏之
中莫测所以故中外群言不曰辅臣欲除不附己则
曰近侍不利用正人陛下深居九重亦曾有以诸臣
贤否陈于左右而陛下于诸臣亦尝一思其得罪之
故乎果以为皆由圣怒则诸臣自孟化鲤而外未闻
忤旨何以皆罢斥即使批鳞逆耳如董基等陛下已
尝收录何独于诸臣不然臣恐陛下有祛邪之果断
而左右反借以行媢嫉之私陛下有容言之盛心而
臣工反遗以拒谏诤之诮传之四海垂诸史册为圣
德累不小辅臣王锡爵等迹其自待若愈于张居正
申时行察其用心何以异于五十步笑百步即如诸
臣罢斥果以为当然则是非邪正恒人能辨何忍坐
视至尊之过举得毋内泄其私愤而利于斥逐之尽
乎末力诋郑材杨应宿谗谄宜黜应宿亦疏讦攀龙
语极妄诞疏并干部院议请薄罚两臣稍示惩创帝
不许镌应宿二秩谪攀龙揭阳添注典史御史吴弘
济等论救并获谴攀龙之官七月以事归寻遭亲丧
遂不出家居垂三十年言者屡荐帝悉不省熹宗立
起光禄丞天启元年进少卿明年四月疏劾戚畹郑
养性言张差梃击实养性父国泰主谋今人言籍籍
咸疑养性交关奸宄别怀异谋积疑不解当思善全
之术至刘保谋逆中官卢受主之刘于简狱词具在
受本郑氏私人而李如桢一家交关郑氏计陷名将
失地丧师于简原供明言李永芳约如桢内应若崔
文升素为郑氏腹心知先帝证虚故用泄药罪在不
赦陛下仅行斥逐而文升犹潜住都城宜勒养性还
故里急正如桢文升典刑用章国法疏入责攀龙多
言然卒遣养性还籍孙慎行以红丸事攻旧辅方从
哲下廷议攀龙引春秋首恶之诛归狱从哲给事中
王志道为从哲解攀龙遗书切责之寻改太常少卿
疏陈务学之要因言从哲之罪非止红丸其最大者
在交结郑国泰国泰父子所以谋危先帝者不一始
以张差之梃继以美姝之进终以文升之药而从哲
实左右之力扶其为郑氏者力锄其不为郑氏者一
时人心若狂但知郑氏不知东宫此贼臣也讨贼则
为陛下之孝而说者乃曰为先帝隐讳则为孝此大
乱之道也陛下念圣母则宣选侍之罪念皇考则隆
选侍之恩仁之至义之尽也而说者乃曰为圣母隐
讳则为孝明如圣谕目为假托忠如杨涟谤为居功
人臣避居功甘居罪君父有急袖手旁观此大乱之
道也惑于其说孝也不知其为孝不孝也以为大孝
忠也不知其为忠不忠也以为大忠忠孝皆可变乱
何事不可妄为故从哲养性不容不讨奈何犹令居
辇毂下不一按问耶时从哲辈奥援甚固摘疏中不
孝语激帝怒将加严谴叶向高力救乃夺禄一年旋
改大理少卿邹元标建书院攀龙与焉元标被攻攀
龙请与同罢诏留之进太仆卿擢刑部右侍郎四年
八月拜左都御史杨涟等群击魏忠贤势已不两立
及向高去国魏广微日导忠贤为恶而攀龙为赵南
星门生并居要地御史崔呈秀按淮扬还攀龙发其
秽状南星议戍之呈秀窘急走忠贤所乞为义儿遂
摭谢应祥事谓攀龙党南星严旨诘责攀龙遽引罪
去顷之南京御史游凤翔出为知府讦攀龙挟私排
挤诏复凤翔故官削攀龙籍呈秀憾不已必欲杀之
窜名李实劾周起元疏中遣缇骑往逮攀龙晨谒宋
儒杨龟山祠以文告之归与二门生一弟饮后园池
上闻周顺昌已就逮笑曰吾视死如归今果然矣入
与夫人语如平时出书二纸告二孙曰明日以付官
校因遣之出扃户移时诸子排户入一灯荧然则已
衣冠自沉于池矣发所封纸乃遗表也云臣虽削夺
旧为大臣大臣受辱则辱国谨北向叩头从屈平之
遗则复别门人华允诚书云一生学问至此亦少得
力时年六十五远近闻其死莫不伤之呈秀憾犹未
释矫诏下其子世儒吏刑部坐世儒不能防闲其父
谪为徒崇祯初赠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谥忠宪授世
儒官初海内学者率宗王守仁攀龙心非之其学一
本濂洛以静为主操履笃实涵养邃密粹然一出于
正为当代大儒与顾宪成修复东林书院讲学其中
宪成卒攀龙专讲席海内士大夫识与不识称高顾
无异词名更出宪成上亦称景逸先生攀龙削官之
秋诏毁东林书院后崇祯嗣位学者更修复之文震
孟尝语人曰攀龙事皆合道继之者允诚然自然与
勉强终有别也时以为笃论
饶伸
按明外史本传伸字抑之进贤人万历十一年进士
授工部主事十六年庶子黄洪宪典顺天试大学士
王锡爵子衡为举首申时行婿李鸿亦预选礼部主
事于孔兼疑举人屠大壮及鸿有私尚书朱赓礼科
都给事中苗朝阳欲寝其事礼部郎中高桂遂发愤
摘可疑者八人并及衡请得覆试锡爵疏辨与时行
并乞罢帝皆慰留之而从桂请命覆试礼部侍郎于
慎行以大壮文独劣拟乙置之都御史吴时来及朝
阳不可桂直前力争乃如慎行议列甲乙以上时行
锡爵调旨尽留之且夺桂俸二月衡实有才名锡爵
大愤复上疏极诋桂伸乃抗疏言自张居正三子连
占高科而辅臣子弟遂成故事洪宪更谓一举不足
重居然置之选首子不与试则录其婿其他私弊不
乏闻覆试之日多有不能文者时来罔分优劣蒙面
与桂力争遂朦胧拟请至锡爵讦桂一疏剑戟森然
乖对君之体锡爵柄用三年放逐贤士援引憸人今
又巧护己私欺罔主上势将为居正之续时来附权
蔑纪不称宪长请与锡爵洪宪俱赐罢疏既入锡爵
时行杜门求去而许国以典会试入场阁中遂无
一人中官送章奏于时行私第时行仍封还帝惊曰
阁中径无人耶乃慰留时行等而下伸诏狱给事中
胡汝宁陆梦龙杨文焕御史林祖述管九皋毛在复
交章劾伸及桂以媚执政在又侵孔兼谓桂疏其所
使孔兼奏辨求罢于是诏诸司严约所属毋出沽名
而削伸籍贬桂三秩调边方孔兼得免伸既斥朝士
多咎锡爵锡爵不自安屡请叙用起伸南京工部主
事改南京吏部引疾归遂不复出熹宗即位起南京
光禄少卿疏陈葆养圣德词甚剀至天启四年累官
刑部左侍郎魏忠贤乱政请告归所辑学海六百余
卷时称其浩博兄位累官工部右侍郎母年百岁与
伸先后以侍养归先是任丘刘元震元霖兄弟俱官
九列以母年近百岁先后乞养亲归与伸兄弟事相
类一时皆以为荣
陆大受 张庭 李俸
按明外史何士晋传大受字凝远武进人万历三十
五年进士授行人屡迁户部郎中福王将之国诏赐
庄田四万顷大受请大减田额因劾郑国泰骄恣乱
法状疏留中王之采发张差事大受抗疏言青宫何
地张差何人敢白昼持梃直犯储跸此乾坤何等时
耶业承一内官何以不知其名业承一大第何以不
知其所彼三老三太互相表里而霸州武举高顺宁
者今皆匿于何地奈何不严竟而速断耶户部主事
蒲州张庭者大受同年生也亦上言奸人突入大内
狙击青宫陛下宜何如震怒立穷主谋乃廷臣交章
一无批答何也君侧藏奸上下蒙蔽皆由陛下精神
偏注皇太子召见甚稀而前此册立选婚及近时东
宫出讲郭妃卜葬诸事陛下皆弗胜迟回强而后可
彼宦寺者安得不妄生测度阴蓄不逞以侥幸于万
一哉皆不报大受寻出为抚州知府以清节着闻居
二年徐绍吉韩浚以京察夺其官庭再迁郎中被齮
龁引退抑郁以死又有闻喜李俸者为刑部郎中当
诸司会鞫时张差语涉逆谋郎中胡士相等相顾不
敢录俸力争乃得入狱词遂为郑氏党所恶及迁凤
翔知府诸党人以言慑之竟不敢之任后复中以京
察卒于家天启初御史张慎言方震孺魏光绪杨新
期交章讼三人冤乃赠庭俸光禄少卿大受起补韶
州已都御史高攀龙请加庭俸荫谥不果大受未几
卒
谢廷谅
按明外史谢廷赞传廷赞兄廷谅字友可万历二十
三年进士南京刑部主事帝命李廷机入阁又召王
锡爵廷谅言廷机才弱而暗锡爵气高而扬均不宜
用又曰储君之立为王也自锡爵始举人之有考察
也自廷机始巡按之久任也自赵世卿始章疏之留
中也自申时行始年例之不举考察之不下也自沈
一贯始此皆乱人国者也又曰当楚事方兴群口错
愕不敢吐一词世卿独掀髯抵几明其非假是一贯
负陛下世卿负一贯举世卿生平尽丧之矣疏入留
中终顺庆知府
谏诤部名臣列传二十八
明八
吴
按明外史本传字晋明松江华亭人万历八年举
会试十七年始成进士授杭州推官入为兵部主事
乞假归有志操恬静端介不为荣利家居十二年
始起故官久之进光禄丞时无锡顾宪成讲学东林
书院朝贵以其常援李三才也群毁之御史徐兆魁
疏论多所谤诬为宪成奏辨言御史得风闻言事
然远隔数千里岂能无讹闻讹言岂能不忿信如疏
中所指使臣而非吴人也亦当投杼三告怒发上指
乃臣与宪成同乡亲见其行事不如御史言故敢为
陛下直陈之一曰浒墅有小河商舟如织东林专其
税为书院费夫关旁小河广不逾五尺其桥跨水非
商舟所能由往来不过小艇从不征税其讹一也一
曰关使至东林辄以书招之即不赴亦必致厚馈夫
东林预会者非里居缙绅则青衿子弟皆不招自来
未尝招人何为厚馈其讹二也一曰讲学所至仆从
纷纭县令馆谷供应非二百金不办夫缙绅赴会大
率携仆二三棹一小舟无所扰道途也会饶简素主
者自办敢累长吏其讹三也一曰会时必谭时政郡
邑行事偶相左必令改图夫会中条约先讲书一章
后以次诘难终则童子歌诗而退四座无哗无一语
他及安得千郡邑事其讹四也黄正宾歙人与宪成
非有戚故宪成于诸生贽悉却不纳何有染指正宾
之事其讹五也惟宪成贻书救三才诚为出位臣尝
咎之宪成亦悔恨然臣今日非为宪成辨也恐宪成
被诬而天下尽以讲学为戒绝口不谈孔孟之道将
国家之正气从此而损此臣所不能已于言也当是
时党人气甚张稍持异议必群逐之见疏词婉亦
心折故终神宗世得安于位寻擢南京光禄少卿
天启中三迁南京太仆卿魏忠贤私人石三畏追论
党庇宪成落职闲住崇祯初复官家世素封而
无子生平勇于为义置义田以赡族人郡中贫士及
诸生赴举者多所资给尝输万金助边言官称好
义无所希觊宜加旌奖诏可
洪文衡
按明外史本传文衡字平仲歙人万历十七年进士
授户部主事帝将封皇长子为王偕同官贾岩合疏
争寻改礼部与郎中何乔远善乔远坐诖误被谪文
衡已迁考功主事竟引疾归后帝大斥吏部诸郎文
衡已改南京工部历郎中力按旧章杜中贵横索节
冗费为多官工部九年进光禄少卿改太常督四夷
馆中外竞请起废帝率报寝久之乃特起顾宪成宪
成已辞疾忌者犹惮其进用御史徐兆魁首疏力攻
之文衡虑帝惑兆魁言抗章申雪因言今两都九列
强半无人仁贤空虚识者浩叹所堪选择而使者祗
此起废一途今宪成尚在田间已膺罗网俾圣心愈
疑连茹无望贻祸贤者流毒国家实兆魁一疏基之
矣寻进大理少卿以忧去泰昌元年起太常卿光宗
既崩议升祔文衡请祧睿宗曰此肃宗一时崇奉之
情不合古谊且睿宗尝为武宗臣矣一旦加诸其上
礼既不合情亦未安当时臣子过于将顺因仍至今
夫情隆于一时礼垂于万世更定之举正在今时疏
格不行未几卒赠工部右侍郎文衡天性孝友居丧
断酒肉不处内者三年生平不妄取一介
满朝荐
按明外史本传朝荐字震东麻阳人万历三十二年
进士授咸宁知县有廉能声税监梁永纵其下劫诸
生橐朝荐捕治之永怒劾其擅刑税役诏镌一官大
学士沈鲤等论救不听会巡抚顾其志极论永贪残
状乃复朝荐官夺俸一岁无何永遣人蛊巡按御史
余懋衡事觉朝荐捕获其人永惧率众擐甲入县庭
吏卒早为备无所掠而去城中数夜惊言永反或谓
永宜自明永遂下教自白不反状然蓄甲者数百而
朝荐助懋衡操之急诸恶党多亡去朝荐追之渭南
颇有所格伤永惧使使系书发中入都讼朝荐劫上
供物杀数人投尸河中帝震怒立遣使逮治时三十
五年七月也既至下诏狱搒掠遂长系中外论救自
大学士朱赓以下百十疏最后四十一年秋万寿节
将届用大学士叶向高请乃与王邦才卞孔时并释
归光宗立起南京刑部郎中再迁尚宝卿天启二年
辽东地尽失海内多故而廷臣方植党逞浮议朝荐
深虑之疏陈时事十可忧七可怪语极危切寻进太
仆少卿复上疏曰比者风霾曀晦星月昼见太白经
天四月雹六月冰山东地震畿内霪潦天地之变极
矣四川则奢崇明叛贵州则安邦彦叛山东则徐鸿
儒乱民人之变极矣而朝廷政令乃颠倒日甚一乞
骸耳周嘉谟刘一顾命之元老以中谗去孙慎行
守礼之宗伯以封典去王纪执法如山之司寇以平
反去皆漠不顾惜独惓惓于三十疏劾之沈即去
而犹加异数焉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建言耳倪思
辉朱钦相等之削籍已重箝口之嗟周朝瑞惠世扬
等之拂衣又中一网之计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边
策耳西部索百万之赀边臣犹虑其未饱健儿乞锱
铢之饷度支尚谓其过奢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弃
城耳多年议确之犯或以庇厚而缓求旬日矜疑之
辈反以妒深而苛督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缉奸耳
正罪自有常律平反原无溢条辽阳之祸起于袁应
泰之大纳降人降人尽占居民妇女故辽民发愤招
敌攻城事发仓卒未闻有何人献送之说也广宁之
变起于王化贞之误信西部取饷金以啖插而不给
卒伍以故人心离散敌兵过河又不闻西部策应遂
至手足无措抱头鼠窜亦事发仓卒未闻有何人献
送之说也深求奸细不过为化贞卸罪地耳王纪不
欲杀人媚人反致削籍祖宗朝有是颠倒乎若夫阁
臣之职在主持清议今章疏有妒才坏政者非惟不
斥也轻则两可重则竟行其言矣有殛奸报国者非
惟不纳也轻则见让重则递加黜罚矣尤有恨者沈
贿卢受得进及受败又交通跋扈之阉以树威振
瑾偾裂之祸皆作俑而放流不加他若戚畹岂不
当检何至以阉寺之谗毙其三仆三宫分有常尊何
至以倾国之昵僭逼母仪此皆颠倒之甚者也顾成
于陛下者什之一二成于当事大臣者十之八九臣
诚不忍见神州陆沉祈陛下终览臣疏与阁部大臣
更弦易辙悉轨祖宗旧章臣即从逢干于地下犹生
之年既奏魏忠贤激帝怒降旨切责褫职为民大学
士叶向高申救甚力帝不纳已忠贤党撰东林同志
录朝荐与焉竟不复用崇祯二年荐起故官未上卒
贺重轼
按明外史本传重轼字景瞻获嘉人父盛瑞湖广参
议重轼举万历三十八年进士谒假归四十年二月
上疏曰古人有言政者君之所以藏身也政不正则
君位危盖天下无一日无可忧之时君心无一日无
可忧之事忧在天下不在耳目之前也夫十步之外
已不闻声百步之外已不见形天下虽有至危急之
象而远不接于耳目者则何从而觉之故囿耳目于
帷闼之内若此玩天下而致祸败之源也陛下不与
外臣相接已二十年矣乱形满目识者寒心曾不闻
有所振举得毋谓中外诸臣可托以职业必不烦至
尊计虑乎夫任天下之事者臣也运天下之机者君
也君心不运于天下虽有社稷之臣无能为矣且诸
臣进退无常不过一考再考辄已释负而去初不能
有十年之计也夫以千万年社稷之重任付之三五
年传舍之臣工即使人人尽职陛下亦不容暇逸况
乎晏安偷惰相率为苟且之习哉夫祖宗建官皆为
事设大而腹心股肱小而耳目手足无可废也今臣
工之职强半虚悬自古朝宁凉寂未有若此者如此
而欲几天下之理何可得也天下凡事可救惟民穷
财尽之患不可救今国家之财几尽矣不求其所以
生又不塞其所以耗而泥沙用之虽沧海不能实漏
况有尽之脂膏乎诚制用有常即一丝一铢不使
妄费国用庶几可足不然计臣支吾无策不幸至于
困急彼以一官谢耳于国家何赖哉明主不以四方
无事为安而以小民失所是念诚以民安而后天子
安天子与民不能分之为二也奈何十余年来忍使
其宛转于矿税之摧残哉今上天降眚不止有司吊
灾不动小民救死不赡流移遍告草泽频警是岂可
须臾缓者若之何不以内帑济也国以士为干士以
气为主自矿税繁兴天下之士折辱于宦竖于是气
始不振人心痛愤亦已久矣陛下曾不悔悟至今日
幽系未尽释抑未尽舒臣恐士气衰而国家元气
随之尽也且国家之于人才用之则使展布其四体
不用则局处之若进若退之间岂所以励臣节而振
人心哉迩年以来烦言日炽清议莫凭臣工水火几
成党祸庙堂已如讼府而陛下犹置不闻徒使君子
短气小人肆志此何可长也夫是非付之廷评进退
听之宸断不终朝而国是定矣今陈言者不获直其
词则忿争愈甚被言者不得治其职则旷滋多竞
议论而忘国恤诚非方蹶之时所宜有也国家根本
之图在于储教今东宫辍讲已八九年天下臣民共
切忧虑昔仇士良不欲人主读书盖为宦官宫妾地
也陛下奈何不用此为鉴耶此数者实天下之大计
愿陛下深察而亟行之不报历知醴泉清浦二县力
行善政大得民和入为刑部主事历镇江知府丹阳
姜志礼既忤魏忠贤罢归后部札逮赵南星并署志
礼名抚按遂下镇江提勘重轼曰姜公京卿非奉诏
敢擅逮耶所司屡趣卒持不遣会迁陕西副使忠贤
党遂劾罢之崇祯初以故官治兵武德母丧归重轼
忠孝天性李自成陷京师河北郡县皆没重轼慷慨
自经妻王氏妾李氏张氏俱从死
王之寀
按明外史本传之采字心一朝邑人万历二十九年
进士除清苑知县迁刑部主事四十三年五月初四
日酉刻有不知姓名男子持枣木梃入慈庆宫门击
伤守门内侍李鉴至前殿檐下为内侍韩本用等所
执付东华门守卫指挥朱雄等收之慈庆宫者皇太
子所居宫也明日皇太子奏闻帝命法司按问巡皇
城御史刘廷元鞫奏犯名张差蓟州人只称吃斋讨
封语无伦次按其迹若涉风癫稽其貌实系黠猾请
下法司严讯时东宫虽久定帝待之薄中外疑郑贵
妃与其弟国泰谋危太子意犹未息而方从哲辈亦
颇关通戚畹以自固差被执举朝惊骇廷元以风癫
奏刑部山东司郎中胡士相偕员外郎赵会桢劳永
嘉共讯一如廷元指言差积柴草为人所烧气愤发
癫于四月内诉冤入京遇不知名男子二人绐令执
梃作冤状乃由东华门入直至慈庆宫门按律当斩
加等立决定未上山东司主治京师事故署印侍
郎张问达以属之而士相永嘉与廷元皆浙人士相
又廷元姻也风癫具狱之采心疑其非是月十一日
之采值提牢散饭狱中未至差私诘其实初言告状
抵死撞进复言掠死罢已无用之采令置饭差前吐
实与饭否则饿死差低头已而云不敢说之采麾左
右出留二吏扶问之始言小名张五儿有马三舅李
外父令随不知姓名一老公说事成与汝地几亩比
至京入不知街道大宅子一老公饭我云汝先冲一
遭遇人辄打死死了我们救汝乃畀我枣木棍导我
由后宰门直至宫门上击门者堕地老公多遂被执
又言还有柏木棍琉璃棍槎子棍棍多人众之采备
揭其语因问达以闻且言差不癫不狂有心有胆乞
缚凶犯于文华殿前朝审或敕九卿科道三法司会
问疏入未下大理丞王士昌行人司正陆大受户部
主事张庭给事中姚永济等连上疏趣之而大受疏
有奸戚二字帝恶之与之采疏俱不报廷元复请速
检诸疏下法司讯断御史过庭训言祸生肘腋宜亟
剪亦俱不报庭训遂移文蓟州踪迹之知州戚延龄
具言其致癫始末于是原问诸臣据为口实矣二十
一日刑部会十三司司官胡士相陆梦龙邹绍光曾
曰唯赵会桢劳永嘉王之采吴养源曾之可柯文罗
光鼎曾道唯刘继礼吴孟登岳骏声唐嗣美马德澧
朱瑞凤等再审差供马三舅名三道李外父名守才
不知姓名老公乃修铁瓦殿之庞保不知街道宅子
乃住朝外大宅之刘成二人令我打上宫门打得小
爷吃有着有小爷者内监所称皇太子者也又言有
姊夫孔道同谋凡五人于是刑部行蓟州道提马三
道等疏请法司提庞保刘成对鞫而给事中何士晋
与从哲等亦俱以为言帝乃谕究主使会法司拟罪
是日刑部据戚知州回文以上已复谕严刑鞫审速
正典刑时中外籍籍语多侵国泰国泰出揭自白士
晋复疏攻国泰语具士晋传先是百户王曰干上变
言奸人孔学等为巫蛊将不利于皇太子词已连刘
成成与保皆贵妃宫中内侍也至是复涉成帝心动
谕贵妃善为计贵妃窘乞哀皇太子自明无它帝亦
数慰谕俾太子白之廷臣太子亦以事连贵妃大惧
乃缘帝及贵妃意期速结二十八日帝亲御慈宁宫
皇太子侍御座右三皇孙雁行立左下召大学士
方从哲吴道南暨文武诸臣入责以离间父子谕令
磔张差庞保刘成无他及因执太子手曰此儿极孝
我极爱惜既又手约太子体谕曰自襁褓养成丈夫
使我有别意何不早更置且福王已之国去此数千
里自非宣召能翼而至乎因命内侍引三皇孙至石
级上令诸臣熟视曰朕诸孙俱长成更何说顾问皇
太子有何语与诸臣悉言无隐皇太子具言风癫之
人宜速决毋株连又责诸臣云我父子何等亲爱而
外廷议论纷如尔等为无君之臣使我为不孝之子
帝又谓诸臣曰尔等听皇太子语否复连声重申之
诸臣跪听叩头出遂命法司决差明日磔于市又明
日司礼监会廷臣鞫保成于文华门时已无左证保
成展转不承会太子传谕轻拟廷臣乃散去越十余
日刑部议流马三道李守才孔道帝从之而毙保成
于内廷其事遂止当是时帝不见群臣二十有五年
矣以之采发保成事特一出以释群臣疑且调剂贵
妃太子念其事似有迹故不遽罪之采也四十五年
京察给事中徐绍吉御史韩浚用拾遗劾之采贪遂
削其籍天启初廷臣多为之讼冤召复故官二年二
月上复雠疏曰礼君父之雠不共戴天齐襄公复九
世之雠春秋大之曩李选侍气殴圣母陛下再三播
告中外停其贵妃之封圣母在天之灵必有心安而
目瞑者此复雠一大义也乃先帝一生遭逢多难弥
留之际饮恨以崩试问李可灼之误用药引进者谁
崔文升之故用药主使者谁恐方从哲之罪不在可
灼文升下此先帝大雠未复者一也张差持梃犯宫
安危止在呼吸此乾坤何等时乃刘廷元曲盖奸谋
以风癫具狱矣胡士相等改注口语以卖薪成招矣
其后覆谳差供同谋举事内外设伏多人守才三道
亦供结党连谋而士相辈悉抹去之当时有内应有
外援一夫作难九庙震惊何物凶徒敢肆行不道乃
尔缘外戚郑国泰私结刘廷元刘光复姚宗文辈珠
玉金钱充满其室言官结舌莫敢谁何遂无复顾惮
睥睨神器耳国泰虽死罪不容诛法当开棺戮尸夷
其族潴其宫而至今犹未议及此先帝大雠未复者
二也总之用药之术即梃击之谋击不中而促之药
是文升之药惨于张差之梃也张差之前从无张差
刘成之后岂乏刘成臣见陛下之孤立于上矣又言
郎中胡士相等主风癫者也堂官张问达调停风癫
者也寺臣王士昌疏忠而心评无只字颂多溢词
堂官张问达语转而意圆先允风癫后宽奸宄劳永
嘉岳骏声等同恶相济张差招有三十六头儿则胡
士相阁笔招有东边一起干事则岳骏声言波及无
辜招有红封票高真人则劳永嘉言不及究红封教
今高一奎见监蓟州系镇朔卫人盖高一奎主持红
封教者也马三道管给红票者也庞保刘成供给红
封教多人撒棍者也诸奸增减会审公单大逆不道
疏入帝不问而先主风癫者恨次骨未几之采迁尚
宝少卿逾年迁太仆少卿寻转本寺卿廷元及岳骏
声曾道唯以之采侵己先后疏辨之采亦连疏力折
并发诸人前议差狱时分金红庙中及居间主名甚
悉事虽不行诸人益疾之四年秋拜刑部右侍郎明
年二月魏忠贤势大张其党杨维垣首翻梃击之案
力诋之采坐除名俄入之汪文言狱中下抚按提问
岳骏声复讦之且言其逼取郑国泰二万金有诏追
治及修三朝要典其梃击事以之采为罪首府尹刘
志选复重劾之遂逮下诏狱坐赃八千之采竟瘐死
崇祯初复官赐恤自梃击之议起而红丸移宫二事
继之两党是非争胜祸患相寻迄明亡而后已善乎
夏允彝之言曰梃击之事王之采所询张差其言甚
悉刑司会鞫亦多符合于是举朝喧然以为国戚有
专诸之意贵妃亦危惧诉于上上命自白之太子贵
妃见太子辨甚力贵妃拜太子亦拜且拜且泣上亦
掩泣为毙二珰以解而攻东林者言上于贵妃盛时
曾许以立爱晚而愧言之不践也因劝贵妃广修佛
事且助其费发银十万建祠二珰以所需砖瓦多不
若置陶自造利甚奢居民多鬻薪于珰者张差卖田
贸薪往市于珰土人忌之焚其薪差讼土人于珰珰
严责差差以产破薪焚讼不胜愤愤持梃入宫欲告
御状不意闯入东宫事亦不可知然东宫虽侍卫萧
条何至使外人阑入诸臣危言之使东宫免意外之
虞国戚怀惕若之虑断不可少顾事联宫禁势难究
诘若必诛外戚废亲藩度能得之于神宗乎从古有
明行之法有必不可明行之法则田叔烧梁狱词亦
调停不得已之术何者光宗固无恙尚可以全骨肉
也乃彼刘廷元韩浚辈必斥逐执法者而后已是何
心与又曰庚申一月之内连遭大丧中外汹汹杨涟
率众排闼见东宫即罗拜选侍时在干清宫以母礼
自待左光斗遽疏言干清宫非至尊不可居持论自
正但中言武氏之祸立见于今差亦过当杨左即拉
阁臣揭请即日移宫选侍颇觉皇遽御史贾继春遂
言先帝至孝何至一妾一女不能遗庇亦未可尽言
其非然宫之应移自属定礼杨左不可居以为功他
人亦何可诋之为罪也杨与贾互相讥讽贾以杨必
将与大珰共受封拜讥之杨遂挂冠归中旨切责贾
贾仓皇自辨词颇哀高弘图张慎言出疏两解之言
至平且确乃贾终黜为民而杨不久优擢至副院则
亦东林失平之事也后遂以此杀杨左则冤弥甚即
贾亦心怜之总之东林操论不失爱君而太苛太激
使人难受攻东林者言风癫言可灼无他意移宫太
亟不失调停卒以此罪诸贤而加以一网不大谬乎
允彝本东林而身殉国者也其论平故录附于篇
万
按明外史本传字暗夫南昌人兵部侍郎恭孙也
少好学砥砺名行举万历四十五年进士授刑部主
事尝疏论刑狱干和天启初元兵事棘工部需才调
工部营缮主事督治九门垣墉市铜江南皆勤于
其职迁虞衡员外郎司鼓铸时庆陵大工未竣费不
赀知内府废铜山积可发以助铸移牒内官监言
之魏忠贤怒不发遂具疏以请忠贤益怒假中旨
诘责旋进屯田郎中督陵务其时忠贤益肆廷臣
杨涟等交击率被严旨愤抗章极论略言龙不可
离渊虎不可离山人主不可离权夫人主有政权有
利权皆不可委之臣下况刑余寺人哉忠贤性狡而
贪胆粗而大口衔天宪手握王爵所好生羽毛所恶
成疮痏荫子弟则一世再世赉养则千金万金毒
痡士庶毙百余人威加搢绅空十数署一切生杀予
夺之权尽为忠贤所窃陛下犹不觉悟乎且忠贤固
供事先帝者也陛下之宠忠贤亦以忠贤曾供事先
帝也乃于先帝陵工略不厝念臣尝屡请废铜靳不
肯予臣间过香山碧云寺见忠贤自营坟墓其规制
宏敞拟于陵寝前列生祠又前建佛宇璇题耀目珠
网悬星费金钱几百万为己坟墓则如此为先帝陵
寝则如彼可胜诛哉今忠贤已尽窃陛下权致内廷
外朝止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尚可一日留左右耶
疏入忠贤大怒矫旨廷杖一百斥为民执政言官论
救皆不听当是时忠贤恶廷臣交章劾己无所发忿
思借立威乃命群奄至邸捽而毁之比至阙下
气息纔属杖已绝而复苏群奄更肆蹴踏越四日即
卒时四年七月七日也忠贤愤犹不置罗织其罪诬
以赃贿三百廉吏破产乃竣崇祯初赠光禄寺卿
官其一子福王时赐谥忠贞
周起元
按明外史本传起元字仲先海澄人万历二十八年
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历知浮梁南昌以廉惠称行
取入都注湖广道御史方候命值京察御史刘国缙
疑郑继芳假书出起元及李邦华李炳恭徐缙芳徐
良彦手遂目为五鬼继芳且入之疏中起元愤上章
自明居二年御史命始下会太仆少卿徐兆魁以攻
