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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八·真腊-殊域周咨录
卷八·真腊
◎正南
真腊国在占城西南,本扶南属国。其先女子为王,号曰叶柳。南有激国人名混溃者,伐叶柳。降之,因以为妻。其后天竺僧桥陈如自西域来主其国,至其酋姓刹利名质多思那者,日渐强盛。
按杭州静慈寺装罗汉像五百,以桥陈如为首,今观陈如特夷狄之主耳,但教人事佛,实非所谓白日升天,降龙伏虎,有诸佛灵圣者也。今乃崇奉香火以为尊神,则其诞漫可知矣,即一陈如而其余五百之妄可知矣。佛法之不足信,不彰彰哉!
隋大业中始通中国,传至伊今那,当唐真观初,并扶南而有之。扶南即象浦也。永徽初,益并吞诸小国。神龙以后,国分为二:其南近海,多陂泽,为水真腊;其北多山阜,号陆真腊。后复合而为一。宋政和六年,遣使来贡。宣和一年,封为真腊国王。与占城等。隆元中,其酋长大举伐占城以复仇。杀戮殆尽,俘其王以归。更立国人为王,役为属国,号占腊。领部郡九十余处:曰真蒲;曰查南;曰巴涧;曰莫良;曰八筛;曰蒲买;曰雉棍;曰木津波;曰赖散坑;曰八厮里。其余不能悉记。各置官属,皆以木排栅为城。地方七千余里,有战象几二十万。建炎中,以郊恩授其王金裒宾深为校检司徒,加食邑,遂为常制。元唆都元帅置省占城,常遣一虎符百户、一金牌千户同到其国,竟为拘执不返。至元真中遣使招谕,始臣服。
本朝洪武初,遣使往告谕即位。国主忽儿那遣其臣奈亦吉郎等表贺,献方物。
六年,赐国王《大统历》并彩段等物。
二十年,复遣行人唐敬使其国,国主贡象五十九头,香六万斤。自后入贡不常。
永乐初元,遍谕海外诸蕃,告即位。遣御史尹绶往其国。绶受命自广州发舶,由海道抵占城,又由占城过淡水湖菩提萨州,历鲁般寺而至真腊。
按真腊有鲁般墓,在其城南门外一里许。其城甚方整,四方各有石塔一座,俗传鲁般一夜造成。然鲁般本鲁人,安得有墓在真腊?今以般仙若常存世间,靡处不到,凡有宫殿塔桥之奇巧者,必指为般所造。不惟中国,而外夷亦然,又何妄哉!
绶既入国,备告朝廷所以遣使之意,辞情慷慨,威信并伸。夷王畏敬承命。绶归,凡海道所经,岛屿萦回,山川险恶,地境连接,国都所见,悉绘为图以献。上大悦。
按元成帝时,遣永嘉周达观招谕真腊。往返一年半,悉得其国之风俗、道里、海物、土产,作《真腊风土纪》。言:其国自称为甘孛智,自温州开洋,行丁未针,历闽、广,过七州洋,经交?、占城,至真蒲,乃真腊境矣。自真蒲行坤申针,过昆仑洋入港。港凡数十,惟第四港可入。其余悉以沙浅故,不通巨舟。然而弥望皆修藤古木,黄沙白苇,苍卒未易辨认,故舟人以寻港为难事。自港口北行,顺水可半月,抵其属郡曰查南。又换小舟顺水可十余日,过佛村,渡淡洋,则抵其地矣。大抵航海固必用针以为向,尤必用磁石以养针。磁石出福建之佛字山,有神最灵,凡取磁石必先致祷于神。神许则往,亦不多得,否则皆顽石无用者。洪武初,上饶人许穆以明经擢政和县丞,有惠政,远近以廉能称之。三载秩满,行李萧然。或告之曰:“公既却人之赆,佛字山有磁石,盍往取焉,以供路资。”穆乃往取,未尝谒神,而触手皆磁石也。以之摄针,则衔尾而起,联牵五枚六枚而不断。凡得数十斤,持至京师。会大军将下海,求磁石为指南用甚急。遂售之,每斤易银一斤,民间至今传之。夫沧溟渺茫,非针不行,其法仿于周公之指南车,故名之为指南针。磁石之运针亦天造地设,非人力所为者。今观穆之得石助廉,亦何异也。岂神物之生,必有神灵以司之也耶!
二年,有中官往使,毕事将返。从行军逃者三人,其国王以本国三人补役从中官归朝。上曰:“中国人自遁于彼,何预乃责其偿也。且留此三人语言不通,风俗不谙,吾将焉用?况各自有家,宁弃处中国乎?”礼部给其衣食与道里费,遣之还。尚书李至刚曰:“臣意中国三人必非遁而不返,盖为彼国所诱匿之耳。则此三人亦不当遣。”上曰:“为君但推天地之心以待人,何用逆诈乎?”竟遣之。
二年,国王参烈婆毗牙遣陪臣柰职等九人入贡方物。赐纱币表里。
三年,参烈毗牙卒。命序班王孜往祭之。封其长子参烈昭平牙为王。赐彩币等物。
十九年,参烈昭平牙遣使奉金缕表文,贡驯象与诸方物。
景泰三年来贡。赐王锦二段、苎丝六疋、纱罗各四疋;王妃苎丝四疋,纱罗各三疋。筵宴差来头目,并通事总管、火长赐衣服、苎丝、绢布有差。其后朝贡不绝云。
其国城周围约二十里。石濠广二十余丈,郭内人家可一万余。城三十所,各有数千家。城门之上有大石佛头五,面向四方;中置其一,饰之以金。当国之中有金塔一座,傍有石塔二十余座,石屋百余间,东向金桥一所,金狮子二枚列于桥之左右,金佛八身列于石屋之下。金塔至北可一里许,有铜塔一座,比金塔更高,望之郁然。又北一里许则为王宫。其正室之瓦以铅为之,屋头壮观,修廊复道,突兀参差。其莅事处有金窗棂,列镜四五十面。王宫之中又有金塔,王夜则卧其上。土人皆谓塔之中有九头蛇精,乃一国之土地主也。系女身,每夜则见王,先与之同寝交媾,虽其妻亦不敢入,二鼓乃出,方可与妻妾同睡。若此精一夜不见,则蕃王死期至矣。若王一夜不往,则必获灾祸。其次臣僚屋制皆用草盖,独家庙及正寝二处,许用瓦。亦随其等级为广狭之差。(王宫官舍皆东向)男妇率拳发垂耳,性气捷劲,右手为净,左手为秽。县镇风习占城无异。交易皆妇人为之。(唐人到彼,必先纳妇者,兼利其卖买故也。)每日一墟,自卯至午即罢。无居铺,但以蓬席铺地。亦纳官司赁地钱,小交关用米谷及唐货,次用布,大交关则用金银。颇敬唐人,呼之为佛,伏地顶礼。近亦有脱骗唐人者。其民杀唐人则偿命,唐人杀其民则罚全。无金卖身赎罪。国中有丞相、将帅、司天等官,其下各设司吏之属,但名称不同耳。大抵皆国戚为之,否则亦纳女为嫔。其出入仪从亦有等级,用金轿扛,四金伞柄者为上金轿扛,二金伞柄者次之,以渐而降.其下者止用一银伞柄而已。海岛村僻,人物丑黑,号为昆仑。至如宫人及南棚(乃府第也)妇女多有白如玉者。大抵一布经腰之外,不以男女皆露出胸酥,椎髻跣足,虽国主之妻亦只如此。国主凡有五妻,正室一人,四方四人,其下嫔婢之属闻有三五千,未尝轻出户。凡人家有女美者,必召入内供役。皆有丈夫,与民间杂处,只于囟门之前削去其发,涂以银朱及两鬓以为别。
自桥陈如教人事天神,每旦诵经咒,故易世犹重僧。生女九岁,请僧作梵法,去其童身,点其额为吉利,名曰阵毯。人家养女,父母必祝曰:“愿汝有人要,将来嫁千百个丈夫。”每岁四月内,当阵毯之家先报官司,绐一巨烛刻画其间,约是夜点烛至刻画处,则为阵毯时候矣。先期择僧,亦各自有主顾。好僧皆为富室所取,馈以酒、米、布帛、槟榔、银器之类,有至一百担者。所以贫家至十一岁而始行事者,为难办此物耳。亦有舍钱与贫女阵毯者,谓之做好事,然一岁中,一僧止御一女。十岁即婚,嫁娶之家各八日不出,且昼夜燃灯不息。
