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回旅顺口俄将丧师东京城日皇宣战


话说德菱译呈一段新闻是: 一千九百零四年二月八号,即华历癸卵十二月二十三日也,是日为俄水师提督夫人之诞辰,俄舰各武官齐登岸赴跳舞会。提督司塔君开樽宴客,宾主酬酢,甚欢乐也。及晚,且留观刽孰意惊天动地倒海翻山之一极惨酷极激烈之大事,即乘此嘉宾宴乐时而爆发乎!噫,夫岂在席诸人所料哉!时俄舰之泊旅顺口者,均列于港口东北,与炮台相倚,计分三行:一鱼雷艇,二大战舰,三巡洋舰,戒备颇严密。晚十一点钟,炮台守将见鱼雷艇数艘入港,即发暗号问自何而来。来舰以俄国暗号答曰:余等从青泥洼来。于是台将遂放心,许其入港。呜呼! 此果自青泥洼来之俄国舰乎?乃自佐世保来之日本舰也。惟日舰如何能知俄军暗号,则不可得知矣。 日本中将东乡平八郎于二十二日,亲率全舰队,轴轳相街,自佐世保起程,至仁川,另派舰队使抵挡在仁川之俄舰瓦利耶克及哥烈芝二艘。然后并力齐行,直向旅顺口进发。是行也,共计统带三人,战舰十六艘,水雷驱逐舰数艘,内一等战斗舰:朝日、三笠、初濑、敷岛、富士、八岛等六艘,少将梨羽是起统带之;巡洋舰:千岁、高砂、笠置、吉野等四艘,少将出羽氏统带之;装甲巡洋舰:出云、磐手、吾妻、入云,浅间、常磐等六艘,少将三须宗太郎统带之;水雷驱逐舰则村雨、早鸟、白云、朝潮等,言最着也。 日舰既抵旅顺,离俄舰六英里而阵。其水雷队即发鱼雷射俄舰,俄人还炮相击。斯时也,弹丸雨飞,炮声雷震,海波腾涌,如喷泉,如沸水,其酷烈之情形,实非笔墨所能形容者。 而俄国之武弁,尚在提督行辕宴饮也。闻斯惊报,立即归船,而俄舰之阵形已乱。先是日本水雷舰于炮战正酣时,潜行至旅顺港口黄金山之麓,以待俄船狼狈之时机。既而果有俄舰二艘,自战地逃出,盖图窜入港口,以避日本之水雷也。孰意适与水雷艇相遇,日艇即趁势放保武鱼形水雷以射其胴腹。俄战斗舰沙里维茨立即沉下,佛里维仙亦相继沉下,于是旅顺之港口遂阻塞。港口既阻塞,俄舰之败归者不能入内,而日舰并力猛攻,不少暂缓,故俄帕拉达舰与一不知名之运兵船,均遭鱼雷击坏。 是战役共有三十分钟之久。俄舰与战者,为沙里维茨,载重一万三千一百十一吨,载炮六十八尊;帕拉达载重六千六百三十吨,载炮三十四尊;佛里维仙载重一万二千七百吨,载炮六十五尊;亚斯哥载重六千一百吨,载炮三十六尊;努维克载重三千二百吨,载炮十九尊;雪巴斯托波载重一万零九百六十吨,载炮五十尊;石脱罗帕夫洛斯克载重一万零九百六十吨,载炮五十尊,而沙里维茨,佛里维仙,与一不知名之运兵船,均遭沉没。拉帕达亦受伤搁浅。日本舰队,则无一损伤。 战时炮弹四飞,波及甚广,岸上房屋被毁者几居大半。城中大扰乱,居民多奔山上以避炮火。城内与船嶴,均受重伤。 有三炮弹落于东港内,幸并未伤物。又有一弹透过船嶴外之运兵船,幸该炮弹并未炸裂。城内被炮弹所击之孔甚多,有宽至十五尺者,有深至六七尺者。门窗之玻璃,尽被震坏。各路及码头上,均煤斤四散,幸尚未着火,否则其祸不可问矣。 二十四日午前八点半钟,日本巡洋舰三艘,往来游弋。俄舰遂将水手之行李,悉推入水中,预备开战。日舰忽退去。九点钟,日本全舰队并立于黄金山下,离俄舰仅三英里,即行开炮。相战约四十五分钟,俄人复大敚是役也,俄舰之被轰沈者一,击坏者六。而日本亦失掉鱼雷船一艘,为俄舰努威捕去,但俄人进入船内,早不见有一日人矣。 是役也,努威舰在港中两面宾士,以乱日人之耳目。当该船进港时,沿路各船,大声申贺,且奏俄国国乐及总督之乐。 俄水师提督司塔之坐船伦佛罗伏司,离出港口,欲逐一受伤之日船,越数点钟即返,且有一大孔于船之左首。 是役之猛烈,较二十三日之战为尤甚。有众多之商船,多被波及,中国怡和洋行之商轮科仑比亚受创为最刽云:盖战时科仑比亚船适在战场中,故船身四周之海水,宛如沸汤。