东林为御史钱春所劾起元亦疏劾之奸人刘世学
者诚意伯刘荩臣从祖也疏诋顾宪成起元愤力斥
其谬荩臣遂讦起元益诋宪成起元再疏极论其同
官翟凤翀余懋衡徐良彦魏云中李邦华王时熙潘
之祥亦交章论列且下令捕世学世学遂遁吏部侍
郎方从哲由中旨起官起元力言不可并刺及给事
中亓诗教周永春吏部郎李养正郭士望等吏部尚
书赵焕出云中时熙于外起元劾其背旨擅权坐停
俸焕去郑继之代又出之祥及张键起元亦抗疏纠
驳因言张光房等五人不当摈之部曹与党人抵牾
忌者益众寻巡按陕西风采甚着卒以东林故出为
广西参议分守右江道柳州大饥群盗起起元单
骑招剧贼而赈恤饥民甚至移四川副使未上会辽
阳破廷议通州重地宜设监司乃命起元以参政
之天启三年入为太仆少卿旋擢右佥都御史巡抚
苏松十府公廉爱民丝粟无所取织造中官李实素
贪横妄增定额恣诛求苏州同知杨姜署府事实恶
其不屈摭他事劾之当事察其诬仅予薄罚实欲姜
行属吏礼张己威再疏诬逮之起元初至即为姜辨
冤且上其去七事语多侵实及再疏雪姜更切直
魏忠贤庇实取严旨责起元令速上姜贪劣状起元
益颂姜廉谨诋实诬毁因引罪乞罢忠贤大怒矫旨
斥姜为民起元复劾实贪恣不法数事而为姜求宽
实以此敛威而忠贤遂衔起元不置吴中大水起元
百方拯恤民忘其困分守参政朱童蒙者先为兵科
都给事中以攻邹元标讲学外迁失志狂暴每行道
辄鞭扑数十人血肉狼籍起元欲纠之童蒙遂称病
去起元乃列其贪虐状以闻忠贤大怒矫旨削起元
籍反擢童蒙京卿六年二月忠贤欲杀高攀龙周顺
昌缪昌期黄尊素李应升周宗建六人知实衔起元
遣人取其空印疏令其党李永贞李朝钦诬起元为
巡抚时干没帑金十余万日与攀龙辈往来讲学因
行居间遂矫旨逮之起元道远至则顺昌等已毙狱
中许显纯酷加搒掠竟如实疏悬赃十万罄赀不足
亲故多破家其年九月毙之狱中吴士民及其乡人
无不垂涕者庄烈帝嗣位赠兵部右侍郎官其一子
福王时追谥忠惠
黄正宾
按明外史罗大纮传正宾歙人以赀为舍人直武英
殿耻由赀入官思树奇节抗疏力诋时行遂推清议
熹宗立起故官再迁尚宝少卿引疾归魏忠贤下汪
文言狱词连正宾坐赃千金遣戍大同庄烈帝嗣位
复官致仕崇祯元年六月魏党徐大化杨维垣已罢
官犹潜居辇下交通奄寺正宾在都抗疏发其奸勒
两人归田里都人快之而疏有潜通宦寺语帝令指
名正宾以赵伦于化龙对帝以其妄斥回籍
姜志礼
按明外史本传志礼字立之丹阳人万历十七年进
士历建昌衢州推官入为大理评事三十三年以囚
多瘐死疏言犴狴之间一日毙十五人积日而计亦
何纪极又况海内小民罹灾祲而转死沟壑及为矿
税所罗织貂珰所攫噬含冤毕命者又复何限乞亟
为矜宥勿久淹系且尽除矿税毋使宵人窃弄魁柄
贼虐烝黎不报历刑部员外出为泉州知府迁广东
副使有声进山东右参政分守登莱福王封国河
南诏赐田二百万亩跨山东湖广境及既之国遣中
贵徐进督山东赋势甚张志礼抗疏曰臣所辖二郡
民不聊生且与倭邻不宜有藩府庄田以扰兹土也
明甚且自高皇帝迄今累十余世封王子弟多矣有
赐田二百顷延连数十郡者乎继此而封尚有瑞惠
桂三王也倘比例以请将予之乎不予之乎不予则
畴非毛里之亲予之则将无地可给况国祚灵长久
且未艾嗣是天家子姓各援今日故事以请臣恐方
内土田不足供诸藩分裂也帝大怒贬三秩为广西
佥事久之迁江西参议天启三年由浙江副使入为
尚宝少卿寻进卿河南进玉玺魏忠贤欲志礼疏献
之志礼不可忠贤怒令私人劾其衰老遂乞休诏加
太常少卿致仕已而削夺崇祯初复官志礼性淳朴
所居多政绩亦以行谊称于乡
汤开远
按明外史本传开远字伯开主事显祖子也早负器
识以经济自许崇祯五年由举人为河南府推官帝
恶廷臣玩愒持法过严开远疏谏其略曰陛下临御
以来明罚敕法自小臣至大臣蒙重谴下禁狱者相
继几于刑乱国用重典矣见廷臣荐举不当疑为党
徇然尧时四岳荐鲧绩用弗成未闻并罪也恶廷臣
执奏不移疑为藐抗然汉文帝尝从廷尉之请卒以
法止是而已也以策励望诸臣于是戴罪者多而不
开以立功之路以详慎责诸臣于是引罪者众而不
谅其致误之由墨吏宜逮然望稍宽出入无绌能臣
至三时多害五方交警诸臣怵参罚惟急催科民穷
则易为乱陛下宽一分在臣子即宽一分在民生此
可不再计决者尢望推诸臣以心待诸臣以礼谕中
外法司以平允至锦衣禁狱非寇贼奸宄不宜轻入
帝怒摘其疏中桁杨惨毒遍施劳臣语责令指实乃
上奏曰时事孔棘诸臣补救良难有过可议亦有劳
可准有罪可程亦有情可原天下惜其劳反忘其过
伤其情并疑其罪究之议过不足惩过而后事转因
前事以灰心声罪不足服罪而故者更藉误者以实
口综核太过则要领失措惩创太深则本实多缺往
往上以为宜详宜新之事而下以为宜略宜仍之事
朝所为缧辱摈弃不少爱之人又野所为推重忾叹
不可少之人上与下异心朝与野异议欲天下治平
不可得也苏州佥事左应选任昌黎县令率土著保
孤城事平之日擢任监司乃用小过卒以赃议城池
失守者既不少贷捍御着绩者又不获原诸臣安所
适从哉事急则巨万可捐事平则锱铢必较向使昌
黎不守同于遵永不知费朝廷几许金钱安所得涓
滴而问之臣所惜者此其一给事中马思理御史高
倬值草场火发狂奔尽气无救燎原此不过为法受
过耳更欲以他罪论则甚矣今岁盛夏雪雹地震京
圻草场不爇自焚陛下宽刑修省反严鞫而长系之
非所以召天和称善事也臣所惜者此其一宣大巡
按胡良机陛下知其谙练两任岩疆寻因过误褫革
舆论惜之岂成命终难反汗哉臣所惜者此其一监
兑主事吴澧宵旦河干经营漕事运弁稽违量行责
戒乃褫革之又欲究治之夫兵哗则为兵易将将哗
则为武抑文勇于哗而怯于斗安用此骄兵骄将为
也急不得其搴旗之功缓更不得其飞挽之力臣所
惜者此又其一末复为都御史陈于廷易应昌申辨
帝怒切责之河南流贼大炽开远监左良玉军躬擐
甲胄屡致克捷帝以天下用兵意颇重武督抚失事
多逮系而大将率姑息开远以为偏八年十月上疏
曰比年寇贼纵横抚镇为要乃陛下于抚臣则用惩
创法于镇臣则用优遇法试观近日诸抚臣有不褫
夺不囚系者乎诸帅臣及偏裨有一礼貌不崇升荫
不遂者乎即观望败罪状显著者有不宽假优容
者乎夫惩创抚臣欲其惕而戒也优遇武臣欲其感
而奋也然而封疆日破坏寇贼日蔓延者分别之法
少也抚臣中清操如沈棨干济如练国事捍御两河
身自为将如元默拮据兵事沮贼长驱如吴甡或丽
爰书或登白简其他未可悉数而武臣桀骜恣睢无
日不上条陈争体统一旦有警辄逡巡退缩即严旨
屡颁如充耳如王朴尤世勋王世恩辈其罪可胜
诛哉秦抚甘学阔有法纪全疏一疏请正纵贼诸弁
以法明旨顾切责之然则自今以后败将当不问矣
文臣未必无才能乃有宁甘罢黜必不肯任不敢任
者以任亦罪不任亦罪不任之罪犹轻而任之罪更
重也诚欲使诸臣踊跃任事在宽文法原情实分别
去留毋以一眚弃贤才至之夫不使怯且欺者
幸乎其间则赏罚以平文武用命矣帝以抚臣不任
者无所指实责令再陈乃上言曰帝王戡定祸乱惟
此赏罚自赏罚无章于是诸臣之不肯任不敢任者
罪而肯任敢任者亦罪且其罪反重劝惩无当欲戡
定大乱未之前闻从来无诎督臣以伸庸帅者至今
而杨嗣昌不得关其说从来无抑言路以伸劣弁者
至今而王肇坤不得保其秩王朴恇怯暴着听敌饱
去犹得与吴甡论播之天下不大为口实哉若抚
臣之不肯任不敢任者如陕西之胡廷晏山西之仙
克谨宋统殷许鼎臣何以当日处分视后皆轻练国
事元默承大坏极敝之后竭力撑持何以当日处分
较前更重且近日为办寇而诛督臣者一逮督臣抚
臣者二褫抚臣者亦二甚至巡方与抚臣议而并
逮两按臣计典与失事牵合而并褫南枢臣若监司
守令之获重谴者不可胜纪试问前后诸帅臣有一
诛且逮者乎即降而偏裨有一诛且逮者乎甚至避
寇纵寇养寇助寇者皆置弗问即或处分不过降级
戴罪而已然则诸将之不肯任不敢任者直谓之无
罪可乎是陛下于文武二途委任同责成不同明旨
所谓一体者终非一体矣不特此也按臣曾周当旧
抚艰去力障寇锋初非失事乃竟从逮配将来无肯
任敢任之按臣矣道臣祝万龄拮据兵食寝饵俱废
至疽发于背而遽行削籍将来无肯任敢任之监司
矣史洪谟作令宜阳战守素备贼渡渑池不敢薄城
及知六安复有全城之绩而褫夺骤加将来无肯任
敢任之州县矣贼薄永宁旧蜀抚张论与子给事中
鼎延倾赀募士夙夜登陴及论物故鼎延请恤并其
子官夺之将来无肯任敢任之乡宦矣吏部惟杂职
多弊臣乡吴羽文竭力厘剔致刀笔贾竖哄然而起
羽文略不为挠乃以起废一事长系深求将来无肯
任敢任之部曹矣臣读明旨谓诸事皆经确核以议
处有铨部议罪有法司稽核纠举有按臣也不知诏
旨一下铨部即议降议革有肯执奏曰此不当处者
乎一下法司即拟配拟戍有肯执奏曰此不当罪者
乎至查核失事按臣不过据事上闻有原功中之罪
罪中之功乞贷于朝廷者乎是非诸臣不肯分别也
知陛下一意重创言之必不听或反以甚其罪也所
以行间失事无日不议处议罪而于荡寇安民毫无
少备则今日所少者岂非大公之赏罚哉帝得奏大
怒命削籍抚按解京讯治河南人闻之若失慈母左
良玉偕将士七十余人合奏乞留巡按金光辰亦备
列其功状以告帝为动容命释还戴罪办贼十年正
月讨平舞阳大盗杨四论功当进秩总理王家祯复
荐之乃擢按察佥事监安庐三郡军其年冬太子将
出阁奏言陛下言教不如身教请谨幽独恤民穷优
大臣容直谏宽拙吏薄货财疏滞狱俾太子得习见
习闻为他日出治临民之本帝深纳之是时贼大扰
江北开远数有功巡抚史可法荐其治行卓异进秩
副使监军如故十三年与总兵官黄得功等大破革
里眼诸贼贼遂乞降朝议将用为河南巡抚竟以劳
瘁卒官军兵咸为泣下赠太仆少卿
曹荃
按明外史本传荃字元宰无锡人崇祯元年进士除
南京刑部主事六年正月疏陈时政阙失言今日人
心玩愒世道凌夷概以尚德缓刑之说进臣知其无
当也于圣明者惟在用法之平尔夫皇上所与共理
天下者执政也自钱龙锡下狱而政府畏罪端务委
随即安危大计嗫嚅莫敢发口矣所与综核庶政者
六卿也自易应昌重谴而法司惧祸端务周内即昭
然爰书游移莫能自主矣所与分理郡县者监司守
令也左应选力捍岩邑功在封疆一挂弹章身几不
保王忠孝清操自矢囊无尺缣一忤中人旋被逮讯
自此保障者无必死之志饮蘗者怀不测之虞矣谏
臣之职欲其荐贤无隐也王绩灿吴执御吴彦芳以
荐贤缧绁而言路吞声即有端人正士莫敢入告矣
直言之旌欲其纠慝不避也摘参厂卫之许国荣指
斥奄寺之金铉谏用中涓之马思理高倬皆借事罗
织而直臣丧气一时奸邪宵小益肆其恶矣夫盛治
之世坐石垂象而民知耻者罚当其辜也叔季之时
深文峻法而下不惧者罪浮其实也以陛下之圣明
雷电日赫而群下恬不知警可不为猛省乎且陛下
今日欲行法则内臣之遣尤不可不慎何则内臣不
出则雪霜雨露皆属君恩内臣一出则钱谷兵刑悉
归掌握今大小臣工毫发愆过一经指摘罚不逾时
而张彝宪巨万赃私悉置不问王坤交通主款反蒙
优诏然则内臣有功而无过有赏而无罚有弹劾之
威而无斧钺之惕他日鸱张虎噬安所底止海内元
元谁非赤子中外僚采孰非股肱平则万目皆举不
平则百职俱隳惟圣明垂察帝不悦谪詹事府录事
稍迁大理寺寺副十一年四月劾内阁中书黄应恩
招权纳赇词连首辅张至发以应恩为至发心腹也
先是富顺知县许国佐被劾应恩纳其千金许从轻
拟旨及他招摇事甚多至是应恩已坐罪削籍荃疏
入帝怒下法司提讯罪至充军至发亦缘是去位荃
屡迁福建副使告归卒
刘同升
按明外史刘应秋传应秋子同升字晋卿师同里邹
元标崇祯十年殿试第一授翰林修撰杨嗣昌夺情
入阁何楷林兰友黄道周言之俱获罪同升抗疏言
日者策试诸臣简用嗣昌良以中外交讧冀得一效
拯我苍生圣明用心亦甚苦矣都人籍籍谓嗣昌缞
绖在身且入阁非金革比臣以嗣昌必且哀痛恻怛
上告君父辞免纶扉乃循例再疏遽入办事叛礼灭
亲垂之史册万姓诟骂传之边侥四夷窃哂夫人有
所不忍而后能及其所忍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
臣以嗣昌所忍觇其所为知嗣昌心失智短必不能
为国建功何也成天下之事在乎志胜天下之任在
乎气志败气馁而能任天下事必无是理伎俩已穷
苟且富贵兼枢部以重纶扉之权借纶扉为解枢部
之渐和议自专票拟由己与方一藻高起潜辈扶同
罔功掩败为胜岁糜金缯养患边圉立心如此独不
畏尧舜在上共欢谁欺而欲以袁崇焕故智用于今
日乎曩自陛下切责议和而嗣昌不可以为臣今一
旦忽易墨缞而嗣昌不可以为子若附和党比缄口
全躯嗣昌得罪名教臣亦得罪名教矣疏入帝大怒
谪福建按察司知事移疾归
谏诤部艺文一
非有先生论 汉东方朔
非有先生仕于吴进不称往古以励主意退不能扬
君美以显其功默默无言者三年矣吴王怪而问之
曰寡人获先人之功寄于众贤之上夙兴夜寐未尝
敢怠也今先生率然高举远集吴地将以辅治寡人
诚窃嘉之体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
不听钟鼓之音虚心定志欲闻流议者三年于兹矣
今先生进无以辅治退不扬主誉窃不为先生取也
盖怀能而不见是不忠也见而不行主不明也意者
寡人殆不明乎非有先生伏而唯唯吴王曰可以谈
矣寡人将竦意而览焉先生曰于戏可乎哉可乎哉
谈何容易夫谈有悖于目拂于耳谬于心而便于身
者或有说于目顺于耳快于心而毁于行者非有明
王圣主孰能听之吴王曰何为其然也中人已上可
以语上也先生试言寡人将听焉先生对曰昔者关
龙逢深谏于桀而王子比干直言于纣此二臣者皆
极虑尽忠闵王泽不下流而万民骚动故直言其失
切谏其邪者将以为君之荣除主之祸也今则不然
反以为诽谤君之行无人臣之礼果纷然伤于身蒙
不辜之名戮及先人为天下笑故曰谈何容易是以
辅弼之臣瓦解而邪谄之人并进遂及蜚廉恶来革
等二人皆诈伪巧言利口以进其身阴奉雕瑑刻镂
之好以纳其心务快耳目之欲以苟容为度遂往不
戒身没被戮宗庙崩阤国家为虚放戮贤圣亲近谗
夫诗不云乎谗人罔极交乱四国此之谓也故卑身
贱体说色微辞愉愉呴呴终无益于主上之治则志
士仁人不忍为也将俨然作矜严之色深言直谏上
以拂人主之邪下以损百姓之害则忤于邪主之心
历于衰世之法故养寿命之士莫肯进也遂居家山
之间积土为室编蓬为户弹琴其中以咏先王之风
亦可以乐而忘死矣是以伯夷叔齐避周饿于首阳
之下后世称其仁如是邪主之行固足畏也故曰谈
何容易于是吴王瞿然易容捐荐去几危坐而听先
生曰接舆避世箕子被发阳狂此二人者皆避浊世
以全其身者也使遇明王圣主得清燕之闲宽和之
色发愤毕诚图画安危揆度得失上以安主礼下以
便万民则五帝三王之道可几而见也故伊尹蒙耻
辱负鼎俎和五味以干汤太公钓于渭之阳以见文
王心合意同谋无不成计无不从诚得其君也深念
远虑引义以正其身推恩以广其下本仁祖义褒有
德禄贤能诛恶乱总远方一统类美风俗此帝王所
由昌也上不变天性下不夺人伦则天地和洽远方
怀之故号圣王臣子之职既加矣于是裂地定封爵
为公侯传国子孙名显后世民到于今称之以遇汤
与文王也太公伊尹以如此龙逢比干独如彼岂不
哀哉故曰谈何容易于是吴王穆然俯而深唯仰而
泣下交颐曰嗟乎余国之不亡也连连殆哉世
之不绝也于是正明堂之朝齐君臣之位举贤才布
德惠施仁义赏有功躬节俭减后宫之费损车马之
用放郑声远人省庖厨去侈靡卑宫馆坏苑囿填
池堑以予贫民无产业者开内藏振贫穷存耆老恤
孤独薄赋敛省刑辟行此三年海内晏然天下大治
阴阳调和万物咸得其宜国无灾害之变民无饥寒
之色家给人足畜积有余囹圄空虚凤皇来集麒麟
在郊甘露既降朱草萌芽远方异俗之人乡风慕义
各奉其职而来朝贺故治乱之道存亡之端若此易
见而君人者莫肯为也臣愚窃以为过故诗云王国
克生惟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此之谓也
郑崇论 后汉荀悦
夫臣之所以难言者何也其故多矣言出于口则咎
悔及身举过扬非则有干忤之祸劝励教诲则有刺
上之讥下言而当则以为胜己不当贱其鄙愚先己
而明则恶其夺己之明后己而明则以为顺从违下
从上则以为谄谀违上从下则以为雷同与众共言
则以为专美言而浅露则简而薄之深妙弘远则不
知而非之特见独知则众以为盖己虽是而不见称
与众同之则以为附随虽得之不以为功据事尽理
则以为专必谦让不争则以为易穷言不尽则以为
怀隐尽说竭情则为不知量言而不效则受其怨责
言而事效则以为固当或利于上不利于下或便于
左不便于右或合于前而忤于后或应事当理决疑
定功超然独见值所欲闻不害上下无妨左右言立
策成终无咎悔若此之事不一而遇其知之所见万
不及一也宜犯言致罪下之所难言也怫旨忤情上
之所难闻也以难言之臣干难闻之主以万不及一
之时求百不一遇之知此下情所以不上通非但君
臣而凡言百姓亦如之是乃仲尼所以愤叹予欲无
言也
王商论 前人
王商言水不至非以见智也非以伤凤也将欲忠主
安民事不得已而凤以为慨恨冯婕妤之当熊非欲
见勇也非欲求媚也非以高左右也恻怛于心将以
救上而傅昭仪以为隙皆至于死真可痛乎夫独智
不容于世独行不畜于时是以昔人所以自退也虽
退犹不得自免是以离世深藏以天之高而不敢举
首以地之厚而不敢投足诗云谓天盖高不敢不局
谓地盖厚不敢不蹐哀今之人胡为虺蜴本不敢立
于人间况敢立于朝乎自守犹不免患况敢守于时
乎无过犹见诬枉而况敢有罪乎闭口而获诽谤而
况敢直言乎虽隐身深藏犹不得免是以宁武子佯
愚接舆为狂困之至也人无狂愚之虑者则不得自
安于世是以屈原怨而自沉鲍焦愤而矫死悲之甚
也虽死犹惧形骸之不深魂神之不远故徐衍负石
入海申屠狄蹈瓮之河痛之极也悲夫以六合之大
匹夫之微而一身无所容焉岂不哀哉是以古人畏
患苟免以计安身挠直为曲斫方为圆秽素丝之洁
推亮直之心是以羊舌职受盗于王室蘧伯玉可卷
而怀之以死易生以存易亡难乎哉
李云传论 宋范
论曰礼有五谏讽为上若夫托物见情因文载旨使
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自戒贵在于意达言从理
归乎正曷其绞讦摩上以衒沽成名哉李云草茅之
生不识失身之义遂乃露布帝者班檄三公至于诛
死而不顾斯岂古之狂也夫未信而谏则以为谤己
故说者识其难焉
重答朝臣书 陈徐陵
老病属纩不能多说古人争议多成怨府傅元见尤
于晋代王商取陷于汉朝谨自三缄敬同高命若万
一不死犹得展言庶与群贤更申扬榷
朱云折槛赞 北周庾信
上书直谏有怙明君先求斩马遂请鱼文身摧栏槛
义烈风云应从御史翻赖将军
争臣论 唐韩愈
或问谏议大夫阳城于愈可以为有道之士乎哉学
广而闻多不求闻于人也行古人之道居于晋之鄙
晋之鄙人熏其德而善良者几千人大臣闻而荐之
天子以为谏议大夫人皆以为华阳子不色喜居于
位五年矣视其德如在野彼岂以富贵移易其心哉
愈应之曰是易所谓恒其德贞而夫子凶者也恶得
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蛊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高尚
其事蹇之六二则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亦以所
居之时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蛊之上九居无
用之地而致匪躬之节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
高不事之心则冒进之患生旷官之刺兴志不可则
而尤不终无也今阳子实一匹夫在位不为不久矣
闻天下之得失不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为不加矣
而未尝一言及于政视政之得失若越人视秦人之
肥瘠忽焉不加喜戚于其心问其官则曰谏议也问
其禄则曰下大夫之秩也问其政则曰我不知也有
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闻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职
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今阳子以为得其言
乎哉得其言而不言与不得其言而不去无一可者
也阳子将为禄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为贫而有时
乎为贫谓禄仕者也宜乎乱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
若抱关击柝者可也盖孔子尝为委吏矣尝为乘田
矣亦不敢旷其职必曰会计当而已矣必曰牛羊遂
而已矣若阳子之秩禄不为卑且贫章章明矣而如
此其可乎哉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阳子恶讪上者恶
为人臣招其君之过而以为名者故虽谏且议使人
不得而知焉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
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夫阳子之
用心亦若此者愈应之曰若阳子之用心如此兹所
谓惑者矣入则谏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
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夫阳子本以布衣隐于蓬
蒿之下主上嘉其行谊擢在此位官以谏为名诚宜
有以奉其职使四方后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鲠之臣
天子有不僭赏从谏如流之美庶岩穴之士闻而慕
之束带结发愿进于阙下而伸其辞说致吾君于尧
舜熙鸿号于无穷也若书所谓则大臣宰相之事非
阳子之所宜行也且阳子之心将使君人者恶闻其
过乎是启之也或曰阳子之不求闻而人闻之不求
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变何子过之
深也愈曰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求于闻用也闵其
时之不平人之不乂得其道不敢独善其身而必以
兼济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后已故禹过家门不入
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圣一贤者岂不知
自安佚之为乐哉诚畏天命而悲人穷也夫天授人
以贤圣才能岂使自有余而已诚欲以补其不足者
也耳目之于身也耳司闻而目司见听其是非视其
险易然后身得安焉圣贤者时人之耳目也时人者
圣贤之身也且阳子之不贤则将役于贤以奉其上
矣若果贤则固畏天命而闵人穷也恶得以自暇逸
乎哉或曰吾闻君子不欲加诸人而恶讦以为直者
若吾子之论直则直矣无乃伤于德而费于辞乎好
尽言以招人过国武子之所以见杀于齐也吾子其
亦闻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
修其辞以明其道我将以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人
也且国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尽言于乱国是以见
杀传曰惟善人能受尽言谓其闻而能改之也子告
我曰阳子可以为有道之士也今虽不能及已阳子
将不得为善人乎哉
耶律夷腊葛传论 辽史
论曰呜呼人君之过莫大于杀无辜汤之伐桀也数
其罪曰并告无辜于上下神祗武王之伐纣也数其
罪曰杀戮无辜吁天尧之伐苗民也吕侯追数其罪
曰杀戮无辜迹是言之夷腊葛之谏廪廪庶几古君
子之风矣虽然善谏者不谏于已然盖必先得于心
术之微而察脉者先其病而治之则易为功穆宗沈
湎失德盖其资富强之势以自肆久矣使群臣于造
次动作之际此谏彼诤提而警之以防其甚则亦讵
至是哉于以知护思思温处位优重耽禄取容真鄙
夫矣若海之折狱继先之善治可谓任职臣欤
论台谏官言事未蒙听允书 宋欧阳修
臣闻自古有天下者莫不欲为治君而常至于乱莫
不欲为明主而常至于昏者其故何哉患于好疑而
自用也夫疑心动于中则视听惑于外视听惑则忠
邪不分而是非错乱忠邪不分而是非错乱则举国
之人皆可疑既尽疑其臣则必自用其所见夫以疑
惑错乱之意而自用则多失失则其国之忠臣必以
理而争之争之不切则人主之意难回争之切则激
其君之怒心而坚其自用之意然后君臣争胜于是
邪之臣得以因隙而入希旨顺意以是为非以非
为是惟人主之所欲者从而助之夫为人主者方与
其臣争胜而得顺意之人乐其助己而忘其邪也
乃与之并力以拒忠臣夫为人主者拒忠臣而信邪
天下无不乱人主无不也自古人主之用心非
恶忠臣而喜邪也非恶治而好乱也非恶明而欲
昏也以其好疑自用而与下争胜也使为人主者豁
然去其疑心而回其自用之意则邪远而忠言入
忠言入则聪明不惑而万事得其宜使天下尊为明
主万世仰为治君岂不臣主俱荣而乐哉与其区区
自执而与臣下争胜用心益劳而事益惑者相去远
矣臣闻书载仲虺称汤之德曰改过不又戒汤曰
自用则小成汤古之圣人也不能无过而能改过此
其所以为圣也以汤之聪明其所为不至于缪戾矣
然仲虺犹戒其自用则自古人主惟能改过而不敢
自用然后得为治君明主也臣伏见宰臣陈执中自
执政以来不人望累有过恶招致人言而执中迁
延尚玷宰府陛下忧勤恭俭仁爱宽慈尧舜之用心
也推陛下之用心天下宜至于治者久矣而纪纲日