文书皆以麂鹿皮染黑,用粉磋小条子,其名为梭。画以成字,永不脱落。每用中国十月为正月,亦有燃球烟火之设。以木接续,缚成棚,可高二十余丈,装烟火爆杖于其上,遇夜则请国主出观点放,虽百里之外皆见之。爆杖大如炮,声震一城,国主亦请奉使观焉。每一月必有—‘事,如四月则抛球。九月则压猎(聚众数阅)。五月则迎佛水。送水与国主洗身,陆地行舟。七月则烧稻。新稻已熟,迎于南门外烧之以供佛。八月则挨蓝(伎乐舞也),斗猪斗象。国人亦有通天文者,日月薄蚀皆能推算。但只闰九月。一夜分四更。
民间争讼,虽小事亦必上闻。初无笞杖之责,但闻罚金而已。其人大逆重事,亦无绞斩之事,止于城西门外掘地成坑,纳罪人于内,实以土石,坚筑而罢。其次有斩手足指者,有去鼻者,但奸与赌无禁。奸妇之夫或知之,则以两柴绞奸夫之足,痛不可忍。竭其赀而与之,方可获免。然装局欺骗者亦有之。又有所谓天狱者。国宫对岸有石塔十二座,争讼莫辨,令各坐一塔中,其无理者必获病而出,有理者略无纤事。以此判曲直。如人家失物,盗不肯认,遂煎热油,令伸手于中,若果偷物则手腐烂,否则皮肉如故。蕃人有法如此。
人死无棺,止以?席之类,盖之以布,丧亦用旗帜鼓乐之属。抛尸僻远,有鹰犬食尽,则谓父母福报;若不食,则为有罪。今亦渐有焚者,皆唐人之遗种也。父母死,别无服制,男子则髡其发,女子则于<?页>门剪发如钱以为孝。国主仍有塔葬埋。
厥土沃饶,田无畛域,随力所及而耕种之。一岁中三四番收种。盖四时如夏,不识霜雪故耳。酒有四等:第一曰蜜糖酒(用药曲以蜜,水中半为之);次曰朋牙四(树叶名也,即以为酿);次曰包棱角(以米为之);其下曰糖鉴酒(以糖为之)。又有茭浆酒(茭叶之浆)。?差物无禁,滨海处皆可烧。又山间有石,味胜于盐,可琢成器。妇人不能蚕桑,针线之事,仅能织木绵布。近年暹人来居,却以蚕桑为业。寻常人家别无卓凳盂桶之类。作饭用瓦釜,作羹用瓦铫,以揶子壳为杓,以树叶造小碗,盛羹不漏。若府第富室及国之庆贺,器皿多用金银。地下铺虎豹麂鹿等皮,食品用布罩。王宫内以销金缣帛为之(皆舶商所馈)。谚云:“富贵真腊。”为此故也。
其王坐五香七宝床,上施宝帐。着朝霞吉贝,头戴金宝花冠,被珍珠缨络,足履革屐,耳悬金?,常服白。凡出游时,诸军马拥其前,旗帜鼓乐踵其后,宫女三五百,花布花髻,手执巨烛为一队,虽白日亦点烛。又有宫女执标枪标牌为内兵,自成一队。又有羊车马车,皆以金为饰。臣僚骑象前列,其次则王之后,最后则王立于象上,手持宝剑。其四围象队甚多,又必迎小金塔金佛在前。观者跪地顶礼,否则为貌事者所擒。王每日两次坐衙治事。诸臣及百姓之欲见王者,皆列坐地上以俟。听内中隐隐有乐声,在外方吹螺以迎之。须臾见二宫女纤手卷帘,而王乃仗剑立于金窗之中矣。臣僚皆合掌扣头,螺声既绝。乃许抬头,王呼上殿则跪,以两手抱膊绕王环坐。议政事毕,跪伏而去。王即转身入,二宫女复垂其帘。王坐处有狮子皮一领,乃传国之宝也。
其产:铜。金颜香乃树脂,有淡黄色者,有黑色者,劈开雪白者为佳,夹砂石为下。其气能聚众香,番人以之和香涂身。笃耨香,树如杉桧,香藏于皮,老而旨自流溢者名曰笃耨;冬月因其凝而取之者名黑笃耨。盛以瓢碎,瓢而?之,亦香,名笃耨瓢香。沉香,出真腊者为上,占城次之。速暂香,出真腊者为上,伐树去木而取香者,谓之生速;树仆木腐而香存者,谓之熟速;其树木之半存者谓之暂香;黄而熟者为黄熟;通黑者为夹笺。麝香木,气似麝脐。白豆蔻,树如丝瓜,蔓衍山谷,春花夏实。象。苏木。翠羽。大风子。毗野树,花似木瓜,叶似杏,实似楮。婆田罗树,花叶、实略似枣。歌毕陀树,花似林禽,叶似榆而厚大,实似李。庵罗树,花、叶似枣,实似李。建同鱼,四足无鳞,鼻如象。吸水上喷,高五六丈。浮胡鱼,八足,状如嘴蛆,如鹦鹉。其贡:象、象牙、苏木、胡椒、黄腊、犀角、乌木、黄花木、土降香、宝石、孔雀翎。其里至:东海,西蒲甘,南加?希,北抵占城,达于京师。
按《吾学编》载,真腊属国有蒲甘者,而《一统志》则但谓其西至蒲甘,不言为属也。且《宋史》称崇宁五年,蒲甘遣使入贡,诏礼秩视注辇(注辇亦海中夷国名)。尚书省言:“蒲甘及国王,不可下视附庸小国。请令如交?诸国礼。”从之。乃考宋时宠遇交?,每在各夷之上。故真宗景德四年,交?遣使黄雅成等来贡。会含元殿大宴,真宗以雅成坐远,欲升其位。访于宰相王旦,旦曰:“国家惠绥远方,优待使客,固无嫌也。”乃升雅成于尚书省五品之次。且诏拜其国王黎龙廷特进检校太尉,充静海军节度观察处置等使,兼御史大夫,上柱国,赐推诚顺化功臣。夫宋礼交?其崇如此,而以蒲甘与匹,则蒲甘昔固不属真腊也。今蒲甘不闻通使我朝,或宋末国弱,为真腊所并,亦未可知。且宋于各夷既封为王,复加官爵,如交?、占城皆然。我朝册封之外,不杂以品职,庶为得礼体。
◎真腊
◎暹罗
暹罗国在占城极南,自占城海道顺风十昼夜可至。其国北岸连于交?。本暹与罗斛二国之地。暹古名赤土,罗斛古名婆罗刹也。暹国土瘠不宜耕种,罗斛土田平衍而多稼。暹人岁仰给之。隋大业初,曾遣使常骏自南海道往赤土,人遂讹传赤土为赤眉遗种云。后改曰暹,元元贞初,暹人常遣使入贡。至正间,暹降于罗斛合为一国。
按别志云,赤土疆域正与暹罗同。东波罗剌国,西婆罗娑国,南诃罗旦国,北距大海,地方数千里。常骏自南海郡水行昼夜二旬,每值便风,至焦石山而过,东南泊陵伽钵拔多洲,西与林邑相对,上有神祠焉。又南行至狮子石,自是岛屿连接。又行二三日,西望见狼牙须国之山。于是南达鸡笼岛,至于赤土之界。林邑今占城也,观此则以赤土又为一国,与暹并壤耳。且《宋史》不载暹罗,岂已前不通中国者耶?
本朝洪武初,遣大理少卿闻良辅往谕之。暹罗斛国王参烈昭昆牙遂遣使入贡,进金叶表文。赐以《大统历》。
按别志又载:“永乐初,海外诸国来禀声教。良辅奉命往谕。自暹罗、爪哇以至西洋古里。”则良辅岂两使彼国耶?
七年,暹罗斛国使臣沙里拔来朝,自言本国令陪臣祭思里、侪刺悉识替入贡。去年八月,舟次乌潴,遭风坏舟,漂至海南。收获漂余贡物苏木、降香、兜罗锦来献。省臣以闻,上怪其无表状,疑为蕃商覆舟,诡言入贡,却之。后其子参烈宝毗牙立。
九年,王遣子昭禄群膺奉金叶表文,贡象及胡椒、苏木之属。上命礼部员外郎王恒、中书省宣使蔡时敏往赐之印。诏曰:“君国子民,非上天之明命,后土之鸿思,曷能若是?华夷虽间,乐天之乐,率土皆然。若为人上能体天地好生之德,协和神人,则禄及子孙,世世无间矣。尔参烈宝毗牙思里哆哩禄自嗣王位以来,内修齐家之道,外造睦邻之方。况屡遣人称臣入贡,以方今蕃王言之,可谓盛德矣。岂不名播诸书哉!今年秋,贡象入朝。朕遣使往谕,特赐暹罗国王之印及衣一袭,尔当善抚邦民,永为多福。”恒等与昭禄群膺陛辞,赐文绮衣服并道里费。
十六年,给勘合文册,令如期朝贡。
二十年,又贡胡椒万斤,苏木十万斤。
二十八年,诏遣中使赵达、宋福等祭其故王参烈昭昆牙。赐嗣王昭禄群膺文绮四疋、罗四疋、<毛莫>丝布四十疋;王妃文绮四疋、罗四疋、<毛莫>丝布十二疋。敕谕之曰:“朕自即位以来,命使出疆周于四维诸邦国,足履其境者三十六,声闻于耳者三十一;风俗殊异大国十有八,小国百四十九。较之于今暹罗为最近迩者。使至,知尔先王已逝。王绍先王之绪,有道于家邦,臣民欢怿。兹特遣人祭已故者,庆王绍位有道。敕至,其罔戾法度,罔淫于乐,以光前烈,其敬之哉!”
