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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花岩志

《献花岩志》

序

距都城南三十里，有崇丘茂林，曰献花岩者，唐融法师观心处也。与祖堂、天阙绮错而居，登临之美，为一方最。嘉靖中，内翰石亭陈公，游而乐之，揽笔为志，流播于时。去之二十载，余读书其地，问之岩僧，已无知者。意尝念之。万历壬寅，闲步西园，沈君生予示公墨本，手迹若新。同游者相顾愕眙，得未曾有。于是欧阳惟玉请校刻之，而属余为序。夫公以雄词奥学，领袖玉堂。其进于朝也，掌帝制，润国猷，卓尔以冠群哲；其游于斯也，畅天机，栖颢气，倚然而遗万物。风华文采，照耀林壑。凡有识者，畴不慕之。矧是志也，轶谢客之山居，同杨街之寺记，使禅诵者知托，游瞩者忘归。固僧寮之名绩，旧都之胜事也，传其可后。是岁秋仲，余与公孙延之、吴肃卿、陈荩卿、惟玉兄弟惟礼惟功、叶循甫七人，憩兹精蓝，迨于信宿。下上岩谷，消摇亭馆。陟高冈，俯长江。群峰积翠以回合，枫叶流丹而映发。莫不怀昔贤之高蹈，抚遗遍而太息。乃相与剔藓扪萝，摩挲碑版，取岩中赋咏，裒而录之，并系卷末。嗟乎！内翰作之，惟玉述之。一则品题山川宗庙之琳琅，一则激扬材美东南之竹箭，后之考者，其在斯言。

癸卯夏京兆焦竑弱侯书。

自序

金陵诸山在北者皆石，负大江，蟠踞都邑，崖壁峻削，高数十仞，阸阝区关阻，莫之可越。西为城闉之限，而石者亦多，故隋置石头城。自北以东，钟山为都邑之镇。青龙黄鹿延亘于秣陵淳化者，土石相半。城南山多子石，去十里外皆土，不甚高。惟牛头山去城三十里，石居土之十七，僻奥而郁秀，两峰角立，望之若牛头然。上有浮图佛宫。释氏书云“江左牛头”是也。山之南五里，有峰起相埒，自麓至颠，皆碧石被藓，藤树杂糅，与石相生。崖之半一石窟，曰献花岩。释氏书谓唐释师法融居此，雪中有奇花，又有鸟衔花之异，岩因以名。而山亦以岩显。故金陵称丛林必曰牛首、献花岩、祖堂，而地实相连。旧刹惟牛头幽栖寺，即今弘觉寺。此岩惟僧庵耳。

皇明成化间，山东僧古道师至岩下，坚坐不动数年。黔国之宰何公，饭僧于祖堂之山，北望云气被彩，陟冈而北，气自岩出。何公愕然。步至岩，见古道危坐，问之不答，而貌又古，益怪异之。是年即捐金为佛宫，别治堂与之居。请敕赐寺额曰花岩。古道化去，弟子再传者曰德达，善弘教，受祠部札子，领之逾年。寻山之踪，穷水之源，芟辟灌莽，夷衍埼砠，因高为台，缘曲为梯，悬虚以为楼阁，挹旷以为轩槛，凡幽潜秘匿之所，始毕张大，榜之于木，刊之于石，何公之志，至此益广。由是献花岩之名，大盛于牛头山。予览而奇之。四年，与诸大夫五宿山旁，陟历甚遍，考索弥详。因志其山石、岩洞、水泉、台甃、宫宇、卉木、异蓄各一章，具载于篇，题咏诸诗，别附于后卷云。

志山石第一

花岩山

《大藏经》云：山高千四百余尺，围四十里余三十步，盖岩之大山也。山多奇石，峻为起峰。每登望至穷，纡回复有高处，至颠有土平丈，数石如布席可坐。江山四望，可数百里。南瞰姑熟、宣、歙，西俯大江，自浦口循三山至于天门、牛渚，映带远近；东自天印、绛岩诸山，至于三茅，起伏绵亘，犹聚米然；北望都城宫阙，若画采地上，历历在目。惟江北诸山，于钟山之外，隐隐数峰而已。予尝登牛头巅望之，莫有及焉。