坏政令日乖国日益贫民日益困流民满野滥官满
朝其亦何为而致此由陛下用相不得其人也近年
宰相多以过失因言者罢去陛下不悟宰相非其人
反疑言事者好逐宰相疑心一生视听既惑遂成自
用之意以谓宰相当繇人主自去不可因言者而罢
之故宰相虽有大恶显过而屈意以容之彼虽惶恐
自欲求去而屈意以留之虽天灾水旱饥民流离死
亡道路皆不暇顾而屈意以用之其故非他直欲沮
言事者尔言事者何负于陛下哉使陛下上不顾天
灾下不恤人言以天下之事委一不学无识谄邪狠
愎之执中而甘心焉言事者本欲益于陛下而反损
圣德者多矣然而言事者之用心本不图于至此也
繇陛下好疑自用而自损也今陛下用执中之意益
坚言事者攻之愈切陛下方思有以取胜于言事者
而邪之臣得以因隙而入必有希合陛下之意者
将曰执中宰相不可以小事逐不可使小臣动摇甚
则诬言事者欲逐执中而引用他人陛下方患言事
者上迕圣聪乐闻斯言之顺意不复察其邪而信
之所以拒言事者益峻用执中益坚夫以万乘之尊
与三数言事小臣角必胜之力万一圣意必不可回
而言事者亦当知难而止矣然天下之人与后世之
议者谓陛下拒忠言庇愚相以陛下为何如主也前
日御史论梁适罪恶陛下赫怒空台而逐之而今日
御史又复敢论宰相不避雷霆之威不畏权臣之祸
此乃至忠之臣也能忘其身而爱陛下者也陛下嫉
之恶之拒之绝之执中为相使天下水旱流亡公私
困竭而又不学无识憎爱挟情除改差缪取笑中外
家私秽恶流闻道路阿意顺旨专事逢君此乃谄上
傲下愎戾之臣也陛下爱之重之不忍去之陛下睿
智聪明群臣善恶无不照见不应倒置如此直繇言
事者太切而激成陛下之疑惑尔执中不知廉耻复
出视事此不足论陛下岂忍因执中上累圣德而使
忠臣直士卷舌于明时也臣愿陛下廓然回心释去
疑虑察言事者之忠知执中之过恶悟用人之非法
成汤改过之圣遵仲虺自用之戒尽以御史前后章
疏出付外廷议正执中之过恶罢其政事别用贤材
以康时务以拯斯民以全圣德则天下幸甚臣以身
叨恩遇职在论思意切言狂罪当万死
论杜衍范仲淹等罢政事状 前人
臣闻士不忘身不为忠言不逆耳不为谏故臣不避
群邪切齿之祸敢干一人难犯之颜惟赖圣明幸加
省察臣伏见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等皆陛下素所
委任之臣一旦相继罢黜天下之士皆素知其可用
之贤而不闻其可罢之罪臣虽供职在外事不尽知
然臣窃见自古小人谗害忠贤其说不远欲广陷良
善则不过指为朋党欲动摇大臣则必须诬以专权
其故何也夫去一善人而众善人尚在则未为小人
之利欲尽去之则善人少过难为一二求瑕惟有指
以为朋党则可一时尽逐至如大臣已被知遇而蒙
信任则难以他事动摇惟有专权是上之所恶故须
此说方可倾之臣料衍等四人各无大过而一时尽
逐弼与仲淹委任尢深而忽遭离间必有以朋党专
权之说上惑圣聪者臣请试辨之昔年仲淹初以忠
言谠论闻于中外天下贤士争相称慕当时奸臣诬
作朋党犹难辨明自近日陛下擢此数人并在两府
察其临事可见其不为朋党也盖衍为人清慎而谨
守规矩仲淹则恢廓自信而不疑琦则纯信而质直
弼则明敏而果锐四人为性既各不同虽皆归于尽
忠而其所见各异故于议事多不相从至如杜衍欲
深罪滕宗谅仲淹则力争而宽之仲淹谓契丹必攻
河东请急修边备富弼料以九事力言契丹必不来
至如尹洙亦号仲淹之党及争水洛城事韩琦则是
尹洙而非刘沪仲淹则是刘沪而非尹洙此数事尤
彰着陛下素已知者此四人者可谓天下至公之贤
也平日闲居则相称美之不暇为国议事则公言廷
诤而不私以此而言臣见衍等真得汉史所谓忠臣
有不和之节而小人谗为朋党可谓诬矣臣闻有国
之权诚非臣下之得专也然臣窃思仲淹等自入两
府以来不见其专权之迹而但见其善避权也权者
得名位则可行故好权之臣必贪位自陛下召琦与
仲淹于陕西琦等让至五六陛下亦五六召之富弼
三命学士两命枢密副使每一命皆再三恳让让者
愈切陛下用之愈坚臣但见其避让大繁不见其好
权贪位也及陛下坚不许辞方敢受命然犹未敢别
有所为陛下见其皆未行事乃特开天章召而赐坐
授以纸笔使其条事然众人避让不敢下笔弼等亦
不敢独有所述因此又烦圣慈特出手诏指定姓名
专责弼等条列大事而行之弼等迟回又近一月方
敢略条数事仲淹深练世事必知凡百难猛更张故
其所陈志在远大而多若迂缓但欲渐而行之以久
冀皆有效弼性虽锐然亦不敢自出意见但多举祖
宗故事请陛下择而行之自古君臣相得一言道合
遇事便行臣方怪弼等蒙陛下如此坚意委任督责
丁宁而犹迟缓自疑作事不果然小人巧谮已曰专
权者岂不诬哉至如两路宣抚圣朝常遣大臣况自
中国之威近年不振故元昊叛逆一方而劳困及于
天下北寇乘衅违盟而动其书辞侮慢至有贵国祖
宗之言陛下愤耻虽深但以边防无备未可与争屈
意买和莫大之辱弼等见中国累年侵凌之患感陛
下不次进用之恩故各自请行力思雪耻沿山傍海
不惮勤劳欲使武备再修国威复振臣见弼等用心
本欲尊陛下威权以御四夷未见其侵权而作过也
伏惟陛下睿哲聪明有知人之圣臣下能否洞见不
遗故于千官百辟之中特选得此数人骤加擢用夫
正士在朝群邪所忌谋臣不用敌国之福也今此数
人一旦罢去而使群邪相贺于内四夷相贺于外此
臣所为陛下惜之也伏惟陛下圣德仁慈保全忠善
退去之际恩礼各优今仲淹四路之任亦不轻矣惟
愿陛下拒绝群谤委任不疑使尽其所为犹有裨补
方今西北二寇交争未已正是天与陛下经营之时
如弼与琦岂可置之闲处伏望陛下早辨谗巧特加
图任则不胜幸甚臣自前岁召入谏院十月之内七
受圣恩而致身两制方思君宠至深未知报效之所
今群邪争进谗巧正士继去朝廷乃臣忘身报国之
秋岂可缄言而避罪敢竭愚瞽惟陛下择之
谏论上 苏洵
古今论谏常与讽而少直其说盖出于仲尼吾以为
讽直一也顾用之之术何如耳伍举进隐语楚王淫
益甚茅焦解衣危论秦帝立悟讽固不可尽与直亦
未易少之吾故曰顾用之之术何如耳然则仲尼之
说非乎曰仲尼之说纯乎经者也吾之说参乎权而
归乎经者也如得其术则人君有少不为桀纣者吾
百谏而百听矣况虚己者乎不得其术则人君有少
不若尧舜者吾百谏而百不听矣况逆忠者乎然则
奚术而可曰机智勇辩如古游说之士而巳夫游说
之士以机智勇辩济其诈吾欲谏者以机智勇辩济
其忠请备论其效周衰游说炽于列国自是世有其
人吾独怪夫谏而从者百一说而从者十九谏而死
者皆是说而死者未尝闻然而抵触忌讳说或甚于
谏由是知不必乎讽谏而必乎术也说之术可为谏
法者五理谕之势禁之利诱之激怒之隐讽之之谓
也触龙以赵后爱女贤于爱子未旋踵而长安君出
质甘罗以杜邮之死诘张唐而相燕之行有日赵卒
以两贤王之意语燕而立归武臣此理而谕之也子
贡以内忧教田常而齐不得伐鲁武公以麋鹿胁顷
襄而楚不敢图周鲁连以烹醢惧垣衍而魏不果帝
秦此势而禁之也田生以万户侯启张卿而刘泽封
朱建以富贵饵闳孺而辟阳赦邹阳以爱幸悦长君
而梁王释此利而诱之也苏秦以牛后羞韩而惠王
按剑太息范雎以无王耻秦而昭王长跪请教郦生
以助秦凌汉而沛公辍洗听计此激而怒之也苏代
以土偶笑田文楚人以弓缴感襄王蒯通以娶妇悟
齐相此隐而讽之也五者相倾险诐之论虽然施之
忠臣足以成功何则理而谕之主虽昏必悟势而禁
之主虽骄必惧利而诱之主虽怠必奋激而怒之主
虽懦必立隐而讽之主虽暴必容悟则明惧则恭奋
则勤立则勇容则宽致君之道尽于此矣吾观昔之
臣言必从理必济莫若唐魏郑公其初实学纵横之
说此所谓得其术者欤噫龙逢比干不获称良臣无
苏秦张仪之术也苏秦张仪不免为游说无龙逢比
干之心也是以龙逢比干吾取其心不取其术苏秦
张仪吾取其术不取其心以为谏法
谏论下 前人
夫臣能谏不能使君必纳谏非真能谏之臣君能纳
谏不能使臣必谏非真能纳谏之君欲君必纳乎向
之论备矣欲臣必谏乎吾其言之夫君之大天也其
尊神也其威雷霆也人之不能抗天触神忤雷霆亦
明矣圣人知其然故立赏以劝之传曰兴王赏谏臣
是也犹惧其巽耎阿谀使一日不得闻其过故制刑
以威之书曰臣下不正其刑墨是也人之情非病风
丧心未有避赏而就刑者何苦而不谏哉赏与刑不
设则人之情又何苦而抗天触神忤雷霆哉自非性
忠义不悦赏不畏罪谁欲以言博死者人君又安能
尽得性忠义者而任之今有三人焉一人勇一人勇
怯半一人怯有与之临乎渊谷者且告之曰能跳而
越此谓之勇不然为怯彼勇者耻怯必跳而越焉其
勇怯半者与怯者则不能也又告之曰跳而越者与
千金不然则否彼勇怯半者奔利必跳而越焉其怯
者犹未能也须臾顾见猛虎暴然向逼则怯者不待
告跳而越之如康庄矣然则人岂有勇怯哉要在以
势驱之耳君之难犯犹渊谷之难越也所谓性忠义
不悦赏不畏罪者勇者也故无不谏焉悦赏者勇怯
半者也故赏而后谏焉畏罪者怯者也故刑而后谏
焉先王知勇者不可常得故以赏为千金以刑为猛
虎使其前有所趋后有所避其势不得不极言规失
此三代所以兴也末世不然迁其赏于不谏迁其刑
于谏宜乎臣之噤口卷舌而乱亡随之也间或贤君
欲闻其过亦不过赏之而已呜呼不有猛虎彼怯者
肯越渊谷乎此无他墨刑之废耳三代之后如霍光
诛昌邑不谏之臣者不亦鲜哉今之谏赏时或有之
不谏之刑缺然无矣苟增其所有有其所无则谀者
直者忠况忠直者乎诚如是欲闻谠言而不获吾
不信也
先大夫集后序 曾巩
公所为书号仙凫羽翼者三十卷西陲要纪者十卷
清边前要五十卷广中台志八十卷为臣要纪三卷
四声韵五卷总一百七十八卷皆刊行于世今类次
诗赋书奏一百二十二篇又自为十卷藏于家方五
代之际儒学既摈焉后生小子治术业于闾巷文多
浅近是时公虽少所学已皆知治乱得失兴坏之理
其为文闳深隽美而长于讽谕今类次乐府已下是
也宋既平天下公始出仕当此之时太祖太宗已纲
纪大法矣公于是勇言当世之得失其在朝廷疾当
事者不忠故凡言天下之要必本天子忧怜百姓劳
心万事之意而推大臣从官执事之人观望怀奸不
称天子属任之心故治久未治至其难言则人有所
不敢言者虽屡不合而出而所言益切不以利害祸
福动其意也始公尤见奇于太宗自光禄寺丞越州
监酒税召见以为直史馆遂为两浙转运使未久而
真宗即位益以材见知初试以知制诰及西兵起又
以为自陕以西经略判官而公尝切论大臣当时皆
不悦故不果用然真宗终感其言故为泉州未尽一
岁拜苏州五日又为扬州将复召之也而公于是时
又上书语斥大臣尤切故卒以龃龉终公之言其大
者以自唐之衰民穷久矣海内既集天子方修法度
而用事者尚多烦碎治财利之臣又益急公独以谓
宜遵简易罢管榷以与民休息塞天下望祥符初四
方争言符应天子因之遂用事泰山祠汾阴而道家
之说亦滋甚自京师至四方皆大治宫观公益诤以
谓天命不可专任宜绌奸臣修人事反复至数百千
言呜呼公之尽忠天子之受尽言何必古人此非传
之所谓主圣臣直者乎何其盛也何其盛也公在两
浙奏罢苛税二百三十余条在京西又与三司争论
免民租释逋负之在民者盖公之所试如此所试者
大其庶几矣公所尝言甚众其在上前及书亡者盖
不得而集其或从或否而后常可思者与历官行事
庐陵欧阳修公已铭公之碑特详焉此故不论论其
不尽载者公卒以龃龉终其功行或不得在史氏记
籍令记之当时好公者少史其果可信欤后有君子
欲推而考之读公之碑与书及予小子之序其意者
具见其表里其于虚实之论可核矣公卒乃赠谏议
大夫姓曾氏讳某南丰人序其书者公之孙巩也
范贯之奏议集序 前人
尚书户部郎中直龙图阁范公贯之之奏议凡若干
篇其子世京集为十卷而属余叙之盖自至和以后
十余年间公尝以言事任职自天子大臣至于群下
自掖庭至于四方幽隐一有得失善恶关于政理公
无不极意反复为上力言或矫拂嗜欲或切劘计虑
或辨别忠而处其进退章有一再或至于十余上
事有阴争独陈或悉引谏官御史合议肆言仁宗尝
虚心采纳为之变命令更废举近或立从远或越月
逾时或至于其后卒皆听用盖当是时仁宗在位岁
久熟于人事之情伪与群臣之能否方以仁厚清静
休养元元于是非予夺则一归之公议而不自用也
其所引拔以言为职者如公皆一时之选而公与同
时之士亦皆乐得其言不曲从苟止故天下之情因
得毕闻于上而事之害理者常不果行至于奇袤恣
睢有为之者亦辄败悔故当此之时常委事七八大
臣而朝政无大缺失群臣奉法遵职海内乂安夫因
人而不自用者天也仁宗之所以其仁如天至于享
国四十余年能承太平之业者由是而已后世得公
之遗文而论其世见其上下之际相成如此必将低
回感慕有不可及之叹然后知其时之难得则公言
之不没岂独见其志所以明先帝之盛德于无穷也
公为人温良慈恕其从政宽易爱人及在朝廷危言
正色人有所不能及也凡同时与公有言责者后多
至大官而公独早卒公讳师道其世次州里历官行
事今有资政殿学士赵公抃撰公之墓铭云
上欧蔡书 前人
巩少读唐书及正观政要见魏郑公王珪之徒在太
宗左右事之大小无不议论谏诤当时邪人庸人相
参者少虽有如封伦李义府辈太宗又能识而疏之
故其言无不信听卒能成正观太平刑置不以居成
康上未尝不反复欣慕继以嗟唶以谓三代君臣不
知曾有如此周旋议论否虽皋陶禹稷与尧舜上下
谋谟载于书者亦未有若此委曲备具颇意三代唐
虞去今时远其时虽有谋议如正观间或过之而其
史不尽存故于今无所闻见是不可知所不敢臆定
由汉以降至于陈隋复由高宗以降至于五代其史
甚完其君臣无如此谋议决也故其治皆出正观下
理势然尔窃自恨不幸不生于其时亲见其事歌颂
推说以饱足其心又恨不得升降进退于其间与之
往复议也自长以来则好问当世事所见闻士大夫
不少人人惟一以苟且畏慎阴拱默处为故未尝有
一人见当世事仅计谋有未可立效者其谁肯奋然
迎为之虑而己当之耶则又谓所欣慕者已矣类千
百年间不可复及昨者天子赫然独见于万世之表
既更两府复引二公为谏官见所条下及四方人所
传道知二公在上左右为上论治乱得失群臣忠邪
小大无所隐不为锱铢计惜以避怨忌毁骂谗构之
患窃又奋起以谓从古以来有言责者自任其事未
知有如此周详悃至议论未知有如此之多者否虽
郑公王珪又能过是耶今虽事不合亦足暴之当世
而使邪者惧懦者有所树矣况合乎否未可必也不
知及谓数百千年已矣不可复有者今幸遇而见之
其心欢喜震动不可比说日夜庶几虽有邪人庸人
如封李者上必斥而远之惟二公之听致今日之治
居正观之上令巩小者得歌颂推说以饱足其心大
者得出于其间吐片言半辞以托名于千万世是所
望于古者不负且令后世闻今之盛疑唐虞三代不
及远甚与今之疑唐太宗时无异虽然亦未尝不忧
一日有于冥冥之中议论之际而行谤者使二公之
道未尽用故前以书献二公先举是为言已而果然
二公相次出两府亦更改而怨忌毁骂谗构之患一
日俱发翕翕万状至于乘女子之隙造非常之谤而
欲加之天下之大贤不顾四方人议论不畏天地鬼
神之临己公然欺诬骇天下之耳目令人感愤痛切
废食与寝不知所为噫二公之不幸实疾首蹙额之
民之不幸也虽然君子之于道也既得诸己汲汲焉
而务施之于外汲汲焉务施之于外在我者也务施
之于外而有可有不可在彼者也在我者姑肆力焉
至于其极而后已也在彼者则不可必得吾志焉然
君子不以必得之难而废其肆力者故孔子之所说
而聘者七十国而孟子亦区区于梁齐滕邾之间为
孔子者聘六十九国尚未已而孟子亦之梁之齐二
大国不可则犹俯而与邾滕之君谋其去齐也迟迟
而后出昼其言曰王庶几改之则必召予如用予则
岂惟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观其心若是岂以一不
合而止哉诚不若是亦无以为孔孟今二公固一不
合者也其心岂不曰天子庶几召我而用之如孟子
之所云乎肆力焉于其所在我者而任其所在彼者
不以必得之难而已莫大斯时矣况今天子仁恕聪
明求治之心未尝怠天下一归四方诸侯承号令奔
走之不暇二公之言如朝得于上则夕被于四海夕
得于上则不越宿而被于四海登与聘七十国游梁
齐邾滕之区区艰难比耶姑有待而已矣非独巩之
望乃天下之望而二公所宜自任者也岂不谓然乎
感愤之不已谨成忆昨诗一篇雅说三篇粗道其意
后二篇并他事因亦写寄此皆人所厌闻不宜为二
公道然欲启告觉悟天下之可告者使明知二公志
次亦使邪者庸者见之知世有断然自守者不从己
于邪则又庶几于天子视听有所开益使二公之道
行则天下之嗷嗷者举被其赐是亦为天下计不独
于二公发也则二公之道何如哉尝窃思更贡举法
责之累日于学使学者不待乎按天下之籍而盛须
土著以待举行悖者不能籍以进此历代之思虑所
未及善乎莫与为善也故诗中善学尤具伏惟赐省
察焉
伍子胥庙铭 王安石
余观子胥出死亡逋窜之中以客寄之一身卒以说
吴折不测之楚仇报耻雪名振天下岂不壮哉及其
危疑之际能自慷慨不顾万死毕谏于所事此其志
与夫自恕以偷一时之利者异也孔子论古之士大
夫若管夷吾臧武仲之属苟志于善而有补于当世
者咸不废也然则子胥之义又曷可少耶康定二年
予过所谓胥山者周行庙庭叹吴亡千有余年事之
兴坏废革者不可胜数独子胥之祠不徙不绝何其
盛也岂独神之事吴之所兴盖亦子胥之节有以动
后世而爱尤在于吴也后九年乐安蒋公为杭使其
州人力而新之余与为铭也烈烈子胥发节窃逋遂
为册臣奋不图躯谏合谋行隆隆之吴厥废不遂邑
都俄墟以智死昏忠则有余胥山之颜殿屋渠渠千
载之祠如祠之初孰作新之民劝而趋维忠肆怀维
孝肆孚我铭祠庭示后不诬
伍子胥论 苏轼
楚平王既杀伍奢伍尚而伍子胥亡入吴事吴王阖
闾及楚平王卒子昭王立后子胥与孙武兴兵及唐
蔡伐楚夹汉水而阵楚大败于是吴王乘胜而前五
战遂至郢楚昭王出亡吴兵入郢子胥求昭王既不
得乃掘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以报父兄之雠东
坡曰子胥种蠡皆人杰而扬雄曲士也欲以区区之
学瑕疵此二人者以三谏不去鞭尸藉馆为子胥之
罪以不强谏勾践而栖之会稽为种蠡之过雄闻古
有三谏当去之说即欲以律天下士岂不陋哉三谏
而去为人臣交浅者言也如宫之奇泄冶乃可耳至
如子胥吴之宗臣与国存亡者也去将安往哉百谏
不听继之以死可也孔子去鲁未尝一谏又安用三
父受诛子复雠礼也生则斩首死则鞭尸发其至痛
无所择也是以昔之君子皆哀而恕之雄独非人子
乎至于藉馆阖闾与群臣之罪非子胥意也勾践困
会稽乃能用二子若先战而强谏以死之则雄又当
以子胥之罪罪之矣此皆儿童之见无足论者不忍
二子之见诬故为一言
与魏元履书 朱熹
熹六日登对初读第一奏论致知格物之道天颜温
粹酬酢如响次读第二奏论复雠之义第三奏论言
路壅塞幸鸱张则不复闻圣语矣副本以送平甫
托写呈当已有之矣十二日有旨除此官非始望所
及幸甚幸甚然阙尚远恐不能待已具请祠之札辞
日投之更属凌丈催促必可得也和议已决邪说横
流非一苇可杭前日见周葵面质责之乃云此皆处
士大言今姑为目前计耳熹语之曰国家亿万斯年
之业参政乃为目前之计耶大率议论皆此类韩无
咎李德远皆不复寻遂初赋矣庶寮唯王嘉叟诸人
尚持正论然皆在间处空复尔为两日从官过堂诣
府第不知所论云何欲少赞之辄不值未知渠所处
也言路虽小披论甚正但恐其发不勇不能胜众楚
尔王之望龙大渊已差副使不知尚能挽回否诸非
笔札可尽
与江东陈帅书 前人
兹者伏审荣被明纶进班亚保窃惟明主思贤念旧
之意可谓盛矣然使相公尚淹藩服而未得究其辅
赞弥纶之业则海内有识之士犹以为恨抑无故而
骤迁在彼权幸宠利之臣则可而施于相公则于四
方之观听亦不能无所疑也不审高明何以处此熹
则窃为门下忧之而未敢以为贺也兹承钧慈远赐
手书窃审尝欲有所论建自以文不逮意而罢熹于
是窃为门下喜焉而敢冒进其说夫谏说主于忠诚
不尚文饰且今日之言有不可缓者犹救火追亡人
也况以相公之忠义恳切岂真以文不足为病而怠
于纳诲者哉亦曰将有待而言之耳夫苟诚有待而
言之则其所待无有大于今日之所遭者愿相公因
辞谢之章而因有以附见其说不必引据铺张不须
委曲回互直以心之所欲言时之所甚患者条件剖
析为明主言之其所病者乃在于文之过而不病其
不足也幸而听从天下固受其赐而相公之荣岂止
于今日不幸而不入则相公辞受之决亦不难处矣
失今不言于天下之事固失其机而在我者不无昧
利之嫌一旦虽欲复有所言人亦莫之听矣长孙无
忌之事与近岁李参政光前车尚未远也况今所授
正与其人并肩而处若果出于无心尚为可取且又
安知其不故以是风切相公而使与之同哉熹疏贱
狂瞽之言意谓必触雷霆之怒今闻已降付后省矣
是明主固优容之但此章宣露贱迹自是愈孤危矣
夫以圣恩之宽大于熹又且容之而况于相公乎万
一未即开纳无后咎余责亦可保矣愿相公勿疑极
意尽言以扶宗社以救生灵熹不胜激切恳祷之至
答李诚父书 前人
副本垂示极感不外之意三复以还伏念顷侍先生
教诲所论无非此事感念畴昔不胜悲叹又喜家学
有传遂为世用有以慰九原之思也首章所论乃古
今不易之常道而在今日尤为要切然自世俗观之
不以为迂阔之常谈道学之邪气者鲜矣尊兄既发
其端此必已为彼等所恶然吾所以告君之道无以
易此则亦何顾于彼但当守此一言以为平生议论
之本他日论事每每拈出此个话头不论甚事都从
此话上推出去则百病之根无所藏匿而于人主所
以反躬正事之几亦约而易操矣若把此话别为一
事而当世之弊又自各为一事则内外精粗不相统
属而真不免乎迂阔之讥矣切望勿忘此言每见必
须拈出常令接续无少间断则久久自见效矣恢复
一事以今事力固难妄动然此意则不可忘顷见先
生亦常常说今日但当将不共戴天四字贴在额头
上不知有其他是第一义今观老兄所论亦得此意
但当因此便陈内修政事之意而稍指切今日晏安
放倒之弊乃为有力耳至于分察职事计亦默有所
处此则大要在于详审勿徇偏词为善而覆护善人
掩其疵疾之意亦不可忘耳又其大本则欲正人者
必先正己况欲正君而可自有不正之累耶此在高
明处之必已素定既承下问不容不尽耳
谏诤部艺文二
箕子操 商箕子
古今乐录曰纣时箕子佯狂痛宗庙之为墟乃作
此歌后传以为操
嗟嗟纣为无道杀比干嗟重复嗟独奈何漆身为厉
被发以佯狂今奈宗庙何天乎天哉欲负石自投河
嗟复嗟奈社稷何
穷劫之曲 周扈子
吴越春秋曰楚乐师扈子非荆王信谗杀伍奢
白州犁而寇不绝于境又伤昭王困迫乃援琴为
楚作穷劫之曲
王耶王耶何乖劣不顾宗庙听谗孽任用无忌多所
杀诛夷白氏族几灭二子东奔适吴越吴王哀痛助
忉怛垂涕举兵将西伐伍胥白喜孙武决三战破郢
王奔发留兵纵骑掳京阙楚荆骸骨遭掘发鞭辱腐
尸耻难雪几危宗庙社稷灭庄王何罪国几绝卿士
凄怆民恻悷吴军虽去怖不歇愿王更隐抚忠节勿
为谗口能谤
杂诗 魏应璩
细微可不慎堤溃自蚁穴腠理蚤从事安复劳针石
哲人睹未形愚夫暗明白曲突不见宾焦烂为上客
思愿献良规江海倘不逆狂言虽寡善犹有如鸡跖
鸡跖食不已齐王为肥泽
折槛行 唐杜甫
呜呼房魏不复见秦王学士时难羡青襟胄子困泥
涂白马将军若雷电千载少似朱云人至今折槛空
嶙峋娄公不语宋公语尚忆先皇容直臣
史骡儿 元王逢
骡燕人善琵琶至治间蒙上爱幸上使酒纵威福
无敢谏者一日御紫檀殿饮命骡弦而歌之骡以
殿前欢曲应制有酒神仙之句怒叱左右杀之后
问骡不在悔曰骡以酒讽我也前和州同知李澄
言于逢传其事逢为赋一解澄字仲深开州人翰
林承旨惟中先生从子也
虎帖耳豹俯首青天白日雷电走尚食黄羊光禄酒
史骡曲曲春风手萧王马蹴滹沱冰亚父玉碎鸿门
斗凤凰铩翮蚌珠剖赵女舍瑟秦蛾罢缶饮中八仙
方下来御沟溅赤花飞柳君不见龙生逆鳞海岳寒
呜呼史骡乃敢干和州孤臣说旧语梨园弟子更新
谱
鸣凤行赠杨给事惟仁 明丰坊
君不见精卫一小鸟衔石翻飞东海头不知身微海
复巨悲鸣誓欲填洪流又不见螳螂奋臂当车辙辙
不可回躯已裂安得长遇越勾践拭蛙厉士皆激烈
吁嗟二物之微古则传轻生血诚良可怜哀歌慷慨
我故态今日送子鄞西船问君此去何为者一鸣不
随立仗马凤凰池头何足恋博取声名满天下忆昔
君王初纳谏终朝虚己明光殿时有张刘与邓安正
色危言称铁汉诸公相谢忽几春世事变化如浮云
龙蛇屈伸总神物贤者括囊思保身后江先生愚且
狂有口直欲旋天纲一入谏垣数十疏复睹鸣凤鸣
朝阳君王宽仁等天地何人却有移天势王章杀身
君竟免唐介高风今有二吁嗟先生非狂亦非愚风
前劲草真丈夫感恩报国元自许不然安用七尺躯
送君之行劝君酒富贵于我亦何有但作昂昂千里
驹何忍喔咿为妾妇东山骤雨西山晴白鸟飞去天
冥冥人生梦幻亦如此请君试听鸣凤行
谏诤部纪事一
太公金匮夏桀之时有岑山之水常以十月发民凿
山穿陵通于河民谏曰孟冬凿山穿陵是泄天气发
地之藏天子失道后必有败桀杀之
通鉴前编桀有暴臣于辛陵轹诸侯谀臣左师曹触
龙谗贼忠良关龙逢引黄图以谏曰古之人君爱民
节用享国之日长今君用财若无穷杀人若弗胜亡
无日矣立而不去桀曰子妖言矣于是焚黄图杀龙
逢
书经太甲上惟嗣王不惠于阿衡伊尹作书曰先王
顾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祗社稷宗庙罔不祗肃
天监厥德用集大命抚绥万方惟尹躬克左右厥辟
宅师肆嗣王丕承基绪惟尹躬先见于西邑夏自周
有终相亦惟终其后嗣王罔克有终相亦罔终嗣王
戒哉祗尔厥辟辟不辟忝厥祖王惟庸罔念闻伊尹
乃言曰先王昧爽丕显坐以待旦旁求俊彦启迪后
人无越厥命以自覆慎乃俭德惟怀永图若虞机张
往省括于度则释钦厥止率乃祖攸行惟朕以怿万
世有辞王未克变伊尹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予弗
狎于弗顺营于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无俾世迷王徂
桐宫居忧克终允德
西伯戡黎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
既讫我殷命格人元龟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
人惟王淫戏用自绝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