永乐元年,遣使入贺即位。自是,其国止称暹罗国。
二年,遣使坤文琨表贡方物。诏内使李兴等赍敕往劳之。并赐文绮纱帛。四年,复贡方物。且乞量衡为国中式。诏赐《古今烈女传》,给与量衡。
七年,王遣使奉仪物,祭仁孝皇后,命中官以告几筵。是岁,复遣坤文琨贡方物。初,南海民何八观等流移海岛,遂入暹罗,至是因其使归。上命传谕国王,遣八观等还,毋纳流移,以取罪戾。并赍王金绒、苎丝、纱罗、织锦。
八年,贡马及方物。送中国流移人还。赐敕劳之。
十年,复贡。
十三年,昭禄群膺卒。其子三赖波磨札剌的嗣位,以兵侵满剌加国。满剌加诉于朝。遣敕谕之,令与满剌加平,敕曰:“朕祗膺天命,君主华夷,体天地好生之心以为治,一视同仁,无间彼此。王能敬天事大,修职奉贡,朕心所嘉,盖非一日。比者满剌加国王亦思罕答儿沙嗣立,能继乃父之志,躬率妻子诣阙朝贡,其事大之诚与王无异。然闻王无故欲加之兵。夫兵者凶器,两兵相斗,势必俱伤。故好兵非仁者之心。况满剌加国王既已内属,则为朝廷之臣。彼如有过,当申理于朝廷,不务出此而辄加兵,是不有朝廷矣。此必非王之意,或者左右假王之名,弄兵以逞私忿。王宜深思,勿为所惑,辑睦邻国,无相侵越,并受其福,岂有穷哉。王其留意焉!
十五年,赐王锦四疋,苎丝、纱罗各十疋;赐王妃苎丝、纱罗各六疋。
十八年,又贡。遣中官杨敏等护贡使归国,仍厚赍其王。
十九年,王遣使柰怀等六十人入贡,谢侵满剌加国之罪。赐纱币有差。
二十一年,又贡。赏赐使臣及通事总管客人蕃伴衣服、苎丝、绢布、靴、袜、履、金银、纱帽诸物有差。诏定其例,使臣人等进到物货俱免抽分,给与价钞。给赏毕日,许于会同馆开市,除书籍及玄黄紫皂大花西番莲段并一应违禁之物不许收买,其余听贸易。二次使臣筵宴。回至广东,布政司复宴。
洪熙、宣德间,至如常期。赐王及妃,各减永乐十五年之半。正统、景泰间,贡或不常,赐复旧例。
成化十三年,主遣使群谢提素英、必美亚二人来贡方物。美亚本福建汀州士人谢文彬也。昔年因贩盐下海,为大风飘入暹罗,遂仕其国,官至岳坤。岳坤犹华言学士之类。至南京,其从子瓒相遇识之,为织殊色花样段疋贸易蕃货。事觉下吏,始吐实焉。
按四夷使臣多非本国之人,皆我华无耻之士。易名窜身,窃其禄位者。盖因去中国路远,无从稽考。朝廷又惮失远人之心,故凡贡使至必厚待其人,私货来皆倍偿其价,不暇问其真伪。射利奸氓叛从外国益众,如日本之宋素卿,暹罗之谢文彬,佛郎机之火者亚三,凡此不知其几也。遂使窥视京师,不独经商细务。凡中国之盛衰,居民之丰歉,军储之虚实,与夫北虏之强弱,莫不周知以去。故诸蕃轻玩,稍有恁陵之意,皆此辈为之耳。为职方者,可不慎其讥察也哉!
十七年,遣行人姚隆(江西临川人。成化辛丑进士)往册封其王。弘治中,给事中林恒复奉使行册封礼。
刑部侍郎屠勋送林黄门诗曰:“八月星槎万里行,载将恩雨过蛮城。更筹每用占朝晷,土色还应识地名。陆贾有才堪使粤,班生无处不登瀛。谁云此去沧溟远,飞梦时常到玉京。”
大学士杨一清赠林黄门诗曰:“百年文轨万方同,地尽暹罗古未通。封建屡崇昭代礼,揄扬兼伏使臣功。天连岛屿蛮烟静,日射沧溟瘴雨空。闻道越裳王化在,几多重译颂声中。”
正德十年,国王遣使贡方物,进金叶表文。诏译其字,无有识者,礼部以闻。太学士梁储疏曰:“据提督四夷馆太常寺卿沈冬魁等呈,该回回馆教习主簿王祥等呈,切照本馆专一译写回回字,凡遇海中诸国,如占城、暹罗等处进贡,来文亦附本馆带译。但各国言语土字与回回不同,审译之际,全凭通事讲说。及至降敕回赐等项,俱用回回字。今次有暹罗国王差人来京进贡金叶表文,无人识认,节次审译不便。及查得近年八百、大甸等处夷字失传,该内阁具题暂留差来头目蓝者歌在馆教习成效。合无比照蓝者歌事例,于暹罗国来夷人内选一二名在馆,并选各馆官下世业子弟数名送馆,令其教习。待有成之日,将本夷照例送回本王等因,实为便益。据此,臣等看得习译夷字,以通朝贡,系是重事。今暹罗夷字委的缺人教习,相应处置,合无着礼部行令大通事并主簿王祥等,将本国差来通晓夷字人再加审译,暂留一二在馆教习。待教有成效,奏请照便送回。庶日后审译不致差误。”上从之。
按洪武十五年,命翰林侍讲火原洁等编类《华夷译语》,上以前元素无文字,发号施令但借高昌书制蒙古字行天下,乃命原洁与编修马懿赤黑等以华言译其语。凡天文、地理、人事、物类、服饰器用,靡不俱载。复取《元秘史》参考,以切其字谐其声音。既成刊布,自是使臣往来朔漠,皆得其情。又凡四夷分十八所,设通事六十人。大通事有都督都指挥等官,统诸小通事,总理贡夷降夷及归正人夷情番字文书译审奏闻。夫此即仿古象胥之制而设是官职,自国初迨正德不过百有余年,而遂失其所守,何也?且今四夷馆中有译字生、有平头巾通事、有食粮通事、有官带通事、有借职通事,以比太祖之时已数倍其员,而竟不能谙各国之来文,岂非校试之术疏,黜陟之法废,人皆食其食不事其事故耶?迄至嘉靖间,如通事胡士绅等乃交结奸夷,捏陷本管主事陈九川等以兴诏狱,则益不可言矣。兹欲肃其官常,使无素餐旷职,使毋诈上行私。以复太祖建官之盛典,谓非大宗伯之所当加意者哉!
嘉靖元年,暹罗及占城等夷各海船番货至广东,未行报税。市泊司太监牛荣与家人蒋义山、黄麟等私收买苏木、胡椒并乳香、白腊等货,装至南京。又匿税盘出,送官南京。刑部尚书赵鉴等,拟问蒋义山等违禁私贩番货例,该入官苏木共三十九万九千五百八十九斤、胡椒一万一千七百四十五斤,可值银三万余两。解内府收贮公用,牛荣寅缘内铛。得旨,这贩卖商货给主。刑部尚书林俊复疏,谓:“查得见行条例,通番下海买卖劫掠有正犯处死,全家边卫充军之条。买苏木、胡椒千斤以上边卫充军货物入官之条。所以严华夷之辩,谨祸乱之萌。今蒋义山等倚恃威权,多买番货,天幸匿税事发,将牛荣等参奏。陛下方俞正法之请,寻启用幸之门,忽又有旨给主,明主爱一颦一笑敝裤以待有功者。今三万余两之物果一敝裤比,给还罪人果赐有功比,皆臣等之所未喻也。伏望大奋乾刚,立断是狱,将代为营救并请讨之人下之法司,明正其罪。”上乃诏赃物照旧入官。
按夷中百货,皆中国不可缺者。夷必欲售,中国必欲得之。以故祖训虽绝日本而三市舶司不废。市舶初设,在太仓黄渡,寻以近京师,改设于福建、浙江、广东。七年,罢未几,复设。盖北夷有马市,西夷有茶市,江南海夷有市舶。所以通华夷之情,迁无有之货,收徵税之利,灭戍守之费。且以禁海贾抑奸商,使利权在上也。然夷货之至,各有接引之家,先将重价者私相交易,或去一半,或去六七。而后牙人以货报官,且为之提督,如牛荣辈者复从而收腊之,则其所存以为官市者又几何哉!今提督虽革而接引积蠹莫之能去,盖多势豪为主,久握其利。海道副使或行严缉,是非蜂起,是以难刷其敝。迩年浙、福之间都御史朱纨励禁接引,以致激生倭寇。然则市舶之当开与否,岂不有明鉴哉!