芙蓉蜂

在岩之东，上数丈，巨石嵕聚，若芙蓉然。

拱北峰

芙蓉峰之上，又百步有石，巃嵸矗立，北拱都邑，因名。亦以牛头山形势相背，此特表出之耳。

天盘岭

岩之东界有岭，即山之右隅，曰天盘。或谓其高岩盘空，故名。盖祖堂北来之支脉也。

西风岭

岩之西界有岭，山之左隅也。横瞰大江，北面牛头，南俯祖堂，虽于大山之高峻莫及，而夷旷过之。

中峰

西岭之西而南，缘崖二里许，有僧庐于峰下。又南向，冈垄起伏，蜿蜒微径约三里，至牛头山中峰。盖两山之中也。

志岩洞第二献花岩

佛宫之西，去山岭甚迩，有石窟如室。入深丈余，广寻，上石穹窿，下平土无石。《神僧传》云：唐贞观十七年，法融来修戒定。二十一年，岩下讲《法华经》时，素雪满阶，获奇花二茎，状如芙蓉，灿同金色。《大藏经》云：又有百鸟衔花翔集，即此岩也。岩之外有石额，题“献花岩”三字，盖近时人立者。

伏虎洞

岩之东，上芙蓉峰，下有石窟。比岩差小。亦云法融谈经处，尝有二虎伺于门。

神蛇洞

岩之西，自径而降，草莽蒙翳，中一石穴，深不可测。常有蛇出，长丈余，目如星火。相传亦法融时之驯蛇也。

象鼻洞

在神蛇洞之下。石穴如象鼻相贯。

志水泉第三

八孟塘

山麓之北，泽广数十亩，有桥其上，以达山径，曰八孟塘。意昔有孟氏溉田者也。

龟冲

在塘之少东山坳间，有泉出达于溪。

查塘堰

在冲之下潴水处。

息泉

入山径，历上一里许，有井，其泉芳冽。登者每疲辄息于此，取饮之，因名息泉。有亭构于上。

净香泉

去息井，又历上数百步，至玉板台。下有井大竹间，曰净香泉。意取杜少陵“雨洗涓涓净，风吹细细香”之句。

太白泉

在佛宫西，香积厨前。云古道师栖石室中，有翁皓髯至前，长揖曰：“吾椒金李也，愿效瓶钵之供。”跃去百步，忽不见。师杖锡卓之，泉涌出。椒，山颠也；金，西方之气。意为太白之精所舍也。遂甃为井，曰太白泉。

长庚池

佛宫外，历上数十步，过岩之西亦数卜步有池，水四时不涸，味与太白泉不殊。僧云：“波脉相通，乃法融时所有者。”传名长庚，岂亦太白之意欤！近复深浚丈余，周匝甃石，有磴，下可汲。

志台甃第四

息台

自山之北麓入径，皆石甃，而上约一里，平旷，因山为台，蹑者至此必息，即息泉亭之上也。

小憩台

由息台又历上数百步，少平，因增广方丈为台，布坐石，而蹑者得以少憩。牛头山之浮屠佛宫掩映树间，亦可坐玩也。

玉板台

自憩台缘径又数百步，逶迤而上，一巨台，台下环以大竹因名玉板。

大观台

从大竹傍少西，纵步而上，入石门，台广数丈，缭以短垣。下瞰数仞群峰，平临万木。俯视池之显敞，无逾于此。大观堂之前陛也。

瞰云台

自入佛宫，凡三历石级，至方丈。又延蔓而上，台甃不可记。至拱北峰下，有石削起平广，曰瞰云台。

澄江台

岩之两有微径，缘崖数十步，至此平旷，长江远瞰如练。

芸台

岩之下一微径至台，仅容席，傍多芸草。

菩提台

芸台下，草莽中向西一高丘，旁有菩提树一株。

待月台

佛宫之东岭有石台曰待月。东望旷迥，月自下起，苍凉景

色尽于此矣。

补衲台

下待月台数步，有石围数丈，敻起，面甚平，四隅如劈判者，具存可异，曰补衲。云亦法融补衣处也。

志宫宇第五

佛宫

入山麓微径，有石额曰“出尘胜境”。乃缘崖而上，约三四里，至佛宫。盖山之半处也。规制仅辟一山门，朱其垣，北向。山门内之左右，建楼二，置钟鼓。中石甃数级，上有天王殿四楹。殿之后有大悲殿，皆不甚崇广。然盖覆盘据，甚得构山之宜。殿后又历上有亭，置修建之碑，大宗伯李公本所撰文，纪岁为成化丙午也。

僧居

殿之右有堂曰选佛场，岁有僧禅定于此。殿之左曰香积厨，诸僧会食处。殿之后，石级数仞，上有堂曰白云，方丈栏槛，出殿之上，僧领寺者居之。东有堂一区，曰东退居，盖方丈之别院也。方丈之左右各十数楹，以栖众僧，屋皆负山。右庐之前若干间，以储僧粟。