船上各舱,全行毁坏。船面落有许多之碎弹,总机器师佛来君面色变黑,缘炮弹在前炸裂故也。两次合计,俄舰之被击坏及轰沈者,共八艘,其他亦均受微伤。故巍巍数十艘之雄舰,至是而完全无缺者,已不及十艘矣。 是日岸上巡捕往各洋人之屋内,掷下一纸。此纸之字,译之则系令于二十四点钟内,速离旅顺,且令不去者,须自备粮食。因恐防守兵之食物不敷也。 越日晨,俄人设法将沙里维茨等数船设法救起,移进港内,然苦无修理之处。因旅顺口之船嶴大小,不能容装大舰。而建于石上之七百五十尺之大船嶴,则尚未竣工也。 开平矿务局之商轮名富平者,于战时亦寄泊此港内。战既毕,船主葛来方欲启轮,而俄人传令至,令船主将数公文签字,方可出口。船主允之,于是遂签字。计签字之公文共二纸:一令不能将旅顺实情泄漏于外;一令船中只可积三日粮。 船主既签字,遂吹管开轮,驶出西港。方至港口,即被守口俄舰突以二寸径之炮弹,连发三次,正中船首,毁物极多,并伤华人搭客五名,一女子击去一腿,一男子击去一手,又一人其背击去一段,余二人伤亦甚重。富平既被击,即驶回内港。 俄统带遮告船主曰:“此乃误举,余甚不乐。君船可出海”云云。 同时有西平商轮亦遭厄难。西平者,开平矿务局商船也,于十二月二十四日夜十二点钟,由秦皇岛之上海,路经旅顺,忽被俄舰所捕。拘禁七日,始行释放。 太后瞧毕,向德菱道:“不意俄国地大兵强,竟会败的。 ”德菱道:“眼前瞧来,果然是日本胜。但是战事还只开始呢,日子久了,究不知谁强谁弱?” 太后道:“两国大小,差到好些呢!” 德菱道:“按了疆域人口国力一切,日本如何比得上俄国!日本疆域,通只一亿六万一千一百七十九方里;俄国有到八兆六亿六万零三百九十五方里。日本人口,通只四十四兆八亿零五千九百三十七人;俄国有到一百四十一兆人。日本陆军,平时只一亿五万人,战时也只六亿人;俄国陆军平时已有一兆一亿人,战时竟有四兆六亿人。日本海军只一亿七万零七百六十七吨;俄国有到四亿六万六千六百十五吨。” 太后道:“差的这么大,还敢战,日本真也有胆!这两国虽然都是友邦,只是我倒偏着日本。俄国要是胜了,咱们中国怕要不得了呢! 德菱,你瞧瞧,报纸上别地方还有开仗的事情没有?” 德菱听说,重行翻阅,又译出一段,却是朝鲜仁川港水战事情,忙呈与太后。太后接来瞧时,只见上面写的是:二月八号晚,俄使罗笙往晤日公爵高毛而拉。语次,日公爵曰:“日俄交谊,现已断绝。” 罗闻斯言,即询曰:“然则两国其将开战矣乎?” 曰:“未也。” 不意罗笙辞别日公爵后,不多时,外间传言日军已在旅顺口及高丽海滨与俄开战矣。此俄日两国决裂情形也。兹特舍日本而述高丽之事,二月九号早上七点钟时,法舰帕思高、英舰搭尔卜、意舰哀尔巴、美舰佛斯彪等之统带接到日水师提督瓜生之公函,内开俄舰瓦里亚克与哥烈芝,不于十二点钟之前驶出利物浦港,日本水军将于下午四点钟时,即在港内攻击俄舰云云。法舰统带商南君接该函后,以为俄日尚未宣战,而日水师提督如此作为,深为诧异。 爰偕意舰统带某君,诣英舰搭尔卜,与该舰统带会商一切后,拟定一公信送交日水师提督,与彼据理相争,力辩其妄。当是时也,俄舰瓦里亚克之统带,尚未接到日水师提督之公函。至十点半钟时,始由驻利物浦之日领事,将日水师提督之信,饬人送至俄舰。瓦里亚克统带接信后,始知日水师提督之用意,遂往晤英法意各兵舰之统带,恳其陪送出海。嗣因各统带告以不可,瓦里亚克之统带,遂当众宣言曰:“吾等之命休矣,然总当前往。” 于是遂与英法意三兵舰之统带,行相抱礼而别。 归舰召集兵士,告之曰:“吾等将与日军开战矣。” 众齐答曰:“唯”。于是俄舰遂起碇,当起碇之前,船中军乐大作,始奏本国之乐,继奏法国之乐与英国之乐,以及意国之乐,以示友好之意。