三十二年,国王遣使坤隋离等贡白象及方物。白象已毙,遣象牙一枝,长八尺。牙首镶金石榴子十颗,中镶珍珠十颗,宝石四颗,尾置金刚锥一根,又金盒内贮白象尾为证。
三十七年,又贡方物。视旧颇不同。迄今贡使不绝。
其国山形如白石峭砺,周千里。外山崎岖,内岭深邃。田平而沃,稼穑丰熟,气候常热。风俗劲悍,专尚豪强。侵掠邻境,削槟榔木为标枪,水牛皮为牌,药镞等器,惯习水战。王宫壮丽,民楼居。其楼密联槟榔片,藤系之,甚固。籍以藤席,竹簟,寝处于中。王白布缠首,腰束嵌丝蜕加绵绮,跨象或乘肩舆。男女椎髻,白布缠头,穿长衫,腰束青花手巾。其上下谋议,刑法轻重,钱谷出入,凡大小事悉决于妇人。其志量在男子上,其男一听苟合无序。遇中国男子甚爱之,必置酒饮,待欢歌留宿。男阳嵌珠玉,富贵者范金盛珠,行有声。婚则群僧迎送,婿至女家,僧取女红贴男额称利市。妇人多为尼姑道士,能诵经持斋,服色似略中国,亦造庵观。能重丧礼,人死气绝,必用水银灌养其尸,而后择高阜之地,设佛事葬之。酿秫为酒,煮海为盐,以海贝代钱,每一万个准中统钞二十贯。
货用青白花磁器、印花布、色绢、色缎、金、银、铜、铁、水银、烧珠、雨伞之属。其产:罗斛香(味极清远,亚于沉香)、大风子油、苏木(其贱如薪)、犀、象、犀角、象牙、翠毛、黄蜡、花锡。其贡:象、象牙、犀角、孔雀尾、翠毛、龟筒、六足龟、宝石、珊瑚、金戒指、片脑、米脑、糠脑、脑油、脑柴、檀香、安息香、黄熟香、降真香、罗斛香、乳香、树香、木香、乌香、丁香、阿魏、蔷薇水、丁皮、琬石、柴梗、藤竭、藤黄、硫黄、没药、乌爹泥、肉豆蔻、白豆蔻、胡椒、荜拨、苏木、乌木、大枫子、?布、油红布、白缠头布、红撒哈刺布、红地绞节智布、红杜花头布、红边白暗花布、乍连花布、乌边葱白暗花布、细棋子花布、织人象花文打布、西洋布、织花红丝打布、织杂丝打布、剪绒丝杂色红花被面、红花丝手巾、织人象杂色红花文丝缦。
其里至:占城之极南,其道由广东占城七昼夜至其国。
按《禹贡》曰:“岛夷卉服。”召公曰:“明王慎德,四夷咸宾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盖民生不可裸形而立,则衣服之需日用急焉。故先王制贡不贵珠玉而贵布帛。若是我朝四夷所献,如朝鲜之苎布,哈密之布,交?之白绢,皆重服用也。然暹罗海岛异俗,而能谙于织作,丝之贡数品,布之贡十有三品,如此可谓知所重矣。今天下惟浙东诸郡颇能尽力蚕桑,其他各省多不识缫茧。江淮虽多绵花,而不事纫织,是何异于暹俗之勤敏哉!
◎真腊
○满剌加
满剌加国,古哥罗富沙也。在占城极南,自爪哇旧港顺风八昼夜可至。其国濒海,山孤人少。汉时尝通中国,受羁属于暹罗。每岁输金四十两为税,故未尝称国。
本朝永乐三年,其王西利八儿速刺遣使奉金叶表文朝贡。赐王彩缎袭衣。
七年,命中官郑和等持诏封为满剌加国王。赐银印、冠带、袍服。使者言王慕义,愿同中国属郡,岁效职贡。又请封其国之西山,定疆域界,俾暹罗不得侵扰。上悉从之。诏封西山为镇国山。赐以御制碑文,勒石其上。上以蹇义善书,手授金龙文笺,命书其诏。偶落一字,义奏曰:“敬畏之极,辙复有此!”上曰:“朕亦有之。此纸难得,姑注其旁可也。”义曰:“示信远人,岂以是惜!”上深然之。复授以笺,更书之。
九年,嗣王拜里苏剌率其妻子陪臣五百四十余人来贡广州,驿闻。上念其轻去乡土,跋涉海道而至,遣中官海寿、礼部郎中黄裳等往宴劳之。复命有司供张会同馆。既至,奉表入见。并献方物。上御奉天门宴劳之。别宴王妃及陪臣等。仍命光禄寺日给牲牢上尊,命礼部赐王锦绣龙衣二袭、麒麟衣一袭及金银器皿帏幔裀褥;赐王妃及其子侄陪臣兼从文绮纱罗袭衣有差。出就会同馆复宴。既而王辞归,饯于奉天门,别饯王妃陪臣等。赐敕劳王曰:“王涉海数万里至京,坦然无虞者,盖王之忠诚,神明所佑也。朕与王相见甚欢,固当且留,但国人在望,宜往慰之。今天气尚寒,顺风帆去,实为厥时。王途中善饮食善调护,副朕眷念之怀。”赐王金镶玉带、仪仗、鞍马、黄金百两、白金五百两;赐妃冠服、白金二百两;赐王子侄冠带并陪臣等各赏赍宥差。复命礼部饯于龙江驿,仍赐宴于龙潭驿。
十一年,王遣人至爪哇国索旧港地。谓请于中国,已许之矣。上诏爪哇勿听。
十二年,王母来朝,宴赐如待王妃。
十七年,国王亦思罕答儿沙嗣立。复率妻子入朝。后暹罗国欲举兵攻之,遣使来告。上诏暹罗与平。
二十年,其子西哩麻哈刺以父新殁,率其妃及陪臣至阙朝贡。
宣德九年,复至。
景泰中,王子无答佛哪沙请封。遣兵科给事中王晖往封之。
天顺三年,王卒。其子苏丹茫速沙袭爵。
成化十四年,嗣王复请封。上命礼科给事中林荣为正使,行人黄乾亨为副使往封之。竣事而还。舟抵洋屿遭风,并溺于海上。愍之,遣官谕祭。荣赠某官,乾亨赠司副。各录一子入胄监。乾亨子后登第,即南畿提学御史如金也。
按乾亨之曾祖名寿生,永乐中为检讨。祖子嘉以孝行,起知束鹿县。父深,景泰中拜监察御史。又寿生,永乐戊子应天发解,其年县庠杨慈亦在本省发解,时称同科两元,为一邑之盛。至乾亨复中成化甲午第一,时称祖孙两元,为一门之盛。盖四世甲科二榜首一监察,其荣遇真罕俪者。然《八闽志》载寿生敦行义,勤问学,经史百氏多所贯通。尤邃《诗经》,一时从游之士多取高第,为时闻人。而莆之业是经者,寿生实其初祖,则乾亨之家学渊源亦不诬也。其乾亨衔命,而蒙难殒其身,以昌其子。岂非天之报其世德也哉!