翠微房

出方丈上，长廊短槛，制极古雅，亦僧庐也。

宿星房

又出翠微之上，其制略同。

六观亭

宿星房西数步，有亭六角，名六观。盖取释氏“如梦幻泡影，露电如是观”之说也。

芙蓉阁

亭之西，芙蓉峰之下，石谽谺悬出处，嵌一阁，因石之高下，为栋之长短。梯亦借石之纡转处，补甃而上，规制极巧丽。云一游方僧手治者。都库部《游山记》谓山之最佳处即此。

大观堂

大观台处堂启数楹，重栊复槛，备幽寂显敞之妙。大夫士观游者，多宿此。

息息所

息台处有堂曰息息所，以登者至此必息。金陵旧有劳劳亭，而此曰息息所，盖不惟欲其息力也。堂后有小室，室旁有湢所茶厨，皆以供游人者。僧德通尝闭关于此。延爽轩

在方丈之西。

耸翠亭

在拱北峰上，群峰耸出，地之绝佳处也。银台冯公命此名，大书为额。大宗伯乔公题“白岩到此”小篆四字，纸为云气蒸湿，又为大风揭之，今额已不存矣。

归云亭

入岩而东出数步，至亭。其制极宏丽，树石掩映可爱，上有白岩公篆额。

中峰庵

中峰下，前后数十间，僧古潭构以自居者。极幽寂。每自牛头山来游花岩者，必经此少息。林木深翳，亦有不知者。志卉木第六

松桧

山麓至佛宫，松桧数万株，杂树交植不可纪，盖自建寺时所植者。

大竹

凡数百竿，环植于玉板台下。大者可拱，笋胜常味。

菩提树

在菩提台下，树高丈余，有子结于叶上，悬丝寸余，大如桐子。贯其中，可为计数珠。

山栗

遍山皆有之。秋来登眺，僧旋取供客，更助野况。

蕨

山坡间甚多，春来苗特出，其端如拳，色微紫，可茹。冬取根，捣以水，沃之，其滓成粉；熟之，柔韧细滑。比菉豆粉风味为胜，大略似莼羹也。僧能自为之。

优昙叶

山有草，叶如柿，黛色。每叶上一英数出，如茉莉然。其色与叶不殊，颇奇异。好事者尝求得之，亦有不能得者。僧益神其说，云即优昙别种。

芸草

茎丛生如邪蒿而香，秋来细叶多粉如艾。贮之衣箧书笥间，可辟蠹。古称芸香，即此。芸台傍多生之。

鼠刺

山有草长二三尺，劲干多叶，色光净而方棱有刺，若皂荚然。亦可观也。

志异蓄第七

佛齿

有齿长三寸，径寸之七，方而棱，色微碧。齿端有纹如梵书，复有窍含子如粟，颇异。僧以金刻龙首函之，云佛齿。内翰吴石楼有诗。

佛骨

如拇指大，数片，色白质坚，类寒水石。僧云此佛骨，然不可辨。闻与齿皆自滇南受诸西域之僧，已百年。贮之金函，观者颇有兴傅奕、赵凤之心者。

附献花岩诗

游献花岩

陈沂

野寺逢人少，山僧与世疏。四禅惟有性，六法本无书。古洞栖萝幌，清泉引竹居。懒融无复见，丈室一灯余。

登芙蓉阁次韵

丹阁悬青磴．浮云宿处低。俯窥寒雁度，欹听晓猿啼。瀑水侵雕槛，飞萝护绛题。香台在深处，即此是曹溪。

大观堂次韵

飞萝悬碧嶂．回榭入丹霄。阁瞑慈云结，林晴瑞露消。目随孤岛尽，心共片岑遥。佛座呜清磬，惟闻下界飘。

