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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业录
居业録 明 胡居仁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一
居业録
儒家类
提要
臣等谨案居业録八卷明胡居仁撰居仁字叔心号敬斋余干人是书皆其讲学语録居仁与陈献章皆出吴与弼之门而宗旨截然互异献章之学上继金溪下启姚江居仁则恪守朱子不踰尺寸故以敬名其斋而是书之中辨献章之近禅不啻再三盖其人品端谨学问笃实与河津薛瑄相类而是书亦与瑄读书録并为学者所推黄宗羲明儒学案乃谓其以有主言静中之涵养与献章之静中养出端倪同门冥契特牵引附合之言非笃论也正徳中有张吉者尝删其书为要语又有吴廷举者又删其书为粹言此本为弘治甲子余佑所编犹为原帙佑字子积鄱阳人弘治己未进士官至吏部右侍郎年十九时受业于居仁居仁以女妻之而卷首序文自称门人盖用黄干编朱子集之例干又用李汉编韩愈集之例也然考皇甫湜作愈墓志称愈女初适于汉后乃离婚嫁樊氏汉称门人而不称壻盖縁于此干及佑沿袭其称殊为不考阎若璩潜邱札记乃以为重道统而轻私亲则又曲为之词矣
乾隆四十二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校官臣陆费墀
居业録原序
圣贤之学明诸心体诸身措之家国天下言语文字非其得已者也夫道固无乎不寓而吾心为之统会行心之迹也言心之声也孰谓知人者惟于其行不于其言感人者亦惟于其行不于其言乎六经四书暨夫程朱之论万世所共仰頼不可磨灭道存焉耳敬斋胡先生讳居仁字叔心饶郡余干人也弱冠时奋志圣贤之学往游康斋吴先生之门退而藏修于家书无不读理无不穷存诸心者不以一时而或息反诸身者不以一事而或遗久之则知益精而守益固飬益裕而得益深矣居业録者先生道明徳立理有契于中而无可告语事有感于外而无可施行故笔之于册而命以是名盖取易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之义也其间论圣贤徳业经传旨趣学问功夫政教基本性命渊微不一而足此外则于异端佛老之学尤加深辩详辟惟恐其或陷溺人心变乱士习盖亦有为而发故其词繁而不杀焉佑尝因是录窃观先生之学纎微昭晢有不可掩之明分寸积累有不可泯之实强毅坚忍有不可易之操宏达周悉有不可穷之用逺追千古举天下不足以回其心高出一世举万物不足以挠其志读者深思而有得焉则其学之醇道之美逈然无俦跻之濓洛闗闽之列可也言果不足以知人抑果不足以感人乎虽然先生之道本欲施之天下国家而与斯人相忘于无言之境柰何卒与时违未获小试乃不得已而有是録其志可悲也己其道可慨也己方且怡然自得若将终身不肯小贬以徇时焉呜呼所谓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先生真庶几矣成化癸夘佑初谒函丈请教方恨亲炙之晩而犹冀夫可卒业也踰年先生寿甫五十遽捐馆舍岂惟佑之不幸尤斯文斯世之不幸也抱持遗书于今廿载昏愚之质殊无进益然而每一读焉懔若先生之临其上不敢不思奋励而图无负于将来也若夫道徳宏深言论纯粹肤陋之见未易窥测必有知徳知言君子尚论先生于天下后世也耶弘治甲子秋门人余佑谨序
居业録卷一
(明)胡居仁撰
○心性第一
今人言心学者便要说静时无心居仁问之设若无心亦须有理彼又应曰静无而动有彼信以为静时眞无心与理矣夫天命之性与生俱生不可须臾离故静而未有事接之时则此心未动此理未发然此时此心寂然在内此理全具于中故戒谨恐惧以存养之若眞无心与理又戒惧做甚又存养个甚必有物在内故须主敬须存养故程子以为静中有物静中虽无所知觉亦有知觉在又有因程子说静中有物遂要察见本体看未发以前气象此又非也静中只有个操存涵养曷尝有看见察见或问周子言静无而动有何也曰周子言无以未形而言非眞无也乃无中含有也故朱子解之曰静非无也以未形而谓之无
今人言心便要求察而见其心之体则内里自相扰乱反无主矣然则古人言提撕唤醒非与曰才提撕唤醒则心惕然而在非察见之谓也
人心万理咸备无所不有只要修省得到
理无形而具于心心具是理而无迹故可谓之虚不可谓之无不可谓之空空则无矣心不虚不能涵具众理所以心体本虚也
心与理本一心虽虚理则实心中无他物只有此理全具在内
所以为是心者理也所以具是理者心也故理是处心即安心存此理即在非但在己如此在人亦然所行合理人亦感化归服非但在人如此在物亦然茍所行合理庶物亦各得其所先儒言人之为学心与理而已三代之治顺理者也心与理本不相离逐物欲则离矣异端则离矣圣人则心与理一也贤者合于一也
心体本全元无亏欠或为昏气隔塞或为旧习斵丧所以要涵飬者只要养完此本体则天徳自全
身行一日不过百里所厯不过十二时心则顷刻千万里顷刻千万岁盖身则梏于形气心则通乎神也
心理不相离心存则理自在心放则理亦失理明则心必明心明则理亦着存心穷理交致其功方是
心虽主乎一身体之虚灵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事用之微妙实不外乎一人之心知此则内外体用一而二二而一也
离内外判心迹此二本也葢心具众理众理悉具于心心与理一也故天下事物之理虽在外统之在吾一心应事接物之迹虽在外实吾心之所发见故圣人以一心之理应天下之事内外一致心迹无二异端虚无空寂此理先絶于内以何者而应天下之事哉由其专事乎内而遗其外不考诸迹而专求诸心厌弃事物之理专欲本心之虚灵是分内外心迹为二本矣愚尝思之内外心迹终二他不得空则内外俱空实则内外俱实有则内外皆有无则内外皆无是则心迹皆是非则心迹皆非正则心迹皆正邪则心迹皆邪固未尝二也
吾儒则心与理为一故心存则理明心放则理昏释氏则心与理二故心虽存亦无理儒者用戒谨恐惧而心存是敬以直内万理俱在而遇事尤加敬慎故心与理不离释氏则屏絶思虑事理使不挠吾心以为存惟无事时如此做得事来一挠便乱了是他心存时已与理离而为二因心与理二故一动便乱或谓释氏有体无用予以为正是他无体故无用
理与气不相离心与理不二心存则气清气清则理益明理明气清则心益泰然矣故心与气须养理须穷不可偏废或曰修养家之飬气同否曰修养家所飬乃一身之私气私则邪矣恶人气亦盛何也恶人乃恶浊麄暴之气血气之私也若清纯刚直乃正气也尝验之存心密则麄暴昏浊之气自消理直则刚大之气自生心也理也气也二而一也正则俱正邪则俱邪
为物欲所胜者皆是心不能做主也处事不得其宜者亦是心失其职也此涵养省察之功当尽也
心具众理所患者纷乱放逸惰慢故须主敬主一无适所以整其纷乱放逸整齐严肃所以救其惰慢此存心之要法也
涵养本原与穷索义理实交相渉葢人心只有许多义理更无别物涵养既至则天理自明穷理既精本心愈安也
心精明是敬之效才主一则精明二三则昏乱矣
心在重处发熟处难忘若利禄重则心在利禄上发功业重则心在功业上发那边熟心只从放那边是恋着旧习也若非勇猛奋发择善固执改革旧习虽欲勉强操持心未易収尝谓学专为己心自少至外驰更加主敬其有不存者乎
心有主虽在闹中亦静故程子以为金革百万与饮水曲肱一也然必知之深养之厚心方不动
心有存主即能宰制万物孟子求放心是本原工夫释氏置心于无用之地曷尝有主
满腔子是恻隠之心则满身都是心也如刺着便痛非心而何然知痛是人心恻隠是道心
无事时不敎心空有事时不敎心乱
心无主宰静也不是工夫动也不是工夫静而无主不是空了天性便是昏了天性此大本所以不立也动而无主若不猖狂妄动便是逐物徇私此达道所以不行也己立后自能了当得万事是有主也
放心是逐物于外惕然警惧则即此而在矣是知戒谨恐惧乃存心之要也
用心不可太过过则生疾心为神明之舍过苦则神枯惟主一无适优游涵泳自然义理畅明
容庄则心正
未有外貎不庄心能一者
人庄敬体即立大本即在不然则昏乱无本
敬是庄严畏谨之意程子说主一是直截在心地上做工夫
言者心之声事者心之迹心正时言必不差事亦顺理
人心公便与天地同体才私便与天地万物暌隔释氏以自私之心强包括天地万物故背逆天地絶灭人物
吾儒是随事尽理以存其心所谓敬者只是专一谨慎无事时心专一在此不敢怠惰有事时心亦专一在此事上不敢怠惰所以无事时心湛然在内有事时即是这个心去应察处置所以动静表里本末共此心只是个专一畏敬佛氏只是硬把捉系缚这个心方其无事时把捉系缚得住有事时便乱了
观鼻端是取至近一物以覊系其心使动不得呜呼心至灵至贵为万事主宰而受制系于一物可哀也
朱子曰孟子说存其心虽是紧切却添事不如孔子只说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立定规矩与学者守使之心自存
今之学道者多入异教是他做存心工夫上差了程朱辟异端甚详今被他反引其言入异敎去因此风已盛鼓惑后学陷溺人心世道必愈衰岂天意如此柰何柰何
释氏要无心终无不得故在空中见出一个假物事以为识心见性以为不生不灭其实未尝识心未尝见性也
天理有善而无恶恶是过与不及上生出来人性有善而无恶恶是气禀物欲上生出来
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性如水之源感动是水之流也如源本清流出来便有清浊清者是不为沙尘所溷浊者为所溷也用力之道当浚其源澄其流
理无不善所以发而为阴阳五行以生人物者气也其交感错综益参差不齐而清浊偏正于是焉分而贤愚善恶出矣虽有贤愚善恶之分然本然之善未尝不存乎其中但贤者因其气之清而能明其理有其善愚者因其气之浊以蔽其理而失其善流于恶矣故孟子言性善是就所生所禀之理而言孔子言性相近指气禀而言韩退之言性有三品是专就气禀而言程子言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是兼理与气禀而言如清者为水而浊者亦为水盖水之源本清流出去便有清有浊理之源本善禀于人便有善有恶故论性至周程张朱始备若荀子言性恶掦子性善恶混失之逺矣
荀子只性恶一句诸事壊了是源头已错末流无一是处故其以礼义敎化为圣人所造作伪为以矫人之性而化人之恶殊不知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此皆吾性中所具之礼圣人因而品节制作之礼义敎化既成又足以正其情飬其性节其欲成其徳此足见礼乐敎化自吾性中出圣人因而成之则性善无疑矣孟子言性善在本源上见得是故百事皆是荀子在本源上见错故百事皆错