及驶出港口时,各国兵舰中人,皆同声喝采,遥伸敬意。出港后,不意与日战舰六艘、鱼雷船八艘相遇,遂开战。 人皆以为俄舰二艘不多时必为日舰击沈也,不意俄舰竟能与日舰相持一点钟之久。是役也,俄舰瓦里亚克船面所有之炮位等,悉被日舰击毁,是以该舰不能还炮相击。卒有一开花炮击中该船之舵,遂不能行驶自如。统带睹此危险之情形,遂用他法将船驶回利物浦。奈因转掉不捷,途中又被日炮击中三次,均在水线之下。及竭力驶回利物浦后,经法舰帕思高之统带商南君,将受伤及未受伤之兵士设法救起。内有四十五名,身受重伤,立刻擡至法舰。有三人从俄舰擡至法规时,在途中已因伤毙命。 有三人当晚即死。又有二人至遇救后第二日,因医药罔效而毙。 至俄舰瓦里亚克,因受伤过重,且该船水线之下,被日炮击成洞穴,是以五点钟后,即行沉没。据该舰上人所述,与日军始行接战时,该舰之后面,被弹药所中,即已燃火,甚属危险。 又闻该船舰桥之上,血肉模糊,不忍逼视,所有倒卧在船面之尸身,或手足不全,或有首无足,或有足无首,其凄惨之状,有不可以言语形容者。有一年轻之兵官,在船面手执路程表,指挥一切,忽被流弹所中,化为乌有,仅存一手,而路程表仍执在手中。噫,惨矣!又闻交战时,有兵士四人,侍立在统带之左右,忽有炮弹飞至,一人登时击毙,二人被击受伤,而该统带幸未击中,然亦有一炮弹飞过太阳穴云。 当俄舰瓦里亚克与日舰相战时,俄舰哥烈芝相距仅二百米,而竟无一炮弹击中,此诚奇事。是以该舰中人,并无一人受伤。嗣因该舰统带料日舰必来攻,爰计议将船自行炸裂,以免被日人获得。遂定计将火药线双双接连,置放在两处火药房内,俟火药线燃到时,自行爆裂。闻该舰水手等人登岸,不及数分钟,即轰一声,两处火药房,果同时炸裂。日水师提督瓜生君接英法意兵舰各统带之公信后,不即答复。越数日,始行回答一函,内开事已如此,夫复何言云云。 太后瞧毕,不置可否。次日,报纸送到,德菱照例翻译。 太后问:“有新消息没有?” 德菱道:“两国国皇,都宣布了战书了。” 太后催她速译,德菱随把日皇战书,先行译出。恰好太监送进糖果,太后道:“你念给我听罢!” 太后一边吃,德菱一边念,只听她念道:我日本皇室之莅兹大位,自昔一姓相传,以迄于今。兹朕特行宣告于我忠勇之日本国民,今朕与俄宣战,并命海陆两军尽其能力,与彼国决裂。又命各官员均尽其职分权力,以期在各国公法界限之内,获全国之所注意者。朕以万国之交谊,甚关紧要,故朕之用意,常望本国得有和平之进步,以使与各国之交谊,益加辑睦。而期远东得有太平,又使本国日后不损万国之权利。各官已遵照朕意,各尽其职。故与各国之交谊,益行增厚。不幸今与俄开战,非朕之素望也。高丽土地一事,于本国甚关紧要,不独因与彼国素有交谊。且高丽之存亡与否,与本国之安危,大有关系。但俄国不依亲允中国之约言,及对列强之许诺,而犹占东三省,且在彼地益厚其根据,意在永远占据。俄既蚕食东三省,则中国土地定难保全,故远东和平之望,益加消灭。朕欲以协商之法,办妥此等问题,期得永远和平。故各官奉朕之命,将各款送交俄国,又约六月内与俄时相会议。乃俄于所开各款,并不见允,且屡屡延期,以使此事莫结。一面借口于和平,一面增备海陆各军,以图遂其所欲。朕知俄国并无和平之意,披将我政府所开各议推诿,高丽甚为危险,我国权利亦有所损。盖至是而和平协商一事,终不能成,故今放胆以兵力从事。朕甚望我国民之忠勇,不日即得永远之和平,以大光我邦家也。 太后听了,正欲问话,忽报庆亲王有要事面奏,恳请召见。 太后唬了一跳,立刻召见,问他有什么事。庆王奏道:“奴才接到密电一道,是胡维德拍来的。他说俄国已遭遇与日本接仗的危机,俄政府很是忧闷。此时中国如果严催他撤兵,俄国必与中国订结极容易的协商,能够实行撤兵,罢掉干戈,和平克复满洲,也说不定。” 太后道:“你瞧办得到办不到?” 