别达僧出山次韵

出郭本无意，栖山似有缘。道心融宝梵，尘路厌华鞯。风铎花香度，云床叶影悬。招提一回首，人世隔苍烟。

重游献花岩

攀跻人萝磴，迢递指花宫。岩岫云初敛，楼台雪未融。院松添古色，阶竹改新丛。往事头俱白，重来问远公。

宿小星槎

幽栖向飞阁，高座恍虚槎。窗迥含星动，阑回傍月斜。飘形御仙气，挥手拂天花。未可投冠冕，徒令羡出家。

宿达公房

旧地人重宿，劳生梦一醒。乱峰明积雪，虚殿纳疏星。僧发老逾白，佛灯寒更青。翛然牛道念，对坐说金经。

登绝顶

山顶扪萝上，风高两腋轻。大江横禹甸，重巘拥周京。疆域连天尽，烟云接地平。握图传令主，瞻望不胜情。

宿寺次升之韵

远寺寻幽再结期，同游陶谢况能诗。禅房一径穿云叶，尘世三生感露葵。山下夕阳人去静，水边秋色雁来迟。知君触法能参悟，何必东林问远师。

古台秋晚客闲凭，渺渺寒原思不胜。岩日乍沉呜远磬，野烟初暝出疏灯。山分僻路惟闻鸟，寺转空廊不见僧。入境已离人世界，此身还宿翠微层。

次吴太常韵

爱山之癖再自许，山非吾来属谁主。花岩出郡三十程，兴到何曾择晴雨。一驴载裹三日粮，惟劚笋蕨食盈莒。那知列卿兴更豪，风雨亦不能终沮。千盘百折到绝顶，回首下方同一俯。牛头两峰插云标，但觉飞鸟宿无所。小山翁年八十强，爱此徘徊儿延伫。符台养志极奉欢，遍约群公共杯举。座中风雅发歌咏，不作依依儿女语。一时物与人意洽，山影汀光落天宇。车尘愧不能相逐，空余想像劳心腑。

澄江台

葵丘王韦

混合开天堑，苍茫壮帝畿。帆樯移夕景，楼殿动朝晖。落日波涛隐，浮烟岛屿微。登台歌古咏，长忆谢玄晖。

芙蓉阁

缘曲疑难至，冯虚恐未安。狻猊金锁冷，鹦鹉雪衣单。竹倚琅玕听，云移罨画看。如何翠微上，犹自著尘冠。

宿寺次升之韵

石床留客滞归期，灵彻年来最爱诗。生馈清斋然晓竹，吟挥轻箑制秋葵。山中落叶俱飞蚤，门外闲云欲散迟。世事悠悠重如此，拟将瓶钵去投师。

上方台殿此难凭，瑟瑟西风冷不胜。云起竹坛朝施食，雨余花梵昼传灯。高秋重卧他年客，落日独归何处僧。更欲攀跻岩塔上，满山松桂石层层。

奉陪潘司谏、黄祠部诸君子游献花岩有作

南郭肩舆晓共乘，花开犹记昔年曾。留题最忆同游客，问道还寻旧识僧。每爱闲身求小隐，不妨病骨快高登。明朝酒醒归城市，更逐尘劳恐不胜。

次吴太常韵

结驷招提更谁许，东南彦硕成宾主。灵鹫衔花经几秋，至今散作空山雨。行厨不用玉为盘，山蔌溪毛荐筐筥。振衣直与高寒期，蹑屐肯为崭岩沮。飞阁缘崖铁锁攀，此时可仰不可俯。劳劳陌上已无亭，息息山中欣有所。暂挥落日与徘徊，却望闲云共凝伫。吾翁浩歌丛杜篇，风吹髯鬓飘然举。寂寥众籁不敢鸣，坐逼青霄听铃语。牛山不碍长江流，匹练西来亘寰宇。何时共约佛图澄，尽挽波涛濯尘腑。