荀子不知性之为理只在情欲上看故曰性恶遂以礼义敎化刑政皆圣人伪为其罪大矣葢礼义敎化政刑皆天理之当然人性之固有圣人因而裁制之惟伊川程子言性即理也眞实精切发明孟子性善最尽朱子又曰性者人心所禀之天理则又曲而详矣
朱子曰未感物时若无主宰则亦不能安其静只此便自昏了天性不待外物之引然后差也李延平曰人固有无所喜怒哀乐之时然谓之未发则不可言无主也
定性无内外无将迎明道不惟所见端的又工夫完纯非去圣不逺不能如此尝验之无内外工夫犹可能无将迎非心性已定无一毫牵引之私不能也
虽昏乱之世公论犹存此见人性之善处此见秉彛之不可冺处
善乃人性之固有人之所当为故张南轩曰为己者无所为而然者也董子曰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此南轩董子心术之正也不然是以私意为学固已与道离矣
韩子以博爱为仁虽不是犹胜以觉言仁者故朱子训心之徳爱之理又曰仁者本心之全徳中庸曰仁者人也朱子曰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恻隠慈爱之意孟子曰仁人心也程子曰心如糓种仁则其生之性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朱子曰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故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合此数说而体验之仁可得矣
仁则天理浑然万物皆有生意
人心若仁则万物皆在吾生育之中
本心之生理便是仁不仁戕其心生理也
涵飬得本心熟到清明和畅处仁可得矣
心如糓种仁则其生之性古今说仁字惟此最亲切
医书以手足风顽为不仁程子善之葢人而不仁私意蔽隔天理不能贯通天地万物漠然与己无干如风顽之人手足疾痛不相管摄也
程子说鸡雏可以观仁切脉可以观仁是无时无处不体验鸡雏是生意醇粹处切脉是生理贯通处程子用心熟方见
天地人物分虽不同同此一理形虽不同同此一气故圣人所以眞实恳恻以仁民爱物乃其心之自然非强而为之也其所以民安物阜而上下与天地同流者亦其效之自然非有一毫增益于性分之外也民之所以仰瞻感化者亦其心之自然而不容遏非有强也所以然者理一气一故也
欲生于气是气为主而灭乎理须使理为主而气顺焉
人之知识才能本于性然亦不能不蔽于气故性与气皆当养之以复初
不可自恕葢恕者求仁之方施于人之事也若施于己则自治不严偷惰茍简进修必倦改过必不勇矣
为善最乐即是心广体胖也
居业録卷一
居业録卷二
(明)胡居仁撰
○学问第二
圣学以敬为本者敬可以去昏惰正邪僻除杂乱立大本
圣贤工夫虽多莫切要如敬字敬有自畏愼底意思敬有肃然自整顿底意思敬有卓然精明底意思敬有湛然纯一底意思故圣学就此做根本凡事都靠着此做去存养省察皆由此
古今圣贤说敬字曰钦曰寅曰恭曰畏曰翼曰戒惧曰战兢曰斋庄字虽不同其实一也洪范貎曰恭是外面之敬也至曰恭作肃则心亦敬也内外一致也临深渊履薄氷形容戒惧之意最切孔子言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又画出一个敬底様子出来与人做程子言整齐严肃是入敬处朱子曰畏字是敬之正意程子主一无适是就存主处说谢氏惺惺法是就敬之精明处说尹氏收敛身心不容毫髪事又以人到神祠致敬为喻即是孔子见大宾承大祭之意形容得最亲切朱子敬斋箴说得全备毫厘有差便流于禅定故朱子有三纲沦九法斁之戒
程朱开圣学门庭只主敬穷理便敎学者有入处
程子曰操约者敬而已又曰约敬是也葢人若敬时许多放荡底心都收了许多杂扰底心都一了万事万物之理都在吾身上非约而何
程子曰若不能涵养只是说话言人不能操守涵养则所讲究之理无以有诸己适为口语而已葢能主敬涵养则天理本原在内聪明自生义理日明所穷之理得于己而不失故朱子以为未知者敬以知之己知者敬以守之此涵养之敬所以成始成终也
敬为存养之道贯彻始终所谓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是未知之前先须存养此心方能致知又谓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则致知之后又要存养方能不失葢致知之功有时存养之功不息
敬便是操非敬之外别有个操存工夫格物便是致知非格物之外别有个致知工夫
主敬只是要得此心专一专则内直中自有主有主则事物之来便能照察断制
主敬是有意以心言也行其所无事以理言也心有所存主故有意循其理之所当然故无事此有中未尝有无中未尝无心与理一也
眞能主敬自无杂虑欲屏思虑者皆是敬不至也
主一工夫可渐至纯一不已
主一主是专主之主一是一于此而不他适纯一不杂之一初学难得如此故程子只教整齐严肃则心便一戒愼恐惧是闲邪工夫才戒愼恐惧心便一常戒愼恐惧则心常一常整齐严肃则心常一此等工夫交来交去只一般只是要此心常在这里敬如何便存得天理葢心中只是理别无物放其心理便失敬则心存理便在主敬不是便有一敬将心去主他只心自敬耳主敬是专要如此而不问也居敬持敬亦是如此圣人也是专一于敬无个不敬圣人曰钦明曰温恭曰圣敬曰敬止是他自然不离于敬不说主敬与持敬若主敬熟后以至不待着意便是圣人故程子曰主一则有意在然则温恭是不用戒愼恐惧整齐严肃否看来圣人是自然戒愼恐惧自然整齐严肃如曰夔夔斋栗曰斋戒以神明其徳是也
人虽持敬亦要理义来浸灌方得此心悦怿不然只是硬持守也
正容体整威仪便是立敬之规模主一无适是心地上事内外交正持养之要道也
敬者德之聚也敬则众善毕集不敬则怠惰放僻遂至于德败也
恭敬则非特心存又且明滢葢心是神明之舍存则自明
只致其恭敬则心肃然自存非是捉住一个心来存放这里读书论事皆推究到底即是穷理非是悬空寻得一个理来看
庄敬是保飬身心底工夫
一整齐严肃心便在是自能整理才寛慢则心便悠荡无归着是自不能整理也
端庄整肃严威俨恪是敬之入头处提撕唤醒是敬之接续处主一无适湛然纯一是敬之无间断处惺惺不昩精明不乱敬之效验处
收放心只是一个敬不主敬而欲收放心东追西捉愈见费力纵使捉得住亦是个死物事其虚灵不昩所以具众理应万物者俱不能矣惟整齐严肃主一无适则随动随静自然收敛不放心既不放则内有主自然神明不测体用不亏此释老之学空寂无用儒者之学所以通达万变也
觉得心放亦是好事便提撕收敛再不令走便是主敬存心工夫若心不知下落茫茫荡荡是何工夫
今人说静时不可操才操便是动学之不讲乃至于此甚可惧也静时不操待何时去操其意以为不要惹动此心待他自存若操便要着意着意便不得静是欲以空寂杳冥为静不知所谓静者只是以思虑未萌事物未至而言其中操持之意常在也若不操持待其自存决无此理程子曰人心自由便放去又以思虑纷扰为不静遂遏絶思虑以为静殊不知君子九思亦是存养法但要专一以专一时自无杂虑有事时专一无事时亦专一此敬之所以贯乎动静为操存之要法也
或者疑朱子言敬者一心之主宰为非以为心能主敬岂敬能主心曰固是心去主敬敬却能做心之主也心若不敬即放能敬即存非心之主而何问释氏黙坐澄心亦是敬也何以心反无主曰似是而非他只黙坐澄心是死法敬则该贯动静是活法如居处恭执事敬以至动容周旋皆敬之事能如此则中自有主又不合他死杀要澄取此心亦是助长以其黙坐澄心之久虽似见得有个光明意思亦非真心所以无主也
敬该动静静坐端严敬也随事检点致谨亦敬也敬兼内外容貎庄正敬也心地湛然纯一敬也
静中万理具备是涵得有动之理故谓之体动时事得其理是着乎静之理故谓之用体用只是一物以其在静在动未发已发而言也
未发之前要操得密已发之后要察得精
程子曰未应不是前已应不是后葢未应之时此理全具于寂然不动之中当此之时敬以操存之而未发之中天下之大本立焉已应之时此理发见于感而遂通之际当此之时敬以省察之则发而中节之和而天下之达道行焉未应体也静也已应动也用也体即用所存用即体所发非有两事固无先后可言亦动静无端阴阳无始之意
持敬而无间断则诚矣故程子曰未能诚者由敬以入诚
诚敬虽是二事其实一体非敬无以入诚非诚则敬有间断敬是持守之法实有是敬而无间即诚也
程子曰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诚哉是言也若不诚敬道理便把捉不住
四书六经皆是吾身上有底道理但圣贤先我而觉耳我未觉所以要读若不反躬则皆成糟粕
因圣贤之书以修身修身则圣贤之言愈有着落
今更有圣贤出其说不过于大学论孟中庸此后书莫过于小学近思録学者能于此处真知实践他书不读无憾也
在小学近思録四书上做得工夫真异端功利俱害不得近思録一书小学大学工夫尽有
入头处最怕差将后无救处入头处亦怕偏将来偏到底要从小学近思録大学论语入则路头正矣
今人才气高者便入异端去自小学之教不行学者无基本大学之教不行无进步处皆以虚静存心悬空求道故有此病古人存心之法具于小学入道之门由于大学
学者当以小学四书近思録熟读体验有所得然后方可博观古今
经是史之尺度断例史是经之应验事为经纯史杂故经不明不可看史
今人有厌读朱子传注以为太烦者又有博览朱子诸书以资解说者二者皆非也惮其烦厌其卑此好简易高大必流于异学空虚昔陆子静恶伊川之言盖其天资过于高大有凌空驾虚之病与程子收敛谨密实地工夫异矣况朱子博学精详细密纎悉尤非趋简径乐闲旷者所便也
读书须着实理会做入书内里去皮肤上绰过不济事穿破一两处逐旋透入去做得五七处透彻后处处透得去葢义理根源自相贯通圣贤工夫如合符节此处透得过别处也透得过书虽多无异道
也读书贵精熟不贵贪多
读书虽多若不精熟不若少而精熟书虽精熟又要实体于身方能有得尝谓读得十章熟不如做得一章来做得一章来那几章亦将凑得来
体验二字学者最亲切读书皆须体验放自己身上来不然则书自书我自我矣济甚事
观书须有感发奋勇之意方有进观书有悦怿之意所入必深
看书须沈潜反复待其义理融液周匝方可放下
读书极难葢难得圣贤之意或有读周茂叔令二程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遂去他身上寻个乐未免猖狂自恣自己不曾做颜子工夫遂欲乐颜子之乐不亦误乎
趋向不正与圣贤之言自相背驰如何读得圣贤书
趋向正底人方好读书
圣贤之文顺理以成章自然本末兼尽脉络贯通后世专意为文而义理反不足是欲巧而反不巧也
程子以诗文害道非是诗文害道是作诗文者志局于此所以为道之害若道义发于诗文又何害不合他专心致力于此期于工巧便与圣贤为己之心不同于圣贤为学工夫必荒杜子美韩退之当初若能做圣贤工夫不学诗文其造必不止此
今人只将圣贤之书资口语作文章与自己身心全无干涉
天地间道理无一时息人心不可一时不存
