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巡抚吴元炳奏摺


奏为督臣政迹卓着,据实胪陈;敬请宣付史馆,以备采择;仰祈圣监事。 窃督臣沈葆桢因病出缺,当经臣于十一月初九日将出缺日期由驿驰奏,请旨迅赐简放;并声明督臣政迹,俟臣另摺详细续陈在案。兹将沈葆桢历年贤劳,就臣所深知灼见者,敬为我皇太后、皇上缕晰陈之。 沈葆桢由翰林起家,擢御史;咸丰五年,补授江西九江府,调署广信府。维时粤逆杨辅清自吉安潜师连陷贵溪、弋阳等县,逼攻广信;城守兵单,闻风先溃。沈葆桢筹饷河口,飞骑驰归;坚守危城,誓以身殉。迨总兵饶廷选一军自玉山来,率同接仗,七战皆捷,围乃得解。当日曾国藩疏称「沈葆桢独伸大义于天下」,遂受文宗显皇帝特达之知,盖始于是役也。 七年,补广饶九南道;十年,奉旨办理广信防务。旋奉旨补吉南赣宁道,帮办江西全省团练事务;以亲老,乞终养,奉俞允。 十一年冬,命赴曾国藩大营。同治元年正月,即奉巡抚江西之命;上谕:沈葆桢德望冠时,才堪应变。朕以该抚家有老亲,因择江西毘邻省分,授以疆寄;风土不殊,迎养亦近。着即驰赴新任等因,钦此。沈葆桢奉诏感泣,虽以两亲惮于出行,而时事方艰,义无返顾;顅俟大憝就戮,合境肃清,再乞归养;批旨有「忠孝性成」之奖。到任伊始,值粤逆沦陷浙省,杨辅清、李世贤席方张之势,与皖、苏各逆南北通气,并力以窥江西,边防岌岌震动。其时,今大学士陕甘总督左宗棠定议援浙;贼意在断左军后路,以绝饷源。羽檄飞驰,旦夕数警;沈葆桢从容肆应,躬赴广信,教民以坚壁清野之法。 逆党以皖、浙无粮,非破江西以达楚、粤,更无生路;死党麇集,分道窜突。沈葆桢指挥众将、增募新营,相机堵剿,连战皆捷。论者谓保全安庆,左军得以一意援浙者,沈葆桢之力也。 军务倥偬之时,适有法国教堂被毁一案;沈葆桢以事由公愤,遍访不得主名,自请严议。其深思远虑、维持调护之苦心,于此可见。尝言吏治之与兵事相倚伏者也:吏治不饬,则乱源不塞、兵端不息。故虽处仓皇扰攘之中,任廉能、惩贪劣,骄兵悍将,劾治不少假贷。地方事宜,亲为剖决,每夕至四鼓不休。是以去任之日,泣送者相属于道。士戴民怀,至今未麋。 三年,以克复金陵功,赏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加头品顶带。沈葆桢推功诸将,并以曾国藩、左宗棠等亲冒矢石、不分畛域济师协饷,始得转危为安;沥陈愧悚下忱,情词恳挚,吁请收回成命;温谕不允。四年,请假回籍省亲;丁母忧。 六年,奉旨总理船政。船政之议,发于左宗棠;谓非沈葆桢,无可属者。坚辞不获;已请俟释服视事。厂地滨江,土松潮悍,旋筑旋圯,燃脂、下石司畚锸者,咸有戒心;机器来自外洋,殊形诡制,相顾瞠目,惧不克终事。沈葆桢苦心焦思,毅然任之,竹头、木屑皆手自布置。九年,丁父忧;服阕,仍接办船政,成「万年清」以下兵轮船二十余艘。舟师之得所藉手者,皆沈葆桢创之。 十三年夏,日本事起,奉旨巡视台湾,兼办各国通商、军务。台地一岛孤悬,额兵无可用者;沈葆桢闻命即往,寝不及旦。渡台后,倭兵登岸扎营,社番伺隙待动;沈葆桢据理责之,晓谕诸社,宣布皇仁,番族欢欣鼓舞,愿遵约束,倭营为之气夺。而又修城垣、筑炮垒、练营勇、备器械,不先开衅端,而无一不为可战之计;众心益奋,倭人遵约撤兵。乃得办理善后;分南、北、中三路披榛开莽,以渐而进。疏请福建巡抚移驻台湾,于北路增设府、县。台事粗定,于是年十二月内渡。旋闻狮头社凶番狙杀游击王开俊之信,复于光绪元年正月东渡,破狮头及助恶各社,顽族震慑;抚番之议乃成。 在台奉总督两江之命。受任以来,兴利除弊,寝馈不遑。其大者:修河堤、行海运、缓开关、筹积榖、拔罂粟、挖蝗子、整顿盐务、筹画海防;而顾全大局,尤在中外交涉之事。 臣两次署任,行抵金陵,接其言论丰采,惟虑及远人窥伺,感愤交形。今岁秋初,又与晤谈数次,见其精神如旧,而须发尽白。盖自入都陛见,面奉皇太后谕,以时事艰难,毋得遽萌退志;上体宵旰忧勤之意,中夜不寐,三叹以兴,自是绝口不敢言「退」字。而旧病之剧,甚于往年;万不得已,复请开缺。遗疏犹惓惓于铁甲船事,其心力已瘁,而其志亦可悲矣! 生平学问首在不欺,凡事必求心之所安;故疾恶如雠,而爱才如不及。好谋能断,而虚己以下人。自言见义即为,无所退避;故广信之围,已万万无生理,而出艰入险,百折不回。当存亡利害之交,而能卓然有以自立者,此也。至奉身清俭,一如寒素;官俸所入,尽为地方善举、邻省振输之用。身殁之后,囊无余钱;寮属相顾叹息、市井乡曲之氓有下泪者。则其功德之入人,为不可泯矣。在沈葆桢受知遇之隆,一一皆职分所当为;而圣主笃念荩臣,凡赐恤、予谥、饰终之典,自必渥荷恩施,有加无已。合无仰恳天恩,宣付史馆,并准予江南省城及立功各省分建立专祠以彰忠荩之处,出自高厚鸿施。 至该督臣子七人:玮庆附贡生,莹庆、璘庆、瑜庆均附生,璿庆、瑶庆、琬庆;孙八人:翊清附生,照藜、淮琛、毓衡、惠言、亮吉、永清、成鹄均幼。合并附陈。 所有续陈督臣政迹缘由,谨缮摺附驿具奏。伏乞皇太后、皇上圣监。谨奏。 光绪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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