不迪率典今我民罔弗欲丧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
摰今王其如台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大祖伊反
曰呜呼乃罪多参在上乃能责命于天殷之即丧指
乃功不无戮于尔邦
注
苏氏曰祖伊之谏尽言不讳
汉唐中主所不能容者纣虽不改而终不怒祖伊得
全则后之人主有不如纣者多矣
史记伯夷传武王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
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弒君可谓仁乎左右
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
书经旅獒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底贡厥
獒太保乃作旅獒用训于王曰呜呼明王慎德四夷
咸宾无有远迩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王乃昭德之
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分宝玉于伯叔之国时庸
展亲人不易物惟德其物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
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不役耳目百度惟
贞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志以道宁言以道接不作无
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犬马非
其土性不畜珍禽奇兽不育于国不宝远物则远人
格所宝惟贤则迩人安呜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细
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允迪兹生民保厥
居惟乃世王
周礼地官师氏掌以媺诏王
订
义
郑锷曰不曰美而曰
媺盖告王为善不待已着然后言于其尚微以告焉
使王即微而为之
保氏掌谏王恶
订
义
王氏曰师氏未有媺而诏之故曰
掌以媺诏王保氏有恶而后谏故曰掌谏王恶
国语卫武公年九十五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
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舍我我闻一二
之言必诵志而纳之以训道我在舆有旅贲之规位
宁有官师之典倚几有诵训之谏居寝有御之箴
临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师工之诵史不失书不
失诵以训御之于是乎作懿戒以自儆也
说苑荆文王得如黄之狗箘之矰以畋于云泽三
月不反得舟之姬淫年不听朝保申谏曰先王卜
以臣为保吉今王得如黄之狗箘之矰畋于云泽
三月不反及得舟之姬淫年不听朝王之罪当笞
匍伏将笞王王曰不谷免于襁褓托于诸侯矣愿请
变更而无笞保申曰臣承先王之命不敢废王不受
笞是废先王之命也臣宁得罪于王无负先王王曰
敬诺乃席王王伏保申束细箭五十跪而加之王背
如此者再谓王起矣王曰有笞之名一也遂致之保
申曰臣闻之君子耻之小人痛之耻之不变痛之何
益保申趋出欲自流乃请罪于王王曰此不谷之过
保将何罪王乃变行从保申杀如黄之狗折箘之
矰逐舟之姬务治乎荆兼国三十令荆国广大至于
此者保申敢极言之功也
齐桓公谓鲍叔曰寡人欲铸大钟昭寡人之名焉寡
人之行岂避尧舜哉鲍叔曰敢问君之行桓公曰昔
者吾围谭三年得而不自与者仁也吾北伐孤竹
令支而反者武也吾为葵丘之会以偃天下之兵者
文也诸侯抱美玉而朝者九国寡人不受者义也然
则文武仁义寡人尽有之矣寡人之行岂避尧舜哉
鲍叔曰君直言臣直对昔者公子纠在上位而不让
非仁也背太公之言而侵鲁境非义也坛场之上诎
于一剑非武也侄娣不离怀非文也凡为不善遍
于物不自知者无天祸必有人害天处甚高其听甚
下除君过言天且闻之桓公曰寡人有过乎幸记之
是社稷之福也子不幸教几有大罪以辱社稷
新序虞虢皆小国也虞有夏阳之阻塞虞虢共守之
晋不能禽也故晋献公欲伐虞虢荀息曰君胡不以
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公曰此晋国之宝
也彼受吾璧不借吾道则如之何荀息曰此小之所
以事大国也彼不借吾道必不敢受吾币受吾币而
借吾道则是我取之中府置之外府取之中厩置之
外厩公曰宫之奇存焉必不使受也荀息曰宫之奇
知固知矣虽然其为人也通心而懦又少长于君通
心则其言之略懦则不能强谏少长于君则君轻之
且夫玩好在耳目之前而患在一国之后中知以上
乃能虑之臣料虞君中知之下也公遂借道而伐虢
宫之奇谏曰晋之使者其币重其辞卑必不便于虞
语曰唇亡则齿寒矣故虞虢之相救非相为赐也今
日亡虢而明日亡虞矣公不听遂受其币而借之道
旋归四年反取虞荀息牵马抱璧而前曰臣之谋如
何献公曰璧则犹是而吾马之齿加长矣晋献公用
荀息之谋而禽虞虞不用宫之奇谋而亡故荀息非
霸王之佐战国兼并之臣也若宫之奇则可谓忠臣
之谋也
说苑晋文公时翟人有封狐文豹之皮者文公喟然
叹曰封狐文豹者何罪哉以其皮为罪也大夫栾枝
曰地广而不平财聚而不散独非狐豹之罪乎文公
曰善哉说之栾枝曰地广而不平人将平之财聚而
不散人将争之于是列地以分民散财以赈贫
晋灵公造九层台费用千亿谓左右曰敢有谏者斩
孙息乃谏曰臣能累十三搏加九鸡子其上公曰
吾少学未尝见也子为寡人作之孙息即以子置
其下加九鸡子其上左右慑惧公扶伏气息不续曰
危哉危哉孙息曰臣谓是不危也复有危此者公曰
愿见之孙息曰九层之台三年不成男不得耕女不
得织国用空虚户口减少吏民叛亡邻国谋议将兴
兵社稷一灭君何所望公曰寡人之过乃至于此即
坏九层之台
楚庄王立为君三年不听朝乃令于国曰寡人恶为
人臣而遽谏其君者今寡人有国家立社稷有谏则
死无赦苏从曰处君之高爵食君之厚禄爱其死而
不谏其君则非忠臣也乃入谏庄王立鼓钟之间左
伏杨姬右拥越姬左裯右朝服曰吾鼓钟之不暇
何谏之听苏从曰臣闻之好道者多资好乐者多迷
好道者多粮好乐者多亡荆国亡无日矣死臣敢以
告王王曰善左执苏从手右抽阴刀刎钟鼓之悬明
日授苏从为相
楚庄王欲伐阳夏师久而不罢群臣欲谏而莫敢庄
王猎于云梦椒举进谏曰王所以多得兽者马也而
王国亡王之马岂可得哉庄王曰善不谷知诎强国
之可以长诸侯也知得地之可以为富也而忘吾民
之不用也明日饮诸大夫酒以椒举为上客罢阳夏
之师
新序楚人有善相人所言无遗策闻于国庄王见而
问于情对曰臣非能相人能观人之交也主明臣贤
左右多忠主有失皆敢分争正谏如此者国日安主
日尊天下日富此之谓吉主也庄王曰善
说苑齐景公游于海上而乐之六月不归令左右曰
敢有先言归者致死不赦颜烛趋进谏曰君乐治海
上而六月不归彼倘有治国者君且安得乐此海也
景公援戟将斫之颜烛趋进抚衣待之曰君奚不斫
也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君之贤非此二
主也臣之材亦非此二子也君奚不斫以臣参此二
人者不亦可乎景公说遂归中道闻国人谋不内矣
齐景公赏赐及后宫文绣被台榭菽粟食凫雁尝出
而见殣谓晏子曰此何为死晏子对曰此馁而死公
曰嘻寡人之无德也何甚矣晏子对曰君之德着而
彰何为无德也景公曰何谓也对曰君之德及后宫
与台榭君之玩物衣以文绣君之凫雁食以菽粟君
之营内自乐延及后宫之族何为其无德也顾臣愿
有请于君由君之意自乐之心推而与百姓同之则
何殣之有君不推此而苟营内好私使财货偏有所
聚菽粟币帛腐于囷府惠不遍加于百姓公心不周
乎国则桀纣之所以亡也夫士民之所以叛由偏之
也君如察臣婴之言推君之盛德公布之于天下则
汤武可为也一殣何足恤哉
韩诗外传齐有得罪于景公者景公大怒缚置之殿
召左右肢解之敢谏者诛晏子左手持头右手磨刀
仰而问曰古者明王圣主其肢解人不审从何肢解
始也景公离席曰纵之罪在寡人
齐景公出弋昭华之池颜邓聚主鸟而亡之景公怒
而欲杀之晏子曰夫邓聚有死罪四请数而诛之景
公曰诺晏子曰邓聚为吾君主鸟而亡之是罪一也
使吾君以鸟之故而杀人是罪二也使四国诸侯闻
之以吾君重鸟而轻士是罪三也天子闻之必将贬
绌吾君危其社稷绝其宗庙是罪四也此四罪故当
杀无赦臣请加诛焉景公曰止此亦吾过矣愿夫子
为寡人敬谢焉
晏子春秋谏上景公饮酒酲三日而后发晏子见曰
君病酒乎公曰然晏子曰古之饮酒也足以通气合
好而已矣故男不群乐以妨事女不群乐以妨功男
女群乐者周觞五献过之者诛君身服之故外无怨
治内无乱行今一日饮酒而三日寝之国治怒乎外
左右乱乎内以刑罚自防者劝乎为非以赏誉自劝
者惰乎为善上离德行民轻赏罚失所以为国矣愿
君节之也
景公饮酒七日七夜不止弦章谏曰君欲饮酒七日
七夜章愿君废酒也不然章赐死晏子入见公曰章
谏吾曰愿君之废酒也不然章赐死如是而听之则
臣为制也不听又爱其死晏子曰幸矣章遇君也令
章遇桀纣者章死久矣于是公遂废酒
景公之时霖雨十有七日公饮酒日夜相继晏子请
发粟于民三请不见许公命伯遽巡国致能歌者晏
子闻之不说遂分家粟于氓致任器于陌徒行见公
曰十有七日矣怀宝乡有数十饥氓里有数家百姓
老弱冻寒不得短褐饥饿不得糟糠敝撤无走四顾
无告而君不恤日夜饮酒令国致乐不已马食府粟
狗餍刍豢三保之妾俱足粱肉狗马保妾不已厚乎
民氓百姓不亦薄乎故里穷而无告无乐有上矣饥
饿而无告无乐有君矣婴奉数之策以随百官之吏
民饥饿穷约而无告使上淫湎失本而不恤婴之罪
大矣再拜稽首请身而去遂走而出公从之兼于涂
而不能逮令趣驾追晏子其家不及粟米尽于氓任
器存于陌公驱及之康内公下车从晏子曰寡人有
罪夫子倍弃不援寡人不足以有约也夫子不顾社
稷百姓乎愿夫子之幸存寡人寡人请奉齐国之粟
米财货委之百姓多寡轻重惟夫子之令遂拜于涂
晏子乃返命禀巡氓家有布缕之本而绝食者使有
终月之委绝本之家使有年之食无委积之氓与
之薪橑使足以毕霖雨令柏巡氓家室不能御者予
之金巡求氓寡用财乏者死三日而毕后者若不用
令之罪公出舍损肉撤酒马不食府粟狗不食肉
辟拂嗛齐酒徒减赐三日吏告毕上贫氓万七千家
用粟九十七万锺薪橑万三千乘怀宝二千七百家
金三千公然后就内退食琴瑟不张钟鼓不陈晏子
请左右与可令歌舞足以留思虞者退之辟拂三千
谢于下陈人待三士待四出之关外也
晏子朝杜扃望羊待于朝晏子曰君奚故不朝对曰
君夜发不可以晏子曰何故对曰梁丘据扃入歌人
虞变齐音晏子退朝命宗祝修礼而拘虞公闻之而
怒曰何故而拘虞晏子曰以新乐淫君公曰诸侯之
事百官之政寡人愿以请子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
夫子无与焉夫乐何夫必故哉对曰夫乐亡而礼从
之礼亡而政从之政亡而国从之国衰臣惧君之逆
政之行有歌纣作北里幽厉之声顾夫淫以鄙而偕
亡君奚轻变夫故哉公曰不幸有社稷之业不择言
而出之请受命矣
景公燕赏于国内万锺者三千锺者五令三出而职
计莫之从公怒令免职计令三出而士师莫之从公
不说晏子见公谓晏子曰寡人闻君国者爱人则能
利之恶人则能疏之今寡人爱人不能利恶人不能
疏失君道矣晏子曰婴闻之君正臣从谓之顺君僻
臣从谓之逆今君赏谗谀之民而令吏必从则是使
君失其道臣失其守也先王之立爱以劝善也其立
恶以禁暴也昔者三代之兴也利于国者爱之害于
国者恶之故明所爱而贤良众明所恶而邪僻灭是
以天下治平百姓和集及其衰也行安简易身安逸
乐顺于己者爱之逆于己者恶之故明所爱而邪僻
繁明所恶而贤良灭离散百姓危覆社稷君上不度
圣王之兴而下不观惰君之衰臣惧君之逆政之行
有司不敢争以覆社稷危宗庙公曰寡人不知也请
从士师之策国内之禄所收者三也
景公信用谗赏无功罚不辜晏子谏曰臣闻明君
望圣人而信其教不闻听谗以诛赏今与左右相
悦颂也曰比死者勉为乐乎吾安能为仁而愈黥民
耳矣故内宠之妾迫夺于国外宠之臣矫夺于鄙执
法之吏并荷百姓民愁苦约病而奸驱尤佚隐情奄
恶蔽谄其上故虽有至圣大贤岂能胜若谗哉是以
忠臣之常有灾伤也臣闻古者之士可与得之不可
与失之可与进之不可与退之臣请逃之矣遂鞭马
而出公使韩子休追之曰孤不仁不能顺教以至此
极夫子休国焉而往寡人将从而后晏子遂鞭马而
返其仆曰向之去何速今之返又何速晏子曰非子
之所知也公之言至矣
翟王子羡臣于景公以重驾公观之而不说也嬖人
婴子欲观之公曰及晏子寝病也居囿中台上以观
之婴子说之因为之请曰厚禄之公许诺晏子起病
而见公公曰翟王子羡之驾寡人甚说之请使之示
乎晏子曰驾御之事臣无职焉公曰寡人一乐之是
欲禄之以万锺其足乎对曰昔卫士东野之驾也公
说之婴子不说公曰不说遂不观今翟王子羡之驾
也公不说婴子说公因说之为请公许之则是妇人
为制也且不乐治人而乐治马不厚禄贤人而厚禄
御夫昔者先君桓公之地狭于今修法治广政教以
霸诸侯今君一诸侯无能亲也岁凶年饥道途死者
相望也君不此忧耻而惟图耳目之乐不修先君之
功烈而惟饰驾御之伎则公不顾民而忘国甚矣且
诗曰载骖载驷君子所诫夫驾八固非制也今又重
此其为非制也不滋甚乎且君苟美乐之国必众为
之田猎则不便道行致远则不可然而用马数倍此
非御下之道也淫于耳目不当民务此圣王之所禁
也君苟美乐之诸侯必或效我君无厚德善政以被
诸侯而易之以僻此非所以子民彰名致远亲邻国
之道也且贤良废灭孤寡不振而听嬖妾以禄御夫
以蓄怨与民为雠之道也诗曰哲夫成城哲妇倾城
今君不思成城之求而惟倾城之务国之亡日至矣
君其图之公曰善遂不复观乃罢归翟王子羡而疏
嬖人婴子
景公有男子五人所使傅之者皆有车百乘者也晏
子为一焉公召其傅曰勉之将以而所傅为子及晏
子晏子辞曰君命其臣据其肩以尽其力臣敢不勉
乎今有之家此一国之权臣也人人以君命命之曰
将以而所傅为子此离树别党倾国之道也婴不敢
受命顾君图之
淳于人纳女于景公生孺子荼景公爱之诸臣谋欲
废公子阳生而立荼公以告晏子晏子曰不可夫以
贱匹贵国之害也置大立少乱之本也夫阳生而长
国人戴之君其勿易夫服位有等故贱不陵贵立子
有礼故孽不乱宗愿君教荼以礼而勿陷于邪导之
以义而勿湛于利长少行其道宗孽得其伦夫阳生
敢毋使荼餍粱肉之味玩金石之声而有患乎废长
立少不可以教下尊孽卑宗不可以利所爱长少无
等宗孽无别是设贼树奸之本也君其图之古之明
君非不知繁乐也以为乐淫则哀非不知立爱也以
为义失则忧是故制乐以节立子以道若夫恃谗谀
以事君者不足以责信今君用谗人之谋听乱夫之
言也废长立少臣恐后人之有因君之过以资其邪
废少而立长以成其利者君其图之公不听景公没
田氏杀君荼立阳生杀阳生立简公杀简公而取齐
国
景公游于麦丘问其封人曰年几何矣对曰鄙人之
年八十五矣公曰寿哉子其祝我封人曰使君之年
长于胡宜国家公曰善哉子其复之曰使君之嗣寿
皆若鄙臣之年公曰善哉子其复之封人曰使君无
得罪于民公曰诚有鄙民得罪于君则可安有君得
罪于民者乎晏子谏曰君过矣彼疏者有罪戚者治
之贱者有罪贵者治之君得罪于民谁将治之敢问
桀纣君诛乎民诛乎公曰寡人固也于是赐封人麦
丘以为邑
楚巫微导裔款以见景公侍坐三日景公说之楚巫
曰公明神主之帝王之君也公即位有七年矣事未
大济者明神未至也请致五帝以明君德景公再拜
稽首楚巫曰请巡国郊以观帝位至于牛山而不敢
登曰五帝之位在于国南请斋而后登之公命百官
供斋具于楚巫之所裔款视事晏子闻之而见于公
曰公令楚巫斋牛山乎公曰然致五帝以明寡人之
神将降福于寡人其有所济乎晏子曰君之言过
矣古之王者德厚足以安世行广足以容众诸侯戴
之以为君长百姓归之以为父母是故天地四时和
而不失星辰日月顺而不乱德厚行广配天象时然
后为帝王之君神明之主古者不慢行而繁祭不轻
身而恃巫今政乱而行僻而求五帝之明德也弃贤
而用巫而求帝王之在身也夫民不苟德福不苟降
君之帝王不亦难乎惜夫君位之高所论之卑也公
曰裔款以楚巫命寡人曰试尝见而观焉寡人见而
说之信其道行其言今夫子讥之请逐楚巫而拘裔
款晏子曰楚巫不可出公曰何故对曰楚巫出诸侯
必或受之公信之以过于内不知出以易诸侯于外
不仁请东楚巫而拘裔款公曰诺故曰送楚巫于东
而拘裔款于国也
齐大旱逾时景公召群臣问曰天不雨久矣民且有
饥色吾使人卜云崇在高山广水寡人欲少赋敛以
祠灵山可乎群臣莫对晏子进曰不可祠此无益也
夫灵山固以石为身以草木为发天久不雨发将焦
身将热彼独不欲雨乎祠之无益公曰不然吾欲祠
河伯可乎晏子曰不可河伯以水为国以鱼为民
天久不雨泉将下百川竭国将亡民将灭矣彼独不
欲雨乎祠之何益景公曰今为之奈何晏子曰君诚
避宫殿暴露与灵山河伯共忧其幸而雨乎于是景
公出野居暴露三日天果大雨民尽得种时景公曰
善哉晏子之言可无用乎其维有德
景公将观于淄上与晏子闲立公喟然叹曰呜呼使
国可长保而传于子孙岂不乐哉晏子对曰婴闻明
王不徒立百姓不虚至今君以政乱国以行弃民久
矣而声欲保之不亦难乎婴闻之能长保国者能终
善者也诸侯并立能终善者为长列士并学能终善
者为师昔先君桓公其方任贤而赞德之时亡国恃
以存危国仰以安是以民乐其政而世高其德行远
征暴劳者不疾驱海内使朝天子而诸侯不怨当是
时盛君之行不能进焉及其卒而衰怠于德而并于
乐身溺于妇寺而谋因竖刁是以民苦其政而世非
其行故身死乎胡宫而不举虫出而不收当是时也
桀纣之卒不能恶焉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不能
终善者不遂其君今君临民若寇雠见善若避热乱
政而危贤必逆于众肆欲于民而诛虐于下恐及于
身婴之年老不能待于君使矣行不能革则持节以
没世耳
景公游于牛山北临其国城而流涕曰若何滂滂去
此而死乎艾孔梁丘据皆从而泣晏子独笑于旁公
刷涕而顾晏子曰寡人今日游悲孔与据皆从寡人
而涕泣子之独笑何也晏子对曰使贤者常守之则
太公桓公将常守之矣使勇者常守之则庄公灵公
将常守之矣数君者将守之则吾君安得此位而立
焉以其迭处之迭去之至于君也而独为之流涕是
不仁也不仁之君见一谄谀之臣见二此臣之所以
独窃笑也
景公出游于寒涂睹死胔默然不问晏子谏曰昔吾
先君桓公出游睹饥者与之食睹疾者与之财使令
不劳力籍敛不费民先君将游百姓皆悦曰君当幸
游吾乡乎今君游于寒涂据四十里之氓殚财不足
以奉敛尽力不能周役民氓饥寒冻馁死胔相望而
君不问失君道矣财屈力竭下无以亲上骄泰奢侈
上无以亲下上下交离君臣无亲此三代之所以衰
也今君行之婴惧公之危以为异姓之福也公曰
然为上而忘下厚藉敛而忘民吾罪大矣于是敛死
胔发粟于民据四十里之民不服政其年公三月不
出游
景公之时雨雪三日而不霁公被狐白之裘坐堂侧
陛晏子入见立有间公曰怪哉雨雪三日而天不寒
晏子对曰天不寒乎公笑晏子曰婴闻古之贤君饱
而知人之饥温而知人之寒逸而知人之劳今君不
知也公曰善寡人闻命矣乃令出裘发粟与饥寒令
所睹于涂者无问其乡所睹于里者无问其家循国
计数无言其名士既事者兼月疾者兼岁孔子闻之
曰晏子能明其所欲景公能行其所善也
景公之时荧惑守于虚年不去公异之召晏子而
问曰吾闻之人行善者天赏之行不善者天殃之荧
惑天罚也今留虚其孰当之晏子曰齐当之公不说
曰天下大国十二皆曰诸侯齐独何以当晏子曰虚
齐野也且天之下殃固于富强为善不用出政不行
贤人使远谗人反昌百姓疾怨自为祈祥录录强食
进死何伤是以列舍无次变星有芒荧惑回逆孽星
在旁有贤不用安得不亡公曰可去乎对曰可致者
可去不可致者不可去公曰寡人为之若何对曰盍
去冤聚之狱使反田矣散百官之财施之民矣振孤
寡而敬老人矣夫若是者百恶可去何独是孽乎公
曰善行之三月而荧惑迁
景公举兵将伐宋师过泰山公梦见二丈夫立而怒
其怒甚盛公恐觉辟门召占梦者至公曰今夕吾梦
二丈夫立而怒不知其所言其怒甚盛吾犹识其状
识其声占梦者曰师过泰山而不用事故泰山之神
怒也请趣召祝史祠乎泰山则可公曰诺明日晏子
朝见公告之如占梦之言也公曰占梦者之言曰师
过泰山而不用事故泰山之神怒也今使人召祝史
祠之晏子俯有间对曰占梦者不识也此非泰山之
神是宋之先汤与伊尹也公疑以为泰山神晏子曰
公疑之则婴请言汤伊尹之状也汤质而长颜以
髯兑上丰下倨身而扬声公曰然是已伊尹黑而短
蓬而髯丰上兑下偻身而下声公曰然是已今若何
晏子曰夫汤太甲武丁祖乙天下之盛君也不宜无
后今惟宋耳而公伐之故汤伊尹怒请散师以平宋
景公不用终伐宋晏子曰伐无罪之国以怒明神不
易行以续蓄进师以近过非婴所知也师若果进军
必有殃军进再舍鼓毁将殪公乃辞乎晏子散师不
果伐宋
景公畋于署梁十有八日而不返晏子自国往见公
比至衣冠不正不革衣冠望游而驰公望见晏子下
而急带曰夫子何为遽国家无有故乎晏子对曰不
亦急也虽然婴愿有复也国人皆以君为安野而不
安国好兽而恶民毋乃不可乎公曰何哉吾为夫妇
狱讼之不正乎则泰士子牛存矣为社稷宗庙之不
享乎则泰祝子游存矣为诸侯宾客莫之应乎则行
人子羽存矣为田野之不辟仓库之不实则申田存
焉为国家之有余不足聘乎则吾子存矣寡人之有
五子犹心之有四支心有四支故心得佚焉今寡人
有五子故寡人得佚焉岂不可哉晏子对曰婴闻之
与君言异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得令四
支无心十有八日不亦久乎公于是罢畋而归
景公射鸟野人骇之公怒令吏诛之晏子曰野人不
知也臣闻赏无功谓之乱罪不知谓之虐两者先王
之禁也以飞鸟犯先王之禁不可今君不明先王之
制而无仁义之心是以从欲而轻诛夫鸟兽固人之
养也野人骇之不亦宜乎公曰善自今以后弛鸟兽
之禁无以苛民也
景公使圉人养所爱马暴死公怒令人操刀解养马
者是时晏子侍前左右执刀而进晏子止而问于公
曰尧舜支解人从何躯始公矍然曰从寡人始遂不
支解公曰以属狱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为君
数之使知其罪然后致之狱公曰可晏子数之曰尔
罪有三公使汝养马而杀之当死罪一也又杀公之
所最善马当死罪二也使公以一马之故而杀人百
姓闻之必怨吾君诸侯闻之必轻吾国汝杀公马使
怨积于百姓兵弱于邻国汝当死罪三也今以属狱
公喟然叹曰夫子释之夫子释之勿伤吾仁也
晏子春秋谏下景公藉重而狱多拘者满圄怨者满
朝晏子谏公不听公谓晏子曰夫狱国之重官也愿
托之夫子晏子对曰君将使婴其功乎则婴有一
妄能书足以治之矣君将使婴其意乎夫民无欲
残其家室之生以奉暴上之僻者则君使吏比而焚
之而已矣景公不悦曰其功则使一妄其意则
比焚如是夫子无所谓能治国乎晏子曰婴闻与君
异今夫胡戎狄之蓄狗也多者十有余寡者五六
然不相害伤今束鸡豚妄投之其折骨决皮可立得
也且夫上正其治下审其论则贵贱不相逾越今君
举千锺爵禄而妄投之于左右左右争之甚于胡之
狗而公不知也寸之管无当天下不能足之以粟今
齐国丈夫女子织夜以接日不足以奉上而君侧
皆雕文刻镂之观此无当之管也而君终不知五尺
童子操寸之烟天下不能足以薪今君之左右皆操
烟之徒而君终不知钟鼓成肆干戚成舞虽禹不能
禁民之观且夫饰民之欲而严其听禁其心圣人所
难也而况夺其财而饥之劳其力而疲之常致其苦
而严听其狱痛诛其罪非婴所知也
景公有所爱槐令吏谨守之植木县之下令曰犯槐
者刑伤之者死有不闻令醉而犯之者公闻之曰是
先犯我令使吏拘之且加罪焉其子往辞晏子之家
托曰负廓之民贱妾请有道于相国不胜其欲愿得
充数乎下陈晏子闻之笑曰婴其淫于色乎何为老
而见虽然是必有故令内之女子入门晏子望见
之曰怪哉有深忧进而问焉曰所忧何也对曰君树
槐县令犯之者刑伤之者死妾父不仁不闻令醉而
犯之吏将加罪焉妾闻之明君莅国立政不损禄不
益刑又不以私恚害公法不为禽兽伤人民不为草
木伤禽兽不为野草伤禾苗吾君欲以树木之故杀
妾父孤妾身此令行于民而法于国矣虽然妾闻之
勇士不以众强凌孤独明惠之君不拂是以行其所
欲此譬之犹自治鱼者也去其腥臊者而已昧墨
与人比居庾肆而教人危坐今君出令于民苟可法
于国而善益于后世则父死亦当矣妾为之收亦宜
矣甚乎今之令不然以树木之故罪法妾父妾恐其
伤察吏之法而害明君之义也邻国闻之皆谓吾君
爱树而贱人其可乎愿相国察妾言以裁犯禁者晏
子曰甚矣吾将为子言之于君使人送之归明日早
朝而复于公曰婴闻之穷民财力以供嗜欲谓之暴
崇玩好威严拟乎君谓之逆刑杀不辜谓之贼此三
者守国之大殃今君穷民财力以羡馁食之贝繁钟
鼓之乐极宫室之观行暴之大者崇玩好县爱槐之
令载过者驰步过者趋威严拟乎君逆之明者也犯
槐者刑伤槐者死杀不称贼民之深者君享国德行
未见于众而三辟着于国婴恐其不可以莅国子民
也公曰微大夫教寡人几有大罪以累社稷今子大
夫教之社稷之福寡人受命矣晏子出公令趣罢守
槐之役拔置县之木废伤槐之法出犯槐之囚
景公树竹令吏谨守之公出过之有斩竹者焉公以
车逐得而拘之将加罪焉晏子入见曰公亦闻吾先
君丁公乎公曰何如晏子曰丁公伐曲沃胜之止其
财出其民公曰自莅之有舆死人以出者公怪之令
吏视之则其中金与玉焉吏请杀其人收其金玉公
曰以兵降城以众围财不仁且吾闻之人君者宽惠