又按航海之役,本亦危道。观陈侃《琉球》一录,几覆者再。若人有后录,天必相之。如宋刘崇之为侍郎使金,渡黄河,先一夜河口舟人梦岸上军马数百,有神人大呼曰:“明日有刘侍郎渡河,见奉岳府指挥令我拥护,尔等须用小心。”次日崇之至。值河水泛涨,中流失楫,舟人仓里无措。其舟自风浪中直抵岸下。隔河望,水中若有数十人操舟而行者。(崇之为儿时,书斋文籍为鼠啮,戏书一判示土地云:“尔不职,杖一百,押出斋门。”是夜其师梦老人曰:“某实不职,烦一言于侍郎免断。”次日,其师以告。崇之遂毁其判。夜又梦老人曰:“谢教授救解,有少白金为谢。”次早亍书几上得银一片。大以为异。后崇之果为侍郎。)此与天妃之相陈侃,若一揆耳。因是知人之出处生死,自有定数,非人所为。常闻黄门传凯(南安人)奉使海蕃。祷梦于九鲤之神,梦中神语曰:“青草流沙六六湾。”及觉,莫测其何指也。既至蕃国,宴间,其王请曰:“有一联句,求天使对之。曰‘黄河濯水三三曲’。”盖黄河九曲,彼以能知我地里相夸也。凯忽忆梦语,即应曰:“青草流沙六六湾。”王起拜谢,相待益恭。盖彼处有青草渡三十六湾,以使臣亦能识其地里故耳。夫此未来之对语,鬼神预知,岂不有数存焉。而况人之生死乎!凡我乘槎之士,幸则为刘崇之、陈侃而不跃跃以喜,不幸则为林荣、黄乾亨而不戚戚以惧。亦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而已。
后国王复遣使进火鸡。至今通贡不绝。
按火鸡躯大如鹤,羽毛杂生,好食火炭。驾部员外张汝弼亲试喂之。其国旧名五屿,东南距海,西北皆山;地瘠卤,田瘠少收。内有山泉流为溪,于中淘沙取锡。煎成块曰斗锡,每块重官秤一斤四两。及织芭蕉心簟,惟以斗锡通市,无他产。气候朝热暮寒,男女椎髻,身肤黑漆,间有白者,唐人种也。俗尚淳厚。民淘锡、网鱼为业。屋如楼阁而不铺板,但用木高低层布连床就榻。箕踞而坐,饮食厨厕俱在上。
货用青白磁器、五色烧珠、色绢、金银之属。其山曰:镇国。其产曰:锡、布、苏木、胡椒、象牙、犀角、硫黄、玳瑁。其贡:番小厮、犀角、象牙、玳瑁、鹤顶、鹦鹉、黑熊、黑猿、白麂、锁袱(哈烈亦产。一名梭服,鸟毳为之,纹如纨绮)、金母鹤顶、金厢戒指、撒哈剌、白芯布、姜黄布、撒都细布、西洋布、花缦、片脑、栀子花、蔷薇露、沉香、乳香、黄速香、金银香、降真香、紫檀香、丁香、乌木、苏木、大风子、番锡、番盐。其道由广东。
按别志云:“满剌加国海旁之人,亦能刳木为舟以取鱼。然海中有所谓龟龙者,高四尺,四足,身负鳞甲,露长牙,遇人即啮啮即死。渔人甚畏其害。又山有黑虎,视虎差小,能变人形,白昼群入于市,人有觉其为虎者乃擒杀之。予尝闻牛哀化虎,博杀其兄;涪民变虎,夜食其豕。未闻以虎化人者。兽之化人,如鹿之为黄衣郎,豕之为乌将军,猿之为袁公,狐之为阿紫,皆年久成精。而今随常可变,亦甚异哉。(其国自奉正朔后,不属暹罗)
◎南蛮
◎爪哇
爪哇国,古诃陵也。一曰?婆,在真腊之南,滨海;一云在海中,自占城起程,顺风二十昼夜可至其国。其属夷有苏吉丹、打板、纲底勿数种。旧传鬼子魔天与一罔象青面红身赤发相合,凡生子百余,常食啖人血肉,佛书所云鬼国,即此地也。其被啖几尽,忽一日雷震石裂,中坐一人,众称异之,遂为国王。即领余众驱逐罔象而除其害,自是生齿安业。至今其国之遗文,载此事已一千三百七十六年,考之当在汉时。
国中以木为城。有文字,知星历。国王以其子三人为副王。官有落佶连四人,共治国事。如中国宰相,五月俸,随时量给土产诸物。次有文吏三百余员,目为秀才。又有卑官殆千员。唐贞观末,尝遣使入贡。宋元嘉十二年,遣使朝贡,后绝。淳化三年十二月,其王穆罗茶遣使来朝贡。云中国有真主,本国乃修朝贡之礼。使还,赐金币甚厚,仍赐良马戎具以从其请。大观三年,遣使入贡。诏礼之如交?。建炎三年,以南郊恩制,授?婆国王怀远军节度琳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使持节琳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婆国王。绍兴二年,复加食邑实封。
其地名苏鲁马者,为商舶所聚,米粮货物甚众。猢狲数百成群。唐时,有一人家五百余口,男妇凶恶。忽日一僧至其家,与论吉凶之事,其僧取水?巽之,俱化为猿猴,止留一老妪不化,今旧宅尚存。土人及商者常设饮食摈榔花果肉类以祭之,不然,则祸甚验也。
其村有杜板者,在海滩,有水一泓,甘淡可饮,称为圣水。元世祖尝举兵伐其国,不克。后遣将史弼、高兴征之,数月不下。舟中乏水,粮尽,二将拜天况曰:“奉天伐蛮,若天与我水即生,不与则死。”遂插枪咸苦海中,其泉随枪涌起。水味甘甜,众军汲而饮之。乃令曰:“天赐助我,可力战也。”兵威由是大振,啖声奋击,番兵百万余众悉败走。乘胜长驱,生擒番人烹而食之。至今,称中国能食人也。遂获酋长以归,既服罪,寻放还,仍封为爪哇国王。
其港口入北马头曰新村。居民环接,编茭樟叶覆屋,铺店连行,为市买卖。其地富饶,珍珠、金银、鸦鹘石、猫睛、青红?车?渠、玛瑙、豆蔻、草{艹发}子、花木香、青盐无所不有。盖通商旅最众也。
本朝洪武二年,遣行人吴用、颜宗鲁赐其国玺书,书曰:“中国正统,胡人窃据百有余年,纲常既隳,冠履倒置,朕是以起兵讨之。垂二十年,海内悉定。朕奉天命,以主中国,恐遐迩未闻,故专报王知之。使者已行,闻王国人扌?只某丁前奉使于元,还至福建而元亡,因来居京师。朕念其久离爪哇,必深怀念,今复遣人送还。颁去《大统历》一本,王其知正朔所在,必能奉若天道。俾爪哇之民安于生理,王亦永保禄位,福及子孙。其勉图之弗怠。”
三年,其主昔里八达遣使朝贡。纳前元所授宣敕二道,诏封为国王。
九年,封三佛齐国。其王八达那巴那务怒朝廷待三佛齐与之埒,使臣过其境,邀杀之。
十三年,复遣其臣阿烈彝列时奉金叶表文,贡黑奴三百人。俟命月余,俾归,因诏谕其王曰:“圣人之治天下,四海内外皆为赤子,所以广一视同仁之心。朕君主华夷,按驭之道,远迩无间。尔邦僻居海岛,顷尝遣使中国,虽云修贡,实则慕利。朕皆推诚以礼待焉。前者,三佛齐国王遣使奉表来请印绶,朕嘉其慕义,遣使赐之,所以怀柔远人。尔奈何设为奸计,诱使者而杀害之?岂尔恃险远,故敢肆侮如是欤?今使者来,本欲拘留,以其父母妻子之恋,夷夏则一,朕惟此心特命归国。尔国王当省己自修,端秉诚敬,毋蹈前非,干怒中国,则可以守富贵。其或不然,自致殃咎,悔将何及!”
三十年,上以爪哇所属三佛齐国挟诈,阻绝商旅。礼部移文暹罗转达其国谕之。后其国分为东西。
永乐元年,西王都马板遣使奉表贺即位。贡五色鹦鹉、孔雀。福建参议辛彦博伴押至京。赐其王袭衣文绮。
二年,东王孛令达哈亦遣使朝贡。且奏请印章。命铸涂金银印赐之。复赐东西二王苎丝、纱罗、帐幔、手巾、羊酒、器皿。王妃苎丝、纱罗、手巾等物。
三年,遣行人谭胜受往爪哇招流民梁道明等。胜受者,广东南海人。洪武癸酉乡贡进士,为临桂县丞,以政最召为监察御史。俄降行人。初南海梁道明贸易于爪哇国,久而情熟,挈家住居,积有年岁。闽、广军民弃乡里为商从之者至数千人,推道明为长。指挥孙铉使海南诸蕃,遇道明子及二奴,挟与俱归。闻于朝,乃遣胜受同千户杨信赍敕招往之。道明属其副施进卿代领其众,自随胜受偕郑伯可寄来朝贡方物。赐道明等袭衣并文绮、缯帛甚盛。上以胜受奉使称旨,擢浙江按察使。是年,西王复贡。其旁近三小国各遣使同至朝贡。俱赐文绮袭衣(三国:牒里、日罗治、金猫里)。
四年,西王贡珍珠、珊瑚、空青等物。东王亦贡马。既而西王与东王相战,遂杀东王。时我使人舟过东王城,被西王杀我百七十人。西王遣使言东王不当立,已击灭之矣。降诏切责。
五年,西王都马板上表请罪。愿偿黄金六万两,复立东王之子。从之。