宿寺次升之韵

吴郡顾璘

远从伞外结幽期，马首风烟忆旧诗。绝壁啼猿多古木，荒园栖蝶有残葵。山深落日逢人少，路转长林入寺迟。总渭六朝禅诵地，碧云无处访汤师。

翠壁丹台岂厌凭，西风寒露晚难胜。云中石影悬樵径，树里经声见佛灯。物象迥看殊世界，禅心已觉近山僧。不知捐佩重来日，许借花宫第几层。

冬日游献花岩

风林下马叩龙宫，雪磴扶筇踏虎踪。把酒峰头看海月，开门庭际俯云松。钟声夜傍诸天动，岩翠寒？万木浓。若说移家身已老，暂来犹自未从容。

宿寺

宝应朱应登

名山隔岁与心期，古寺经过再赋诗。僮仆解装先藉草，主僧留客旋烹葵。泉鸣涧壑秋生早，树隐房栊日上迟。岂独有缘参法界，同行吏部亦吾师。

长廊卷慢得闲凭，南国秋容望不胜。香阁梵音传远磬，石幢寒影护悬灯。山深宜有长生药，寺古应多入定僧。人语忽然飘下界，始知身在白云层。

晓自牛首望献花岩联句

牛山信宿尚多情，晓向花岩更问程。（应登）下界日光疑世隔，半天云气近天行。（沂）自怜病骨缘崖怯，转觉秋怀入寺清。（磷）共起题诗满岩石，摩挲宁独感三生。（穆）

至花岩寺联句

天高地迥万山开，骋望龙宫坐不回。（衷）真境献灵花欲雨，高僧传偈鹿还来。（应登）林穿石窟临飞阁，路人烟萝接古台。（沂）况有醍醐相对饮，一杯同洗十年埃。（璘）与王考功钦佩、华玉升之己巳岁重游花岩，宿大观堂，联句四首

溪口入松萝，（沂）危桥下马过。到门逢客少，（韦）倚阁见山多。兴远浑忘病，（璘）心清渐伏魔。徘徊迟华月，（应登）延赏乐如何。

石径缘云上，（璘）长林选树休。山深秋气早，（应登）洞古夕阳幽。飞栋依岩起，（沂）危阑拥砌周。回头望城市，（韦）尘迹愧淹留。（璘）

天宇澄无际，（应登）秋生万壑中。云归岩树断，（沂）月照石林空。道念依莲叶，（韦）闲情托桂丛。浮生更何事，（璘）扰扰逐飞蓬。（应登）

待月坐东岭，（韦）清光欲上迟。开轩纳秋色，（璘）吹笛起凉飔。诸品随僧寂，（应登）孤情与世违。唯应珠树鹤，（沂）长与结幽期。（韦）

芙蓉阁

万壑苍烟积，（顾）诸天白月低。祗花秋自放，（朱）灵鸟昼常啼。抚景怀传侣，（顾）留欢待后题。眷兹岩洞杳，（朱）何羡武陵溪。（顾）

小饮白云方丈

两日山中坐，尘心觉顿销。饥乌当风下，（顾）惊雉去人遥。把酒还餐菊，（朱）留诗谩折蕉。从来恋丘壑，（顾）终分老渔樵。（朱）

访达上人不值

落叶满山寺，(顾)禅僧初出关。蒲团虚一榻，（朱）竹户锁双环。久拟留衣别，（顾）何当乞食还。道心方自悟，（朱）玄论底须悭。（顾）

将出寺作

乍与青山近，（顾）翛然世味疏。芳菲屯外相，（朱）清净佛前书。欲去还凭槛，（顾）重来拟卜居。村墟寄花竹，（朱）还似上皇余。（顾）

宿小星槎

上元许隚

岁晚游人少，僧闲尽掩扉。背岩留积雪，高树驻斜晖。学道悲年长，观空悟昔非。坐深法境灭，尽日竞忘归。

披云穿鸟道，踏雪见狐踪。感旧悲长笛，扶衰藉短筇。霞光明舍利，山色秀芙蓉。欲借东林住，汤师拟见容。

钟定诸天寂，山空孤月明。不辞长夜饮，欲尽故人情。俯仰惊陈迹，悲观忆旧盟。重来何日是，尘世易纷更。

雪后登献花岩

蹑屐寻幽不惮危，亭台随处可留诗。风华迥与人间别，山色偏于雪后奇。花散诸天香雨细，灯传千载碧光迟。情缘心事何年了，岩下从师礼六时。

限韵

太原乔宇

两峰余秀结苍岩，岩畔花开色相兼。选胜地多方外据，逃禅心向醉中淹。泉烹石乳香鼎，户绕松枝翠入帘。古寺南朝能几见，栖霞东指摄山尖。

次吴太常韵

山游一约众即许，符台奉亲实为主。峰回牛首岩在南，仿佛空花散飞雨。山中选胜不一足，坐列盘餐行载筥。我亦平生爱登临，兴到辄往谁复沮。力穿龙窟险犹上，脚踏鳌峰低可俯。大如泰华小金焦，江北江南固其所。闻君山水解承欢，金陵梵宫几延伫。列卿追陪拥冠盖，道傍啧啧称盛举。献寿南山歌颂多，不是寻常燕游语。归来为我道其事，怪却兹行惟少字。大篇强和谢山灵，莫笑雕锼费肝腑。