慈众不身传诛令舍之公曰善晏子退公令出斩竹
之囚
景公令兵抟治当腊冰月之间而寒民多冻馁而功
不成公怒曰为我杀兵二人晏子曰诺少为间晏子
曰昔者先君庄公之伐于晋也其役杀兵四人今令
而杀兵二人是师杀之半也公曰诺是寡人之过也
令止之
晏子使于鲁比其返也景公使国人起大台之役岁
寒不已冻馁之者乡有焉国人望晏子晏子至已复
事公乃坐饮酒乐晏子曰君若赐臣臣请歌之歌曰
庶民之言曰冻水洗我若之何太上靡散我若之何
歌终喟然叹而流涕公就止之曰夫子曷为至此殆
为大台之役夫寡人将速罢之晏子再拜出而不言
遂如大台执朴鞭其不务者曰吾细人也皆有盖庐
以避燥湿君为一台而不速成何为国人皆曰晏子
助天为虐晏子归未至而君出令趣罢役车驰而人
趋仲尼闻之喟然叹曰古之善为人臣者声名归之
君祸灾归之身入则切磋其君之不善出则高誉其
君之德义是以虽事惰君能使垂衣裳朝诸侯不敢
伐其功当此道者其晏子是邪
景公筑路寝之台三年未息又为长庲之役二年未
息又为邹之长涂晏子谏曰百姓之力勤矣公不息
乎公曰涂将成矣请成而息之对曰明君不屈民财
者不得其利不穷民力者不得其乐昔者楚灵王作
顷宫三年未息也又为章华之台五年又不息也干
溪之役八年百姓之力不足而息也灵王死于干溪
而民不与君归今君不遵明君之义而循灵王之迹
婴惧君有暴民之行而不睹长庲之乐也不若息之
公曰善非夫子者寡人不知得罪于百姓深也于是
令勿委坏余财勿收斩板而去之
景公春夏游猎又起大台之役晏子谏曰春夏起役
且游猎夺民农时国家空虚不可景公曰吾闻相贤
者国治臣忠者主逸吾年无几矣欲遂吾所乐卒吾
所好子其息矣晏子曰昔文王不敢盘游于田故国
昌而民安楚灵王不废干溪之役起章华之台而民
叛之今君不革将危社稷而为诸侯笑臣闻忠不避
死谏不违罪君不听臣臣将游矣景公曰唯唯将弛
罢之未几朝韦冏解役而归
景公猎休坐地而食晏子后至左右灭葭而席公不
说曰寡人不席而坐地二三子莫席而子独搴草而
坐之何也晏子对曰吾闻介胄坐阵不席狱讼不席
尸坐堂上不席三者皆忧也故不敢以忧侍坐公曰
诺令人下席曰大夫皆席寡人亦席矣
景公出猎上山见虎下泽见蛇归召晏子而问之曰
今日寡人出猎上山则见虎下泽则见蛇殆所谓不
祥也晏子对曰国有三不祥是不与焉夫有贤而不
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也所
谓不祥乃若此者今上山见虎虎之室也下泽见蛇
蛇之穴也如虎之室如蛇之穴而见之曷为不祥也
景公为台台成又欲为钟晏子谏曰君国者不乐民
之哀君不胜欲既筑台矣今复为钟是重敛于民民
必哀矣夫敛民之哀而以为乐不祥非所以君国者
公乃止
景公泰吕成谓晏子曰吾欲与夫子燕对曰未祀先
君而以燕非礼也公曰何以礼为对曰夫礼者民之
纪纪乱则民失乱纪失民危道也公曰善乃以祀焉
景公为履黄金之綦饰以银连以珠良玉之絇其长
尺冰月服之以听朝晏子朝公迎之履重仅能举足
问曰天寒乎晏子曰君奚问天之寒也古圣人制衣
服也冬轻而暖夏轻而清今君之履冰月服之是重
寒也履重不节是过任也失生之情矣故鲁工不知
寒温之节轻重之量以害正生其罪一也作服不常
以笑诸侯其罪二也用财无功以怨百姓其罪三也
请拘而使吏度之公苦请释之晏子曰不可婴闻之
苦身为善者其赏厚苦身为非者其罪重公不对晏
子出令吏拘鲁工令人送之境吏不得入公撤履不
复服也
景公问晏子曰吾欲服圣王之服居圣王之室如此
则诸侯其至乎晏子对曰法其节俭则可法其服居
其室无益也三王不同服而王非以服致诸侯也诚
于爱民果于行善天下怀其德而归其义若其衣服
节俭而众悦也夫冠足以修敬不务其饰衣足以掩
形御寒不务其美衣不务于隅之削冠无觚裸之
理身服不杂彩首服不镂刻且古者尝有紩衣挛领
而王天下者其义好生而恶杀节上而羡下天下不
朝其服而共归其义古者尝有处橧巢窟穴而不恶
予而不取天下不朝其室而共归其仁及三代作服
为有益也首服足以修敬而不重也身服足以行洁
而不害于动作服之轻重便于身用财之费顺于民
其不为橧巢者以避风也其不为窟穴者以避湿也
是故明堂之制下之润湿不能及也上之寒暑不能
入也土事不文木事不镂示民之节也及其衰也衣
服之侈过足以敬宫室之美过避润湿用力甚多用
财甚费与民为雠今君欲法圣王之服不法其制法
其节俭也则虽未成治庶其有益也今君穷台榭之
高极污池之深而不止务于刻镂之巧文章之观而
不厌则亦与民而雠矣若臣之虑恐国之危而公不
平也公乃愿致诸侯不亦难乎公之言过矣
景公为西曲潢其深灭轨高三仞横木龙蛇立木鸟
兽公衣黼黻之衣素绣之裳一衣而五彩具焉带球
玉而冠且被发乱首南面而立傲然晏子见公曰昔
仲父之霸何如晏子抑首而不对公又曰昔管文仲
之霸何如晏子对曰臣闻之维翟人与龙蛇比今君
横木龙蛇立木鸟兽亦室一就矣何暇在霸哉且公
伐宫室之美矜衣服之丽一衣而五彩具焉带球玉
而乱首被发亦室一容矣万乘之君而一心于邪君
之魂魄亡矣以谁与图霸哉公下堂就晏子曰梁丘
据裔款以室之成告寡人是以窃袭此服与据为笑
又使夫子及寡人请改室易服而敬听命其可乎晏
子曰夫二子营君以邪公安得知道哉且伐木不自
其根则又生也公何不去二子者毋使耳目淫焉
景公为巨冠长衣以听朝疾视矜立日晏不罢晏子
进曰圣人之服中侻而不驵可以导众其动作侻顺
而不逆可以奉生是以下皆法其服而民争学其容
今君之服驵华不可以导众民疾视矜立不可以奉
生日晏矣君不若脱服就燕公曰寡人受命退朝遂
去衣冠不复服
晏子朝复于景公曰朝居严乎公曰严居朝则曷害
于治国家哉晏子对曰朝居严则下无言下无言则
上无闻矣下无言则吾谓之喑上无闻则吾谓之聋
聋喑非害国家而如何也且合升鼓之微以满仓廪
合疏缕之绨以成帷幕大山之高非一石也累卑然
后高天下者非用一士之言也固有受而不用恶有
拒而不受者哉
景公登路寝之台不能终而息乎陛忿然而作色不
悦曰孰为高台病人之甚也晏子曰君欲节于身而
勿高使人高之而勿罪也今高从之以罪卑亦从以
罪敢问使人如此可乎古者之为宫室也足以便生
不以为奢侈也故节于身惠于民及夏之衰也其王
桀背弃德行为璇室玉门殷之衰也其王纣作为倾
宫灵台卑狭者有罪高大者有赏是以身及焉今君
高亦有罪卑亦有罪甚于夏殷之王民力殚乏矣而
不免于罪婴恐国之流失而公不得享也公曰善寡
人自知诚费财劳民以为无功又从而怨之是寡人
之罪也非夫子之教岂得守社稷哉遂下再拜不果
登台
景公与晏子登寝而望国公愀然而叹曰使后嗣世
世有此岂不可哉晏子曰臣闻明君必务正其治以
事利民然后子孙享之诗云武王岂不事贻厥孙谋
以燕翼子今君处佚怠逆政害民有日矣而犹出若
言不亦甚乎公曰然则后世孰将把齐国对曰服牛
死夫妇笑非骨肉之亲也为其利之大也欲知把齐
国者则其利之者邪公曰然何以易对曰移之以善
政今公之牛马老于栏牢不胜服也车蠹于巨户不
胜乘也衣裘襦朽弊于藏不胜衣也酰醢腐不胜
沽也酒醴酸不胜饮也府粟郁而不胜食又厚藉敛
于百姓而不以分馁民夫藏财而不用凶也财苟失
守下其报环至其次昧财之失守委而不以分人者
百姓必进自分也故君人者与其请于人不如请于
己也
景公成路寝之台逢于何遭丧遇晏子于涂再拜乎
马前晏子下车挹之曰子何以命婴也对曰于何之
母死兆在路寝之台牖下愿请命合骨晏子曰嘻难
哉虽然婴将为子复之适为不得子将若何对曰夫
君子则有以如我者侪小人吾将左手拥格右手捆
心立饿枯槁而死以告四方之士曰于何不能葬其
母者也晏子曰诺遂入见公曰有逢于何者母死兆
在路寝当如之何愿请合骨公作色不悦曰古之及
今子亦尝闻请葬人王之宫者乎晏子对曰古之人
君其宫室节不侵生民之居台榭俭不残死人之墓
故未尝闻诸请葬人主之宫者也今君侈为宫室夺
人之居广为台榭残人之墓是生者愁忧不得安处
死者离易不得合骨丰乐侈游兼傲生死非人君之
行也遂欲满求不顾细民非存之道且婴闻之生者
不得安命之曰蓄忧死者不得葬命之曰蓄哀蓄忧
者怨蓄哀者危君不如许之公曰诺晏子出梁丘据
曰自昔及今未尝闻求葬公宫者也若何许之公曰
削人之居残人之墓凌人之丧而禁其葬是于生者
无施于死者无礼诗云谷则异室死则同穴吾敢不
许乎逢于何遂葬其母路寝之牖下解衰去绖布衣
縢履元冠茈武踊而不哭而不拜已乃涕洟而去
景公之嬖妾婴子死公守之三日不食肤着于席不
去左右以复而君无听焉晏子入复曰有术客与医
俱言曰闻婴子病死愿请治之公喜遽起曰病犹可
为乎晏子曰客之道也以为良医也请尝试之君请
屏洁沐浴饮食间病者之宫彼亦将有鬼神之事焉
公曰诺屏而沐浴晏子令棺人入敛已敛而复曰医
不能治病已敛矣不敢不以闻公作色不悦曰夫子
以医命寡人而不使视将敛而不以闻吾之为君名
而巳矣晏子曰君独不知死者之不可以生邪婴闻
之君正臣从谓之顺君僻臣从谓之逆今君不道顺
而行僻从邪者迩导害者远谗谀萌通而贤良废灭
是以谄谀繁于间邪行交于国也昔吾先君桓公用
管仲而霸嬖乎竖刁而灭今君薄于贤人之礼而厚
嬖妾之哀且古圣王畜私不伤行敛死不失爱送死
不失哀行伤则溺己爱失则伤生哀失则害性是故
圣王节之也即毕敛不留生事棺椁衣衾不以害生
养哭泣处哀不以害生道今朽尸以留生广爱以伤
行修哀以害性君之失矣故诸侯之宾客入吾国
本朝之臣守其职崇君之行不可以导民从君之
欲不可以持国且婴闻之朽而不殓谓之僇尸臭而
不收谓之陈胔反明王之性行百姓之诽而内嬖妾
于僇胔此之为不可公曰寡人不识请因夫子而为
之晏子复曰国之士大夫诸侯四邻宾客皆在外君
其哭而节之仲尼闻之曰星之昭昭不若月之曀曀
小事之成不若大事之废君子之非贤于小人之是
也其晏子之谓欤
景公走狗死公令外共之棺内给之祭晏子闻之谏
公曰亦细物也特以与左右为笑耳晏子曰君过矣
夫厚藉敛不以及民弃货财而笑左右傲细民之忧
而崇左右之笑则国亦无望已且夫孤老冻馁而死
狗有祭鳏寡不恤而死狗有棺行辟若此百姓闻之
必怨吾君诸侯闻之必轻吾国怨聚于百姓而权轻
于诸侯而乃以为细物君其图之公曰善趣庖治狗
以会朝属
谏诤部纪事二
说苑楚昭王欲之荆台游司马子綦进谏曰荆台之
游左洞庭之波右彭蠡之水南望猎山下临方淮其
乐使人遗老而忘死人君游者尽以亡其国愿大王
勿往游焉王曰荆台乃吾地也有地而游之子何为
绝我游乎怒而击之于是令尹子西驾安车四马径
于殿下曰今日荆台之游不可不观也王登车而拊
其背曰荆台之游与子共乐之矣步马十里引辔而
止曰臣不敢下车愿得有道大王肯听之乎王曰第
言之令尹子西曰臣闻之为人臣而忠其君者爵禄
不足以赏也为人臣而谀其君者刑罚不足以诛也
若司马子綦者忠臣也若臣者谀臣也愿大王杀臣
之躯罚臣之家而禄司马子綦王曰若我能止听公
子独能禁我游耳后世游之无有极时奈何令尹子
西曰欲禁后世易耳愿大王山陵崩为陵于荆台
未尝有持钟鼓管弦之乐而游于父之墓上者也于
是王还车卒不游荆台令罢先置孔子从鲁闻之曰
美哉令尹子西谏之于十里之前而权之于百世之
后者也
新序楚平王杀伍子胥之父子胥出亡挟弓而干阖
闾大之甚勇之为是而欲兴师伐楚子胥谏曰不可
臣闻之君子不为匹夫兴师且事君犹事父也亏君
之义复父之雠臣不为也于是止蔡昭公朝于楚有
美裘楚令尹囊瓦求之昭公不予于是拘昭公于郢
数年而后归之昭公济汉水沉璧曰诸侯有伐楚者
寡人请为前列楚人闻之怒于是兴师伐蔡蔡请救
于吴子胥谏曰蔡非有罪也楚人无道也君若有忧
中国之心则若此时可矣于是兴师伐楚遂败楚人
于柏举而成霸道子胥之谋也故春秋美而褒之
说苑吴王欲从民饮酒伍子胥谏曰不可昔白龙下
清泠之渊化为鱼渔者豫且射中其目白龙上诉天
帝天帝曰当是之时若安置而形白龙对曰我下清
泠之渊化为鱼天帝曰鱼固人之所射也若是豫且
何罪夫白龙天帝贵畜也豫且宋国贱臣也白龙不
化豫且不射今弃万乘之位而从布衣之士饮酒臣
恐其有豫且之患矣王乃止
新序晋平公问于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对曰大
臣重禄而不极谏近臣畏罚而不敢言下情不上通
此患之大者也公曰善于是令国曰欲进善言谒者
不通罪当死
说苑晋平公好乐多其赋敛下治城郭曰敢有谏者
死国人忧之有咎犯者见门大夫曰臣闻主君好乐
故以乐见门大夫入言曰晋人咎犯也欲以乐见平
公曰内之止坐殿上则出钟磬竽瑟坐有顷平公曰
客子为乐咎犯对曰臣不能为乐臣善隐平公召隐
士十二人咎犯曰隐臣窃顾昧死御平公曰诺咎犯
申其左臂而诎五指平公问于隐官曰占之为何隐
官皆曰不知平公曰归之咎犯则申其一指曰是一
也便游赭尽而峻城阙二也柱梁衣绣士民无褐三
也侏儒有余酒而死士渴四也民有饥色而马有粟
秩五也近臣不敢谏远臣不敢达平公曰善乃屏钟
鼓除竽瑟遂与咎犯参治国
齐简公有臣曰诸御鞅谏简公曰田常与宰予此二
人者甚相憎也臣恐其相攻相攻虽叛而危之不可
愿君去一人简公曰非细人之所敢议也居无几何
田常果攻宰予于庭贼简公于朝简公喟焉太息曰
余不用鞅之言以至此患也故忠臣之言不可不察
也
新序魏文侯与士大夫坐问曰寡人何如君也群臣
皆曰君仁君也次问翟黄曰君非仁君也曰子何以
言之对曰君伐中山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长
子臣以此知君之非仁君文侯大怒而逐翟黄翟黄
起而出次至任座文侯问寡人何如君也任座对曰
君仁君也曰子何以言之对曰臣闻之其君仁者其
臣直向翟黄之言直臣是以知君仁君也文侯曰善
复召翟黄入拜为上卿
魏王将起中天台令曰敢谏者死许绾负操锸入曰
闻大王将起中天台臣愿加一力王曰子何力有加
绾曰虽无力能商台王曰若何曰臣闻天与地相去
万五千里今王因而半之当起七千五百里之台高
既如是其趾须方八千里尽王之地不足以为台趾
古者尧舜建诸侯地方五千里王必起此台先以兵
伐诸侯尽有其地犹不足又伐四夷得方八千里乃
足以为台趾林木之积人徒之众仓廪之储数以万
亿度八千里之外当定农亩之地足以奉给王之台
者台具以备乃可以作魏王默然无以应乃罢
史记赵世家肃侯十六年游大陵出于鹿门大戊扣
马曰耕事方急一日不作百日不食肃侯下车谢
新序齐宣王为大室大盖百亩堂上三百户以齐国
之大具之三年而未能成群臣莫敢谏者香居问宣
王曰荆王释先王之礼乐而为淫乐敢问荆邦为有
主乎王曰为无主敢问荆邦为有臣乎王曰为无臣
居曰今王为大室三年不能成而群臣莫敢谏者敢
问王为有臣乎王曰为无臣居曰臣请避矣趋而出
王曰香子留何谏寡人之晚也遽召尚书曰书之寡
人不肖好为大室香子止寡人也
说苑秦始皇帝太后不谨幸郎嫪毐封以为长信侯
为生两子毐专国事浸益骄奢与侍中左右贵臣俱
博饮酒醉争言而斗瞋目大叱曰吾乃皇帝之假父
也窭人子何敢乃与我亢所与斗者走行白皇帝皇
帝大怒毐惧诛因作乱战咸阳宫毐败始皇乃取毐
四肢车裂之取其两弟囊扑杀之取皇太后迁之于
萯阳宫下令曰敢以太后事谏者戮而杀之从蒺藜
其脊肉干四肢而积之阙下谏而死者二十七人矣
齐客茅焦乃往上谒曰齐客茅焦愿上谏皇帝皇帝
使使者出问客得无以太后事谏也茅焦曰然使者
还白曰果以太后事谏皇帝曰走往告之若不见阙
下积死人邪使者问茅焦茅焦对曰臣闻之天有二
十八宿今死者已有二十七人矣臣所以来者欲满
其数耳臣非畏死人也走入白之茅焦邑子同食者
尽负其衣物行亡使者入白之皇帝大怒曰是子故
来犯吾禁趣炊镬汤煮之是安得积阙下乎趣召之
入皇帝按剑而坐口正沫出使者召之入茅焦不肯
疾行足趣相过耳使者趣之茅焦曰臣至前则死矣
君独不能忍吾须臾乎使者极哀之茅焦至前再拜
谒起称曰臣闻之夫有生者不讳死有国者不讳亡
讳死者不可以得生讳亡者不可以得存死生存亡
圣主所欲急闻也不审陛下欲闻之不皇帝曰何谓
也茅焦对曰陛下有狂悖之行陛下不自知邪皇帝
曰何等也愿闻之茅焦对曰陛下车裂假父有嫉妒
之心囊扑二弟有不慈之名迁母萯阳宫有不孝之
行从蒺藜于谏士有桀纣之治今天下闻之尽瓦解
无向秦者臣窃恐秦亡为陛下危之所言已毕乞行
就质乃解衣伏质皇帝下殿左手接之右手麾左右
曰赦之先生就衣今愿受事乃立焦为仲父爵之上
卿皇帝立驾千乘万骑空左方自行迎太后萯阳宫
归于咸阳太后大喜乃大置酒待茅焦及饮太后曰
抗枉令直使败更成安秦之社稷使妾母子复得相
会者尽茅焦之力也
史记留侯世家沛公入秦宫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
女以千数意欲留居之樊哙谏沛公出舍沛公不听
良曰夫秦为无道故沛公得至此夫为天下除残贼
宜缟素为资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此所谓助桀为虐
且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愿沛公听樊
哙言沛公乃还军灞上
叔孙通传汉十二年高祖欲以赵王如意易太子叔
孙通谏曰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
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废适而立少臣愿先伏诛
以颈血污地高帝曰公罢矣吾直戏耳叔孙通曰太
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振动奈何以天下为戏
汉书季布传布孝惠时为中郎将单于尝为书嫚吕
太后太后怒召诸将议之上将军樊哙曰臣愿得十
万众横行匈奴中诸将皆阿吕太后以哙言为然布
曰樊哙可斩也夫以高帝兵三十余万困于平城哙
时亦在其中今哙奈何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面谩
且秦以事胡陈胜等起今创痍未瘳哙又面谀欲摇
动天下是时殿上皆恐太后罢朝遂不复议击匈奴
事
楚汉春秋惠帝崩吕太后欲为高坟使从未央宫而
见之诸将谏不许东阳侯垂泣曰陛下见惠帝冢悲
哀流涕无已是伤生也臣窃哀之太后乃止
汉书爰盎传文帝幸上林皇后慎夫人从帝同坐盎
引却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盎因前
说曰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以立后慎
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以同坐哉且陛下幸之则厚赐
之陛下所以为慎夫人适所以祸之也独不见人豕
乎于是上说入语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赵幽王友传孝景时错以过削赵常山郡诸侯怨
吴楚反遂与合谋起兵其相建德内史王悍谏不听
遂杀德悍
楚元王传王戊与吴通谋景帝之三年削书到遂应
吴王反其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谏不听遂杀尚夷吾
东方朔别传孝武皇帝时人有杀上林鹿者武帝大
怒下有司杀之群臣皆相呵杀人主鹿大不敬当死
东方朔时在旁曰是人罪一当死者三使陛下以鹿
之故杀人一当死使天下闻之皆以陛下重鹿贱人
二当死匈奴即有急推鹿触之三当死也武帝默然
遂释杀鹿者之罪
四川总志谯隆阆中人为上林令武帝欲广苑囿隆
固谏后迁成皋令
汉书薛广德传广德为三公直言谏争始拜旬日间
上幸甘泉郊泰畤礼毕因留射猎广德上书曰窃见
关东困极人民流离陛下日撞亡秦之钟听郑卫之
乐臣诚悼之今士卒暴露从官劳倦愿陛下亟反宫
思与百姓同忧乐天下幸甚上即日还其秋上酎祭
宗庙出便门欲御楼船广德当乘舆车免冠顿首曰
宜从桥诏曰大夫冠广德曰陛下不听臣臣自刎以
血污车轮陛下不得入庙矣上不说先驱光禄大夫
张猛进曰臣闻主圣臣直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
危御史大夫言可听上曰晓人不当如是邪乃从桥
西京杂记长安有儒生曰惠庄闻朱云折五鹿充宗
之角乃叹息曰栗犊反能尔邪吾终耻溺死沟中遂
裹粮从云云与言庄不能对逡巡而去拊心谓人曰
吾口不能剧谈此中多有
汉书孙宝传哀帝即位宝迁司隶时郑崇下狱宝上
书曰臣闻疏不图亲外不虑内臣幸得衔命奉使职
在刺举不敢避贵幸之埶以塞视听之明按尚书令
昌奏仆射崇下狱覆治榜掠将死卒无一辞道路称
冤疑昌与崇内有纤介浸润相陷自禁门内枢机近
臣蒙受冤谮亏损国家为谤不小臣请治昌以解众
心
后汉书铫期传期重于信义自为将有所降下未尝
掳掠及在朝廷忧国爱主其有不得于心必犯颜谏
诤帝尝轻与期门近出期顿首车前曰臣闻古今之
戒变生不意诚不愿陛下微行数出帝为之回舆而
还
汝南先贤传郭宪字子横建武中为光禄勋车驾西
征隗嚣谏曰天下初定车驾可动宪乃当车拔佩刀
以断车靷帝不从遂上陇其后颍川兵起乃回驾而
还帝叹曰恨不用光禄之言也
时匈奴数犯塞帝患之乃召百僚廷议郭宪以为天
下疲弊不宜动众谏诤不合乃伏称眩瞀不复言帝
令两郎趣下殿宪亦不拜
东观汉记张湛为光禄大夫数谏湛常乘白马上每
有异政辄言白马生且复谏矣
后汉书锺离意传永平三年夏旱而大起北宫意诣
阙免冠上疏曰伏见陛下以天时小旱忧念元元降
避正殿躬自克责而比日密云遂无大润岂政有未
得应天心者邪昔成汤遭旱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
邪使人疾邪宫室荣邪女谒盛邪苞苴行邪谗夫昌
邪窃见北宫大作人失农时此所谓宫室荣也自古
非苦宫室小狭但患人不安宁宜且罢止以应天心
帝策诏报曰汤引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勿谢比上
天降旱密云数会朕戚然惭惧思获嘉应故分布祷
请窥候风云北祈明堂南设雩场今又敕大匠止作
诸宫减省不急庶消灾谴诏因谢公卿百寮遂应时
澍雨焉
吴良传良为议郎永平中车驾近出而信阳侯阴就
干突禁卫车府令徐匡钩就车收御者送狱诏书谴
匡匡乃自系良上言曰信阳侯就倚恃外戚干犯乘
舆无人臣礼为大不敬匡执法守正反下于理臣恐
圣化由是而帝虽赦匡犹左转良为即丘长
汝南先贤传薛勤字子泰定远侯班始尚公主公主
遇始傲慢无妇礼始杀主诏书怒欲灭其家勤建议
抚执志不顾遂奏上施行其立朝尽忠类皆如此
后汉书朱晖传晖孙穆拜尚书深疾宦官及在台阁
旦夕共事志欲除之乃上疏曰案汉故事中常侍参
选士人建武以后乃悉用宦者自延平以来浸益贵
盛假貂珰之饰处常伯之任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权
倾海内宠贵无极子弟亲戚并荷荣任故放滥骄溢
莫能禁御凶狡无行之徒媚以求官恃埶怙宠之辈
渔食百姓穷破天下空竭小人愚臣以为可悉罢省
遵复往初率由旧章更选海内清淳之士明达国体
者以补其处即陛下可为尧舜之君众僚皆为稷契
之臣兆庶黎民蒙被圣化矣帝不纳后穆因进见口
复陈曰臣闻汉家旧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
书事黄门侍郎一人传发书奏皆用姓族自和熹太
后以女主称制不接公卿乃以阉人为常侍小黄门
通命两宫自此以来权倾人主穷困天下宜皆罢遣
博选耆儒宿德与参政事帝怒不应穆伏不肯起左
右传出良久乃趋而去
爰延传延性质迁侍中帝游上林苑从容问延曰
朕何如主也对曰陛下为汉中主帝曰何以言之对
曰尚书令陈蕃任事则化中常侍黄门豫政则乱是
以知陛下可与为善可与为非帝曰昔朱云廷折栏
槛今侍中面称朕违敬闻阙矣
谢承后汉书陈蕃谏桓帝曰当今之世有三空田野
空朝廷空仓库空是谓三空加之兵戎未戢四方离
散是陛下焦心毁颜坐而待旦之时也岂宜扬旗耀
武骋心舆马之观乎
汝南先贤传刘璋遣法正迎刘备刘巴谏曰不可内
也既入巴复谏曰若使备讨张鲁是放虎于山林也
璋不听巴闭门称疾
魏略太祖欲征吴而雨霖三军多不愿行太祖知其
然恐外有谏者教曰今虽戒严未知所之有谏者死
贾逵乃谏太祖怒收逵送狱
吴志孙权传注江表传权于武昌新装大船名为长
安试泛之钓台溯时风大盛谷利令柂工取樊口权
曰当张头取罗州利拔刀向柂工曰不取樊口者斩
工即转柂入樊口风遂猛不可行乃还权曰阿利畏
水何怯也利跪曰大王万乘之主轻于不测之渊戏
于猛浪之中船楼装高邂逅颠危奈社稷何是以利
辄敢以死争权于是贵重之自此后不复名之常呼
曰谷
吴书郑泉博学有奇志孙权以为郎中尝与之言卿
好于众中面谏或失礼敬宁畏龙鳞乎对曰臣闻君
明臣直今值朝廷上下无讳实特洪恩不畏龙鳞
吴志诸葛瑾传瑾为孙权长史与权谈说谏喻未尝
切愕微见风彩粗陈指归如有未合则舍而及他徐
复托事造端以物类相求于是权意往往而释吴郡
太守朱治权举将也权曾有以望之而素加敬难自
诘让忿忿不解瑾揣知其故而不敢显陈乃乞以意
私自问遂于权前为书泛论物理因以己心遥往忖
度之毕以呈权权喜笑曰孤意解矣颜氏之德使人
加亲岂谓此邪权又怪校尉殷模罪至不测群下多
为之言权怒益甚与相反复惟瑾默然权曰子瑜何
独不言瑾避席曰瑾与殷模等遭本州倾覆生类殄
尽弃坟墓携老弱披草莱归圣化在流隶之中蒙生
成之福不能躬相督厉陈答万一至令模孤负恩惠
自陷罪戾臣谢过不暇诚不敢有言权闻之怆然乃
曰特为君赦之
邵氏家传邵信字孝信为执法都尉吴主尝因迎春
便道游猎信从行露板谏曰今元正御节是万物萌
育之始岂可无温养之德而为逆害之道吴主省板
即为回驾
魏志卫觊传明帝时百姓雕匮而役务方殷觊上疏
曰夫变情厉性强所不能人臣言之既不易人主受
之又艰难且人之所乐者富贵显荣也所恶者贫贱
死亡也然此四者君上之所制也君爱之则富贵显
荣君恶之则贫贱死亡顺指者爱所由来逆意者恶
所从至故人臣皆争顺指而避逆意非破家为国杀