人之所以为人者理也茍不存得此理只营营于利以养血肉之躯岂不愚哉
天地万物之理即吾心所具者若到无私意处便贯通若贯通便流行无间此则仁也存飬工夫只在吾身上穷理则不分内外皆当格物
穷理格物先从性情上穷究则见得仁义礼智浑然全具于吾心恻隠羞恶辞让是非随感而发就从此力加操存省察推广扩充此便是源头工夫根本学问又于日用事物人伦天地山川禽兽草木莫不究极其所以然明而礼乐幽而鬼神日月之更迭寒暑之徃来岁月之交运古今风气盛衰国家治乱兴亡民之安危兵之胜败无不穷究方为穷理致知之学
穷理非一端所得非一处或在读书上得之或在讲论上得之或在思虑上得之或在行事上得之读书得之虽多讲论得之尤速思虑得之最深行事得之最实
穷理只是理会到底
天下之理洞彻无疑然后行之沛然
穷理须事事穷究穷来穷去又只是一个理读书须要章章精熟精熟后亦只是一个理此所为万物各具一理万物同出一原也
穷理须得心专一方有细密工夫方见得透彻若不专一则粗疎草畧纵敏者亦畧见彷佛而已
学博而不精则流于驳杂
理虽平时穷然必经歴试验方熟
道理只要熟熟则纯纯则诚诚则心与理一所发必不差所发不差则万物顺治主一之久至无间断则熟矣
道理不用安排只要审察得是
察理精后力行便不难
穷得此理于心又须存养省察工夫到方无罅漏
朱子曰学者往往多归异教者葢谓自家这里工夫欠缺奈何这心不下又无好药方治得遂入彼去
穷得此理须敬以存之方不失或曰未穷理时如何曰未穷理时固当主敬以立其本
一本者无一物不是这个理若有私吝蔽固便隔断了成二本去故程子言放开意思打了习心方能与万物一体方能合内外之道天人又何问哉
若穷理到融会贯通之后虽无思可也未至此当精思熟虑以穷其理故上蔡何思何虑程子以为太早今人未至此欲屛去思虑使心不乱则必流于禅学空虚反引何思何虑而欲强合之误矣
学到贯通处纵横上下都是这道理只是初间要穷格积累工夫
见得道理明白利禄便不敢茍取养得此心纯熟利禄自不肯苟取
此理吾固有之物弃而不求富贵身外之物求之不已是不知内外轻重之等也或曰富贵得之可以荣身道义亦可以荣身乎曰此何言也立身之道曰仁与义则人之所以为人者仁义也茍无仁义则人道絶矣那些富贵更作何用仁义既灭败亡亦至昔成汤不殖货利而富有四海桀纣聚鹿台之财终至亡国荣辱可见矣或曰此以国言若人家乏财则衣食不足何暇治礼义曰古人以礼义立身以财养身但当以义制利不以利害义故程子以只营衣食无害惟利禄之诱最害心然衣食亦要合义不可茍
人到义理贯通处处事自有要
学者须要竖得这身子起
本心不纯者发用必偏此内外一致处
敬斋箴兼内外动静而言所以不偏
学者持敬只就衣冠容貎视听言动上做便是实学
若非敬如何扶得心身道理起
敬则心专一专一则精明故聪明生敬则内直内直则无私故无己可克
敬则无己可克是预先做了闲邪工夫
勇猛奋发之后须寻个着实工夫做方能循序渐进日就月将以至成德若无日用常久工夫纵有英气只成狂妄
人坐不端庄则昏惰之气必生心固以不存而理亦昏矣人之昏困是气也持其志则昏自去
人之心皆天理所为舍了理如何做得人如何处得事
今人不去学自守预先要学随时所以茍且不立
人若日用间持守此志省察此理学便长进
志不可一日坠心不可一时放
立得志定操得心定不至移易则学自进
志不可放倒身不可放弱程子曰懈意一生便是自暴自弃朱子曰才悠悠便是志不立
立志已定用功不差潜心积虑之久义理自当融会
志于道德者功名不足累其心舍道德外亦无功名
人苦无才此只是不穷理理明才自长然又须养气以充之存心以察之
看有才气底人老年多不及少年是他无学问持飬工夫
有徳者易为才有才者易为徳此才徳相资处
以才取人最难小人多有才也
人贵乎有力量然当精求圣贤用力之方与理之至当方不负此力量若理有所蔽以此力量坚执不回则为害尤甚
人有英气方肯进取勇猛奋发之后须寻得个常久工夫来做不使间断方能实有所进不然一时意气靠他不得
见善不能勇为见恶不能勇去虽终身从事于学无以有诸己
气质之偏皆可克治要克治气质之偏须涵养得大本完固则原气壮病易除
人之大病有三一曰粗恶二曰轻浮三曰昏弱
人之气贵乎刚却怕粗气刚则才大气粗则才疎才大而疎成少败多故君子养其气以至刚大完密则才徳全矣
人存养久则气质自变
涵养之道须深潜笃实方能制其飞扬之心消其麄厉之气主一工夫易施心易纯也
心粗最害事心粗者敬未至也
心沈潜则造理必深
浮躁最害轻儇亦然昏惰亦然
人收敛警醒则气便清心自明才惰慢便昏愦也
人多昏困只整齐严肃四字整得起
学者之所患最是惰与轻惰则自治废轻则物欲恣只一敬字可以治之
人心要深沈静密方能体察道理故程子以性静者可以为学若躁动浅露则失之矣
古人云宴安如酖毒甚可惧也惟庄整严肃战兢惕厉可以胜之
虽整齐严肃亦要个沈潜细密意思不可把捉太过
把捉二字是半上半下事最难做不若索性从整齐严肃做上去更易为力如人起屋竖得柱头端正则易撑持若竖不起柱头斜撑持最难
硬把捉便是恭而不安只常切提撕检束不令放弛乃操存之道所谓必有事焉者也
须收敛凝定则精神聚志向专察理必密
今人屏絶思虑以求静圣贤无此法圣贤只戒谨恐惧自无许多邪思妄念不求静未尝不静也
思其所当思言其所当言行其所当行乃立诚也
不和不乐鄙诈之心入之矣不庄不敬慢易之心入之矣此礼乐所以不可斯须去身也
人一纵于欲徳即败虽改之又当闗防谨密不使萌于再
有一分利欲便蔽一分天理利欲长一分大本便亏一分
一息不存则天理即便间断
才昏惰义理自丧
才觉私意起便克去此是大勇
整顿得心起则学自进守得心定则徳愈固
存养工夫不至则省察工夫甚难省察工夫不至则存养工夫甚难葢动静体用本非两事当随处致力
存养即所以立本穷理即所以达道存养后方能穷理穷理后又须存养不先存养则心体昏放大本不立何能穷理穷理后若不存养则理无归着随得而随失矣何能为我有
知贵精行贵果学贵博不贵杂守欲约不欲陋
知既真行必正亦有因行之差而知亦随而差者
行在知之后故子路之强勇司马君实之笃行皆有差使致知工夫至则二贤何可及也
闻见之知虽小天徳良知虽大然闻见之知亦从良知上来非有良知安能闻见而知但闻见之知则有真伪宜详察而明辨也得其真则合内外之道矣
良知出于天致知在乎人飬知在于寡欲保其知而勿丧在于诚敬
保养于未发省察于几微力行终之
不矜细行终累大徳
闻人之谤当自修闻人之誉当自惧
难不贵茍免功不贵幸成
悔悟于后不若省察于前
不可以私意喜一人不可以私意怒一人
处事应物不可徇己偏好须省察当为与不当为当理与不当理
万事有根本总领根本总领不正其余俱不可正
事物皆是理不顺理处不得事上面生些计较便不好
凡有一事必有一理以理处事自然顺治后世以智计处事故不免烦劳或智不足遂致败乱
事事有一定道理须要见得明飬得熟应酬之际方无滞碍
凡有一事必有一理事来当顺理以应之然事未至已先有理故又先要立其体
圣贤处事每断之以义不顾利害智谋之士专计利害不顾义理然义理者人心之同然圣贤制事以义故人心自然归仰智谋之士多失人心以致祸害
处事不用智计只循天理便是儒者气象
处事不容一毫私意有一毫私意便非王道
有公天下之心方做得公天下之事
公生明私生昏私则有蔽有蔽便昏公则无蔽无蔽便明何以能公克己则公矣
顺理处事自治人心自服
智计处事人不心服私则殊也
被杂事昏扰者心役于物也茍能立己事虽多当整整不乱
事事推寻义理以处之非惟事治学益进徳益修
程子曰见可喜可怒之事自家着一分陪奉他此亦劳矣圣人心如止水
看天下事只要不失其本心心为主事为客以主待客则我不劳而事治盖处之各得其所也程子曰己立后自能了得天下万事
天下之事不是自己理明身修决做不得
日用间事当做而不做不当做而做皆是不能省察只徇己之偏也
日用处事先要去了计较利害底心顺理以处之则天理明人伦正
天下纵有难处之事若顺理处之不计较利害则本心亦自泰然若不以义理为主则遇难处之事越难处矣
事虽要审处然亦不可揣度过了事虽要听从人说亦不可为人所惑乱择须精行须果
人不能处事只是不能穷理理明天下无难处之事矣化民全要修身
事事理会过至于融会贯通以造于约则天下古今之理在我有何不快乐
学只是尽其当然之分不可要求异于人亦不可要求合于人
人须要志气刚大不甘作下等人方能奋发有为然必寻师友讲究实做工夫自当有进进而不已不使间断方能有成
与人处当执谦然不可媚悦才媚悦则与天地正大之情不似谄谀二字修己治人之大病谀人者固是小人好人谀自修则不闻过治人则恶政日积
学无他只要存得天理去得人欲天理是人物所以生底道理有生之初所禀得底道理人欲是有生之后因气禀之偏情欲之感事物之交利害相形而生故天理是本然之善天所付底人欲是失其理动于物纵于情乃人为之伪非人之固有也然闲邪存诚所以保飬天理闗防人欲本原上工夫克治省察所以辩明天理决去人欲发用上工夫故操存涵养克治省察之功愈精愈密无少间断则天理常存人欲尽去矣
学只争个为己与为人若为己则学以博而理益明若为人则学博而成杂理愈偏而知愈蔽故程子以记诵为玩物丧志也
日用问事事省察从天理上行纔觉有私意便克去此进学之要
人做工夫不可太过太过反成助长所以生病痛吕与叔是个肯做工夫底人然所谓求见未发之中执而勿失亦是过了虽横渠先生亦有做过了处如曰不舍其虚明善应之体是也程子工夫只是密无过处或曰过与密如何曰过则反疎
今人只是个好高大喜竒妙惮绳检故做出许多病痛圣人必可学而至只是人不晓做工夫
今人为学多在声价上做如此则学时已与道离了费尽一生工夫终不可得道甚可惜也才气高者有此病
善要自己出功名要自己出此便是鄙陋狭窄人不足与有为也
学者务名所学虽博与自己性分全无干渉济甚事
学者去得一个谋利计功之心则心下自然坦夷安泰
学者工夫宁下而勿高宁沈而勿浮贵博而不贵杂贵精而不贵玄寛不至慢紧不至迫怒不至暴爱不至溺
今人未曾做得下学工夫但欲贪求高妙如何不入异教去未曾识得圣贤作用便要建立功业如何不入权谋功利
人清高固好然清高太过则入于黄老人固难得广大者然广大太过则入于庄佛惟穷理之至一循乎理则不见其清高广大乃为正学
学不正虽熟何益非但无益为害最甚
不学圣贤则学无穷宿今之学多只是对塔说相轮
自知不真而以告人者即妄也告人而不尽心不忠也
清高太过则伤仁和顺太过则伤义是以中道为难当精择而审处
工夫不密则外邪乗隙而入
若得工夫精又无间断学须日夜长进
学知为己方好商量做工夫
学不为己纵读书多讲说详不过夸多鬬博习为口语学愈博道愈杂
学知为己亦不由你不战战兢兢
今人学不进者只归咎于天资是自弃也傅说曰学于古训乃有获念终始典于学厥徳修罔觉诗曰古训是式威仪是力皆是学之功看朱子晩年学甚进今人只是或作或辍枉过了日子及学不进则曰天资局定非自弃而何
昔在南康何太守言当今秀才难敎某对曰只有两个人敎不得他问是谁曰自弃自暴者
学才怠惰便入于自弃