六年,西王都马板献黄金一万两谢罪。礼部臣言其欠偿金五万两,下使者法司治之,上曰:“远人欲其畏罪则已,岂利其金耶!且既能知过,所负金悉免之。”仍遣使赍敕谕意,赐钞币而还。
八年,西王贡马及方物。
十一年,西王又贡。使还。敕曰:“前内官吴宾等还言,王恭事朝廷,礼待敕使,有加无替。比闻王以满剌加国索旧港之地而怀疑惧。朕推诚待人,若果许之,必有敕谕。今既无朝廷敕书,王何疑焉!下人浮言慎勿听之。今赐王文绮、纱罗至可领也。”
十三年,西王都马板更名杨惟西沙,遣使谢恩。
十六年,西王遣使献白鹦鹉。
十九年,又贡。而东王久不至,盖为其并不复果立矣。西王自宣德后,亦久不至。
正统三年,复遣使贡。赐王苎丝十疋,纱罗各三疋,妃苎丝六疋,纱罗各二疋。以后回赐不为例。
八年,令其国三年一贡。
景泰三年,西王遣使求讨伞盖、蟒龙衣服。诏各给其一。
四年,复贡方物。宴犒其使,赏赐织金素罗衣服靴袜。通事头目人等女使并女头目俱同。又命赍彩币,赐王及妃。自后不常至,间或朝献云。
其国四乡。初至杜板,仅千家。二酋主之,皆广东漳泉人。流寓最久。又东行半日至厮村,中国人客此成聚落。遂名新村,约千余家,村主广东人。番舶至此互市。又南水行可半日,至淡水港,乘小艇行二十余里,至苏鲁马。亦有千余家,半中国人。港旁大洲,林木蔚茂,有长尾猱数万。又水行八十里至漳沽,登岸,西南陆行半日,至王所居。仅二三百家,总领七八人。王宫砖墉,墉高余三丈,方三十余里,屋高四丈。地覆板,蒙藤花席,跏趺而坐。民居茅茨砖库,坐卧于内。刑无鞭朴,罪不问轻重,藤击刃杀之。市用中国古钱。衡量倍于中国。
国人大抵三种:西番贾胡居久者,服食皆雅洁。中国流寓者,尚回回教,持斋受戒,曰唐人。土人颜色黝黑,坐卧无椅榻,饮食无匙箸,啖蛇蚁虫蚓,与犬同寝食,不为秽也。其婚姻无媒妁,惟纳黄金于女家。男造女家后五日迎归,金鼓刀盾前后甚都。妇被发跣足,萦嵌丝?,戴被金珠,彩饰宝妆。其国地广人稠,甲兵火铳,为东洋诸番之雄。其俗尚气好斗。生子一岁便以匕首佩之,刀极精巧,名曰不刺头,以金银象牙雕琢为靶。凡男子,老幼贫富皆佩于腰间,若有争詈,即拔刃相剌。盖杀人逃三日而出,即无事矣。男子猱头裸身,赤脚,腰围单布手巾。能饮酗酒,重财轻命。妇人亦然,惟项金珠,联纫带之,两耳塞茭樟叶圈于窍中。有病不服药,但祷神求佛。其丧事,凡主翁病死,婢妾辈相对而誓曰:“死则同往。”监殡之日,妻妾奴婢皆满头簪草花,披五色手巾,随尸至海边或野地,畀尸于沙地,俾众犬食尽为好。如食不尽,则悲歌号泣,堆柴于旁,众妇坐其上,良久乃纵火烧柴而去死,盖殉葬之礼也。其王椎髻,戴金铃,衣锦袍,蹑革履,坐方床。官吏日谒,三拜而退。出入乘象,或乘牛,或腰舆。壮士五七百人执兵器以从。国人见王皆坐,俟其过方起。不设刑禁,犯罪者随轻重出黄金以赎。惟寇盗则置诸死。剪银叶为钱博易。室宇壮丽,饰以金碧。饮食丰洁。土不产茶,其酒出于椰子及虾?柔丹树,或以桄榔槟榔酿成,亦甚香美。其田膏腴,地乎衍,谷米富饶,倍于他国。民不为盗,道不拾遗。人有名而无姓。五月游江,十月游山,或乘山马,或乘软兜。乐有横笛、鼓板,亦能舞。谚云“太平?婆”者,此也。
其山川:曰保老岸山(在苏吉丹国。凡番舶未到,先见此山。顶耸五峰,时有云覆其上);曰鹦鹉山(产鹦鹉);曰八节涧(乃爪哇咽喉,必争地。元史弼尝会兵于此)。其产:金、银、珍珠(番名没爹虾罗)、犀角(番名低蜜)、象牙(番名象罗)、玳瑁、沉香、茴香、青监(不假煎煮,日晒而成)、檀香(树与叶似荔枝)、龙脑香、丁香(番名香为昆炖卢林)、荜澄茄(其藤蔓衍,春花夏实。花白而实黑)、木瓜、椰子、蕉子、甘蔗、芋、槟榔、胡椒(树如葡萄。以竹木为棚架,三月花,四月实,五月收采晒干)、硫黄、红花、苏木、桄榔木、吉贝、绞布(有绣丝纹、杂色丝纹)、装剑、藤簟、白鹦鹉(能驯言语歌曲)、孔雀、倒挂鸟(身形如雀而羽五色,日间闻好香则收而藏之羽翼间,夜则张尾翼而倒挂以放香)、猴(国中山多猴,不畏人,呼以霄霄之声即出,或投以果则二大猴先至。士人谓之猴王、猴夫人,食毕。群猴食其余)。
其贡:胡椒、荜茇、苏木、黄腊、乌爹泥、金刚子、乌木、番红土、蔷薇露、奇南香、檀香、麻藤香、速香、降香、木香、乳香、龙脑、血竭、肉豆蔻、白豆蔻、藤竭、阿魏、芦荟、没药、大枫子、丁皮、番木鳖子、闷虫药、碗石、荜澄茄、乌香、宝石、珍珠、锡、西洋铁枪、摺铁刀、芯布、红油布、孔雀、火鸡、鹦鹉、玳瑁、孔雀尾、翠毛、鹤顶、犀角、象牙、龟筒、黄熟香、安息香。其入贡三年一期(正统八年定)。后无恒。
其里至:东古女人国,西为三佛齐国,南古大食国,北占城国,达于京师。
◎三佛齐
三佛齐,前代至洪武间为国。今为旧港宣慰司地,古干陀利也。在占城之南,相距五日程。居海中,或曰居真腊、爪哇之间。
泉州僧本称说,其表兄为海贾,欲往三佛齐,法当南行二日而东。否则值焦土,船必糜碎。此人行时遇风迅,船驶既二日半,意其当转而东,即回柁,然已无及,遂落焦土,一舟尽溺。此人独得一木,浮水三日,漂至一岛畔,度其必死。舍木登岸,行数十步,得一小径,路甚光洁,若常有人行者。久之,有妇人至,举体无片缕,言语啁?札,不可晓。见外人,甚喜。携手与归石室中。至夜与共寝。天明,举大石塞其外,妇人独出,至日脯时归,必赍异异至。其味珍甚佳,世所无者。留稍久,始听自便。如是七八年,生三子。一日总步至海际,适有舟抵岸,亦泉人。以风误至者,乃旧相识,急登之。妇人奔走,号呼恋恋,度不可回,即归取三子对此人裂杀之。其岛甚大,然但有此一妇人耳。
为国时所管十五州。又有旁近属国曰单马令、凌牙斯、蓬丰、登牙侬、细兰诸种。国主号曰詹卑。其人多姓蒲。梁天监元年入贡,后绝。唐天?初,复通中国。宋建隆以后,遣使入贡。淳化三年,广州上言,其使蒲押院黎前年来贡归道,闻本国为?婆(即爪哇。)所侵,驻南海一年,今春欲归。至占城风信不利,复还。乞诏谕本国。从之。熙宁十年,使其臣保顺慕化大将军入见,以金莲花贮珍珠龙脑来献。元丰中,使至者再。
本朝洪武二年,遣行人赵述使其国。
四年,述还。国主马哈剌札八剌卜遣使奉金字表文随述贡方物。贺即位。赐《大统历》并诸文绮。
六年,复遣使贺正旦,贡方物。
八年,朝使招谕拂?国,归历其地,遣使随入贡。
九年国主卒。嗣子麻那者巫里表乞绍封,且请国印绶。上遣使赍诏册封,赐印用驼纽,银质,涂以金。诏曰:“朕自混一区宇,常遣使招谕诸番。尔三佛齐国王即称臣入贡,于兹有年。今秋使者赍表至,知王薨逝,尔麻那者巫里以嫡子当嗣王位,不敢擅立,请奉于朝,可谓贤矣。朕嘉其诚,是用遣使赐以三佛齐国王之印。尔当善抚邦民,永为多福。”
十年,诏赐王及使臣织金、彩缎、纱罗、靴袜有差。
三佛齐本臣属于爪哇者。本朝开国之初,海外诸番通使不绝,商旅便之。自胡惟庸谋乱,三佛齐因而遣间谍绐我使臣羁留于境。爪哇国王闻知其事,戒三佛齐,令其礼送还朝。自后诸国道路不通,商旅阻绝。上欲遣使谕爪哇国,恐三佛齐中途阻之。命礼部移咨暹罗国王转达爪哇曰:“自有天地以来,即有君臣上下之分,且有中国四夷之礼,自古皆然。我朝混一之初,安南、占城、真腊、暹罗、大琉球皆修臣职。惟三佛齐梗我声教。夫智者忧未然,勇者能从义。彼三佛齐以蕞尔之国而行奸于中国之中,可谓不畏祸者矣。尔暹罗国王犹守臣职,我皇上眷爱如此。可转达爪哇,俾以大义告于三佛齐。三佛齐系爪哇统属,其言必信。或能改过从善,则与诸国咸礼遇之如初,勿自疑也。”其后爪哇并三佛齐,废其国。其地有旧港,商舶所聚。爪哇置小酋以司市易。南海商人梁道明弃乡里来居,积岁聚众,为之酋长。
永乐三年,遣行人谭胜受招之还(详具爪哇传中)。
按梁道明、王直并入海为商者。道明其终归于首丘。王直其终徇于藁街,人其可不知顺逆以择祸福也哉!