身成君者谁能犯颜色触忌讳建一言开一说哉陛
下留意察之则臣下之情可见矣
王朗传朗子肃以常侍领秘书监兼崇文观祭酒景
初间宫室盛兴民失农业期信不敦刑杀仓卒肃上
疏曰大魏承百王之极生民无几干戈未戢诚宜息
民而惠之以安静遐迩之时也夫务畜积而息疲民
在于省徭役而勤稼穑今宫室未就功业未讫运漕
调发转相供奉是以丁夫疲于力作农者离其南亩
种者寡食者众旧既没新莫继斯则有国
之大患而非备豫之长策也今见作者三四万人九
龙可以安圣体其内足以列六宫显阳之殿又向将
毕惟泰极已前功夫尚大方向盛寒疾疢或作诚愿
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深愍役夫之疲劳厚矜兆民之
不赡取常食廪之士非急要者之用选其丁壮择留
万人使一期而更之咸知息代有日则莫不悦以即
事劳而不怨矣计一岁有三百六十万夫亦不为少
当一岁成者听且三年分遣其余使皆即农无穷之
计也仓有溢粟民有余力以此兴功何功不立以此
行化何化不成夫信之于民国家大宝也仲尼曰自
古皆有死民非信不立夫区区之晋国微微之重耳
欲用其民先示以信是故原虽将降顾信而归用能
一战而霸于今见称前车驾当幸洛阳发民为营有
司命以营成而罢既成又利其功力不以时遣有司
徒营其目前之利不顾经国之体臣愚以为自今以
后傥复使民宜明其令使必如期若有事以次宁复
更发无或失信凡陛下临事之所行刑皆有罪之吏
宜死之人也然众庶不知谓为仓卒故愿陛下下之
于吏而暴其罪钧其死也无使污于宫掖而为远近
所疑且人命至重难生易杀气绝而不续者也是以
圣贤重之孟轲称杀一无辜以取天下仁者不为也
汉时有犯跸惊乘舆马者廷尉张释之奏使罚金文
帝怪其轻而释之曰方其时上使诛之则已今下廷
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倾之天下用法皆为轻重民
安所措其手足臣以为大失其义非忠臣所宜陈也
廷尉者天子之吏也犹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
可以惑谬乎斯重于为己而轻于为君不忠之甚也
周公曰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工诵之士称之言
犹不戏而况行之乎故释之之言不可不察周公之
戒不可不法也又陈诸鸟兽无用之物而有刍人
徒之费皆可蠲除帝尝问曰汉桓帝时白马令李云
上书言帝者谛也是帝欲不谛当何得不死肃对曰
但为言失逆顺之节原其本意皆欲尽心念存补国
且帝者之威过于雷霆杀一匹夫无异蝼蚁宽而宥
之可以示容受切言广德宇于天下故臣以为杀之
未必为是也
王隐晋书齐王冏辅政骄矜多过郑方谏曰王安不
虑危耽于酒色其失一王檄命当使天下穆如清风
今则不然其失二四夷交侵不以为念其失三兴义
人劳穷苦不闻振救之令其失四又与义兵论功未
息其失五冏曰孤不能以致五阙若无子则不闻其
过
晋书刘聪载记聪中常侍王沉养女年十四有妙色
聪立为左皇后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
曹恂等谏曰臣闻王者之立后也将以上配乾坤之
性象二仪敷育之义生承宗庙母临天下匹配后土
执馈皇姑必择世德名宗幽闲淑令副四海之望称
神祗之心是故周文造舟姒氏以兴关睢之化飨则
百世之祚永孝成任心纵欲以婢为后使皇统亡绝
社稷沦倾有周之隆既如彼矣大汉之祸又如此矣
从麟嘉以来乱淫于色纵沉之弟女刑余小丑犹不
可尘琼寝污清庙况其家婢邪六宫妃嫔皆公子公
孙奈何一旦以婢主之何异象榱玉箦而对腐木朽
楹哉臣恐无福于国家也聪览之大怒使宣怀谓粲
曰鉴等小子慢侮国家狂言自口无复君臣上下之
礼其速考竟于是收鉴等送市金紫光禄大夫延驰
将入谏门者弗通鉴等临刑王沉以杖叩之曰庸奴
复能为恶乎乃公何与汝事鉴瞋目叱之曰竖子使
皇汉灭者坐汝鼠辈与靳准耳要当诉汝于先帝取
汝等于地下懿之曰靳准枭声獍形必为国患汝既
食人人亦当食汝皆斩之
经济类编北汉大昌文献公刘殷为相不犯颜忤旨
然因事进规补益甚多汉主聪每与群臣议政事殷
无所是非群臣出殷独留为聪敷畅条理商确事宜
聪未尝不从之殷常戒子孙曰事君当务几谏凡人
尚不可面斥其过况万乘乎夫几谏之功无异犯颜
但不彰君之过所以为优耳
宋明帝以故第为湘宫寺备极壮丽欲造十级浮图
而不能乃分为二新安太守巢尚之罢郡入见帝谓
曰卿至湘宫寺未此是我大功德用钱不少虞愿侍
侧曰此皆百姓卖儿贴妇钱所为佛若有知当慈悲
嗟愍罪高浮图何功德之有侍坐者失色帝怒使人
驱下殿愿徐去无异容又帝好围棋棋甚拙与第一
品彭城丞王抗围棋抗假借之曰皇帝飞棋臣抗不
能断帝终不悟好之愈笃愿曰尧以此教丹朱非人
主所宜好也帝虽怒甚以愿王国旧臣每优容之
梁书郑绍叔传绍叔为卫尉卿绍叔忠于事上外所
闻知纤毫无隐每为高祖言事善则臣愚不及此皆
圣主之策其不善则曰臣虑出浅短以为其事当如
是殆以此误朝廷臣之罪深矣高祖甚亲信之
魏书高允传允言事或有触迕帝所不忍闻者命左
右扶出事有不便允辄求见高宗知允意逆屏左右
以待之礼敬甚重晨入暮出或积日居中朝臣莫知
所论或有上事陈得失者高宗省而谓群臣曰君父
一也父有是非子何为不作书于人中谏之使人知
恶而于家内隐处也岂不以父亲恐恶彰于外也今
国家善恶不能面陈而上表显谏此岂不彰君之短
明己之美至如高允者真忠臣矣朕有是非常正言
面论至朕所不乐闻者皆侃侃言说无所避就朕闻
其过而天下不知其谏岂不忠乎汝等在左右曾不
闻一正言但伺朕喜时求官乞职汝等把弓刀侍朕
左右徒立劳耳皆至公王此人把笔匡我国家不过
著作郎汝等不自愧乎于是拜允中书令
北齐书王纮传纮兴和中世宗召为库直除奉朝请
世宗暴崩纮胄刃捍御以忠节赐爵平春县男赉帛
七百段绫锦五十匹钱三万并金带骏马仍除晋阳
令天保初加宁远将军颇为显祖所知侍帝尝与左
右饮酒曰快哉大乐纮对曰亦有大乐亦有大苦帝
曰何为大苦纮曰长夜荒饮不寤亡国破家身死名
灭所谓大苦帝默然后责纮曰尔与纥奚舍乐同事
我兄弟舍乐死尔何为不死纮曰君亡臣死自是常
节但贼竖力薄斫轻故臣不死帝使燕子献反缚纮
长广王捉头帝手刃将下纮曰杨遵彦崔季舒走
避难位至仆射尚书冒死效命之士反见屠戮旷古
未有此事帝投刃于地曰王师罗不得杀遂舍之
隋书张衡传衡年十五诣太学受业研精覃思为同
辈所推周武帝居太后忧与左右出猎衡露发舆榇
叩马切谏帝嘉焉赐衣一袭马一匹擢汉王侍读
王韶传晋王广之镇并州也韶除行台右仆射性刚
直王甚惮之每事谘询不致违于法度韶尝奉使检
行长城其后王穿池起三山韶既还自锁而谏王谢
而罢之高祖闻而嘉叹赐金百两并后宫四人
通鉴隋炀帝问侍臣盗贼宇文述曰渐少帝曰比从
来少几何对曰不能什一纳言苏威引身隐柱帝呼
前问之对曰但患渐近帝曰何谓也威曰他日贼据
长白山今近在泛水且往日租赋丁役今皆何在岂
非其人皆化为盗乎帝不悦而罢
经济类编太宗宴近臣于丹霄殿长孙无忌曰王珪
魏征昔为仇雠不谓今日同得此宴太宗曰征珪尽
心所事故我用之然征每谏我不从我与之言辄不
应何也魏征对曰臣以事为不可故谏若陛下不从
而臣应之则事遂施行故不敢应太宗曰且应而复
谏庸何伤对曰昔尧戒群臣尔无面从退有后言心
心知其非而口应陛下乃面从也岂稷契事舜之意
邪太宗大笑曰人言魏征举止疏慢我视之更觉
媚正为此耳征起拜谢曰陛下开臣使言故臣得尽
其愚若陛下拘而不受臣何敢数犯颜色乎
唐书魏征传文德皇后既葬帝即苑中作层观以望
昭陵引征同升征熟视曰臣眊昏不能见帝指示之
征曰此昭陵邪帝曰然征曰臣以为陛下望献陵若
昭陵臣固见之矣帝泣为毁观
太宗从容问曰比政治若何征见久承平帝意有所
忽因对曰陛下贞观之初导人使谏三年以后见谏
者悦而从之比一二年勉强受谏而终不平也帝惊
曰公何物验之对曰陛下初即位论元律师死孙伏
伽谏以为法不当死陛下赐以兰陵公主园直百万
或曰赏太厚答曰朕即位未有谏者所以赏之此导
人使谏也后柳雄妄诉隋资有司得劾其伪将论死
戴胄奏罪当徙执之四五然后赦谓胄曰第守法如
此不畏滥罚此悦而从谏也近皇甫德参上书言修
洛阳宫劳人也收地租厚敛也俗尚高髻宫中所化
也陛下恚曰是子使国家不役一人不收一租宫人
无发乃称其意臣奏人臣上书不激切不能起人主
意激切即近讪谤于时陛下虽从臣言赏帛罢之意
终不平此难于受谏也帝悟曰非公无能道此者人
苦不自觉耳
经济类编魏征容貌不逾中人而有胆略善回人主
意每犯颜苦谏或逢太宗怒甚征神色不移太宗亦
为霁威尝谒告上冢还言于太宗曰人言陛下欲幸
南山外皆严装已毕而竟不行何也太宗笑曰初实
有此心畏卿嗔故中辍耳
唐书王珪传太宗尝曰正主御邪臣不可以致治正
臣事邪主亦不可以致治唯君臣同德则海内安朕
虽不明幸诸公数相谏正庶致天下于平珪进曰古
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谏不用则相继以死今陛下开
圣听收采刍言臣敢竭狂瞽佐万分一帝可乃诏谏
官随中书门下及三品官入阁
杜淹传淹检校吏部尚书参预朝政所荐四十人后
皆知名尝曰郅怀道可用帝问状淹曰怀道及隋时
位吏部主事方炀帝幸江都群臣迎阿独怀道执不
可帝曰卿时何云曰臣与众帝折曰事君有犯无隐
卿直怀道者何不谠言谢曰臣位下又顾谏不从徒
死无益帝曰内以君不足谏尚何仕食隋粟忘隋事
忠乎因顾群臣公等谓何王珪曰比干谏而死孔子
称仁泄冶谏亦死则曰民之多僻无自立辟禄重责
深从古则然帝笑曰卿在隋不谏宜置世充亲任胡
不言对曰固尝言不见用帝曰世充愎谏饰非卿若
何而免淹辞穷不得对帝勉曰今任卿已可有谏未
答曰愿死无隐
太平御览太宗问褚遂良曰舜造漆器禹雕其俎当
年谏舜禹者十余人食器之间苦谏何也遂良对曰
雕琢害农器俎纂伤女工首创奢淫危亡之渐漆器
不已必金为之金器不已必玉为之所以诤臣必谏
其渐及其满盈无所复谏太宗以为然
大唐新语马周太宗将幸九成宫上疏谏曰伏见明
敕以二月二日幸九成宫臣窃惟太上皇春秋已高
陛下宜朝夕侍膳晨昏起居今所幸宫去京二百余
里銮舆动辆俄经旬日非可朝行暮至也脱上皇情
或思感欲见陛下者将何以赴之且车驾今行本意
只为避暑则上皇尚留热处而陛下自遂凉处温凊
之道臣窃不安太宗称善
徐充容太宗造玉华宫于宜君县谏曰妾闻为政之
本贵在无为窃见土木之功不可兼遂北阙初建南
营翠微曾未逾时玉华创制虽复因山藉水非架筑
之劳损之又损颇有无功之费终以茅茨示约犹兴
木石之疲假使和雇取人岂无烦扰之弊是以卑宫
菲食圣主之所安金屋瑶台骄主之作丽故有道之
君以逸逸人无道之君以乐乐身愿陛下使之以时
则力不竭不用而息之则人胥悦矣充容名惠孝德
之女坚之姑也文彩绮丽有若生知太宗崩哀慕而
卒时人伤异之
房元龄与高士廉偕行遇少府少监窦德素问之曰
北门近来有何营造德素以闻太宗太宗谓元龄士
廉曰卿但知南衙事我北门小小营造何妨卿事元
龄等拜谢魏征进曰臣不解陛下责亦不解元龄等
谢既任大臣即陛下股肱耳目有所营造何容不知
责其访问官司臣所不解陛下所为若是当助陛下
成之所为若非当奏罢之此乃事君之道元龄等问
既无罪而陛下责之元龄等不识所守臣实不喻太
宗深纳之
高丽莫离支盖苏文贡白金褚遂良进曰莫离支弒
其君陛下以之兴兵将吊伐为辽东之人报主之耻
古者讨弒君之贼不受其赂昔宋督遗鲁君以郜鼎
桓公受之于太庙臧哀伯谏以为不可春秋书之百
王所法受不臣之筐篚纳逆之朝贡不以为愆何
以示后臣谓莫离支所献不宜受太宗从之
总章中高宗将幸凉州时陇右虚耗议者以为非便
高宗闻之召五品已上谓曰帝五载一巡狩群后四
朝此盖常礼朕欲暂幸凉州如闻中外咸谓非宜宰
臣已下莫有对者详刑大夫来公敏进曰陛下巡幸
凉州宣王略求之故实未亏令典但随时度事臣下
窃有所疑既见明敕施行所以不敢陈默奉敕顾问
敢不尽言伏以高丽虽平扶余尚梗西道经略兵犹
未停且陇右诸州人户寡少供待车驾备挺稍难臣
闻中外实有窃议高宗曰既有此言我止度陇存问
故老搜狩即还遂诏停西幸擢公敏为黄门侍郎
袁利贞为太常博士高宗将会百官及命妇于宣政
殿并设九部乐利贞谏曰臣以前殿正寝非命妇宴
会之地象阙路门非倡优进御之所望请命妇会于
别殿九部乐从东门入散乐一色伏望停省后于三
殿别所自可备极恩私高宗即令移于麟德殿至会
日使中书侍郎薛元超谓利贞曰卿门传忠鲠能献
直言不加厚赐何以奖劝赐彩百匹迁祠部员外
李君球高宗将伐高丽上疏谏曰心之痛者不能缓
声事之急者不能安言性之忠者不能隐情且食君
之禄者死君之事今臣食陛下之禄其敢爱身乎臣
闻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
兵者凶器战者危事故圣主重行之也畏人力之尽
恐府库之殚惧社稷之危生中国之患且高丽小丑
潜藏山海得其人不足以彰圣化其地不足以损
天威文多不载疏奏不报
唐书褚遂良传高宗将立武昭仪召长孙无忌李绩
于志宁及遂良入帝曰罪莫大于绝嗣皇后无子今
欲立昭仪谓何遂良曰皇后本名家奉事先帝先帝
疾执陛下手语臣曰我儿与妇今付卿且德音在陛
下耳何遽忘之皇后无它过不可废帝不悦翌日复
言对曰陛下必欲改立后者请更择贵姓昭仪昔事
先帝今立之奈天下耳目何帝羞默遂良因致笏殿
阶叩头流血曰还陛下此笏丐归田里帝大怒命引
出武氏从幄后呼曰何不扑杀此獠无忌曰遂良受
顾命有罪不加刑会李绩议异武氏立乃左迁遂良
潭州都督
徐有功传有功迁司刑丞时武后僭位畏唐大臣谋
己于是周兴来俊臣等揣识后指置总监牧院诸狱
捕将相俾相钩逮掩搦护送楚掠凝惨又污引天下
豪桀驰使者即按一切以反论吏争以周内穷诋相
高后辄劝以官赏于是以急变相告言者无虚日朝
野震恐莫敢正言独有功数犯颜争枉直后厉语折
抑有功争益牢时博州刺史琅琊王冲责息钱于贵
乡遣家奴督敛与尉颜余庆相闻知奴自市弓矢还
会冲坐逆诛魏州人告余庆豫冲谋后令俊臣鞫治
以反状闻有司议余庆更永昌赦法当流侍御史魏
元忠谓余庆为冲督偿通书合谋明甚非曰支党请
殊死籍其家诏可有功曰永昌赦令与虺贞同恶魁
首已伏诛支党未发者原之书曰歼厥渠魁律以造
意为首寻赦已伏诛则魁首无遗余庆赦后被言是
谓支党今以支为首是以生入死赦而复罪不如勿
赦生而复杀不如勿生窃谓朝廷不当尔后怒曰何
谓魁首答曰魁者大帅首者元谋后曰余庆安得不
为魁首答曰若魁首者虺贞是已既已伏诛余庆今
方论罪非支党何后意解乃曰公更思之遂免死时
左右数百人皆缩项不敢息而有功气定言详然
不挠
大唐新语周兴来俊臣罗织衣冠朝野惧慑御史大
夫李嗣真上疏谏曰臣闻陈平事汉祖谋疏楚之君
臣乃用黄金七十斤行反间之术项羽果疑臣下陈
平之计遂行今告事纷纭虚多实少如当有凶慝焉
知不先谋疏陛下君臣后除国家良善臣恐有社稷
之祸伏乞陛下回思迁虑察臣狂瞽然后退就鼎镬
实无所恨臣得殁为忠鬼孰与存为谄人如罗织之
徒即是疏间之渐陈平反间其远乎哉遂为俊臣所
构放于岭表俊臣死征还途次桂阳而终赠济州刺
史中宗朝追复本官
谏诤部纪事三
大唐新语张柬之既迁则天于上阳宫中宗犹以皇
太子监国告武氏之庙时累日阴翳侍御史崔浑奏
曰方今国命初复正当徽号称唐顺万姓之心奈何
告武氏庙庙宜毁复唐鸿业天下幸甚中宗深纳之
制命既行阴云四除万里澄廓咸以为天人之应
中宗反正纔月余而武三思居中用事皇后韦氏颇
于朝政如则天故事桓彦范奏曰伏见陛下每临朝
听政皇后必施帷幔坐于殿上参闻政事愚臣历选
列辟详求往代帝王有与妇人谋及政事者无不破
国亡家倾朝继路以阴干阳违天也以妇凌夫违人
也违天不祥违人不义书称牝鸡之晨唯家之索易
曰无攸遂在中馈言妇人不得干政也愿陛下览古
人之书以苍生为念不宜令皇后往正殿干外朝端
在中宫聿修阴教则坤仪式叙鼎命维新矣疏奏不
纳又有故僧惠范山人郑普思叶静能等并挟左道
出入宫禁彦范等切谏并不从后彦范等反及祸
武三思得幸于中宗京兆人韦月将等不堪愤激上
书告其事中宗惑之命斩月将黄门侍郎宋璟执奏
请按而后刑中宗愈怒不及整衣履岸巾出侧门迎
谓璟曰朕以为已斩矣何以缓之命促斩璟曰人言
宫中私于三思陛下竟不问而斩臣恐有窃议国故
请按而后刑中宗大怒璟曰请先斩臣不然终不奉
诏乃流月将于岭南寻使人杀之
宗楚客兄秦客潜劝则天革命累迁内史后以赃罪
流于岭南而死楚客无他材能附会武三思神龙中
为中书舍人时西突厥阿史忠节不和安西都护
郭元振奏请徙忠节于内地楚客与弟晋卿及纪处
讷等纳忠节厚赂请发兵以讨西突厥不纳元振之
奏突厥大怒举兵入寇甚为边患监察御史崔琬劾
奏楚客等曰闻四牡项领良御不乘二心事君明罚
无舍谨按宗楚客纪处讷等性惟险诐志越溪壑幸
以遭遇圣主累忝殊荣承恺悌之恩居弼谐之地不
能刻意砥操忧国如家微效涓尘以裨川岳遂乃专
作威福敢树朋党有无君之心阙大臣之节潜通猃
狁纳贿易赀公引顽凶受赂无限丑闻充斥秽迹昭
彰且境外交通情状难测今娑葛反叛边鄙不宁由
此赃私取怨外国论之者取祸以结舌语之者避罪
而钳口晋卿昔居荣职素阙忠诚屡以严刑皆由黩
货今又叨忝频沐殊恩厚禄重权当朝莫比曾无悛
改乃徇赃私此而容之孰云其可臣谬忝公直义在
触邪请除巨以答天造中宗不从遽令与琬和解
俄而韦氏败楚客等咸诛
唐书吴兢传元宗初立收还权纲锐于决事群臣畏
伏兢虑帝果而不及精乃上疏曰自古人臣不谏则
国危谏则身危臣愚食陛下禄不敢避身危之祸比
见上封事者言有可采但赐束帛而已未尝蒙召见
被拔擢其忤旨则朝堂决杖传送本州或死于流贬
由是臣下不敢进谏古者设诽谤木欲闻己过今封
事谤木比也使所言是有益于国使所言非无累于
朝陛下何遽加斥逐以杜塞直言道路流传相视
愕夫汉高帝赦周昌桀纣之对晋武帝受刘毅桓灵
之讥况陛下豁达大度不能容此狂直耶夫人主居
尊极之位颛生杀之权其为威严峻矣开情抱纳谏
诤下犹惧不敢尽奈何以为罪且上有所失下必知
之故郑人欲毁乡校而子产不听也陛下初即位犹
有褚无量张廷珪韩思复辛替否柳泽袁楚客数上
疏争时政得失自顷上封事往往得罪谏者顿少是
鹊巢覆而凤不至理之然也臣恐天下骨鲠士以谠
言为戒桡直就曲斫方为刓偷合苟容不复能尽节
忘身纳君于道矣夫帝王之德莫盛于纳谏故曰木
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又曰朝有讽谏犹发之有梳
猛虎在山林藜藿为之不采忠谏之有益如此自古
上圣之君恐不闻己过故尧设谏鼓禹拜昌言不肖
之主自谓圣智拒谏害忠桀杀关龙逢而灭于汤纣
杀王子比干而灭于周此其验也夫与治同道罔不
兴与乱同道罔不亡人将疾必先不甘鱼肉之味国
将亡必先不甘忠谏之说呜呼惟陛下深监于兹哉
隋炀帝骄矜自负以为尧舜莫己若而讳亡憎谏乃
曰有谏我者当时不杀后必杀之大臣苏威欲开一
言不敢发因五月五日献古文尚书帝以为讪己即
除名萧瑀谏无伐辽出为河西郡守董纯谏无幸江
都就狱赐死自是謇谔之士去而不顾外虽有变朝
臣钳口帝不知也身死人手子孙剿绝为天下笑太
宗皇帝好悦至言时有魏征王珪虞世南李大亮岑
文本刘洎马周褚遂良杜正伦高季辅咸以切谏引
居要职尝谓宰相曰自知者为难如文人巧工自谓
己长若使达者大匠诋诃商略则芜辞拙迹见矣天
下万机一人听断虽甚忧劳不能尽善今魏征随事
谏正多中朕失如明鉴照形美恶毕见当是时有上
书益于政者皆粘寝殿之壁坐望卧观虽狂瞽逆意
终不以为忤故外事必闻刑戮几措礼义大行陛下
何不遵此道与圣祖继美乎夫以一人之意综万方
之政明有所不烛智有所不周上心未谕于下下情
未达于上伏惟以虚受人博览兼听使深者不隐远
者不塞所谓辟四门明四目也其能直言正谏不避
死亡之诛者特加宠荣待以不次则失之东隅冀得
之桑榆矣
张廷珪传廷珪迁礼部侍郎元宗开元初大旱关中
饥诏求直言廷珪上疏曰古有多难兴国殷忧启圣
盖事危则志锐情苦则虑深故能转祸为福也景龙
先天间凶党构乱陛下神武汛扫氛垢日月所烛无
不濡泽明明上帝宜锡介福而顷阴阳愆候九谷失
稔关辅尤剧臣思天意殆以陛下春秋鼎盛不崇朝
有大功轻尧舜而不法思秦汉以自高故昭见咎异
欲日慎一日永保大和是皇天于陛下眷顾深矣陛
下得不奉若休旨而寅畏哉诚愿约心削志考前王
之书敦素朴之道登端士放佞人屏后宫减外厩场
无蹴踘之玩野绝从禽之乐促远境罢县戍矜惠惸
独蠲薄徭赋去淫巧捐珠璧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或
谓天戒不足畏而上帝冯怒风雨迷错荒馑日甚则
无以济下矣或谓人穷不足恤而亿兆携离愁苦昏
垫则无以奉上矣斯安危所系祸福之原奈何不察
今受命伊始华夷百姓清耳以听刮目以视冀有闻
见何遽孤其望哉
汇苑韩休峭直于时政得失言之未尝不尽元宗尝
猎苑中或大张乐所过差必视左右曰韩休知否已
而疏辄至尝引鉴默默不乐左右曰自韩休为相陛
下无一日欢何不逐之帝曰吾貌虽瘦天下必肥且
萧嵩启事必顺旨我退而思天下不安寝韩休敷陈
治道多讦直我退而思天下寝必安吾用休社稷计
耳
唐书苏源明传源明擢考功郎中知制诰是时承大
盗之余国用屈宰相王玙以祈禬进禁中祷祀穷
日夜中官用事给养繁靡群臣莫敢切诤昭应令梁
镇上书劝帝罢淫祀其他不暇及也源明数陈政治
得失及史思明陷洛阳有诏幸东京将亲征源明因
上疏极谏曰淫雨积时道路方梗甚不可一也自春
大旱秋苗耗半敛获未毕先之以清道之役申之以
供顿之苦甚不可二也每立殿廊见旌旗之下饿夫
执殳仆于行间日见二三市井馁求食死于路旁
日见四五甚不可三也奸夫盗儿连墙接栋磨砺以
须陛下之出御史大夫必不能澄清禁止甚不可四
也圣皇巡蜀之初都内财货吏民资产糜散于道路
之手至有乘马驴入宣政紫宸者况陛下初有四
海威制不及曩时远矣今兹东行殆贼臣诱掖陛下
而已诗曰三星在溜谓危亡在于须臾臣不胜呜咽
为陛下痛之愿速罢幸不然穷甿乐祸已扼腕于下
甚不可五也方今河洛驿骚江湖叛涣诗曰中原有
菽庶民采之彼思明楚元皆采菽之人也陛下何遽
轻万乘而速成之邪甚不可六也大河南北举为寇
盗三公以下廪稍匮绝将士粮赐仅支日月而中官
食不减往年梨园杂妓愈盛今日陛下未得穆然
高枕殆由此也自非中书指使太常正乐外愿一切
放归给长牒勿事须五六年后随事蠲省今聚而仰
给甚不可七也李光弼拔河阳王思礼下晋原卫伯
玉拂焉耆过析支不日可至御史大夫王元志压巫
闾临幽都汝州刺史田南金逾阙口遏二室邓景山
凌淮泗忾然而西狂贼失势蹙于缑山之下北不敢
逾孟津东不敢过罂子计日反接而至矣陛下不坐
而受之乃欲亲征徇一朝之怒甚不可八也王者之
于天地神祗享之以牲币而已记曰不祈方士彼淫
巫愚祝妄有关说甚不可九也天子顺动人皆幸之
之谓幸人皆病之之谓不幸臣等屡怫视听联伏赤
墀之下顿颡流涕而出虽陛下优容贷罪凡百之臣
必昌言于朝万口谤于外甚不可十也臣闻子不诤
于父不孝也臣不诤于君不忠也不孝不忠为苟荣
冒禄圈牢之物不若也臣虽至贱不能委身圈牢之
中将使樵夫指而笑之帝嘉其切直遂罢东幸
李晟传晟在凤翔尝曰魏征以直言致太宗于尧舜
上忠臣也我诚慕焉行军司马李叔度曰彼搢绅儒
者事公勋德何希是哉晟曰君失辞晟幸得备将相
苟容身不言岂可谓有犯无隐邪是非惟上所择尔
叔度惭故晟每进对謇謇尽大臣节未尝露于外
陈京传京迁太常博士德宗在奉天闻段秀实为贼
害七日不朝宰相以为方多难时不宜壅万机天下
其谓何京曰丞相之言非也夫褒大节恤贤臣天下
所以安况卓卓特异者乎帝曰善还京师擢左补阙
帝以卢杞为饶州刺史京与赵需裴佶宇文炫卢景
亮张荐共劾杞辅政要位大臣逾时月不得对百官
懔懔常若兵在颈陛下复用之奸贼唾掌复兴帝不
听京等争尤确帝大怒左右辟易谏者稍引却京正
色曰需等毋遽退极道不可以死请杞遂废
陆贽传贽劝帝群臣参日使极言得失听纳无倦兼
天下之智以为聪明帝曰朕岂不推诚然上封者惟
讥斥人短长类非忠直又谏者不密要须归曲于朕
以自取名朕见言事多矣大抵雷同道听加质则穷
故顷不诏次对岂曰倦哉贽因是极谏焉
柳浑传玉工为帝作带误毁一銙工不敢闻私市他
玉足之及献帝识不类擿之工人伏罪帝怒其欺诏
京兆府论死浑曰陛下遽杀之则已若委有司须详
谳乃可于法误伤乘舆器服罪当杖请论如律由是
工不死
李绛传绛见浴堂殿帝曰比谏官多朋党论奏不实
皆陷谤讪欲黜其尤者若何绛曰此非陛下意必憸
人以此营误上心自古纳谏昌拒谏亡夫人臣进言
于上岂易哉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加有雷霆之威彼
昼度夜思始欲陈十事俄而去五六及将以闻则又
惮而削其半故上达者财十二何哉干不测之祸顾
身无利耳虽开纳奖励尚恐不至今乃欲谴诃之使
直士杜口非社稷利也帝曰非卿言我不知谏之益
初承璀讨王承宗议者皆言古无以宦人统师者绛
当制书固争帝不能夺止诏宰相授敕承璀果无功
还加开府仪同三司绛奏承璀丧师当抵罪今宠以
崇秩后有奔军之将蹈利干赏陛下何以处之又数
论宦官横肆方镇进献等事自知言切且斥去悉取
内署所上疏槁焚之以俟命帝果怒绛谢曰陛下怜
臣愚处之腹心之地而惜身不言乃臣负陛下若上
犯圣颜旁忤贵幸因而获罪乃陛下负臣于是帝动
容曰卿告朕以人所难言者疾风知劲草卿当之矣
遂由司勋郎中进中书舍人翌日赐金紫亲择良笏
与之且曰异时膺顾托南面当如此绛顿首
帝尝畋苑中至蓬莱池谓左右曰绛尝以谏我今可
返也其见礼惮如此
李吉甫尝盛赞天子威德帝欣然绛独曰陛下自视
今日何如汉文帝时帝曰朕安敢望文帝对曰是时
贾谊以为措火积薪下火未及然因以为安其忧如
此今法令所不及者五十余州西戎内讧近以泾陇
为鄙去京师远不千里烽燧相接也加比水旱无年
仓廪空虚诚陛下焦心销志求济时之略渠便高枕
而卧哉帝入谓左右曰绛言骨鲠真宰相也遣使者
赐酴酒
经济类编白居易因论事言陛下错矣上变色而罢
密召绛谓曰居易小臣不逊须令出院绛曰陛下容