人茍能心勿忘勿助长则无处不是道理无处不可进学
人若端庄静一则天理即存大本自立及其至也笃恭而天下平一不庄敬则百邪交侵不待形于外而天理根原丧于内矣
居业録卷二
居业録卷三
(明)胡居仁撰
○圣贤第三
孔子教人忠信笃敬程子教人整齐严肃若着实做得自然心安体舒道理明滢今人多是无头脑之学
圣人教人只教以忠信笃敬使学者便立得个根基本领学问可次第进
孔子教人便要使人有诸己
学为己方有着力处穷理则达力行则有诸己
学不为己虽有颜孟之聪明亦不济事
孔门之教只是求仁而尧舜事业尽在此
孔门学者以求仁为要真是好是教他在最切要处求非但自己一身好与天地万物血脉便相贯通
孔门以求仁为要程门亦然仁者心之徳求仁所以全其心之徳心徳既全在我则有自然之生意在天地万物则亦流通无间故人之于仁最为亲切入圣人气象于此最近如瓜仁桃仁杏仁此亦善形容仁字葢物之生意尽在于此某尝爱吃瓜仁桃仁吃着便有仁底意思求仁必先主敬者当体便要存得本心本心既存则生理自在
曾点虽见得道理分明然下学工夫有欠故无以有诸己若颜子便拳拳服膺邵康节见得道理分明又作弄得熟反成玩侮天理释氏未能真见但作弄自己精神
颜子最好处是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孟子最好处是善端之发便能扩充以至其极今人见好事不肯做故不济事若因善端之发不肯放过直做到底真个难及便是颜孟复生
论徳则颜子优于孟子论才只一般颜子之才密孟子之才大
孟子才髙在心性源头处理会曰存心养性曰求放心扩充四端之类其曰操曰存曰养曰求曰扩充孟子工夫便在此下手非有孟子天资便无可依据故孔子只教人忠信笃敬博文约礼便有依据持循而心性工夫亦无不尽矣河洛之教实祖孔子故主敬主一荘整严肃整衣冠齐容貎格物穷理益详益尽学者亦不患无依归下手处矣
孟子求放心集义养气内外本末交尽也
孔子以下才莫髙于明道才莫大于孟子
孟子之髙与后世之髙不同孟子英气浑化未尽故有此迹如泰山之髙根脚甚大后世之髙下无根基无实理空自髙大
自孔孟以后道莫大于程朱故其所著作经传实能发明圣学切于学者今有一等溺于空虚者好简捷而厌其烦务记诵者反恶其多务训诂者不过借以为口说惟实穷理力行者能识其精切详明也
自孟子后千四百年无人见得此道分明董子见其大意孔明天资有暗合处韩退之揣见彷佛至程朱方见得尽自朱子后无人理会得透彻真西山庻几
荘子邵子甚大若论反正之渐荘子就规矩凖绳便到邵子邵子规矩凖绳至可到孟子孟子完养纯熟可到孔子
孟子程子不曾枉做了工夫如孟子扩充四端程子主一无适真在心地上做
孟子朱子邵子天资俱极其大惜乎邵子稍偏而未尽下学工夫孟子朱子尽下学工夫所以能充实其大也
周濓溪于道理本原处见得分明精切故异端害不得邵康节于先天图见得天理进退消长循环极分明故异端惑不得然观其所为有些意思张横渠工夫切实方脱异端然观其所见亦有些意思
周子有主静之说学者遂专意静坐多流于禅葢静者体动者用静者主动者客故曰主静体立而用行也亦是整理其心不使纷乱躁妄然后能制天下之动但静之意重于动非偏于静也愚谓静坐中有个戒谨恐惧则本体已立自不流于空寂虽静何害
周子不由师传黙契道体是他天资髙然开示下学工夫使圣学门庭晓然可入二程全之
邵康节说老子得易之体孟子得易之用是体用分为二矣体用一源岂有得其体而无其用者哉岂有无其体而有其用者哉老子体用皆无孟子体用皆有老子清净无为是易之体已无矣絶灭理义是无其用也孟子存其心养其性立其体也集义养气扩充四端达其用也
康节本心清明造化之阖辟往来消长阅之熟而契之深故其所言无非此理卷舒作用无非此事然亦有侮玩不恭之意
张横渠言太虚不能不聚而为万物则可言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则不可聚则生散则尽物理之自然岂又散去为太虚者太虚亦不待万物散而为也
横渠十五年做恭而安不成是横渠持身谨严少寛裕温柔之气亦可见其工夫亲切但未至自然终是些病痛
韩退之极聪明志大才髙故程子言自孟子后能将许大见识寻求才见此人如原道等篇亦窥见圣人之用论性亦过于荀扬惜乎未得圣贤用功之要故用力虽勤多在文字言语之间自任虽重于义理本原终未有得其以博爱为仁行而宜为义虽能窥见仁义之用于仁义之本体有所未覩也昔孔子言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则人之道乃仁义之所为以见人之身全体是仁义命之于天全之于我而博爱与行而宜不足以尽之也子思曰仁者人也义者宜也以见仁即人身之理义即其理之宜也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以见人心全体是仁义乃当行之理程子言心如榖种仁则其生之性则益亲切矣朱子曰仁者本心之全徳是举仁而义在其中即程子所谓专言之仁也又曰仁者心之徳爱之理义者心之制事之宜是兼体用而言也葢孔子子思孟子程子之言极亲极切朱子之言尤详尤备惜退之未覩乎此
韩退之说诗书勤乃有不勤腹空虚则是以记诵为主其说道理是其聪明揣度出来王介甫言读书万倍利是以功利为主其说道理亦是聪明想象出来皆非真知也然介甫利根尤深故其为政只被利字做出许多不好事
明道先生本领纯察理精涵养熟故不动声色天下之事自治涵育熏陶而天下之心自化孔子以下第一人也
颜子明道邻于生知
明道天资髙本领纯粹其学自大本上流出于细微处又精尽
明道才大徳盛当时入朝建言若依他做三代之治可运于掌惜乎神宗惑于王安石功利之说而不能用也当时神宗甚欲有为亦甚聪明安石亦才髙故明道俱要格其心已被明道感动了明道虽去神宗眷眷怀之安石亦言感贤诚意当时被张天祺等攻击太过遂不能从故明道深惜此机会以为两分其罪
明道十事他便是要举一世而甄陶之此只是大纲目若下手做时想又精密
明道行状云狡伪者献其诚暴慢者致其恭闻风者诚服觌徳者心醉其为政也道之而从动之而和不求物而物应未施信而民信此圣人境界上事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
明道言邵尧夫之学难以治天下国家便是他放旷不可为法于天下惟修己以敬者可致笃恭而天下平
明道作康节墓志言七十子同尊圣人所因以入者门戸亦众矣是未尝以圣学正门庭许他言先生之道可谓安且成矣是康节自成一家
程子言康节空中楼阁朱子言其四通八达须实地上安脚更好
上蔡记明道语言既得后须放开朱子疑之以为既得后心胸自然开泰若有意放开反成病痛愚以为得后放开虽似涉安排然病痛尚小今人未得前先放开故流于荘佛又有未能克己求仁先要求颜子之乐所以卒至狂妄殊不知周子令二程寻颜子之乐处是要见得孔颜因甚有此乐所乐何事便要做颜子工夫求至乎其地岂有便求自己身上寻乐乎故放开太早求乐太早皆流于异端
程子天资髙其于义理不用甚穷索只优游涵泳以得之虽曰反求诸六经然亦不甚费力自孔颜以下所造精粹未有及之者
程子本原义理固受于周子然下学阶次精微曲折而全体圣人多所自得者故义理血脉固在于周子而承袭孔孟以继尧舜文武之绪直以程子当之
程子发主一之论与易斋戒以神明其徳相同书曰惟精惟一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皆此意也
程子发明心有主一句真是学之要此便见虚中有实大本卓然彼徇于功利者杂扰而无主溺于空虚者寂灭而无主只收敛专一便是有主之道朱子所谓自作主宰自操自存今有一等学问常照看一个心在内里乃异教反观内视之法其无主一也
程子在主一无适上做工夫所以其心纯熟精明以造夫圣也
程子曰凝然不动便是圣人理定也
程子有笃恭而天下平气象
程子教人静坐所以救学者之偏亦所以定其纷扰杂乱之心
程子曰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最是如曾点天资髙所见大其言志处髙迈不滞于迹已胜如颜子但不如颜子能诚敬存养既不能存养并与所见者而失之矣此颜子所以进于圣曾点卒归于狂也上蔡言明道先使学者有知识却从敬上涵养亦是此意但说偏了此言识得后须更存养岂言未识前不涵养
程子曰有主于内则虚是内里洁净明滢无昏杂与无主而虚不同如人家主人在内杂乱人不入故虚异端言虚只是空屋无人矣
程子言横渠门人守礼节没滋味如吃木札相似言其少穷理致知工夫于理不深造非以守礼为不善也茍能于礼节中深体密察而谨守之则知行两尽此理实有诸己矣
程子言敬则无己可克朱子言敬则仁在其中矣皆一意也
程子之学是内里本领极厚渐次廓大以致其极朱子之学是外面博求广取收入内里以克诸己譬如人家程子是田地基业充实自然生出财糓以致富朱子是广积钱糓置立田地家业以致富用力虽异其富则一也但朱子吃了辛苦明道固容易伊川亦不甚费力
程子曰敬下驴不起只是谨密畏慎底意
朱子在孝宗时又与程子时不同程子之时只要修举先王之政南宋时大段弱削若不复仇讨罪则三纲不振人心沮丧而国非其国矣故修徳用贤练兵举义此处做得起家国可振王道可行
朱子行状学问道理本末精粗详尽吾每令初学读之明道行状形容明道广大详密然浑化纯全非工夫积累乆地位髙者领会不得吾每欲学者先读朱子行状有规模格局方好读明道行状
心专则不放故程子主一为敬容荘则心自一故朱子荘敬涵养
朱子直是勇穷理便直是穷到底作事直是做彻底
朱子体段大相似孟子但孟子气英迈朱子气豪雄孟子工夫直截朱子工夫周遍
看来朱子只任勇猛做向前去更不退缩朱子直是豪气
朱子注四书诗传先训释文义然后发明其正意又旁引议论以足言内之意或发明言外之意此深得释经之法
参同契阴符经朱子注之甚无谓使人入异端去调息箴亦不当作
参同契阴符经皆能窥测造化之妙盗窃造化之机但不合他将来济一身之私故违乎圣贤大中至正之道反为学者心术之害
参同契欲闗键耳目口三者使耳不用聪目不用明口不以言以完养神气于内此但能养一身之私而弃天下之理世之自私者多好之故害道尤甚
阴符经之言竒怪葢圣王之道不明竒怪之士欺世之无人纵其异说而无所忌惮说者以参同契阴符经与易同用非也易虽精微而坦夷明白中正广大周遍详悉非二书可拟
人以朱子调息箴为可以存心此特调气耳只恭敬安详便是存心法岂假调息以存心以此存心害道甚矣
朱子曰静而常觉似说重了些子只说常惺惺常精明则可说常觉便有心分为二底意思朱子于中庸或问言至静之时但有能知能觉者而未有所知觉也此为至论
朱子曰人纔敬时心便在身上了又曰敬则万理具在
礼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朱子说得尽
礼义人心固有朱子去逺而小学家礼好之者甚众今被陈公甫辈务为髙逺厌礼节之卑近烦细不屑为之可胜叹哉