五年,中使郑和往西洋还,泊旧港,遇海贼陈祖义等招之。陈祖义者,广东人。脱罪避居旧港,久之得为三佛齐将领,暴横掠过客。至是因郑和之招,诈降潜谋邀劫和。有施进卿者,祖义乡人也,诉于和。和整兵擒祖义,诛其党五千余人。承制官进卿留旧港为将领。祖义械送京师,斩于市。诸番闻之,皆?服。是年,旧港酋长施进卿遣婿丘彦诚入贡。诏设旧港宣慰使司。命进卿为宣慰使,赐印浩、冠带、文绮。
二十一年,进卿子济孙复遣彦诚奏父卒。请封,并言印为火所毁,请复给。命济孙袭宣慰使,赐冠带、织金、文绮、袭衣、银印,中使郑和赍往赐之。自是比诸番国,朝贡不绝。
其国在海中,扼诸番舟车往来之咽喉。商旅过不入,辄出船合战,故诸国之商舶辐辏。累甓为城,人民散处城外。水多地少,部领者皆在岸造屋居之,周匝皆仆从住宿。其余民庶皆于水架木筏,盖屋而居。覆以椰叶,以木椿拴阑,或水长则筏浮起,不能没也;或欲别居,起椿去之,连屋移徙,不劳财力。四时之气多热少寒,冬无霜雪,土沃倍于他壤。古云“一年种谷,三年生金”,言其米谷盛而多贸金也。民故富饶,俗嚣好淫。男女推髻,穿青绵布衫,用香油涂身。以金银贸易。货用烧五色珠、青白磁器、铜鼎、五色布、绢、色缎、大小磁瓮、铜钱之属。民习水陆战,临敌敢死,服药,兵刃不能伤击。兵随时征发,立酋长统率之。自备兵粮,平时亦不输征税。凡文字用梵书,其王指环为印。亦有中国文字,上表章用焉。三佛齐本南蛮别种,初隶爪哇,有地十五州。东距爪哇,西距满剌加,南距大山,西北滨海。
其产:金、银、水晶、珠、琉璃、犀、象、象牙、安息香(树脂,其形色类核桃穰,不宜于烧,然能发众香,故人取以和香)、龙脑香、檀香、乌桶木(单马令国出。树似上榈,可为器)、猫睛石(细兰国出。莹洁明透,如猫眼睛)、沉香、乳香(树如榕,以刀斫之,液溢于外,凝结而成。其为品十,有其名滴乳瓶乳袋者黑榻缠未之别)、蔷薇水(即蔷薇花上露。花与中国蔷薇不同,土人多取其花水以浸代露,故伪者多,以琉璃瓶试之,翻摇数四,其泡周上下者为真)、万岁枣、木香(树类丝瓜,冬取根晒干)、褊桃、婆律香、薰陆香、芦荟(草属,状如鲎尾,采之以玉器捣研成膏,名曰芦荟)、栀子花(色浅紫,香清越。其花稀有之,土人采之曝乾,藏琉璃瓶中)、没石子(树如樟,开花结实。如中国茅栗)、苏合油(以浓而无滓者为上)、腽肭脐(兽形如狐,脚高如犬,走如飞。取其肾以溃油,名曰腽肭脐)、阿魏(树不甚高,土人纳竹筒于树稍,脂满其中,冬月破筒取脂,即阿魏也。或曰其脂最毒,人不敢近。每采时系羊树下,自远射之,脂之毒着于羊,羊毙即为魏)、珊瑚(生海中最深处。初生色白,渐长变黄,以丝绳系五爪铁猫儿,用黑铅为坠,掷海中取之。初得肌理软腻,见风则乾硬,变红色者为贵,若失时不取,则蠹败)、没药(树高大如松,皮厚一二寸,采时掘树下为坎,用斧伐其皮,脂流于坎,旬余取之)、血竭(树略同没药,采亦如之。自乳香以下诸物多大食诸番出而苹于三佛齐国)、又产鹤顶、火鸡、神鹿,鹤顶鸟大于鸭,脑骨厚寸余,外黄内赤,鲜丽可爱。火鸡大于鹤,颈足亦似鹤,软红冠,锐嘴,毛如青羊色,爪甚利,伤人腹致死,食炭。神鹿大如巨豕,高可三尺,短毛喙,啼三?合。
其贡:黑熊、火鸡、孔雀、五色鹦鹉、诸香、兜罗锦被、?布、白獭、龟筒、胡椒、肉豆蔻、番油子、米脑。
其里至:占城国南五日。其入贡自广东达于京师。
◎氵孛泥
氵孛泥国在西南大海中。所统十四州,前代属爪哇,不通中国。宋太平兴国中,国主向打始因商人蒲卢歇遣使入贡。元丰中,国主锡里麻喏遣使又至。自后久绝。
本朝洪武三年,命监察御史张敬之、福建行省都司沈秩(秩,乌程人)持诏往谕。至其国,国主马合漠沙倨傲无礼。秩令译言曰:“皇帝抚有四海,日月所照,霜露所坠,无不奉表称臣。氵孛泥以弹丸之地,乃欲抗天威耶!”国主大悟,举手加额曰:“皇帝为天下主,即吾君父,安敢云抗?”秩折之曰:“王既知君父之尊,为臣子柰何不敬?”亟撤去座,更设芗几,置诏书其上,命国主帅官属列拜于庭。秩奉诏立宣之,王俯伏以听,因曰:“近者苏禄来侵,子女玉帛尽为所掠。必俟三年后,国事稍舒,当造舟入贡。”秩曰:“皇帝登大宝已有年矣,四夷之国,东则日本、高丽,南则交?、占城、?婆,西则吐蕃,北则蒙古诸部落,使者接踵于道。王即行已晚,何谓三年?”国主曰:“地瘠民贫,愧无奇珍以献,故将迟迟尔,非有他也。”秩曰:“皇帝富有四海,岂有所求?但欲王之称藩一示,无外尔。”国主曰:“容与相臣图之。”又明日,其相王宗恕来曰:“使者之言良是,请以五月五日成行。”爪哇有人问国主曰:“苏禄来攻,王帅师却之。今闻归诚中国,无我?婆矣。”国主惑之。秩复走见国主,国主辞以疾。秩大言谓宗恕曰:“尔谓?婆非中国臣耶??婆尚称臣,于尔国乎何有?使者还朝,天兵旦夕至,虽欲噬脐,悔何及乎?”宗恕悚然曰:“敬闻命矣。”入白国主。大会其属,共议遣亦思麻逸等入朝。更以金佩刀、吉贝布为赠。秩毅然辞之。国主顾近诗曰:“中国使者廉洁乃如是耶??婆来人讨索每无厌,况强之而不受耶?”秩以涉海万里,不可无纪。仍与敬之各赋一诗。国主大悦,书于板悬之。既别,舟行至海口,国主又惑。左右言令人与亦思麻逸曰:“使者不受刀布,尔等必不还矣。”秩恐国主不安,复走其所,反覆譬晓之。王曰:“使者之言如此,予中心释然矣。”王举酒酹地祝曰:“愿天使早还中国,愿区区微介亦早归敝邦。”于是亦思麻逸随秩等至朝见。奉上金表,皇太子银笺,各献方物。赐宴于会同馆。已而遣归,宠赍其王甚厚。
八年,诏氵孛泥山川之神,附祭于福建山川位次。
永乐三年,诏遣使封其国主麻那惹加那乃为王,给印符诰命。
六年,王率其妻子家属陪臣来朝。泊福州港,守臣以闻。上念王距中国数万里,远涉鲸波而至。遣中使偕礼部官往迎劳之,所过诸郡皆设宴。既至,王奉表入见。并上东宫笺,各献方物,妃亦上中宫笺,献珍物。上享王于奉天门,别宴妃及王弟王子陪臣他所。复命供张会同馆,日给牲牢。上尊赐王金绣龙金麒麟等袭衣,金玉装带仪杖鞍马。入赐妃与王子冠服,下逮陪臣亻兼从文绮纱罗袭衣。出就会同馆复赐宴焉。王卒于馆。辍朝三日,祭赙甚厚。谥为恭顺,赐葬南京城南石子冈以西。南蛮人隶藉中国者守之,树碑建祠,命有司春秋致祭。复令其子遐旺袭封。遣行人内官护送归国。濒行,赐宴奉天门。别宴王母陪臣等。赐金百两、银三千两,凡馆中帏幔裀褥器皿悉撤以赠。复命礼部宴饯于龙江驿,又宴龙潭驿。初,国王麻那惹加那乃上言,蒙恩封王爵,境土皆属职方,国有后山,乞封表为一方之镇。王卒,其子遐旺以为请。六年,诏封其山为“长宁镇国山”,御制碑刻石于上。
十二年,洪熙元年,皆来朝贡。今亦罕至矣。