纳直言故群臣敢竭诚无隐居易言虽少志在纳
忠陛下今日罪之臣恐天下各思箝口非所以广聪
明昭圣德也上悦待居易如初
唐书裴度传帝将幸东都大臣切谏不纳帝恚曰朕
意决矣虽从官宫人自挟无扰百姓趣有司检料
行宫中外莫敢言度从容奏国家建别都本备巡幸
自艰难以来宫阙署屯百司之区荒圮弗治假岁月
完新然后可行仓卒无备有司且得罪帝悦曰群臣
谏朕不及此如卿言诚有未便安用往耶因止行
韦处厚传处厚进翰林承旨学士兵部侍郎方天子
荒暗月视朝才三四处厚入见即自陈有罪愿前死
以谢帝曰何哉对曰臣昔为谏官不能死争使先帝
因畋与色而至不寿于法应诛然所以不死者陛下
在春宫十有五矣今皇子方襁褓臣不敢避死亡之
诛帝大感悟赐锦彩以慰其意
柳公绰传公绰弟公权充翰林书诏学士常与六学
士对便殿帝称汉文帝恭俭因举袂曰此三澣矣学
士皆贺独公权无言帝问之对曰人主当进贤退不
肖纳谏诤明赏罚服澣濯之衣此小节耳非有益治
道者异日与周墀同对论事不阿墀为惴恐公权益
不夺帝徐曰卿有诤臣风可屈居谏议大夫乃自舍
人下迁仍为学士知制诰开成三年转工部侍郎召
问得失因言郭旼领邠宁而议者颇有臧否帝曰旼
尚父从子太皇太后季父官无玷邮自大金吾位方
镇何所更议答曰旼诚勋旧然人谓献二女乃有是
除信乎帝曰女自参承太后岂献哉公权曰疑嫌间
不可户晓因引王珪谏庐江王妃事是日帝命中宫
自南内送女还旼家其忠益多类此
太平御览文宗时魏为起居舍人紫宸入谢召诫
之曰事有不当亟须论奏曰臣顷为谏臣合伸规
讽今居史职职在记言不敢越职逾分帝曰凡两省
官并合论事勿拘此言
魏仪容魁伟言论切直与同列上言事他宰相必
委曲规讽唯谠言无所畏避宣宗每曰魏绰有
祖风
北梦琐言唐自广明后阉人擅权置南北废置使军
容田令孜有回天之力中外侧目而王伯芝黄巢剽
掠江淮朝廷忧之左拾遗侯昌业上疏极言时病留
中不出命于仗内戮之后有传侯昌业疏词不合事
体其末云请开揭谛道场以消兵厉似为庸僧伪作
也若侯昌业以此识见犯上宜其死之
十国春秋廖居素将乐人仕于升元保大之时为人
坚正不为当国者所喜校书二十年始得大理司直
后主嗣位稍迁至琼林光庆使检校太保判三司后
主孱昏而群臣方充位保富贵国益削居素独慷慨
骤谏冀后主一悟终不见听乃闭门却食服朝衣冠
立死井中已而得大字于箧曰吾之死不忍见国破
而主辱也徐锴为文吊之以比屈原伍员云
丁思觐文昭王牙将也累官天策副都军使是时中
原大乱文昭王奢欲无厌糜费工作思觐上书切谏
曰先王起卒伍以攻战而得此州倚朝廷以制邻敌
传国三世有地数千里养兵十万今天子蒙尘朝廷
无主真霸者立功之时诚能悉国之兵出荆襄以趣
京师倡义于天下桓文之业也奈何耗国用而穷土
木为儿女之乐乎王怒削其官爵思觐瞋目直视王
曰孺子终不可教乃扼喉而死
宋史范质传世宗初征淮南驻寿濠锐意攻取且议
行幸扬州质以师老与王溥泣谏乃止及再驾扬州
因事怒窦仪罪在不测质入谒请见世宗世宗意其
救仪起避之质趋前曰仪近臣也过小不当诛因免
冠叩头泣下曰臣备位宰相岂可使人主暴怒致近
臣于死地耶愿宽仪罪世宗意遂解即遣赦仪
陈恕传恕每便殿奏事太宗或未深察必形诮议恕
敛板踧缩退至殿壁负立若无所容俟意稍解复进
执前奏终不改易如是或至三四太宗以其忠多
从之
吕蒙正传太宗尝灯夕设宴蒙正侍上语之曰五代
之际生灵雕丧当时谓无复太平之日矣朕躬揽庶
政万事粗理每念上天之贶致此繁盛乃知理乱在
人蒙正避席曰乘舆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
尝见都城外不数里饥寒而死者甚众不必尽然愿
陛下视近以及远苍生之幸也上变色不言蒙正侃
然复位同列多其直谅
经济类编宋真宗时寇准为枢密直学士尝奏事殿
中语不合帝怒起准辄引帝衣请复坐事决乃退帝
嘉之及旱蝗帝召近臣问以得失众以天数对准曰
洪范天人之际应若影响大旱之证盖刑有所不平
也帝怒起入禁中顷之复召准问以不平状准曰愿
召二府至臣即言之二府入准乃曰顷者祖吉王淮
皆侮法受赇吉赃少乃伏诛淮以参政沔之弟盗主
守财至千万止杖之仍复其官非不平而何帝以问
沔沔顿首谢于是切责沔而以准为可大用遂命为
枢密副使
宋史鲁宗道传宗道风闻多所论列帝颇厌其数后
因对自讼曰陛下用臣岂欲徒事纳谏之虚名邪臣
窃耻尸禄请得罢去帝抚谕良久他日书殿壁曰鲁
直
国老谈苑大中祥符中天书降群臣称贺鲁宗道上
疏略曰天道福善祸淫不言示化人君政得其理则
作佑以垂报治乖于上则出异以警戒又何书哉臣
恐奸臣肆其诞妄妖惑上听真宗虽不开纳然甚奇
之
宋史纪事真宗自封禅之后士大夫争奏符瑞献赞
颂崔立独言水发徐兖旱连江淮无为烈风金陵大
火是天所以戒骄矜也
儒林公议孙奭起于明经敦履修洁端仪典正发于
悃愊章圣崇奉瑞贶广构宫殿以夸夷夏奭累疏切
谏上虽不能纳用而深惮其正统语有国之将兴听
之于人国之将亡听之于神其忠朴如此
经济类编仁宗时孙沔上言自孔道辅范仲淹被黜
凡在搢绅尽怀缄默乞少霁天威用存国体疏入贵
知衡山县沔未知有责命复上书曰深宫之中侍左
右者刀锯之余悦耳目者艳冶之色宸禁昼严乘舆
天远未见款召名臣清问外事询祖宗之纪纲质朝
廷之得失徒修简易之名未益承平之化书奏再责
永州酒务
家世旧闻太傅陆轸性质直虽在上前不少改昔为
馆职时尝因奏事极言治乱举笏指御榻地曰天下
奸雄睥睨此座者多矣陛下须好作乃可长保明日
仁祖以其语告大臣曰陆轸淳直如此
宋史马默传神宗即位默以论欧阳修事通判怀州
上疏陈十事一曰揽威权二曰察奸三曰近正人
四曰明功罪五曰息大费六曰备凶年七曰崇俭素
八曰久任使九曰择守宰十曰御边患揽威权则天
子势重而大臣安矣察奸则忠臣用而小人不得
幸进矣近正人则谏诤日闻而圣性开明矣明功罪
则朝廷无私而天下服矣息大费则公私富而军旅
有积矣备凶年则大恩常施而祸乱不起矣崇俭素
则自上化下而民朴素矣久任使则官不虚授而职
事举矣择守宰则庶绩有成而民受赐矣御边患则
四远畏服而中国强矣除知登州
过庭录宦者李宪用事神庙朝议再兴西夏之师虑
有沮挠者诏天下敢有言班师者族五侍郎任陕漕
乃连上章言三十六不可皆指斥时事各有征验且
曰臣世受国恩宁受尽言之诛于今日不受不言之
诛于后世辞意诚切恐不免祸乃自籍家口数牒永
兴军拘管以俟上命章上神宗览之默然召宦者李
舜聪问曰范某所陈征据甚的果有否李宪假我令
天下人既有何处之舜聪良久曰此事虽未皆有盖
不尽无上大悟诏即日班师放范某罪除直龙图阁
环庆路经略安抚使
宋史纪事哲宗初政诏百官言朝政阙失榜于朝堂
时大臣有不悦者设六事于诏语中以禁遏之曰若
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摇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
之令上以观望朝廷之意以侥幸希进下以眩惑流
俗之情以干取虚誉若此者必罚无赦太后封诏草
示司马光光曰此非求谏乃拒谏也人臣惟不言言
则入六事矣
宋史丰稷传稷除刑部侍郎兼侍讲元佑八年春多
雪稷言今嘉祥未臻沴气交作岂应天之实未充事
天之礼未备畏天之诚未孚欤宫掖之臣有关预政
事如天圣之罗崇勋江德明治平之任守忠者欤愿
陛下昭圣德祗天戒总正万事以消灾祥帝亲政召
内侍居外者乐士宣等数人稷言陛下初亲万几未
闻登进忠良而首召近幸恐上累大德
常安民传安民除开封府推官绍圣初召对言今日
之患莫大于士不知耻愿陛下奖进廉洁有守之士
以厉风俗元佑进言者以熙丰为非今之进言者反
是皆为偏论愿公听并观择其中而归于当
家愿传元符三年以日食求言愿时为普州乐至令
应诏上言极论时政凡万言其大要有十一曰谨始
以正本二曰敬德以格天三曰谨好恶以防小人四
曰审信任以辨君子五曰开言路以来直谏六曰详
听言以观事实七曰破党议以存至公八曰登硕德
以服天下九曰从宽厚以尽人才十曰崇名节以厚
士风疏上不报
张舜民传舜民为襄崇令王安石倡新法舜民上书
言便民所以穷民强内所以弱内富国所以蹙国以
堂堂之天下而与小民争利可耻也时人壮之
过庭录韩子华为阁长一时名公如刘原父王介甫
之徒皆在馆职介甫最为子华所服事多折衷于介
甫一日馆中会话论及刘更生介甫以当汉衰靡王
莽擅权势不复兴而更生哓哓强聒近不知时其中
是非者相半子华继自外至问曰诸公所谈何事或
以更生对子华问介甫曰如何介甫具告子华曰不
然更生同姓之卿安得默默就毙哉一坐服子华至
论
宋史纪事翰林学士范镇言孔文仲对策草茅疏远
不识忌讳且以直言求之而又罪之恐为圣明之累
不听镇以言不用乞致仕复极论青苗之害且曰陛
下有纳谏之资大臣进拒谏之计陛下有爱民之性
大臣用残民之术疏入王安石大怒自草制极诋之
遂以户部侍郎致仕镇谢表略曰愿陛下集群议为
耳目以除壅蔽之奸任老臣为腹心以养中和之福
天下闻而壮之
人物志宋刘安世哲宗时历台谏知无不言言无不
尽其面折廷谏至雷霆之怒赫然则执简却立天威
少霁复前极论一时奏对且前且却者或至四五殿
廷观者皆流汗缩竦目之曰殿上虎
经济类编哲宗刘妃多材艺有盛宠既构废孟后章
惇与内侍郝随等相结请妃正位中宫时帝未有储
嗣会妃生子茂帝大喜遂立焉邹浩以数论事帝亲
擢为右正言乃上疏言贤妃与孟后争宠而孟后废
今立之殊累圣德乞追停册礼帝曰此祖宗故事岂
独朕耶盖指真宗立刘德妃也浩对曰祖宗大德可
法者多矣陛下不之取而效其小疵耶帝变色持其
章踌躇若有所思因付于外明日章惇诋其狂妄除
名勒停羁管新州
宋史李朴传朴为虔州教授以尝言隆佑太后不当
废处瑶华宫事有诏推鞫忌者欲挤之死使人危言
动之朴泰然无惧色旋追官勒停会赦注汀州司户
徽宗即位翰林承旨范纯礼自言待罪四十六日不
闻玉音谓朴曰某事岂便于国乎某事岂便于民乎
朴曰承旨知而不言无父风也纯礼泣下右司谏陈
瓘荐朴有旨召对朴首言熙宁元丰以来政体屡变
始出一二大臣所学不同后乃更执圆方互相排击
失今不治必至不可胜救又言今士大夫之学不求
诸己而惟王氏之听败坏心术莫大于此愿诏勿以
王氏为拘则英材辈出矣蔡京恶朴鲠直他执政三
拟官皆持之不下复以为虔州教授
桯史徽祖居端邸时艺文之暇颇好驯养禽兽以供
玩及即位貂珰奉承罗致稍广江公望在谏省闻之
亟谏上大悦即日诏内尽纵弗留殿中有一畜久
而驯不肯去上亲以麈尾逐之迄不离左右乃刻公
望姓名于麈柄曰朕以旌直臣也及公望去国嬖臣
用事浸淫及于艮岳矣都城广莫秋风夜静禽兽之
声四彻宛如荒郊识者以为不祥益思江之忠焉
挥麈前录雍孝闻蜀士之秀也元符末有声太学学
者推重之崇宁初省试奏名第一前此屡上封事剀
切九重固已默识其名至是殿策中力诋二蔡及时
致未便者徽宗大怒减死窜海外宣和末上思其忠
亲批云雍孝闻昨上书致罹刑辟忠诚可嘉特开落
过犯授修武郎合门宣赞舍人命攽而孝闻死矣于
是录其子子纯为右选绍兴初从张魏公入蜀魏公
令属赵军中诛子纯坐编管既死魏公怜之复
致其子安行一官绍兴间以告讦流岭外不知所终
三世俱以罪废与前所纪诸家不侔然亦不幸也
挥麈三录邹志全既以元符抗疏徙新州继又遭温
益锺正甫之困辱祸患忧畏濒于死所建中靖国之
初召还自流人不及一年遂代言西掖伤弓之后噤
不出一语吴兴刘希范时为太学生以书责之陈义
甚高云珏少而学经究观春秋责备贤者之义私窃
疑之以为世之贤者不易得也求之百余年间所得
不过十数人求之亿万人间所得不过一二人苟有
未至犹当掩蔽以全其名奈何反责其备哉及长式
观史氏眇觌昔人特立独行以自着见者甚众然靡
不有初鲜克有终其能终始一德以全公忠之节者
几希称于当年罕全令名著于史氏鲜有完传岂特
贤者之过哉亦当时君子不能相与辅其不及之罪
也然则春秋责备之义是乃垂戒万世欲全贤者之
善此某所以不避僭易辄献所疑于门下也某自为
儿童即闻阁下场屋之名及有知识又诵阁下场屋
之文固以阁下为当今辞人然未敢直以古人大节
望阁下也暨游太学在诸生中往往有言前数年有
博士邹公经甚明文甚高行甚修不能低回当世以
直去位方且叹息愿见风采而不可得未几阁下被
遇泰陵进列谏垣极言时政万里远谪方是之时某
以东下所过郡县每见亲朋故旧下及田夫里妇必
问阁下貌孰似年今几逢天子之怒谁与解之家累
之重谁与恤之莫不咨嗟称诵或至泣下前此以言
得罪者众矣阁下之名独隐然特出不知何以致此
岂忠信之诚感于人心者深而然耶则天下所以待
阁下雅亦不为不重矣今天子嗣位首加褒擢授以
旧职继拜司谏乃直起居乃典文诰岁未再周职已
五易越录超等罕见其比则天子所以望阁下雅亦
不为不大矣爰自入朝以来天下之士翘首跂踵冀
阁下日以忠言摩上不谓若今之为起居舍人者止
司记录而已也不谓若今之为中书舍人者止事文
笔而已也逾年之间不过言一张寅亮之不可罪尔
其佗不闻有所发明言某事可行某事不可行某人
可用某人不可用有识之士私窃疑之始阁下之为
博士不顾爵位力言经术取士之美拂衣而归非知
有绍圣之报也其为谏官不避诛责极陈中宫废立
之失远贬蛮侥非知有今日之报也诚以信其所学
行其所志耳然昔以博士而言之今以侍从而不言
昔未信于君而言之今信于君而不言此人之所以
疑也为阁下解者曰阁下之不言以职非台谏也疑
者曰唐文宗命魏以两省属皆可论朝廷事故范
希文为秘阁校理则言人主不宜北面为寿为东南
安抚则言郭后不宜以小过废为天章阁待制则言
时政所以得失为开封尹则言迁进所以公私后世
之议希文者必称其爱君忠国不闻罪其侵官也今
以职非台谏而不言是不以希文自处也为阁下解
者又曰阁下之不言以当今无大得失也疑者曰唐
太宗尝怪舜作漆器禹雕其俎谏者数十不止褚遂
良谓谏者救其源不使得开横流则无复事矣当今
庶政之行虽曰尽善亦岂无过举者乎百官之间虽
曰多才亦岂无奸佞者乎从官相继而出岂皆以不
称职乎言官相继而逐岂皆以其罪乎事之若制器
雕俎者尚多也乃以非大政事而不言是不以舜禹
事其君也则阁下不免天下之疑必矣方阁下有正
言之命人人相贺其君子曰为我寄声正言公柳宜
城坚于守政不以久位为心自谓舌不可禁故能全
其名白居易力争安危不以被斥介意晚益不衰故
能全其节公其勿倚勿跛引明主于三代之隆以全
令名以利天下其小人曰为我善祝正言公汲直以
数切谏不得久留内爰丝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中公
其慎言毋去朝廷今阁下未肯力言时事岂亦哀怜
小人不忍违其所请乎岂亦有意君子所谓有待而
言乎伏愿阁下上思圣主进用之意下思君子跂望
之心数陈谠言以辅圣政使尧舜成康之治复于一
朝阁下之功岂浅浅哉某性介且僻动与世忤又恶
奔竞之风往来京师几五岁矣其于公卿权贵虽有
父兄之旧未尝一登其门辄造门下以献所疑非敢
求之也盖以天子仁圣切于治正古人所谓难得之
时每欲自为一书以献又耻与觊觎恩赏者同受疑
于世私念当今天子素所深信莫如阁下者公忠直
道而行亦莫如阁下者阁下不言谁为吾君言之故
陈所疑以裨万一狂易之罪诚无所逃然区区之意
非独为阁下计也为朝廷计也非独为朝廷计为天
下计也未识能赐垂听否志全由是复进谠论曾文
肃荐之佑陵欲令再位言路不契上指文肃云臣近
日屡探赜其议论极通疏兼稍成时名愿更优容上
云何可得它如此上又云宰相执政所引人才如浩
前年是宣德郎今作两制已多时朕所欲主张人才
又却似难盖崇恩以宿憾言先入矣未几文肃罢政
志全再窜昭州此文肃手记云尔希范名珏后登第
浸登华要建炎初拜同知三省枢密院竟以劲节闻
于时为中兴之名臣子唐稽孙三杰也
宋史石公弼传公弼为宗正寺主簿入见言朝廷比
日所为直词罕闻颂声交至未有为陛下廷争可否
者愿崇忠正以销谀通谏诤以除壅蔽徽宗善之
漳州府志许光亨改开封治中宣和元年疏论天变
大略言清君德去宵小通言路则人事得天和应辞
甚直出判相州
延平府志邓肃能文善谈论李纲见而奇之宣和末
东南贡花石纲作诗十一章以献疏言臣闻功足利
一国者当享一国之乐德足被四海者当受四海之
奉恭惟皇帝陛下至仁所眇神道所化覃乎无外不
可量数虽移嵩岳以为山决江河以为沼竭东风之
所披拂以为台榭之观且不足奉圣德之万一区区
官吏辄以根茎之细块石之微挽舟而来动数千里
窃窃然自谓其神刓鬼划冠绝古今若真足报国者
以臣观之是特以一方之物奉天子曾不以天子之
物奉天子也臣今有策欲取率土之滨山石之秀者
花木之奇者不问大小毕置陛下圃中若天造地设
曾不烦唾手之劳盖其策为甚易而天下初弗知也
臣独知之喜而不寐谨吟成古诗十有一章章四句
以叙其所欲言虽越俎代庖固不胜诛然春风鼓舞
之下则候虫时鸟亦不约而自鸣耳惟陛下留神幸
甚幸甚肃诗十一章其五章言皇帝之圃浩无涯日
月所照同一家北连幽蓟南交趾东极蟠木西流沙
六章言是中日月磨星斗下视群山真嵝千年老
木矫龙蛇天风夜作雷霆吼七章言三月和风塞太
空天涯海角竞青红不知花卉何远近六合内外俱
春容八章言圣主胸襟包率土天赐园池乃如许坐
观块石与根茎无乃卑凡不足数九章言饱食官吏
不深思务求新巧日孳孳不知均是圃中物迁远而
近盖其私十章言恭惟圣德高舜禹一圃岂尝分彼
此世人用管妄窥天水陆驰驱烦赤子十一章言安
得守令体宸衷不复区区踵前踪但为君王安百姓
天地一圃乐何穷是时群臣皆欲置肃死地钦宗嗣
位仍赐召对靖康初赐对便殿力诋权臣以为狂而
渊圣容之
经济类编宋徽宗时童贯与黄经臣用事陈禾上书
言贯经臣怙宠弄权之罪愿亟窜之远方论奏未终
帝拂衣起禾引帝衣请毕其说衣裾落帝曰正言碎
朕衣矣禾言陛下不惜碎衣臣岂惜碎首以报陛下
此曹今日受富贵之利他日陛下受危亡之祸言愈
切内侍请帝易衣帝却之曰留以旌直臣
谏诤部纪事四
宋史王信传信升左司员外郎转对论士大夫趋向
之敝居官者逃一时之责而后之祸患有所不恤献
言者求一时之合而行之可否有所不计集贤者以
趣辨为能而不为根本之虑谋利者以羡余为事而
不究源流之实持论尚刻薄而寝失祖宗忠厚之意
革敝类烦碎而不明国家宽大之体因循玩习恬不
为怪愿酌古之道当时之宜示好恶于取舍之间使
天下靡然知乡而无复为目前苟且之徇又论朝廷
有恤民之政而州县不能行恤民之实近岁不登陛
下轸念元元凡水旱州郡租赋或蠲放或倚阁住催
然倚阁住催之名可以并缘为扰愿明与减放又论
豫备三说收逃亡之卒选忠顺之官严训练之职又
言屯田利害上皆纳其说
曾几传几除直秘阁召对言士气久不振陛下欲起
之于一朝矫枉者必过直虽有折槛断鞅牵裾还笏
若卖直干誉者愿加优容时帝惩桧擅权之弊方开
言路应诏者众几惧有获戾者先事陈之帝大悦授
秘书少监
程瑀传瑀迁翊善论金人入侵未尝一大有轻我
心岂可保其不背盟宜省费抑末常赋外一毫不取
于民民日益厚兵日益强使金人不敢窥为长计帝
曰且作十年瑀拜曰十年之说愿陛下早夜毋忘
刘一止传一止为越州教授参知政事李邴荐为详
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绍兴初召试馆职其略曰事
不克济者患在不为不患其难圣人不畏多难以因
难而图事耳如其不为俟天命自回人事自正敌国
自屈盗贼自平有是哉高宗称善且谕近臣以所言
剀切知治道欲骤用执政不乐除秘书省校书郎
孙道夫传道夫年十八贡辟雍张浚荐于高宗召对
道夫奏愿修德以回天意定都以系人心任贤材图
兴复以雪国耻上在越浚遣道夫奏事赐出身改左
承奉郎再召对言汉中前瞰三秦后蔽巴蜀孔明蒋
琬出图关辅未有不屯汉中者今欲进兵陜右当先
经营汉中荆南东连吴会北通汉沔号用武之国晋
宋以来尝倚为重镇武帝亦以荆南居上流故以诸
子居之今守江当先措置荆南时至则蜀汉师出秦
关荆楚师出宛洛陛下亲御六军由淮甸与诸将会
咸阳孰能御之上嘉纳
廖刚传刚除徽猷阁直学士知漳州绍兴七年二月
日有食之诏内外官言事刚言陛下有建国之封所
以承天意示大公于天下后世者也然而未遂正名
者岂非有所待邪有所待则是应天之诚未至也愿
陛下昭告艺祖在天之灵正建国储君之号布告中
外不匿厥旨异时虽百斯男不复更易天下孰敢不
服上读之耸然
重庆府志冯时行以奉礼郎赴行在所时秦桧主和
议忤之者立见贬逐时行召对力主和议不可信至
引汉高帝分羹事为喻帝曰朕不忍闻颦蹙而起桧
乃谪时行知万州
宋史王大宝传孝宗即位大宝除礼部侍郎言古致
治之君先明国是而行之以果断自军兴以来曰征
曰和浮议靡定太上传丕基于陛下四方日徯恢复
国论未定众志未孚愿陛下果断则无不济擢右谏
议大夫
章传以兼经中乡荐孝宗嗣服下诏求言为
万言书附驿以闻礼部奏名第一孝宗称其文似陆
贽
经济类编孝宗时刘珙自湖南召还初入见帝首论
独断虽英主之能事然必合众智而质之以至公然
后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无不成若弃佥谋
徇私见而有独御区宇之心则适所以蔽四达之明
而左右私昵之臣将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议帝嘉
纳之授翰林学士复上言世儒多病汉高帝不悦学
轻儒生臣以为高帝所不悦者特腐儒俗学耳使当
时有以二帝三王之学告之知其必敬信功烈不止
此因陈圣王之学以明理正心为万事之纲帝称善
桯史石湖立朝多奇节其为西掖时上用知合门事
枢密都承旨张说为佥书满朝哗然起争上皆弗听
范既当制朝士或过问当视草与否笑不应独微声
曰是不可以空言较问者不惬又哗然谓党近习取
显位范亦不顾既而廷臣不得其言而去者范词犹
未下忽请对上意其弗缴知其非以说事接纳甚温
范对久将退乃出词头纳榻前上色遽厉范徐奏曰
臣有引谕愿得以闻今朝廷尊严虽不可以下拟州
郡然分之有别则略同也合门官日月引班乃今郡
典谒吏耳执政大臣倅贰比也陛下作福之柄固无
容议但圣意以谓有一州郡一旦骤拔客将吏为通
判职曹官顾谓何耶官属纵俯首吏民观听又谓何
耶上霁威沉吟曰朕将思之明日说罢后月余范
去上曰卿言引班事甚当朕方听言纳谏乃欲去耶
既而范竟不安于位以集撰帅静江明年春说遂申
命实干道八年也悟主以一言之顷理明辞正虽不
能终格犹足为公议立赤帜云
宋史孙逢吉传逢吉绍熙元年迁秘书郎兼皇子嘉
王府直讲二年春二月雷雪之沴交作诏求直言疏
八事去蔽谀亲讲读伸论驳崇气节省用度惜名器
拔材武饬戎备擢为右正言
徐邦宪传邦宪三迁为秘书郎韩胄开兵端同恶
附和无敢先发一语议其非者邦宪独首言之丐外
知处州陛辞力谏用兵不可太骤再岁召还言求名
义以息兵莫若因建储而肆赦借殊常之恩为弭兵
之名因行赦宥大霈德泽东委宣谕西委宣抚洗弄
兵之咎省戍边之师发仓粟以赈饿殍及农时而复
民业如此则建储之义正与息兵相为表里也
李祥传祥迁宗正少卿国子祭酒丞相赵汝愚以言
去国祥上疏争之曰顷寿皇崩两宫隔绝中外汹汹
留正弃印亡去国命如发汝愚不畏灭族决策立陛
下风尘不摇天下复安社稷之臣也奈何无念功至
意忽体貌常典使精忠巨节怫黯暗何以示后世
除直龙图阁湖南运副
经济类编知南康军朱熹疏言今宰相台省师傅宾
友谏诤之臣皆失其职而陛下所与亲密谋议者不
过一二近习之臣上以蛊惑陛下之心志下则招集
天下士大夫之嗜利无耻者盗陛下之权窃陛下之
柄使陛下之号令黜陟不复出于朝廷而出于一二
人之门名为陛下独断而实此一二人者阴执其柄
臣恐莫大之祸必至之忧近在朝夕而陛下独未知
之帝读之大怒曰是以我为亡也谕赵雄令分析雄
言于帝曰士之好名陛下疾之愈甚则人之誉之愈
众不若因其长而用之彼渐当事任能否自见矣帝
以为然诏以熹提举江西常平茶盐
宋史游仲鸿传仲鸿改监登闻鼓院会侍讲朱熹以
论事去国仲鸿闻之即上疏曰陛下宅忧之时御批
数出不由中书前日宰相留正之去去之不以礼谏
官黄度之去去之不以正近臣朱熹之去复去之不
以道自古未有舍宰相谏官讲官而能自为聪明者
也愿亟还熹毋使小人得志以养成祸乱
傅伯成传伯成为湖广总领嘉定元年召对面论前
日失于战今日失之和小使虽返要求尚多陛下不
获已悉从之使和议成犹可以纾一时之急否则虚
帑藏以资敌人驱降附以绝来者非计也今之策虽
以和为主宜惜日为战守之备权户部侍郎史弥远
初拜相麻词有昆命元龟之语闽帅倪思以为不当
用御史劾罢思伯成因对及其事帝曰过当者再对
曰思固过当但恐摧抑太过遂塞言路乞明诏台谏
侍从竭尽底蕴无以思为戒
何异传异嘉定元年召为刑部侍郎五月不雨异上
封事言近日号令或从中出而执政不得与闻其事
台谏不得尽行其言陛下闵念饥民药病殡死遐荒
僻峤安得实惠多方称提不如缩造楮币阜通商米
不如稍宽关市之征
齐东野语庆元间赵忠定去国太学生周端朝张
徐范蒋传林仲麟杨宏中以上书屏斥遂得六君子
之名开禧间丁大全用事以法绳多士陈宜中与权
刘黼声伯黄镛器之林则祖兴周曾唯师孔陈宗正
学亦以上书得谪号六君子至景定初时相欲收士
誉悉上春官并擢高第时议或有异论既而林则祖
陈宗先死曾屡遭斥三公者相继召试居言路出藩
入从咸淳癸酉间声伯自海阃召为从官翰苑与权
自闽帅擢秋官居锁闼器之起家知庐陵兼仓部是
岁六月正言郭阊劾器之虚名多足以误世实德乃
可以服人又云黄镛偶侪六士遂得虚名昨守吴门
怪状百出愧士不敢谒学畏军不敢阅武暨绾郡符
复兼庾节诞仍不可枚数矣越宿陈与权入奏曰
朝廷建官本欲兼收实用臣子事上岂容徒窃虚名
倘公议有及于斯虽顷刻难安于位比观谏坡造膝
之抨弹斥去庐陵治郡之无状一皆公论何预孤踪
但首发虚名之误世上系国家而明指六士以修言
已行辞色盖亦谓忝论思之数将使自知进退之谋
欲乞特界闲廪以穆师言诏不允云虚名误世辞气
若过于抑扬实德服人指意则有所归重援是求去
非朕攸闻刘声伯亦一再疏求去不允郭不自安乞
罢言职者亦再云直言无忌者谏之职何敢容私转
喉触讳者语之穷安能逆料惟兹吉守旧有直声惜
其预六士之称不能终誉如此今指其两郡之政谓
之非虚名可乎二臣何见相继引嫌实自实虚自虚
人品固难于概论闻所闻见所见事理委无以相干
亦不允其请而陈疏至四五且引书读之嫌御批云