范文正公作事必要尽其方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与否则有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吾岂茍哉此范公有脗合圣贤处故其进退出处超然无累行藏卷舒过于他人
范希文之正气不待养而刚大是天姿正大非学力也若能深造则王佐矣
杨龟山言王荆公离内外判心迹使道常无用于天下此最说出荆公学术偏处
扬子云之言沈晦见道不明也辞不厉所守不确也
韩退之说上下之交只说得一个事势成得一个私意天理之当然则不知也
陆子说道理多不条畅说仁说心亦偏枯其作敬斋记亦踈葢形容敬中工夫不出可见其学之偏
象山天姿髙力量大用力甚切但其见理过于髙大存心过于简易故入于禅其自幼与伊川不合者伊川收敛谨密其言平实精确象山必有凌虚驾空之意故闻伊川之言似有伤其心其晚年身在此处能知民间事又预知死期则异学无疑其门人扬简以问答之间忽省此心之清明忽省此心之无始末忽省此心之无所不通此非儒者之传授其行状言四时之变化先生之变化也天地之广大先生之广大也鬼神之不可测先生之不可测也亦过髙之言矣每读象山之文笔力精健发挥议论广大刚劲有悚动人处故其遗风余烈流传不冺然细推之则于圣贤细密工夫不甚分明故规模腔殻虽大未免过于空虚也
东莱先生谓所以诈为良心又谓天理存于人欲之中所论太巧而凿葢东莱聪明才髙多为过巧之论反失了平正道理葢人之良心天理根于秉彛之性虽小人丧灭之余终有灭不得者但其为人欲所胜耳
东莱又谓有事是而心非者此说固善然论其极则内外一致本末一事未有心非而事是者荀林父伯宗不能陈示天理之当然不过为谋利计功之私谓之是可乎五霸假仁义事虽似是然谓之假则不是矣
许鲁斋天姿纯正所行自不茍惜乎未能深造呉草庐甚聪明早年甚英鋭惜乎力行未能终其学
鲍鲁斋作天原发微虽欲穷深极微只是不能有诸己马氏作文献通考虽欲博通古今但杂而不精胸中元无权度故断制多差
荘孔旸观其诗只是一个豪旷之士此风既成则天下学者皆流于旷阔狂妄之地为害亦不细
黄宪天姿甚美当时士大夫无不心服其徳量但未见其为学工夫又未见其言论道理故今无以考究所造之浅深想只是姿质纯粹度量深广风致髙迈底人所谓质美而未学者
世道之所赖有二一则降衷秉彛不可冺灭二则頼圣贤遗训尚存有志之士尚可因以感发用功无此二者生民之道熄矣后世教化全不可恃
圣贤教人恕上求仁恕则物我之私不立天理流通也
天地圣人只一个诚私意间处便不诚诚实理也不可以人伪杂之君实虽无伪然与圣人之诚不同者于实理未尽也乃无私之私无伪之伪也子路之欺亦然
圣人只在天理上行无所损益
圣人与贤人之分只是一个生与熟间断与不间断识得如何未熟如何间断从此勉励不息此是希圣工夫乆而圣可至矣
圣贤见道分明故于天下之事只是顺理以应之未尝用一毫智计之私然动中机会自然顺治虽非智计而智计在其中后世智计之士虽极其智计终是见理不明会错了
付此身于天理中不作聪明不以造为挠之即尧舜气象
人皆可以为尧舜是吾心之理与圣人一也吾之理既与圣人一又何圣人之不可学乎不学者皆自弃也
今人有聪明皆不会用只去杂驳上学或记诵辞章或涉猎史传或泛观诸子百家用心一差其聪明反为心害其聪明反为不聪明矣善用聪明者潜心积累先从小学大学近思録论语孟子精思熟究体验得圣贤心事义理工夫了然得之于心然后循序渐进博学羣书王勃等聪明与圣贤聪明不同者是做向外面去故适足为心之害也
学只是修身功业是修身之效不可以功业为心以功业为心非惟失本末先后之序心亦难收程子曰有颜子之徳自有孟子之事功
天下人只一个心如克己在我天下归仁岂非同此心乎人心不同处只是私心因有所蔽而然也
学者先当理会身心此是万事之根本
学要来身上做
慊于己者不使萌于再此真能修身者进于圣人不逺矣
孟子中庸多开示道理本原使人知所信向方肯下工夫大学论语就教人直截做工夫圣人教人手段与贤人手段不同圣人徳盛人肯信向就教他做工夫自能下学上达到本原上上下俱了子思孟子先将义理大原与效验都开肚破肠说了方能使人踊跃去做工夫但中庸工夫又更细密切实
读书一边读一边体验做做得一两处到身上来然后诸处亦渐凑得来乆则尽凑得到身上来此则是大贤
有聪明识义理不能持守而丧其本心者多矣虽曰知之未真然皆因气偏欲汩故也此持养之功所以贯乎学之始终不可须臾舍也
今人有小可才能也干些事圣贤道理充足如何不做出事来达而在上如尧舜文武穷而在下如孔子得时行道如伊傅周召不得时如颜孟程朱其徳业事功侔乎天地以此知黄宪之流只是一介善夫也
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学者以此立心便广大髙明充之则是纯儒推而行之即纯王之政
人做得切己工夫自无许多闲思虑
当然处即是天理
尽天理不以一毫私意智力挠之便是尧舜气象
道理只是这个道理功名事业是偶然
万物各有自然之理圣人只是顺之不曾加得一毫
理明后又持守坚固力行纯熟此是大贤
圣贤只依天理做事所以极其大与天地参霸者以智计处事便小
欲为天下第一等人当做天下第一等事
做当今一个好人须壁立千仭
道不行百世无善治学不传千载无真儒然欲道之行治之善非真儒不能
古人老而徳愈进者是持守得定不与血气同衰也今有才气之人到年老便衰是无持养之功也
学至圣人地位方了一生事
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古人云葢棺吾事毕又曰存吾顺事没吾宁也
居业録卷三
居业録巻四
(明)胡居仁撰
○帝王第四
古者必徳足以感天下之心功覆天下之民斯为天下所宗而为天子唐虞三代是也至孔子徳虽足以感服天下之心然无天子之荐又无百里之地以为因故功徳不及斯民所以终为匹夫自秦而下以强力奸计而得天下者甚多此亦时势不同也葢古者诸侯万国疆域严固非首出庶物之人岂能服万国之心故孟子以为无不仁而得天下者自秦立郡县之后无诸侯翰屏夹辅之势而奸雄往往以强力智计相角又不遇圣王之兴以收之故智力胜者得之亦势然也
尧舜生朱均瞽鲧生舜禹清浊美恶双化莫测虽圣人亦莫能与也
四凶尧深知其恶只是用其才当时舜禹皋陶稷契未出无人可用故如此圣人在上驾驭之他亦不敢露其恶
天下事必君臣相遇而后可以有为上者如汤之于伊尹髙宗之于傅说文王之于太公次者如桓公之于管仲燕昭之于乐毅髙祖之于子房先主之于孔明皆君臣相知相契之深
文王雝雝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斁亦保颜子明道近之
文王得太公便载之后车是相知相契深故敬之至礼之重
或问汤武同时而生争乎让乎分天下而治乎共天下而治乎曰相让而共治曰以谁为君曰以年长而功多者为君盖圣人无图天下之心只看道理合如何安然居之
桀纣失了君道故汤武不得已而伐之盖君者所以为天下主代天理物以养天下之民今桀纣非惟失君道又残民害物乃天地间一大贼也汤武不幸适在其时当救民之任故不得避伐上之嫌而坐视也
有圣贤之君必有圣贤之佐若中材之君有圣贤之佐亦可成王业太甲成王是也
此感而彼应者心同此理也处置得宜而人心服者亦心同此理也秦汉以下为治者不过处置上做不知上一截旣不知上一截则下一截亦偶中耳岂能尽得其宜此先王之治所以难复也或曰老佛亦晓得心同此理可谓能知上一截何以反害天下曰老佛只想象一个道理原头以为此心此理无不同非真能知万殊所以一本也
三代以下之君汉髙祖天姿最髙惜乎无眞儒辅相若得眞儒辅相三代可复那时秦法苛虐不可因战国又无治天下之法可传若有眞儒举先王之法髙祖必肯依从
汉髙祖只胜得一个无仁义底人若遇仁者髙祖便着臣服韩信只胜得无智勇底人若遇智勇韩信计不能施矣
项羽当初从范増之计以立义帝当时亦是时势当如此君臣之义旣定岂可更行弑逆光武之于更始处得便好更始本不足以为君光武汉之同姓固可中兴而光武亦不杀之是善处君臣之变者也
汉武帝才足以有为惜乎多欲周世宗才足以有为惜乎未学宋神宗亦欲有为惜乎汩于功利人君不务学便以礼乐制度为琐碎不足为而欲径趍功利殊不知天生圣人代天以施教化圣人制礼乐代圣人以成敎化是天假手圣人故天不言而万物安圣人假手于礼乐故已不劳而教化行
汉景不杀母弟梁王亦可为天下后世法梁王以母之宠欲求为太子议臣袁盎持正义以谏止之及梁王杀袁盎则罪固当死然皇后涕泣不食必至伤生故景帝宁屈法伸恩此亦天理人情之至也
隋文帝簒国之君王仲淹献太平策可谓不知人簒弑之人其身犯大逆若北面以臣之即逆党也稍知义理者不为也且古之仕者皆欲行道以济斯民簒弑之人其身不正不可以君天下又可与之行道乎
胡氏责唐太宗不能正杨广弑逆之罪声大义以讨之此言诚当茍非其人道不虚行太宗以英武之才谋取天下惜乎无学未尝穷理正心去私窒欲以当然之理处当为之事伸大义救民命故用许多智计甚为鄙陋其立心殆与窦建徳等无异但才智勇畧非建徳世充所及岂可以汤武之事望之使其真有圣王之学必仁义奋发诚心誓众声杨广弑逆之罪毒流四海军民被害之由传檄州郡播告天下宣谕两京以为身任方面不忍视贼不讨坐视生民困苦死亡而不救愿与天下豪杰共兴义兵以行天讨则义士奋发生民引领有征无战矣
建成太宗事先儒论之详推本言之人之心纯乎天理乃处得此等事建成元吉不足责太宗与髙祖谋天下皆是利心孟子所谓父子兄弟懐利以相接者当时建成太宗元吉各置僚属将佐势固相轧若使太宗无利心兄弟骨肉之间一以天理相接至诚事兄爱弟或庶几焉如建成元吉见疑解辞权位退让处贫如终不容寕死而已不可杀兄以贼天伦当时太宗自言骨肉相残古今大恶亦知惭矣惜乎人欲胜天理微处置不去也
欧阳永叔言秦以功力取天下力则是功则非秦以兵力攻取使生民肝脑涂地罪莫大焉何功之有
纲目书周世宗废无额寺院禁私度僧尼夫圣王之制度皆本于天理之自然而裁成之以为天下不易之定准谓之额可也今周世宗旣废无额寺院必存有额寺院殊不知寺院乃天理中之必无者岂可立为定额乎禁私度僧尼然则僧尼又可以公度之乎据事直书世宗不学之陋自见矣
宋太祖分明是簒亦是乗五代之风五季之时君臣道絶由唐末藩鎭不臣沿习以致此极今日迎新天子明日迎新天子今日黄袍加身明日黄袍加身宋太祖分明是弑君自开辟以来君臣道丧莫甚于此时可惜此等英雄人反做此等事然自仁宗后风气渐复人才之盛三代以下罕比此亦气运使然有眞儒而不用所以民不被其泽故儒风振作过于汉唐语其治终在汉唐之下
大抵君臣相合各从其类好道之君方能用有道之臣好利之君必用计利之臣宋神宗满朝君子独用安石者以安石利心与神宗合也如安石忧财力困穷而言治财之道神宗即位初便言当今以理财为急务此二人者利心相契其行泉府青苖市易等法虽攻之者甚众终不能破二人功利固结之心也
宋徽宗画最妙世传为至寳徽宗为君玩物丧志如此失天下宜矣