游献花岩

丹徒杨绍芳

名山才一到，世虑便云轻。色相黄余界，清虚白玉京。宝花随雨坠，松障与云平。来去岩前鹤，飞鸣漫有情。

宿大观堂

丹阳孙育

入境尘缘净，登山步屧轻。慈云连法界，佳气拥神京。阶磴林中转，川原槛外平。讲堂同宿夜，香供亦多情。

早秋登献花岩

秋高寻胜蹑丹梯，草树苍茫石径微。绝壁轩窗清爽气，上方台殿丽晴晖。静中清梵松风度，象外真空花雨飞。磴转芙蓉峰顶处，五云平望尽王畿。

与思和游献花岩

吴郡徐霖

散睇目先豁，穷跻心益开。青山为准好，白发属吾来。深远入图画，留连宽酒杯。夕阳促归骑，回首重徘徊。

游花岩

古濠沐嵩

览胜到岩巅，江山偶划然。潭深龙穴静，树古鹤巢穿。去日惊林外，飞霜绕殿前。官闲趁游赏，不暇问僧禅。

游花岩

定远沐岳

嵯峨一刹耸高山，殿角周回树石间。幽涧草香知麝过，疏林日落见僧还。及门先遣前呵彻，题殿重将旧句删。帝释不来天女去，宝花无意献尘寰。

陪刘尚宝扶侍游献花岩

长洲吴一鹏

牛山高，高几许，今古何人作山主。刘子迎亲江左来，紫翠丛中坐烟雨。老氏斑农春满庭，陆郎霜橘香生筥。远近山人皆走观，德色援锄几惭沮。对山三日捧霞觞，拜献一兴还一俯。借彼禅林选佛场，为我符台奉亲所。陶情更赖丝与簧，年在桑榆好延伫。席上公卿叹赏余，至乐百年真盛举。东海应添仙屋筹，南山敢效诗人语。岿然公寿定无疆，喜气随春溢眉宇。宦游南北纵驱驰，长把牛山藏肺腑。

山游果得天公许，携酒仍烦东道主。一笑扬扬并马行，今日晴明作阴雨。绯桃留艳映疏巾，青杏带酸盛小筥。天阙嵯峨望眼中，（牛首山，一名天阙山。）此兴勃然谁复沮。云山排闼翠相迎，野水绕山清可俯。前朝废寺古城隅，金碧翚飞余儿所。寻春方欲恣游遨，解辔何妨少停伫。东山墅赌谢安石，北海尊开孔文举。天披图画万峰攒，树隐管弦群鸟语。汀东自昔号繁华，第一禅林名海宇。诸公剩有纪游诗，句句清新从肺腑。

观佛骨

久矣金仙氏，遗骸尚俨然。珍藏堪骇俗，蝉蜕不知年。江表夸希见，滇南想秘传。傅韩嗟莫作，俯首对炉烟。

次早入城

曙色霏微出寺门，苍颜犹觉带余曛。流萤溪面如星度，怪石林间似虎蹲。几树藤萝疑隐路，数家鸡犬自成村。满襟风露山行惯，触热谁将褦襶论。

游献花岩

景陵鲁铎

清尘晓雨乍霏微，落絮游丝总不飞。绝巘路通行委曲，大江帆远见依稀。云中绛阁初疑画，洞口青苔欲上衣。拟借岩房留信宿，隔林啼鸟谩催归。

次吴太常韵

牛首花岩景如许，有美符卿遥作主。星言速客更舆亲，天为清尘夜来雨。溪毛野蔌纷采掇，脆碧柔青积箱笛。若翁与客兴皆豪，攀壁缘厓色无沮。伐木鸣莺历窈深，问梓寻桥看仰俯。林幽花鸟不辨名，壑转烟霞各为所。题名塔顶颇危升，窥灯佛洞聊凝伫。奇观书叶诗屡成，小憩班荆杯辄举。离离天际见帆来，忽忽空中听人语。要知会合不寻常，试指乡山列寰宇。坐来卿月在尊罍，更吸清辉照肝肺。

次吴太常韵

余姚王守仁

春寻指天阙，烟霞渺何许。双峰久相连，千岩暂来主。浮屠刺中天，飞阁凌风雨。探秀涧阿人，萝阴息筐笛。灭迹避尘缨，商歌入深沮。风磴仰扪历，淙壑屡窥俯。梯云跻石阁，下榻得吾所。释子上方候，鸣钟出延伫。颓景耀回盼，层飙翼轻举。暖暧林芳暮，泠泠石泉语。清宵耿无寐，峰月升烟宇。会晤得良朋，可以写心腑。