其地炎热,多风雨。无城郭,树木栅以为固。或曰以板为城。王所居屋覆以贝多叶,民舍覆以草。王坐绳床,出即大布单坐其上,众舁之。名曰玩囊。战斗者持刀披甲,甲以铜铸,状若大筒,穿之于身,护其腹背。其国邻底门国。有药树,取其根煎为膏,服之及入其体,兵刀所伤皆不死。厥丧葬亦有棺敛,以竹为辇车,载弃山中。二月始耕,则祀之。逾七年,则不复祀。婚聘之资先以椰子酒,次槟榔,又次以指环。然后以吉贝布或量出金银成其礼。国人以十二月七日为岁节,取树实为浆,澄漉腻如粉,食之能不饥。沥浆为酒。凡宴会,鸣鼓吹笛击钹,歌舞为乐。无器皿,以竹编具多叶为器,盛饮,食讫弃之。厥习尚奢侈。男女椎髻,以五采帛系腰,花锦为衫。王之服色略仿中国。基宇弘敞,原田获利,煮海为盐,酿秫为酒。爱敬中国人,每见中国人醉者,则扶之以归。番书无笔札,以刀刻贝多叶行之。事佛甚严,五月十三日国人竞作佛事。
其山:长宁镇国。其产:片脑(树如移桧,取者必斋沐而往。其咸片似梅花者为上,其次有金脚、速脑、米脑、苍脑、札聚脑。又一种如油,名脑油)、檀香、象牙、吉贝布、玳瑁、鹤顶、巴尾树、贝多叶、加蒙树(二树心可为酒)、椰子、槟榔、纸(纸类木皮而薄,莹滑色微绿。宋时入贡,以书表)。厥贡:珍珠、宝石、金戒指、金绦环、龙脑、牛脑、梅花脑、降香、沉速香、檀香、丁香、肉豆蔻、黄蜡、犀角、玳瑁、龟筒、螺壳、鹤顶、熊皮、孔雀、倒挂鸟、五色鹦鹉、黑小厮、金银八宝器。厥贡单目用银。
其里至:?婆(四十五日)、三佛齐(四十日)、占城(三十日)。其朝贡自广东达于京师。
◎琐里 古里
琐里国又曰西洋琐里国;古里国又曰西洋古里国。或为二国,或为四国。《会典》诸书所载各异,皆西海诸番之会。自广州舶船往诸番,出虎头门,如入大洋,分东西三路。东洋差近,周岁可回。西洋差远,两岁一回。宋于中路置巡海水师营垒。其国与伽蓝洲狮子国相邻,或云南距柯枝,西濒海。自柯枝海行可三日至,前代不通中国。
本朝洪武三年,遣使持诏谕西洋诸番曰:“自古为天下主者,视天地所覆载,日月所照临,若远若近,生人之类无不欲其安土而乐生。然必中国治安而后四方外国来附。近者元君妥欢帖木儿荒淫昏弱,志不在民。四方豪杰割据郡县,十去八九。联悯生民之涂炭,兴举义兵,攘除暴乱,天下军民尊朕为皇帝。国号大明,建元洪武。前年克取元都,四方以次平定。其占城、安南、高丽诸国俱已朝贡。今特遣将巡行北边,始知元君己殁。获其孙买的里八剌,封为崇礼侯。朕仿前代帝王治理天下,惟欲中外臣民咸乐其所。又虑汝等僻在远方,未悉朕意,故遣使者往谕,咸使闻知。”既而遣前行人闻良辅往谕西洋诸番。于是古里国主遣使来贡,进金叶表文。上以其国涉海道远,赐赉甚厚。
五年,琐里国主卜纳的亦遣使贡,奉金字表文,并图其土地山川以献。上赐国主《大统历》及织金、彩缎、纱罗各四疋,赐使臣彩缎、纱罗各二疋。
七年,上因暹罗番商诈贡,诏中书礼部曰:“古者中国诸侯于天子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九州之外番方远国则每世一朝,其所贡方物不过表诚敬而已。高丽稍近中国,颇有文物礼乐,与他番异,是以命依三年一聘之礼。彼若就每世一见,亦从其意。其他远国如占城、暹罗、西洋琐里等处新附国土,入贡既烦,劳费甚大,朕不欲也。今遵古典而行,不必频贡。其移文使诸国知之。”永乐元年,二国各遣使贡马。诏许其附载胡椒等物皆免税。命有司造舰舶二百五十艘,备使西洋。
三年,古里又遣使朝贡。诏封古里国王给印诰。
五年,复来贡。
七年,遣中官郑和偕行人通西南夷,封海神宋灵惠夫人林氏为“护国庇民普济天妃”,建祠于京师仪凤门。
按天妃,莆田林氏都巡君之季女。幼契玄理,预知祸福,在室三十年。宋元?间,遂有显应,立祠于州里。至元中,显圣于海,保护海运。万户马合法忽鲁循等奏立庙。号天妃,赐祭太牢。洪武初,海运风作,漂泊粮米数百万石于落氵祭(落氵祭言水往不可回处)。万众号泣待死矣。大叫天妃,则风回舟转,遂济直沽。后又封“昭应德正灵应孚济圣妃娘娘”之号。自后四方受恩之人遂各立庙,故今在处有之也。永乐中,杭州百户郭保海运遭风,一旦昼如夕者,似三日夜矣。舟人泣叫天妃,许以立庙,顷刻遂见天日。成化间,杭州给事中陈询钦命往日本国。至大洋风雨大作,舟将覆矣。陈祷天曰:“予命已矣,如君命何!”远见二红灯自天而下,若有人言曰:“救人不救船。”忽有灯至舟上,有渔舟数只飘泊而至,遂得渡登山。即语曰:“吾辈为天妃所遣,此山自某地去可几日至广东也。但多蛇难行,今与尔盒药敷足,则无害矣。”已而果然。复入京,领敕又行。下舟时,梦天妃曰:“赐尔木,此回当刻我像,保无虞也。”明日,有大木浮水而来。舟人取之,乃沉香。至今刻像于家。
和等领甲士驾巨舰自福州长乐县出五虎门航大海。西南行抵占城,正南行八昼夜抵满剌加,以达西洋古里。分?宗遍往支国阿舟、忽鲁谟斯等处。于是古里复遣使贡金丝宝带。金丝细如发,结花,缀八宝、珍珠、鸦鹘石于上。
二十二年,仁宗即位。从前户部尚书夏原吉之请,诏停止西洋取宝船,不复下番。宣德中复开,至正统初复禁。成化间,有中贵迎和上意者,举永乐故事以告。诏索郑合出使水程。兵部尚书项忠命吏入库检旧案不得,盖先为车驾郎中刘大夏所匿。忠笞吏,复令入检三日,终莫能得,大夏秘不言。会台谏论止其事。忠诘吏谓:“库中案卷宁能失去?”大夏在旁对曰:“三保下西洋费钱粮数十万,军民死且万计。纵得奇宝而回,于国家何益!此特一敝政,大臣所当切谏者也。旧案虽存,亦当毁之以拔其根。尚何追究其有无哉!”忠竦然听之,降位曰:“君阴德不细,此位不久当属君矣。”(大夏后果至兵部尚书)自后其国亦不常至,间一遣使朝贡云。
按《灼艾集》中刘大夏为兵部郎中,有中官用事,献取交南策。以中旨索永乐中调军数。公故匿其籍,徐以利害告尚书。余子俊力言阻之,事遂寝。与此相类,因附记以俟考。
其国古里王好浮屠。敬象牛,老不传子,传外孙。否则传弟,无外孙,弟传善行人。族类分五种,如柯枝王南毗人不食牛,将领回回人不食猪。大家晨起用牛粪为囊佩之,每旦水调抹额及股。国事皆决于二将领。俗尚信义,行者让路,道不拾遗。海滨为市,通诸番。用金银钱。以葫芦为乐器,红铜丝为弦。歌声相协,铿锵可听。刑无鞭笞,轻断手足,重罚金、诛戮。田瘠宜麦。产沉香、木香、西洋布(幅广至四五尺)、五色布、花蜕阔五尺、孔雀、白鸠、胡椒、马(国多骏马,来自西域)、五色鸦鹘石。
其贡:宝石、金系腰、珊瑚珠、琉璃瓶、琉璃碗、宝铁刀、苏合油、龙涎、栀子花、花毡、单伯兰布、?布、红丝花手巾、番花人马象物手巾、线结花靠枕、木香、乳香、檀香、锡、胡椒。
琐里其产:撒哈剌(以毛织之,蒙茸加毡<毛曷>,有红绿二色)、红八者蓝布、觊木黑布、白?布。其贡:马、红撒哈剌、红八者蓝布、红番布、木里布、白?布、珠子顶串、黄黑虎。其贡道亦由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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