向在南昌与张廷祥论三代以下有汉髙祖天姿朴厚志髙才大承秦之暴无法可因彼时有眞儒者出举先王之法庶几可行惜乎当时无人虽有张子房乃杂黄老智谋有余非先王之学韩信等俱是功利萧何等亦非修身正主之学其后有汉武帝志髙才雄慨然欲大有为彼时若董仲舒本领纯正庶几王者之佐然见道亦不甚分明亦无以使汉武实下手做工夫以去私欲而复天理故汉武虽以有为之姿终为物欲所胜而不克成也至宋神宗天资明敏奋然有为当时有程子等眞圣贤之佐惜乎为王安石所间神宗不能信用安石亦志髙才敏惜学术不正若使明道为相安石为参佐亦可有为明道才大徳盛行道济时复三代之治如反掌故廷祥以为此天地间大机会惜哉
尧夫以皇帝王霸并数便不相伦葢帝王无异道是纯乎天理无一毫人欲之私霸者元是私意纵窥测得天理来用只是假岂可与帝王同年而语哉
永乐间道义名节之士未见只有许多才子出来弄诗文
春秋之时霸主之有功于中国莫大于齐桓晋文晋悼然桓公之才大晋文之才雄悼公之才髙惜其无学力故天理不明急于功利或曰使文王为之何如曰使圣人为之必率诸侯以循轨度辅屏王室朝贡以时必无不庭之诸侯僭王之吴楚谭弦江虞必不见灭信义旣孚盟歃必不屡用仁恩旣洽陈郑必不肯叛徳威旣立荆楚必不敢慿陵礼乐征代自天子出已则奉命而行所以赞时王以兴复文武成康之业必不如桓文攘天子之权以济己之私也
霸者有一半功便有一半害
霸者虽有功于当时然三纲五常卒扶不起故仲尼作春秋以明之
霸者非有利于己底事皆不做言与己无干也不知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己皆吾事也
圣人不忍生民涂炭故取霸者之功圣门明乎修己治人之道故羞称五霸
先儒言王道之外无坦途举皆荆棘仁义之外无功利举皆祸殃此推其极而言也
事事存其当然之理而已无与焉便是王者事着些计较便是私吝心即流于霸矣
王道最易行只要君身修皇建其有极王道根本
天下古今共此个道理大用之则大治小用之则小治小失之则小乱大失之则大乱诚者为王假者为霸窃者为奸未有舍此而能济者
古今败国者皆自败也或荒淫或游畋或暴虐或狎小人或好宫室或好货聚敛皆亡国之具也故为君者必兢业修身任贤去奸爱养斯民乃保国长久之道
女色之害甚酷小则亡身大则亡国纣嬖一妲己而殷之宗庙社稷灭亡幽王嬖一褒姒宗周丧灭文姜淫而杀鲁桓齐襄二君宣姜淫而卫为狄灭女色之害可胜言哉
周公诛管叔是理当诛周公虽不欲然天理所在周公不得违也周公之诛管叔汤武之伐桀纣皆圣人之不幸非其本心也或曰何以见汤武不幸处曰使桀纣贤汤武为诸侯岂不自在
王介甫诗言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脱使当年身便死至今眞伪有谁知此是据他地头说岂有心通乎道而不能知人者哉当时六军万姓皆知周公之心诗曰旣破我斧又缺我斨周公东征四国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将又曰公孙硕肤赤舄几几非能知周公者乎王莽之奸虽当时识之者少然其过服垢弊餙为节俭假为谦恭无非矫情干誉之事包藏祸心之谋其藏于中者如此其发于外者必有赧然之色偏诐文餙之言亦非难知也但不遇有道者照之
先儒言张子房平生事业皆自素书中出此诚然也葢其权谋智术处身处事进退行藏与素书无一不合后世智谋之髙妙无出于此但其不知天理本然之妙足乎已而感乎人有诸中而形诸外不必全假智谋明哲保身亦非全计利害以此论之黄张之道不出一私字圣贤之道不出一公字
韩信言汉髙帝善将将汉髙亦非善将将者古之善将将者舜征三苖而用禹汤伐桀而用伊尹武王伐纣而用尚父此乃善将将也如汉髙用计谋以驭韩彭又使韩彭不得其善终可谓之善将将乎或言光武善将将许多功臣皆得善终曰光武亦非善将将者古之善用人者尽其才进其徳保其身诚感其心用尽其才位称其徳赏当其功故各止其所各安其分何用许多智计以制服之乎曰以韩信之智谋才气其志又在功利若非髙帝有以制驭之其患有不可胜言者曰髙帝本领未正君徳未全故其所为不过如此设使本心纯是天理不以谋天下为心只以救生民为事义以举事诚以感人四海之内皆引领向风感于仁勇于义况韩彭乎当初汉髙本以利天下为心韩彭亦以利合髙帝旣欲谋天下韩信岂不欲谋国乎髙帝旣欲为帝韩信岂不欲为王乎韩信功利之人不足道为汉髙惜也曰汤武诛桀纣后遂为天子何以见其不谋天下曰人之所得于天而全具于我者谓之性圣人只是尽性曷尝有一毫利心舎吾性分之固有以求富贵贤者且不为况圣人乎圣人体具于中用之发于外者自不容己其仁民爱物皆自至诚中出天下之人仰戴若父母若婴儿失所皆涕泣思亲汤武安得不怜而救之乎况桀纣暴恶已极天命已絶汤武亦不敢逆天而不伐曰何以见桀纣天命絶曰天命者天理也君者所以为天下臣民之主天命之以养斯民者今乃逆天为暴则自失君道自絶其命不可为君矣况天命具在人心人心怨叛如此则天命之絶可知曰周室旣衰孔子作春秋以尊周为义何也曰春秋之时周室旣衰而先王徳泽未冺民皆思周未忘观黍离及匪风下泉之诗则可见虽以齐桓晋文之盛犹曰咫尺天颜践土犹三觐王或又曰使孔子居桓文之位如何曰只是辅周天子修明文武周公之典以号令天下率天下诸侯以奉周法循侯度兴礼乐明教化若攘外安内之功乃其余事耳
将相一体方能成天下之务韩信李愬能成其功以有萧何裴度恊心于内宗泽岳飞不能成功是为汪秦沮挠于内也
诸葛孔明司马懿智勇相等只是孔明公平正大之气非懿所能敌故懿举中原之兵不能当偏蜀之师那时不敢出战军师已丧气孔明三年不死懿成擒矣
诸葛孔明三年不死则天下定矣当时司马懿不敢出与汉兵战则三军之气自然沮丧况孔明屯田足食因其土以为耕因其民以为众推恩立信以镇抚之吾气旣壮则贼气自夺
荀彧有智谋而从曹操是不讲学之故霍光忠智有余其妻弑许后而不诛亦是不讲学之故
刘伯温深护唐太宗不知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伯温智谋之士不知王道之大故也人才难得当尧之时人才之盛生民未有此后独周为盛周末孔颜之生人才亦可谓盛此后惟宋也
人为小小功业动其心只是不识义理如邓艾下蜀有甚功业助簒逆以灭人之国罪大矣
谢安东晋中第一人物其气英明惜乎未学又好尚清雅旷达无诚心整顿物理当时有多少当为事都不做
陆宣公才极精宻周遍三代以下罕及但唐徳宗庸君不能尽其才岂公不以格君心为先务乎
人才气虽大不可无学力如冦莱公后来因天书复相是相率为伪更做得甚事
为宰相不能搜访天下贤才而用之更使谁去为治朱子言吕夷简为相有范文正不能用更有甚相业
文天祥当宋末贾似道当国专权事已不可为矣后间率兵勤王又与陈宜中等掣肘已不是时候况天祥之才本疎乎
功臣多不保其终者盖其始初君臣只是利心相合未尝以道合其所为者多权谋智计未尝以道义匡其君故其君亦以权谋智计待之或君忌其能臣挟其功欲保其终岂不难哉儒者只务引其君当道道旣行则可以保天下之民岂不能保其身乎然则扬雄儒者不保终何也雄非功臣亦非以道事君者子路之死程朱之禁如何子路亦非能以道事君程朱是以道事君而不合者
君子小人不可共治是善恶邪正必相反也君子必治小人必乱者盖君子之徳足以格君化民况人以类从君子用则贤才举徳政修安有不治小人用则奸邪进虐政多安有不乱
君子小人自不相容其类不同也君子进则小人退小人进则君子退未有君子小人共治者也然则尧用四凶岂不是小人曰尧圣人也圣君徳盛势重方可因其才而用之孔明用魏延如何曰魏延虽小人非是大奸恶故孔明亦因其才而用之
君子与小人势不两立互为消长此治乱所由分君人者所当精察明辨以进退之出仕者亦当自守不可误入小人之党与小人为党终必败也
进君子退小人此为政第一义然须果断以行之若是好贤而不能进恶小人而不能退反自取祸败
处小人最难位髙势重可以处置小人才髙徳重可以处小人
处小人不可一向疾恶之须先以善养之养之不格然后从而处置之
小人败天下吃紧是移惑君心又引小人来居要位
君子以有才为幸小人以无才为幸
恃才者最是人之大病不惟败事必不能保身舎己从人方做得天下事
人肯自修则喜闻过喜闻过则能来忠直之士忠直之士进则小人退君子进则国家之治本于此不自修者则忌闻过忌闻过则心好谄谀好谄谀则谗谄面谀之人进君子退矣国家之乱本于此
忠邪不两立卢杞等黜然后陆宣公之志方可伸其一二而唐室之复不旋日矣
忠贤旣用奸邪自息如春阳既长阴冻自消
程子曰论治须要识体如修徳建极化导臣民精择宰相分建众职者人君之体也致君泽民精选人才进贤退不肖者宰相之体也宣布君上徳威设立政条分任有司察民安否利害以施劝惩黜陟上司之体也爱百姓施惠泽明教化慎政刑均赋役理寃狱此有司之体也
天生蒸民立司牧以养之若纵欲为暴便失君道
师保得其人则君身修宰相得其人则百职举
宰相之职在于进贤退不肖进贤退不肖在于能知人知人在于修身修身莫先于穷理穷理者在于读书论事推究到极处
朱子说科举虽做了状元可惜输了这边工夫
西山眞氏先心经而后政经则身心乃出治之本也
为治之道有二修身明徳以感发作兴其同然之善心是头一等事处置得宜是第二等事二者不可废一
朱子曰公卿以下士为难士以不自失为贵
世间人才尽有亦多有肯做功业者只是理不明做功业不出此大学以穷理为先也
先王之世一道徳同风俗故人才只是一様后世有道学之士有节义之士有功名之士有利禄之士文人举子诗人墨客又有老释异端之徒倡优技术杂然混处所以害道败俗不可胜言原其所由皆因王政不行小学大学之教不立故人各以己意为学传习之久遂有许多等人物若政教立则皆在吾化育之中所谓节义功名利禄文人诗人尽归于道徳而学者亦有基本可立不流于异流倡优技术亦皆变于正人矣
或问如何得尽知天下之贤朱子曰只消用一个好人作相自然推排出来有一好人作台谏不好人自住不得
天下人才要圣人出来得位收拾随其所长而用之茍无圣人在上裁而用之则清髙者多隐逸才智者多趋功名旷大者多入异端
只一个正大道理圣王在上发出来鼓舞得天下人起区区计谋不足道
贤才国之桢干民社所依以立也汉以钩党杀许多名士而国随以亡宦官亦自剥其庐其后宦官悉为袁绍所诛无少长尽被杀至二千余人有非宦官因无须而误杀者
簒弑之君不能致治者葢以其悖天理丧心徳无以教其下而有道之贤必不肯为之臣智力胜者仅能把持得住丧败者多矣
天地只是一个生物之心圣人全天地之心故仁民爱物自不能已
天地之情正大圣人之情亦正大故不为煦煦之仁孑孑之义
为煦煦之仁孑孑之义者一则所见小二则立心私
程子曰圣人能使天下顺治非能为物作则也惟止之各于其所而已
圣人作事动循天理动中机会循天理则人心服而化中机会则事当而易治
圣人有忧世之心无忿世之心葢世道既衰上无明主圣人在下只得随时尽心拯救不可忿世而长往也
古之圣贤只要尽此道理事业则随所遇富贵贫贱不足道