次吴太常韵

三衢徐文溥

巨灵何年劈开天阙高如许。我欲携屐作山主，祝融为我先驱除。扫重阴，息淫雨。春风拂衣带，草露湿筐笛。岚光带日生，残云隔林沮。文轩逐队各后先，山花压帽时欹俯。暖风氤氲似欲醉，神游汗漫何底所。浮图空中高双立，行行我亦劳瞻伫。须臾扪历巉嵅之石磴，双袖飘飘轻霞举。千丈峰头一长啸，万籁风生惊相语。君不见，白马小儿昔渡江，万古浮云散天宁。我今安得解悟真乘人，与之三年面壁忘心腑。

群公大手夸燕许，击竹豪吟忘宾主。得句大叫山神惊，挥毫落素飘风雨。孤鹤啄烟忽飞去，山僧洗研供茗莒。我亦挺戈骚坛下，距踊直前无却沮。况当绝顶望大荒，千山万壑眼中俯。当时何人坐说法，百鸟衔花献其所。苍苔渺茫不可寻，石上惆怅空复伫。斗酒且作诗百篇，玉盏生波不停举。醉来便即卧草茵，静听古洞神龙语。山中乐事殊末央，疏林夕照凌层宇。却怪马蹄促我归，城闉扰扰还尘腑。

次吴太常韵

吴江周用

牛首之山在何许，欲问明朝南道主。谁遗纷纷江山云，化作萧萧夜来雨。平明童子市中归，紫笋青芹动盈笛。门前车马惨不发，座上宾客色皆沮。当面群山顶可摩，入耳清歌首先俯。便欲移文讼雨师，龙国何人在王所。百壶聊用洗愁寂，双足那能慰延伫。洞天窈窕怀小酉，诗阵纵横图载举。长卿此兴复不浅，东向招招作吴语。当今白日照涂泥，坐见青春转寰宇。肯办官曹十日闲，谩与山林论肺腑。

花岩

戈阳汪伟

万松径折误东西，绝顶方知下界低。洞小恰留云宿处，竹深刚洗鹤来蹊。原头樵牧行堪数，汀上帆樯望不迷。胜地三千劳梦想，敢辞多病怯攀跻。

花岩偶成

江东李熙

再访招提感旧游，茶瓜重为已公留。雨晴江郭尘氛净，春入郊原草树柔。金刹何年开梵相，白云长日护山楼。振衣欲尽登临兴，直到华岩最上头。

登尽牛山万木低，五石遥望帝城西。江流浩渺浮天阔，石势峥嵘与日齐。金碧殿庭开画障，翠岩楼阁嵌丹梯。地偏自觉尘心远，风景依稀似虎溪。

大观堂

升大观兮凌青霄，跨金鳌兮参泬寥。俯鹏背兮游逍遥，挥八极兮扪斗杓。发天籁兮闻云韶，观众妙兮形神超。万虑息兮惟寂，欲羽化兮翛翛。

归云亭

云兮云兮何心，胡为归兮山岑。朝冉冉兮雾合，夕黯黯兮岚森。昼明晦兮忽变化，随卷舒兮披幽襟。千峰树色不可辨，滃然洼兮深复深。岩有龙兮未跃，终随起兮为霖。

澄江台

郁崔嵬兮高台，俯长江兮西来。渺千里兮为堑，羌地辟兮天开。湛空明兮如练，日将夕兮波颓。风恬恬兮净拭，望孤屿兮浮埃。鼓中流兮安在？感往事兮兴哀。

献花岩

岩虚兮若室，震空兮飞锡。融来兮安禅，苦空兮面壁。谈玄兮花开，点头兮化石。感百鸟兮有情，总六观兮无迹。

息泉

幽泉咽兮泠泠，凿山麓兮清深。游人止兮病渴，挽一勺兮如金。既非贪兮亦非盗，老融卓锡传至今。

芙蓉阁

石蹲蹲兮巃嵸，凭飞阁兮如空。栈勾连兮鬼凿，嵌山窦兮云通。望芙蓉兮岩簇，飘萝茑兮惊鸿。

耸翠亭

矗干仞兮干霄，湿空翠兮孤标。跨苍虬兮闻云墩，凌雄风兮青鸾招。萧史降兮吹玉箫，秦女更奏云中韶。孤亭翼然世莫识，翻笑坡老台名超。

待月台

待月台，烟萝数仞荒苍苔。金波溶溶犹似旧，不见融老光徘徊。昔从月下了残经，一声清梵穿青冥。江山不改台不朽，留与今人邀对酒。

补衲台

日烜烜兮朝阳，融师远兮台荒。针化棘兮萝带，云片片兮飞裳。想孤踪兮何在，矻千仞兮苍苍。

长庚池

下有太白泉，上有长庚池。泉水甘不涸，池水清涟漪。清涟漪，缨可濯，十年尘土污京洛。闲来此地见清深，云是昔年山鬼凿。庚星耿耿银河秋，北斗倒浸池西头。山空月皎万籁寂，源头活水流不息。