卿以不必疑之言而申必欲去之请如国体何前诏
谓虚名实德各有所指盖尽之矣书读引嫌勿书可
也何以去为于是侍御陈坚节夫豸官陈过圣观共
为一疏乞申谕三臣各安职守而黄户书万石陈兵
书存常户侍楙曹礼侍孝庆倪刑侍曹高工侍斯得
李右史珏文左史复之共为一疏调停之久而方定
知大体者殊不然之事久论定虚名实德于人亦可
概见矣
宋史郑性之传性之端平元年召为吏部侍郎入对
言陛下大开言路以通壅蔽心苟爱君谁不欲言言
不切直何能感动譬如积水久壅一决其势必盛其
声必激故言者多则易于取厌言之激则难于乐受
若少有厌倦动于词色则谗谄乘间或不自知矣又
言愿陛下明诏百辟涤去旧污一以清白相帅权之
所在势所必趋恐惧戒谨尤防以微以保终誉毋招
谤议则朝纲肃而国体尊矣又曰为君者不以尧舜
自期则无善治告君者不陈尧舜之道则无远猷擢
左谏议大夫
宁海县志张嘉禧进士历官浙西宪干伏阙三上
书言天下大计斥死岭表天下冤之
黟县志汪一龙理宗时国学上舍性刚方持大节时
国家大计及用人得失许太学上疏切谏淳佑四年
朝廷起复史嵩之为相一龙曰人伦天下之大命夺
情起用是以不孝令也于是同黄恺伯百四十人上
疏疏再上不听乃与恺伯等作卷堂文蹈海而去以
生死争之朝廷罢嵩之下诏召回后嵩之纠工部徐
元杰刘汉弼一龙复同蔡德润百七十人叩阍讼冤
其忠君爱国类如此
金史杨伯雄传海陵乙夜问鬼神事伯雄进曰汉文
帝召见贾谊夜半前席不问百姓而问鬼神后世颇
讥之陛下不以臣愚陋幸及天下大计鬼神之事未
之学也海陵曰但言之以释永夜倦思伯雄不得已
乃曰臣家有一书记人死复生或问冥官何以免罪
答曰汝置一历曰日所为暮夜书之不可书者是不
可为也海陵为之改容夏日海陵登瑞云楼纳凉命
杨伯雄赋诗其卒章云六月不知蒸郁到清凉会与
万方同海陵忻然以示左右曰伯雄出语不忘规戒
为人臣当如是矣
大定六年上幸西京欲因往凉陉避暑伯雄率众谏
官入谏上曰朕徐思之伯雄言之不已同列皆引退
久之乃起是年至凉陉侥巡果有疏虞上思伯雄之
言及还谓近臣曰群臣有干局者众矣如伯雄忠实
皆莫及也上谓伯雄曰龙逢比干皆以忠谏而死使
遇明君岂有是哉伯雄对曰魏征愿为良臣正谓遇
明君耳因顾谓宰相曰书曰汝无面从退有后言朕
与卿等共治天下有事可否即当面陈卿等致位卿
相正行道扬名之时偷安自便侥幸一时如后世何
群臣皆称万岁
移剌履传履擢经史院编修官兼笔砚直长一日世
宗召问曰朕比读贞观政要见魏征嘉谋忠节良可
称叹近世何故无如征者履曰忠嘉之士何代无之
但上之人用与不用耳世宗曰卿不见刘仲晦张汝
震耶朕超用二人者以尝居谏职屡有忠言故也安
得谓之不用第人材难得耳履曰臣未闻其谏也且
海陵杜塞言路天下缄口习以成风愿陛下惩艾前
事开谏诤之门天下幸甚
徒单镒传章宗尝问汉高帝光武优劣平章政事张
万公对曰高祖优甚镒曰光武再造汉业在位三十
年无沈湎冒色之事高祖惑戚姬卒至于乱由是言
之光武优上默然镒盖以元妃李氏隆宠过盛故微
谏云
元史耶律楚材传太宗素嗜酒日与大臣酣饮楚材
屡谏不听乃持酒槽铁口进曰曲能腐物铁尚如
此况五脏乎帝悟语近臣曰汝曹爱君忧国之心岂
有如吾图撒合里者耶敕近臣进酒三锺而止
赵璧传宪宗即位召璧问曰天下何如而治对曰请
先诛近侍之尤不善者宪宗不悦璧退世祖曰秀才
汝浑身都是耶吾亦为汝握两手汗也
李昶传中统二年春内难平昶上表贺因进讽谏曰
患难所以存儆戒祸乱将以开圣明伏愿日新其德
虽休勿休战胜不矜功成不有和辑宗亲抚绥将士
增修庶政选用百官俭以足用宽以养民安不忘危
治不忘乱恒以北征宵旰之勤永为南面逸豫之戒
世祖称善
孟攀鳞传攀鳞世祖中统三年授翰林待制同修国
史至元初召见条陈七十事大抵劝上以郊祀天地
祠太庙制礼乐建学校行科举择守令以字民储米
粟以赡军省无名之赋罢不急之役百司庶府统于
六部纪纲制度悉由中书是为长久之计世祖悉嘉
纳之
窦默传默尝与刘秉忠刘肃商挺侍上前默言君有
过举臣当直言都俞吁咈古之所尚今则不然君曰
可臣亦以为可君曰否臣亦以为否非善政也明日
复侍帝于幄殿猎者失一鹘帝怒侍臣或从旁大言
谓宜加罪帝恶其迎合命杖之释猎者不问既退刘
秉忠等贺默曰非公诚结主知安得感悟至此
不忽木传不忽木至元二十一年召参议中书省事
时卢世荣阿附桑哥言能用己则国赋可十倍于旧
帝以问不忽木对曰自昔聚敛之臣如桑弘羊宇文
融之徒操利术以惑时君始莫不谓之忠及其罪稔
恶着国与民俱困虽悔何及愿陛下无纳其说帝不
听二十二年世荣以罪被诛帝曰朕殊愧卿
王恽传恽至元二十六年授少中大夫福建闽海道
提刑按察使每谓为治之本在于得人乃进言于朝
曰福建所辖郡县五十余连山距海实为边侥重地
平定以来官吏贪残故山寇往往啸聚愚民因而蚁
附剽掠村落官兵致讨复蹂践之甚非朝廷一视同
仁之意也今虽不能一一择任守令而行省官僚如
平章左丞尚缺宜特选清望素着简在帝心文足以
抚绥黎庶武足以折冲外侮者使镇静之庶几治安
可期矣时行省讨剧贼锺明亮无功恽复条陈利害
曰福建归附之民户几百万黄华一变十去四五今
剧贼猖獗又酷于华其可以寻常草窃视之况其地
有溪山之险东击西走出没难测招之不降攻之不
克宜选精兵申明号令专命重臣节制以计讨之使
彼势穷力竭庶可取也二十八年召至京师二十九
年春见帝于柳林行宫遂上万言书极陈时政授翰
林学士嘉议大夫
廉希宪传希宪疾世祖诏征扬州名医视之希宪服
其药能杖而起帝喜谓希宪曰卿得良医疾向愈矣
对曰医持善药以疗臣疾苟能戒慎则诚如圣谕设
或肆惰良医何益盖以医讽谏也
许国祯传国祯子扆一名忽鲁火孙转正议大夫仍
提点太医院事有窃大安阁礼神之币者将诛之群
臣莫敢言忽鲁火孙独谏曰敬神善事也因置人于
死地臣恐神不享所祭帝即命释之
杨朵儿只传朵儿只迁宣徽副使有言近臣受贿者
帝怒其非所当言将诛之时张珪为御史中丞叩头
谏不听朵儿只言于帝曰诛告者失刑违谏者失谊
世无诤臣久矣张珪真中丞也帝喜竟用珪言拜朵
儿只为侍御史
经济类编元武宗时阿沙不花见帝容色日悴乘间
进曰陛下八珍之味不知御万金之身不知爱而唯
曲是耽妃嫔是好是犹两斧伐孤树未有不颠仆
者陛下纵不自爱独不思祖宗付托之重天下仰望
之切乎帝悦曰非卿孰为朕言因命进酒阿沙不花
顿首谢曰臣方欲陛下节饮而反劝之是臣之言不
信于陛下也臣不敢奉诏左右皆贺帝得直臣
元史李谦传仁宗即位召十六人谦居其首乃力疾
见帝于行在疏言九事其略曰正心术以正百官崇
孝治以先天下选贤能以居辅相之位广视听以通
上下之情恤贫乏以重邦家之本课农桑以丰衣食
之源兴学校以广人材之路颁律令使民不犯练士
卒居安虑危至于振肃纪纲纠察内外台宪之官尤
当选素着清望深明治体不事苛细者为之帝嘉纳
焉
拜住传英宗从容谓拜住曰朕思天下之大非朕一
人思虑所及汝为朕股肱毋忘规谏以辅朕之不逮
拜住顿首谢曰昔尧舜为君每事询众善则舍己从
人万世称圣桀纣为君拒谏自贤悦人从己好近小
人国灭而身不保臣等仰荷洪恩敢不竭忠以报然
事言之则易行之则难惟陛下力行臣等不言则臣
之罪也帝嘉纳之又尝谓拜住曰今亦有如唐魏征
之敢谏者乎对曰盘圆则水圆盂方则水方有太宗
纳谏之君则有魏征敢谏之臣帝并善之
陈思谦传思谦改礼部主事首言教坊仪凤二司请
并入宣徽以清礼部之选其官属不当与文武臣并
列朝会宜置百官之后大乐之前诏从之
虞集传集每承顾问及古今政治得失委曲尽言或
随事规谏出不语人谏或不入归家悒悒不乐家人
见其然不敢问其故也
逯鲁曾传鲁曾除太常博士武宗一庙未立后主配
享集群臣廷议之鲁曾抗言先朝以武宗皇后真哥
无子不立其主时伯颜为右丞相以为明宗之母亦
乞列氏可以配享徽政院传太后旨以文宗之母唐
兀氏可以配享伯颜问鲁曾曰先朝既以真哥皇后
无子不为立主今所立者明宗母乎文宗母乎对曰
真哥皇后在武宗朝已膺玉册则为武宗皇后明宗
文宗二母后固为妾也今以无子之故不为立主以
妾后为正宫是为臣而废先君之后为子而追封先
父之妾于礼不可且燕王垂即位追废其母后而立
其先母为后以配享先王为万世笑岂可复蹈其失
乎集贤大学士陈颢素嫉鲁曾出曰唐太宗册曹王
明之母为后是亦二后也岂不可乎鲁曾曰尧之母
为帝喾庶妃尧立为帝未闻册以为后而配喾皇上
为大元天子不法尧舜而法唐太宗邪众服其议而
伯颜韪之遂以真哥皇后配焉
明外史宋思颜传建大都督府以思颜兼参军事太
祖尝视事东阁天暑汗沾衣左右更以衣进皆数经
浣濯者思颜曰主公躬行节俭衣浣濯之衣真可示
法子孙但恐今日如此后或不然愿终始如一太祖
嘉其直赐之币他日又进曰句容虎为害既捕获宜
除之今豢养民间何益太祖欣然即命取二虎并一
熊杀之分其肉赐百官思颜随事纳忠类此
明纪事本末洪武十年诏天下臣民言事得实封直
达御前
见闻录太宗于宫中得建文时群臣所上封事千余
通披览一二有干犯者命翰林院侍讲解缙等遍阅
有关系军马钱粮数目则留余有干犯者悉焚之既
而从容问缙等曰尔等宜皆有之众稽首未对修撰
李贯进曰臣实无之太宗曰尔以独无为贤也食其
禄则思任其事当国家危急之际在近侍独无一言
可乎朕非恶夫尽心于建文者但恶导诱建文坏祖
法乱政经耳尔等前日事彼则忠于彼今日事朕当
忠于朕不必曲自遮蔽也
明纪事本末仁宗时大理寺少卿戈谦言事过激吕
震等交奏其沽名上颇厌之因免谦朝参杨士奇进
曰四方朝觐之臣咸在岂能尽知谦过传之于远将
谓朝廷不能容直言上惕然曰此吕震误朕也遂命
士奇书敕引过而待谦如初
宣宗征高煦旋师驻跸献县陈山劝上移师彰德袭
执赵王令杨士奇草诏士奇曰事须有实天地鬼神
岂可欺哉且敕旨以何为辞又谓蹇义夏原吉等曰
太宗皇帝惟三子今上亲叔二人一人有罪者不可
恕其无罪者当厚之庶几仰慰皇祖在天之灵蹇义
以士奇言白上不怿然亦不复言移兵矣
水东记略岳季方性刚而志高不轻屈下人在内阁
不久被黜有士人告之曰先生犯孔子戒矣问之云
何则曰未信而谏是也公应之曰初上用我左右责
任教戒甚至敢不尽心若子以谏官处我则恐未然
后被谪有自京师来者传天语于甘肃曰岳正倒好
只是大或以贺公曰上念公如此行召公矣曹生
为写待漏容公遂括其辞题于上曰岳正倒好只
是大惟帝念哉必当有感如或赦汝再敢不敢臣
尝闻古人之言盖将之死而靡憾也
明纪事本末宪宗时汪直用事势倾中外天下凛凛
有中官阿丑于上前作院本颇有谲谏风一日丑
作醉者酗酒状前遣人佯曰某官至酗骂如故又曰
驾至酗亦如故曰汪太监来醉者惊迫帖然旁一人
曰驾至不惧而惧汪太监何也曰吾知有汪太监不
知有天子又一日忽效直衣冠持双斧趋跄而行或
问答云吾将兵惟仗两钺耳问钺何名曰王越陈越
也上微哂自是而直宠衰矣
明外史夏寅传寅授南京吏部主事进郎中成化初
考满入都上言徐州旱涝民不聊生壤接山东素产
豪杰饥馁切身必为盗贼乞特遣大臣镇抚蠲租发
廪沿途贡船丁夫不足役及老稚而所载官物仅一
箱余皆私赍乞严禁绝淮徐济宁两京咽喉宜各设
文武官镇守训兵屯田常使两京声势联络则仓猝
可以制变章下所司行之
双槐岁抄伏阙泣谏自唐宋以来有之成化四年六
月慈懿皇太后钱氏崩宪庙嫡母也诏大臣议葬所
众相视莫敢先发大学士彭时谓同朝曰梓宫当合
葬裕陵主当祔庙无可议者即与礼部尚书姚夔定
议具疏引汉文帝合葬吕后宋仁宗合葬刘后故事
乞念纲常之大体先帝之心必求至当此莫大典礼
万一有违在廷百辟将有言之岂能保其终无据理
改而从正者乎上犹重违母后之意未允时率群臣
伏文华殿以请号哭不起上闻之使中官宣谕使众
官退翰林中有呵中官使还者众官皆曰死不敢奉
诏且不得命不敢退时与学士商辂刘定之进曰人
心如此实天理所在望朝廷俯从于是中官入奏上
感动母后亦悟即传旨谕群臣曰卿等昨者会议大
行慈懿皇太后合祔陵庙固朕素志但圣母疑事有
相妨未即俞允朕心终不自安再三据礼所幸圣慈
开喻特赐允诺卿等其如前议施行勿有所疑故谕
众闻命咸呼万岁而退
明纪事本末孝宗时王恕为吏部尚书遇事敢言时
有建白众议谓业已行矣恕言天下事苟未得其当
虽十易之不为害若谓已行不及改则古之纳谏如
流岂皆未行乎
孝宗召大学士刘健等议日讲事上曰讲书须推明
圣贤之旨直言无讳若恐伤时过为隐覆不尽虽日
进讲亦何益乎且先生辈与翰林诸官是辅导之职
皆所当言健对曰臣等若不敢言则其余百官无复
敢言者矣上曰然
武宗初内侍刘瑾与其党八人为狗马鹰犬歌舞角
抵以娱帝瑾尤狯黠渐用事户部尚书韩文每退朝
对僚属言辄泣下郎中李梦阳曰比言官章入交劾
诸内侍章下阁阁下持劾章甚力公诚及此时率诸
大臣死争去瑾辈易耳文捋须昂肩毅然曰是也即
事勿济吾年足死矣不死不足以报国乃嘱梦阳具
疏草曰毋文文览弗省也毋多多览弗竟也疏具遂
合九卿诸大臣上言请将太监马永成谷大用张永
罗祥魏彬刘瑾丘聚高凤等缚送法司以消祸萌疏
入上惊泣不食诸阉大惧先是科道交章请除群奸
阁议持章不肯下诸阉已窘会诸大臣疏又入于是
上遣司礼监八人齐诣阁议一日三至健等卒持不
下明日命诸大臣入传谕曰诸大臣爱君忧国言良
是第奴侪侍上久不忍即置之法幸少宽之上自处
耳众相顾莫敢出一语韩文曰今海内民穷盗起天
变日增群小辄导上游宴无度荒弃万几文等备员
卿佐何忍无言是日诸阉益窘自求安置南京而阁
议又持不从时王岳与司礼太监范亨徐智等亦助
文等密奏上上不得已允之待明旦发旨捕瑾等下
狱而吏部尚书焦芳者故与瑾善遂以所谋泄之瑾
瑾等八人遂夜趋上前环跪哭曰害瑾等者岳也于
是立命刘瑾入掌司礼监丘聚等分据要任瑾传命
榜岳亨智逐之南京而外廷未知也晨伏阙则旨下
健等知事不可为各上疏求去文等皆罢斥瑾矫诏
以刘健谢迁韩文等皆为奸党榜于朝堂
户部主事李梦阳上书指斥弊政反复数万言内指
外戚寿宁侯尤切至疏入皇后母金夫人及张鹤龄
深恨之日泣诉于上前上不得已下梦阳狱科道交
章论救金夫人犹在上前泣涕求加重刑上怒推案
起既而法司具狱词以请上径批梦阳复职一日刘
大夏被召便殿奏事毕上曰近日外议如何大夏曰
近释李梦阳中外欢呼至德如天地上曰梦阳疏内
张氏二字
张氏指外戚
犹言张家也
左右谓其语涉皇后朕不得
已下之狱比法司奏上朕试问左右作何批行一人
曰此人狂妄宜杖释之朕揣知此辈欲重责梦阳致
死以快宫中之忿朕所以即释复职更不令法司拟
罪也大夏顿首曰陛下行此一事尧舜之仁也
武宗议北征自称威武大将军太师镇国公朱寿巡
边以江彬为威武副将军扈行令内阁草敕大学士
杨廷和梁储蒋冕毛纪上疏力谏且云万一宗藩中
援祖训指此为言陛下何以应之又或以朝无正臣
内有奸邪为名陛下之左右与臣等又何以自解不
听廷和遂称疾不出上御左顺门召梁储面趣令草
制储对曰他可将顺此制断不可草上大怒挺剑起
曰不草制齿此剑储免冠伏地泣谏曰臣逆命有罪
愿就死草制则以臣名君臣死不敢奉命良久上掷
剑去乃自称之不复草制
见闻录明武宗南巡至南都中使矫诏令泗州进美
人善歌吹者数十人时汪应轸以给事斥知泗州上
言泗州妇女荒陋且近多流亡无以应敕旨臣向募
桑妇十余人倘蒙纳之宫中俾受蚕事实于治化有
裨事遂寝
无锡县志顾可久正德九年进士授行人武宗将南
狩可久倡同官上言陛下轻万乘弃九重忽垂堂之
戒而甘驰骏之游纵不自惜如宗庙太后何上怒廷
杖之
南昌郡乘查仲道正德进士授兵部武库司主事会
当南巡伏阙号谏杖于廷
黄州府志吴璋倜傥负气少折节读书慕隽不疑之
为人嘉靖初大礼议起一时忤旨被谴诸臣凡一百
二十人璋曰陈东之于李纲非古人哉子死孝臣死
忠分也遂徒步数千里诣阙上书伸救杨廷和等力
持诸公前议语甚激烈上怒下锦衣卫杖八十越数
日太庙灾上问曰湖广前日上疏小吏何在守者意
上不能容遂压死以报上曰惜哉朕将有以用之也
仙居县志张俭正德九年进士除工部主事迁刑部
员外郎时与杨慎善世庙议大礼同抗疏争之且挺
笏批桂萼上震怒廷杖滨死者再出为江西佥事
浙江通志徐江山性耿直敢言夏言与曾铣受祸无
敢白其冤者江山首上疏申救陶仲文段朝用以方
术得幸江山立辨其奸虽数触上怒然素知其不阿
置勿论
宁波府志赵吴登嘉靖丙戌进士授行人世宗将迁
献陵吴上疏谏有舜葬苍梧之野三妃未之从愿太
后少损贞妇之思致隆从子之义语会廷臣亦多谏
者事得止后太后忽问世宗献陵不迁之故世宗以
吴谏止对因述致隆从子数语大忤慈旨下锦衣狱
杖之四十谪福建布政司照磨
吉安府志曾翀嘉靖时太宰汪鋐不职给事中海阳
薛宗铠首言之鋐上疏肆辩继台谏交章论劾鋐辩
益力翀方卧病邸中愤然具疏其略曰人臣之罪莫
大于欺罔臣观鋐诋辩一疏有人臣所不敢言不当
言鋐掩主上之美附宰执之权庇七人之奸塞言官
之路乃敢肆言至此欺罔专擅无人臣礼乞早正其
罪以保治安疏上竟褫鋐职而下翀并宗铠锦衣狱
狱中自叙生平大概多忠孝语略微纤芥怨悔之意
狱成与宗铠同杖于午门中使奔呼播踊翀神色不
渝第曰臣言得行臣罪当诛杖已越日而毙
四川总志王尊贤性刚介博学能文嘉靖贡至太学
时上好方士多灾异人莫敢言尊贤撰圣学要义中
和衍义上之及谏立东宫忤权臣下狱已而上阅其
书奇之谓辅臣曰布衣敢言当世事忠臣也释其狱
授程番推官
明纪事本末嘉靖四十四年户部主事海瑞上言陛
下谬谓长生可得一意修元土木兴作二十余年不
视朝政法纪弛矣数行推广事例名器滥矣二王不
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
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大内人以为薄于夫妇
今愚民之言曰嘉者家也靖者尽也谓民穷财尽靡
有孑遗也然而内外臣工修斋建醮相率进香天桃
天药相率表贺理之所无断可见已民熙物洽熏为
泰和陛下性中真药也道与天通命由我立陛下性
中真寿也疏上帝大怒命逮系下镇抚司
谏诤部杂录
诗含神雾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剌上主文而谲谏言
之者足以戒
韩诗外传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昔
殷王纣残贼百姓绝逆天道至斫朝涉刳孕妇脯鬼
侯醢梅伯然所以不亡者以其有箕子比干之故微
子去之箕子执囚为奴比干谏而死然后周加兵而
诛绝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吴王夫
差为无道至驱一市之民以葬阖闾然所以不亡者
有伍子胥之故也胥以死越王句践欲伐之范蠡谏
曰子胥之计策尚未忘于吴王之腹心也子胥死后
三年越乃能攻之大夫有争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
家季氏为无道僭天子舞八佾旅泰山以雍彻孔子
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然不亡者以冉有季路为
宰臣也故曰有谔谔争臣者其国昌有默默谀臣者
其国亡诗曰不明尔德时无背无侧尔德不明以无
陪无卿言大王咨嗟痛殷商无辅弼谏诤之臣而亡
天下矣
扬子法言重黎篇或问淳于越曰伎曲请问曰始皇
方虎而枭磔噬士犹腊肉也越兴亢眉终无挠辞
可谓伎矣仕无妄之国食无妄之粟分无妄之桡自
令之间而不违可谓曲矣或问茅焦历井干之死使
始皇奉虚左之粟乘蔡生欲安项咸阳不能移又亨
之或者未辩欤曰生舍其木侯而谓人木侯亨不亦
宜乎焦逆讦而顺守之虽辩劘虎牙矣
申鉴或问进谏受谏孰难曰后之进谏难也以受之
难故也若受谏不难则进谏斯易矣
颜氏家训谏诤之徒以正人君之失尔必在得言之
地当尽匡赞之规不容苟免偷安垂头塞耳至于就
养有方思不出位干非其任斯则罪人故表记云事
君远而谏则谄也近而不谏则尸利也论语曰未信
而谏人以为谤己也
中说薛收曰谏其见忠臣之心乎其志直其言危子
曰必也直而不迫危而不诋其知命者之所为乎狡
乎逆上吾不与也
东坡志林东漠肃宗时贵经用不足尚书张林请
以布帛为租官自煮盐且行均输独朱晖文季以为
不可事既寝而陈事者复以为可行帝颇然之晖独
奏曰王制天子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少食禄之家
不与百姓争利今均输之法与贾贩无异盐利归官
则下人宿怨布帛为租吏当奸盗皆非明王所当行
帝方以林言为然发怒切责诸尚书晖等皆自系狱
三日诏出曰国家乐闻驳议黄发无愆诏书过也何
故自系晖因称病笃尚书令以下惶怖谓曰今得谴
奈何称病其祸不细晖曰行年八十蒙恩得在机密
当以死报若心知不可而顺于雷同负臣子之义今
耳目无所闻见伏待死遂闭口不复言诸尚书不知
所为乃共劾奏晖帝意解寝其事后数日诏使直事
即同晖起居太医视疾太官赐食晖乃起元佑七年
七月二十日偶读后汉朱文季传感叹不已肃宗号
称长者诏书既引罪而谢文季矣诸尚书何怖之甚
也文季于此强立不足多贵而诸尚书为可笑也云
其祸不细不知何等为祸盖以帝不悦后必不甚进
用为莫大之祸也悲夫
龙川别志张公安道尝为予言治道之要罕有能知
者老子曰道非明民将以愚之国朝自真宗以前朝
廷尊严天下私说不行好奇喜事之人不敢以事摇
撼朝廷故天下之士知为诗赋以取科第不知其它
矣谚曰水到鱼行既已官之不患其不知政也昔之
名宰相皆以此术驭下王文正公为相南省试当仁
不让于师赋时贾边李迪皆有名场屋及奏名而边
迪不与试官取其文观之迪以落韵边以师为众与
注疏异特奏令就御试王文正议落韵失于不详审
耳若舍注疏而立异论不可辄许恐从今士子放荡
无所准的遂取迪而黜边当时朝论大率如此仁宗
初年王沂公吕许公犹持此论自设六科以来士之
翘侈者皆争论国政之长短二公既罢则轻锐之士
稍稍得进渐为奇论以撼朝廷朝廷往往为之动摇
庙堂之浅深既可得而知而好名喜事之人盛矣许
公虽复作相然不能守其旧格意虽不喜而亦从风
靡矣其始也范讽孔道辅范仲淹三人以才能为之
称首其后许公免相晏元献为政富郑公自西都留
守入参知政事深疾许公乞多置谏官以广主听上
方向之而晏公深为之助乃用欧阳修余靖蔡襄孙
沔等并为谏官谏官之势自此日横郑公犹倾身下
士以求誉相帅成风上以谦虚为贤下以傲诞为高
于是私说遂胜而朝廷轻矣然予以张公之论得其
一不得其二徒见今世朝廷轻甚故思曩日之重然
不知其敝也大臣恣为非横而下无由能动其害亦
不细也使丁晋公之时台谏言事必听已如仁宗中
年其败已久矣至于许公非诸公并攻其短其害亦
必有甚者盖朝廷之轻重则不在此诚使正人在上
与物无私而举动适当下无以议之而朝廷重矣安
在使下不得议哉下情不上通此亦人主之深患也
可则从之否则违之岂害于重哉西汉之初端任功
臣侯者如绛灌之流不可谓不贤至使贾谊董仲舒
皆老死不得用事偏则害生故曰张公得其一不得
其二由此言之也
东轩笔录祖宗朝宰相怙权尤不爱士大夫之论事
赵普当国每臣僚上殿先于中书供状不敢诋斥时
政方许登对田锡为谏官尝论此事后方少息士大
夫有口者多外补王禹偁在扬州以诗送人云若见
鳌头为借问为言枨也减刚肠又丁谓留滞外郡甚
久及为知制诰以启谢时宰有效慎密于孔光不言
温树体风流于谢客但咏苍苔是也
悬笥琐探王端毅恕历仕四十五年凡上三千余疏
皆忠直凯切盖忧世之志如范希文济世之才如司
马君实直谏如汲长孺惠爱如郑子产年九十矣犹
考论古今不忘忧国
读书镜唐穆宗时崔发殴曳中人因系狱不以郊赦
原台谏李勃张仲方伦申救皆不听李逢吉从容言
曰崔发殴曳中人诚大不恭然其母年八十因发下
狱积忧成病陛下方以孝治天下所宜务上愍然曰
比谏官但言发冤未尝言不恭亦不言其有老母如
卿所言朕何为不赦之即释其罪东坡下御史狱张
安道上书救之令其子恕至登闻鼓院投进恕徘徊
不敢投久之东坡出狱见其副本吐舌色动人询其
故不答其后子由见之云宜吾兄之吐舌也此事正
得张恕力或问之子由曰独不见郑昌之救盖宽饶
乎其疏云上无许史之属下无金张之托正是激宣
帝之怒尔宽饶以犯许史辈有此祸乃再讦之是益
怒也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与朝廷争胜耳安道之
疏乃云其实天下之奇材也独不激人主怒乎刘器
之尝云是时救东坡者宜但言本朝未尝杀士大夫
今乃方开端则是杀士大夫自陛下始而后世子孙
因而杀贤士大夫必援陛下以为例神宗好名畏义
疑可止之余曰此谓止骂所以助骂助骂所以止骂
凡家庭乡党皆然不独谏法也
人主宫闱之中少有偏昵臣子不可妄有攀援亦不
可过为排击如汉高文时帝欲易太子张子房惟安
太子则已耳不能使帝之必去戚夫人也袁盎惟止
慎夫人不与后坐则已耳不能使帝之必去慎夫
人也盖内阃燕私人臣之分自有不敢与者若使果
能使二帝去二夫人亦岂人臣之福乎孔子不止鲁
之女乐管仲不去齐桓之六嬖四姬古之圣贤皆有
深见而少年喜事者形之章奏刻之书帙至遍于辇
毂市肆之间此在布衣交友不能堪而天子能容之
乎不曰立党则曰离间不曰树功则曰挟制吾惧国
本因之而动摇也
元帝优游不断暗懦不武恭显擅权许史恃势萧太
傅之死刘向周堪之下狱宗社几危主德日损不可
不谏也薛广德以御史大夫之贵而不闻以死争之
徒循默保位而已至于从船从桥相去几何乃欲自
刎以颈血溅帝刘元城言哲宗皇帝尝因春日经筵
讲罢移坐小轩中赐茶自起折一柳枝程颐为说书
遽起谏曰方春万物生荣不可无故摧折哲宗色不
平因掷弃之温公闻之不乐谓门人曰遂使人主不
欲亲近儒生正为此辈夫薛大夫程伯子意非不善
而人主厌以为琐惧以为迂则不若小处放他一路
大处可以邀其必听此亦谏臣所当知也
沧江野史李公梦阳上疏有二病三害六渐之说所
虞宦官外戚盗贼之祸后来其言无一不酬正德初
刘瑾擅权稔恶继以流贼四起几至大乱至嘉靖中
寿宁侯卒以骄横干诛三复此疏其才识气节一时
可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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