圣贤生于治世有治世事业生于乱世有乱世事业事业虽殊其道则一圣
贤治世是从天理上展开去所以人不可及后世才智之士用尽气力只见功业之卑
今人为利而仕便不正当了纵有小小功业亦不济事凡处事只要循理不可先计较利
今人自置身于卑污茍贱之中却要去外面求贵
才不胜不可居其位职不称不可食其禄
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大行不加穷居不损须要识此
人要做事业亦是私意君子之学只是明理应事事当为处则汲汲为之不倦不当为处则截然不为故禹稷忧而颜子乐也
士君子只当守道安贫以待君上之求不当自求进求进则先失其道矣
在上者身旣修理既明则徳望素着不待政教号令之出而民已归服景仰况于设施之际事得其宜政教号令既出刑罚既施如雨露霜雪又何民之不感悦畏服乎
君臣不以道合而以功利相济者鲜能保其终
富盛之久者自然骄奢淫惰此盛之所以必衰
居业録卷四
居业録卷五
(明)胡居仁撰
○古今第五
天髙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葢尊卑上下贵贱等级以至仪章度数皆有一定不易之理不过假圣人之手而制作之便成个礼天下后世遵而行之其实未制作之时此礼之体已具也
天髙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此礼乐之本意也圣人制作只是因其自然之理曷尝有一毫私意安排礼乐既成则所以节民之欲感人之心成人之徳乃自然之功用故程子曰若达便是尧舜气象
圣人无一事不从道理出来如礼乐刑政皆道也后世道不明礼乐刑政与道判为二物故礼乐废而刑政倚于一偏也
凡事有则循其则即理也裁而制之则为法度法度立则弊可革然行之则在得人久或弊生又可变而通之以适于宜
为治之法当因事势而裁以天理
近观三礼皆是从天理上裁制出来葢圣人之心理一而用殊天下之事万殊而一本故许多制度节文皆是圣人胸中流出天下后世取以为法学者须当由是以穷理
茍非其人道不虚行纵有良法美意非其人而行之反成弊政虽非良法得贤才行之亦救得一半人法皆善治道成矣
处天下事须得其总要如君择相相择诸司之长长择其僚自然得人得人则天下事自理此实理之自然非强安排如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以至生千生万葢道理是如此圣人只倚他这道理做非圣人所造为也
封建乃古圣人择贤以分治公天下之心也使生民各有主主各爱其民上下维持以图久安至善之法天子又有庆让锡命征讨之法以统御之及天子无道然后乃敢纵恣吞并然亦不敢不自爱其民也若不爱其民则众不为用故中才之主亦知爱其民以固邦本惟昏愚之甚然后肆其虐又必有仁贤智勇起而救之汤武是也其曰兼弱攻昧取乱侮亾则虐民者必更之立贤主以养其民周衰圣王不作无有能伐暴救民者及吞并已尽秦以天下为己私乃立郡县以为治此亦势使然也葢以秦之昏暴固不能行先王之政虽行封建未必得人以主其国养其民民必不服国必生乱借使能服亦以土地人民自私因秦之暴而叛焉故曰茍非其人道不虚行徳必如禹汤文武方能行之又必得仁厚有徳为诸侯方能君国子民以承天子休命论者以为封建不可复诬矣但郡县得人亦可为治固不必封建也
今人多言古道不可行于今此乃见道不明徇俗茍且之论古今之道一也岂有可行于古不可行于今但古今风气淳漓不同人事烦简有异其制度文为不无随时斟酌而损益之若道之极乎天地具于人心者岂有异哉不能因时损益以通其变者正为道不明也孔子所谓百世可知者岂欺后世哉故明道十事皆言非有古今之异者也
明道所论十事条理详备先王之法尽于此矣当时若能用之从容三代之法可复
有公天下之心方做得公天下之事封建诸侯与之分治是也秦始皇以私心得天下以天下为己之私物岂做得封建事又虑封建之后诸侯各专其土地人民难以制驭与李斯寻得一个建郡县底法度来行如以身使臂以臂使指无不聴顺免尾大不掉之患以为可以传之无穷故肆其恶无所忌惮不二世而亡殊不知封建之法行各国诸侯把持得紧各爱其人民土地猝难变动因可夹辅王室此法不行故陈涉一起荡然无制此固是秦无徳不行封建使行他亦不能得好人去做诸侯诸侯背叛他亦做不得天下主故封建之壊亦是世变至此不得不壊郡县之设亦是事势至此不得不设但建国则根本固难变动然统治之法又不如郡县易行茍得其人二法皆可也
封建诸侯先儒以为当复者又有以为不可复者以为可复者使民各有主以赖其爱养区域周密无天下土崩之患以为不可复者恐世袭封爵或多骄滛害民或据有土地人民天子难制易为乱叛故无一定之论愚尝思之惟孟子有言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程子曰必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则此法非圣王不能行之审矣然井田之法所制民产以养民虽中才之主皆当勉力行之故孟程张朱皆急于井田缓于封建或曰设行封建当依孟子言百里当依周礼言五百三百曰但当百里曰郡县可行井田乎曰可曰王莽何以不能行曰王莽以小人窃君子之器覆亾不暇能行王政乎
后世以智力取天下其治天下乃把持制驭之术未甞有爱养斯民之诚心如何行得封建其所封子弟功臣皆是个享富贵之人其害民叛上必矣故后世封建非理不可行乃势不可行秦始皇李斯言立诸侯是更树兵张子房说汉髙徳业事功俱不及周武王如何封得六国后是李斯子房见得事势透
凡正官须要才徳兼全方可为佐贰官可截长补短用
凡佐贰官必须命于朝僚属则令长官自择六部则一正三副命于朝监司则一正二副郡则一正一副命于朝邑则惟正官命于朝其余僚属大者荐闻小者自辟如此则君相事亦简亦不患不得人盖君子小人各从其类长贰君子必不肯用小人为僚属
官不得人虽多何益非但虚费禄食必生事扰民
朱子曰上之人曽不思量时文一件举子自是着急何用更要教设学校却好教他理会本分事业
朱子曰今敎官只敎人做科举时文若科举时文他心心念念要争功名若不敎他你道他自做不做何待设官置吏费廪禄教他做也须是当职底人怕人不识义理须是要敎人识些如今全无此意
天下古今只着一个利字害了天理秀才读着书便要求中科释子诵着经便要求一个福禅子坐着禅便要求自己一个快乐那里尚有天理
或问天下之事大正则难如学校间可小正朱子曰大处不正小处越难正
明道敎养选举法简易明白复古得贤如反掌伊川学制则因时制而裁酌之未免于课卷文字朱子贡举议则欲救一时之弊然终是费力葢半夹界事最难做须得君相有力量一依先王之法斟酌而行之自然不费力
明道先生曰古者政教始于乡里故欲复族党比闾之法朱子曰古人比闾之法眞个能行礼以帅之民都是教了底如一大川水分数小川去无不流通后世有圣贤作必须法古从底做起始得
古者乡举里选法非但可以为朝廷得人又可尽教养激励渐磨之道闾族乡党既励于徳行道艺则风俗安有不厚教化安有不兴人才何患无成朝廷必得人为治也
得贤之道须如周礼宾兴明道选举方无所遗其次莫如搜访荐举如舜举于厯山伊尹举于莘野傅说举于岩下太公举于渭濵孔明举于南阳皆因求访荐举而得葢不世出之才道髙名重茍访求之无不可得但恐才徳未著者须用宾兴选举法方可无遗非但无遗又有作兴奬励之实使贤才日盛今之科举非徒不能得贤反废人进修之实或谓程明道朱文公皆出于科第岂可不为得人曰使科举果可得贤则程朱为状元矣
茍不能行成周乡举里选法只行荐举法亦可得人今之科举全无用处荐举虽不及乡举里选犹可激励人自去进善但不如周官教养振作之详备若只以文词取士使人日趋于纎巧薄劣是蔽絶其为善之心使之流于不善也
古人以徳行道艺教人即以此取士又从乡里教起故取士用乡举里选之法汉犹近古用孝亷科贤良方正科举士是尚徳行用茂才科经义科举士是兼才学此尽好但不若周礼宾兴之尽善后世纯用文词取士空言无实进士是隋炀帝做起殿试是则天武后做起
朱子言宋之铨法为挨排法科举为信采法言非推用贤才之道
朝廷不以徳行取士天下学校根本先壊了非惟不能成人才又壊人才吾在绍兴与朱綖说今之秀才有六七分天资及入学校年久又壊了一半只有二三分天资綖以为然
朝廷以文章取士故士子亦心心念念日夜去拟题目作文章故学官皆闲了设若朝廷以徳行才能取士则人必皆奋励以进其才修其徳又何患人才不兴风俗不美故干纲一振万类皆从人存政举又何难哉
以文词取士不过空言无实岂能得人不若推访论荐乃能尽众人公道其得人必胜如词科必欲教养推选人才使无遗逸须如周礼司徒明道学校札子
今学校之政全无可观教养之法已废间有些好人出来皆是天资自美若不入徳行一科学校全整理不得
五伦万古不易之道经界万古不易之利人才万古为治之本法度则可因时损益
昔见策问有曰学所以明人伦颜路在庑不应颜渊在堂曾子子思在堂不应曾晳伯鱼在下答者只曰以传道为重此亦不是道岂有重于父子者子在上父在下安乎礼可以义起宜别立一堂于圣殿之后以祀颜路曾晳伯鱼乃为正也
祭祀所以崇徳报功合升程朱于四配之下以成七配若礼殿狭难设位则十哲乃世俗论可列在庑只用颜子配享曾子至朱子六人升配于堂庶几允当夫程朱之徳无愧颜孟功亦不在颜孟之下
塟可以无椁无蝼蚁之地则可江南多蚁必须椁依家礼用灰隔尤妙贫甚不能具者用石灰炭末三四石用小石子或石屑和拌以周棺可也不然必为蝼蚁所食
声是天地自然之声律度量衡皆起于此而数在其中黄锺之律容秬黍一千二百是圣人先以声定律之管后以秬黍积之知其然然后可因是而造度量衡非是以秬黍制律况地有肥瘠年有丰凶黍因有大小安可执以为定惟程子谓止有秬黍彼时适当此数故以定律管非律由秬黍制也
今天下第一无用是老释第二无用是俗儒所作诗对与时文如农工商贾皆有用处皆有益于世如农之耕天下頼其养工之技天下赖其器用商虽末亦要他通货财如老释与俗儒在天下非但无用又害了人心昔见一俗儒作诗贺人寿过数日其人将去糊窓壁此儒吃恼吾曰也只好糊窓子更好作何用诗以理性情文以载道义又何咎焉乃不去身心性情上理会所以无用也
人著书才有一毫为名便是悖逆天理古人著书皆不得已如耒耜陶冶生民所赖菽粟布帛生民所急若无益于世着之何用况诡诞浮华害于世者乎
某在佑圣观见壁间题曰逆则处处生颠倒顺则头头合自然居仁加两字曰逆理则处处生颠倒顺理则头头合自然
作诗文要巧便离道只要道理条畅叙事详明观四书六经可见
明道学校养士札子就本原上做故末自正朱子私议从时弊上救便难
天下人才风教繋于朝廷当今以科举文辞取士多少英豪俊迈压从那边去此风浸久益盛隋焬帝开此端王教不行多由于此
天下之田地足以供天下之衣食天下之山泽足以供天下之材用但力要勤用要节取要时而已