庆王道:“奴才毫无把握,恳求训示!” 太后道:“交涉起来,俄国未必是听。再者现在开仗当口,咱们再不要扰进去。” 庆王道:“奴才还要恳求圣训。俄日两国开仗,咱们果然没力量管他,但是东三省是中国疆土,兴京盛京,祖宗陵寝所在。两国兵马,在那里放炮开仗,咱们竟然一声儿没言语,听他们扰去不成?” 太后道:“祖宗陵寝,那是最要紧不过的,万万不能稍有震惊。” 庆王道:“奴才也是这么想。只是兵争当口,又未便派兵去守陵,可怎么样?” 太后道:“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主见,还是探问探问各省疆吏罢!” 庆王遵旨,随命领袖章京拟了稿,用密码拍发出去。不到两日,河南、江苏两巡抚回电到来,力请严守中立。庆王照实复奏,太后道:“陵寝能够不要紧么?” 庆王道:“奴才想来,俄日两国,与我朝素敦睦谊,谅不致惊及陵寝。” 太后道:“既然如此,你就下去拟稿罢。” 一时拟上,太后瞧过,随即颁发出去。其辞道:日俄两国,失和用兵。朝廷轸念彼此均系友邦,应按局外中立之例办理。着各省将军督抚,通饬所属文武,并晓谕军民人等,一体钦遵,以笃邦交而维大局,勿得疏误,将此通谕知之。钦此。 又命律法官拟定官训四条,南北洋大臣拟定条款十三条,颁发各剩其辞如下:律法官所拟之官训:一、现在日俄两国争战之际,凡战国之战舰,均禁止泊用中国水道辖境各口,或停泊为争战起见,或为布置一切战务,并禁止。如甲战国之战、商各舰出口后,其泊在中国水辖境内或泊舰之处,乙战国之战舰不准追踪前去,必须候过至少二十四点钟后,方准开行。 二、一经晓谕之后,如有战舰进中国水道辖境口岸或停舰之所,此项战舰,应令自进口之时起,于二十四点钟之内离开出洋。除非遇风潮,或因缺食物,或因修理。凡遇此等事情,如逾二十四点钟之限,该口之官长,应饬令迅速开去。除仅敷即时需用食物外,不准多带食物等件。接济此种舰只,如因修理而来,一经修毕,不准在中国辖境水面逗留逾二十四点钟之限。 三、凡战国之战舰,不准在中国各口岸及水道辖境内,多备食物接济。只准向华民购办,以敷及时需用之食物等件,为舰上水手人等之急需。如购煤斤,只准接济仅敷回本国至近之口岸,不准多备。 四、两战国之战舰,不准以捕获之战利敌舰或商舰,进中国水境。 南北洋所发之告示: 一由北京至山海关,各国留驻兵队,以保海道通畅,系按光绪二十七年七月二十五日,即西历一千九百零一年九月初七日各国和约办理。现仍应遵守此约原有宗旨,不得干涉此次变局之事。 一凡寄居本国局外境内之他国人,如有私行接济两战国禁货,有碍本国局外之责者,应有地方官设法禁止。或知照该管领事等官,分别究办。中国官民,应一律禁止有碍局外事情,如后开各项:—本国人民,不得干预战事,暨往充兵役。 —民间舰只,不得往投战国,或应招前往办理缉捕转运各职司。—不得将舰只租卖于战国,或代为安装军火,或代为布置。 —不得代战国购办禁货,或在境内制造禁货,运销战国之外海军。所有禁货,如后列各项:一、炮弹、铅丸、火药及各项军械;二、硝黄及制造火药各种材料;三、可充战用之舰只及其材料;四、关涉讼事之公文。 —不得代战国载运将弁兵卒。 —不得以款项借给战国。 —舰只非避风患,不得擅入战国所封之口岸。 —舰只驶入战疆,不得抗拒战国兵舰之搜查。 —不得为战国探报军情。 —除战国各种舰只,在中国口岸购办行舰必需之物,应遵守另列各专条外,不得售粮食煤炭于战国。 —所有未尽事宜,随时查看情形,参酌公法,候饬遵行。 欲知宣布中立之后,外交上有何影响,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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