秋日游花岩

林屋蔡羽

花岩最绝顶，下与人境悬。峭壁下苍雾，飞梯入青天。江影如秋毫，吴楚浩无边。竹荫不漏日，翠厚常流烟。隐隐藤萝中，金磬忽泠然。东山动余霭，群巘缺争效妍。空虚亦悽神，还寻曲房眠。主人弃客去，独负东林缘。

献花岩

上元谢承举

出郭二十里，上山三百盘。知名九龄日，乘老一来看。绀殿争多丽，朱楼揭大观。经营翻世累，佛本半岩安。

游献花岩

秣陵顾源

绿鬓今朝酒，青山旧日缘。香云连大地，花雨幂诸天。虎迹留深洞，龙光映占禅。尚凭何日暇，同尔奉金仙。

古殿秋深野气凉，石灯如月照禅床。随缘豆钵留清供，任意花丛作妙香。尘土半生皆是梦，鬓毛回首忽成霜。来寻开士谭空相，苦海从今度有航。

大观堂

淮阴胡琏

草堂方饷午，石路已迎曛。上刹行应到，疏钟坐复闻。开堂虚得月，下榻暖留云。一切清心地，松花静夜焚。

献花岩

新喻黎龙

石磴穿云上，山花带雨开。听经惯猿鹤，护榻老莓苔。骨立金牛瘦，雄飞紫凤来。十年还夙愿，今日醉新醅。

花岩寺

江东罗辂

隔年重到花岩寺，剧赏还如初度来。山色远含千古秀，洞门深向半岩开。乔松郁郁啼灵鸟，曲磴层层荫碧苔。况有高僧容借榻，凡襟从此脱尘埃。

观佛齿骨

长洲吴子孝

齿骨存余教，开函意怆然。空门长寂寂，留镇已年年。谛玩惊希得，深藏问所传。夕阳回马首，浩叹下苍烟。

花岩寺

古滇何迪

古寺寻幽处，攀萝入翠微。鸟从霄汉没，僧向石桥归。玉露沾乌帽，松花点素衣。肩舆一回首，西岭下晴晖。

宿寺

西岷山人赵琮

跨蹇寻山寺，花岩寄此宵。僧房悬石壁，灯影出林梢。睡醒风尘梦。钟闻次第敲。起看红日上，遥对两峰高。

献花岩

濮阳李廷相融公万丈岩，远在江之浒。昔有献花禽，今无卫门虎。

归云亭

寻幽坐翠微，岚气湿人衣。日暮高亭上，云归僧未归。

耸翠亭

孤亭面牛头，四望云生岭。春深翠欲流，坐久衣裳冷。

小星槎

庐陵贺泾

一派银河路未赊，浮尘回首即仙家。步闲欲问支机石，须向牛山觅旧槎。

芙蓉阁

花作楼台石作枝，青山蓉阁两争奇。开怀欲遣当窗兴，恰被千松落酒巵。

翠涛轩

万竹潇潇翠欲流，清风披拂小亭幽。可怜何处登仙子，犹自吹箫跨凤游。

跋

世生也晚，不及侍先大父，常常于手泽窥之。自乞归来，家居者十三，山居者十七。至天阙、献花诸胜，尤所染神。曾作《献花岩志》，寻散去。好事者争索之而不得，今后游人作一话柄，良足叹也。壬寅立秋日，门人欧阳惟玉结社沈生予西园，生予出前志以示，为先大父手书者，行款犁然，墨花藻润。共展阅间，惟玉独爱玩，不忍去手。盖其生平旷淡，神情既关山水，而复栖托于笔砚，于亡祖有真赏焉。遂携此册，校而镂之，为社中一大快事。无何，秋且杪，同社从焦太史信宿于天阙。侵晨，过献花岩，太史度巉岩，寻石上题咏，手雪苔藓，并读一过，惟玉复裁赫蹄记之。归而次第，附诸末简，浸浸乎为丘壑一杌乘也。呜呼！以销沈数十年者，而一旦昭揭，先大父不殁矣，抑亦山灵不欲秘此奇事耶！其徼于名贤之表章者多也。

癸卯夏孙弘世薰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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