井田什一汉虽三十税一然豪强兼并贫人尽力耕种富者分去一半是十分而税五汉文帝尽赦田税贫民未尝受惠荀悦之论是也王莽欲行井田然簒逆之贼君子不为用小人在位吏縁为奸骚乱天下苏氏叶氏马氏皆以为真不可行误矣唐太宗口分授田遂致贞观之治若圣王得人任职举井田而行画成区数随髙低长短阔狭每区以百畆为率每畆以百步为率分上中下三等上等八口九口中者七口六口下者五口未至五口或过乎九口别行区处或曰田之数不可益人之生无穷只恐将来人多田少养不给如何曰天地间气只生得天地间许多人旣生之必能养之将海内之田区画已定籍记天下人口之数而加减之只要均平不拘多少多则每区十人亦可少则每区四五人亦可当以田为母而区画已有定数以人为子而增减以受之
天下之衣食尽出于农工商不过相资而已故程子举先王之法合当八九分人为农一二分人为工商今以数计之工商居半又有待哺之兵及僧道尼巫师祝富盛之家皆不耕而食机织本女子之事今机匠以男为之耕者少食者多天下如何不饥困宜自百官士人之外止将一分人作工商以通器用货财有无其余尽驱之于农既尽生财之道又免坐食之费四海必将殷富矣
古者民有九年之食则水旱凶灾无患是谓太平今无一年之食多只吃得半年又去生货这半年食始能接新榖若有水旱便难存活
井田之法不行田地多被富豪有智谋者用银榖买而兼并之愚民常少衣食
要天下富足须要使人人去耕又要使人人有田耕今天下不耕而食多于耕者如何人不贫穷
天下之民所以贫困者虽因田地不足然亦非一端或因赋敛重或力役繁或用度奢侈或游手者多或水旱虫蝗或坐食者众今工商多而农少亦贫困之一端也
若要人民殷富国赋不乏须分田置井务农重榖轻省徭役使民得以尽力耕耨去冗食之官与坐食之兵在上者躬行节俭限贵贱之等变奢靡之俗然后储积可广虽遇凶年民无饥困矣
凡饥荒之时在上者便当恻怛忧闵以救民为急发仓廪以济之方可固结民心不怨上思乱
厯观为盗者多是游民懒惰者为之强者为强盗弱者为窃盗故先王必禁游民使之有业効勤为先也
天下只有公私义利两端周官泉府买货之滞于民者及民之急于用则出而卖之皆所以便民其心公其事义后世有市易和买皆私利于己古有平籴榖贱则籴之以厚农榖贵则以原价粜之以救民皆公而义后世则至于和籴强配皆私而利
君道在养民井田不可不复古教民之道在学故学校当复古兵民既分食者众生者寡故寓兵之法必复古三者复古其余则随时斟酌以适宜可也
古者民即军无事则耕有事则战后世既无寓兵于农之法遂有长征兵今又有世袭军故有民户军户
古者三时务农一时讲武此圣王寓兵于农万世之良法今既不行此法亦当行屯田法以免坐食之费今百官禄薄百姓穷困皆因养待食之兵屯田宜在近便处立屯如戍兵就在近边之地耕屯郡兵就在近郡之地耕屯每一兵拨田一区其入可食六七口免其粮税使自食其榖又可以养父母妻子春夏秋则就在屯所少暇小习战法冬则入边城大讲武备其田皆官府措置如此则非惟可以免坐食之患又免漕运则国自富民自足矣
王介甫保甲法非不善但小人为官虐害百姓训练频数有违农时骚然成扰民不堪苦若得人行之因农隙田狩以讲武事有何不可
兵不可妄动必诛暴伐罪乃可出故三代以前出师皆有誓所以声明所讨之罪以一我三军之心晓我三军之意齐其号令严其纪律彼之君民既知已罪则气自丧心自离故仁义之兵理不可敌后世多忿欲之兵无词可执或有词可执者亦因天理不明不能剖破奸雄乱贼之心事罪恶以昭告军民远近以壮我师之气以服敌人之心是以苦于战鬬而不足以正天下
圣王之兵有征无战又无许多诡计者非是迂阔是他师出以正仁义素孚于人心行阵整肃号令严明兵士奋勇效死敌人望而畏服又吾之所以征之者非欲杀彼之民乃诛其害民者彼民岂肯愿与我战此一个天地生物之心无物我彼此之间逺近华夷莫不感戴岂真若宋襄于泓之战迂愚无道反辱身败师乎孙子曰兵诡道也谓诡则不可用竒则有之或仓卒用师或敌人强盛有不得不用竒也终是用竒必有杀伤之患非圣人心也但恩信不及所以制服其势者不得不如此所以杀其人不若制其势制其势不若服其心
古之圣王心同天地其生物之心敌国皆知之虽或诛暴救乱不得已而兴师彼之人民皆心服谁肯与我为敌此是个大兵法人不识只有孟子识得透
黄石公素书始终只是一个私或曰素书先说道徳仁义礼如何谓之私曰道徳仁义礼非私石公以私见窥之私意用之故私然所窥所用非眞道徳仁义礼也
兵者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为诛暴禁乱吊民伐罪而设主之须是仁义之人智勇可用于暂时亦利害相半
兵以仁义为本当先严纪律设谋制胜在后
兵虽主之以仁义亦须法律谋议具全方可用
兵虽曰威克厥爱然爱行乎其中不知此则必有败亡之祸无以全其生故仁义之兵愈严
兵法言须使兵士畏将过于畏敌此言虽是亦偏须更使爱将如爱父兄也然此是说家计事须使敌人亦知畏爱方好问羊陆何如曰羊佑是私意故程子以为敌国相倾之谋问圣贤如何曰圣贤兵以义动自不用许多机阱所谋者欲其归于义也非私也
若朝廷君相不得其人虽有善战之才不可为之战也虽使战胜终必败亡
以寡击众者只是这边谋议定那边谋议不定这边人心奋勇那边人心懈惰这边队伍整那边队伍乱再无别法
天下事不善处置则小变成大邓茂七叶宗流黄萧羊若当初处置得宜一县尉足以制之及发也茍得其人郡兵足以制之及其猖獗费伤许多兵力若王道既行仁义既兴则民安物阜贤能在位百邪俱息自无此等事以此思之王道不行太平难致汉唐宋仅得小康下此皆危亡之国也故非陈胜能起兵秦自起也非黄巾能为乱汉自乱也非黄巢能为乱唐自乱也非红巾能为乱元自乱也
兵主于诛暴禁乱安民故以不杀人为本其杀人者不得已也此亦是以生道杀人
杀降最不好恶莫大焉一则残忍害仁二则阻人悔过絶人生路三则适足以坚敌人之志
杀降夷族屠城此三者至不仁至惨酷古无是事五刑之不载先王所不行也
擒盗贼明赏罚为先昔皋陶明象刑而三苖服刑赏既明功罪既着能否既分则人心自奋勇气自倍贼势自消此其本也设机制胜在临时
朱子曰今尽力养兵常有不足之患自兵农既分之后计其所费则是无日不用兵也愚谓若寓兵之法不行且兴屯田法可省坐食之费
屯田之法须如古者井田官买田为之分成区域每区所入可食六七人令军人移家就佃选贤能为之师修明战法敦尚仁义有事则战无事则耕非惟可免馈运可以渐复井田
古人七家出一兵是远征如辅卫国家则人人皆当尽力人人皆当讲武故田与追胥竭作
先王之兵在于救民伐暴禁乱保邦后世之兵在于利己杀人逞忿快欲
感化者圣王为治之本刑赏者圣王劝惩之具驭众之柄也天下之大生人之众虽逺近贤愚不等然莫不本于一理圣人在上尽此理于己安有不感化者哉然善者爵而赏之恶者威而刑之亦此一理中之散而万殊者圣人岂有意为之哉理之当然也然刑当乎理众莫不惩赏当乎理众莫不劝故此又为驭众之柄也
兵刑皆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徳政未孚顽暴未化只得着如此处置故二者皆极其矜恤戒惧
君子不待刑而常存戒惧故自能立教小人则必待刑方有所戒惧故刑所以弼教
今武官世袭军人世袭兵安得不弱如祖父智勇兼全可为武官子孙或愚弱可供职乎祖父壮健可为兵或子孙小弱亦可为兵乎只合文武合一兵农合一遴选贤能为之主治无事时修立教化务农讲武有事时则简练精壮者以为兵
今因兵食广浮费多以致官禄薄再立均徭皂隶月钱亦是加赋之意
居业録卷五
居业録卷六
(明)胡居仁撰
○天地第六
为学规模节序无如大学造化规模节序无如先天圗
先天以为水泛地故地不沈日昼升天夜入水此诬也朱子谓天以刚风旋滚得地在内不陷岐伯曰大气举之邵子曰天依形地附气天地自相依附三说皆通邵说尤精当
天依形地附气此二语说得天地规模最精切凢有气者尽属天有形者尽属地凢物皆然气属阳形属阴天只是气有甚形质地则有形质矣地虽有形质非附乎气必不能存立天之气亦必依地之形以行也
天乃至大之物至健之体万物所资以始故曰万物本乎天天乃气化之主生物之祖也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非有度以天日迟速之差而名之天非过也只循其健体之自然日月非不及也亦只是循其自然之体以天日月三者较之则见天过日不及月尤不及此度数之所由分然论日则以日为主而见天与日之迟速论月则以月为主而见日月之迟速论岁则以天为主而日月之数因可考
歴家只是截法元不识歴
日月交会而日食是月掩日每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一会不相食者度虽相同而道不相交也度相同道相交则日食
程朱说日月各不同程子言日月乃阴阳气之盛处运行不息行到子上则光在子行到午上则光在午本无一定之形象月亏盈之说以为月近日则威损而气衰故光亏月远日则势盛而气盛故光盈朱子用先儒之言以日月有一定之形影如丸如球乃阴阳之精运行不息日速月迟是以或近或逺月受日光体魄常全受光常满本无死生亏盈乃人见之则有正侧不同正则见其光全侧则见其光缺日月近则人在下见其侧逺则人在中间见其正会而正交则月掩日而日食望而正对则日射月而月食二说不同朱子近是以书之旁死魄哉生明论之则程子亦有理
霜露程子以为星月之气朱子以为非星月之气露只是自下蒸上此当从程子若其夜阴云无星月便无露岂不是星月之气朱子以露结为霜程子以为非是此当从朱子热时有露无霜寒时有露便有霜岂热时都感得露气寒时都感得霜气盖是寒时露冻则成霜也雪雹则是雨冻结成也髙山顶上无露是被风吹散了湿气
露是星月之气与湿气相感而成故夜有云则无露地干处露簿
潮是海水溢而滚上江去钱塘江浅故有湍激之势而潮势大扬子江水深故潮势平先儒皆以为潮随月是也月临子午则潮生子午乃阴阳之极也月临卯酉则潮退卯酉乃阴阳之交月为太阴水阴盛故从其类自朔以后望以前月临午潮生月临子汐生望以后朔以前月临子潮生临午汐生余则先儒之论已备
前年二月梅花始开今年十二月梅花开天地间气数不齐如此
天地间物只是一个消息有息必有消消则必息然息者自息消者自消自然之理亦不是已消者再来做息故释氏轮回老氏归根返元不成造化矣如人家富而贫贫而富不是取得元财来致富是再生出财来
不必以既返之气为方伸之气此可谓识造化之妙矣
天地间无处不是气砚水瓶须要两孔用一孔出气一孔入水若止有一孔则气不能出而塞乎内水不能入矣以此知虚器内皆有气故张子以为虚无中即气也然天地间气刚者胜柔实者胜虚强者胜弱重者胜轻疾者胜缓谓之无气则不可
无处不是气只是人不见耳有形影人方见有形影是质质是气之融者
气之发用处即是神陈公甫说无动非神他只窥测至此不识里面本体故认气为理
张横渠言气之聚散于太虚犹氷之凝释于水予未敢以为然盖气聚则成形散则尽矣岂若氷未凝之时是此水既释又只此元初水也
天地间气化无一息之停人物之生无一时欠今天下人才尽有只因圣学不讲故瞢倒在这里
天人气脉常相关春秋凡灾异必书以见人为所感洪范咎征休征各以类应如此则戒惧修省自不能已国家可保也
二气交运便齐不得故所生物万有不齐而刚柔善恶邪正古今淳漓治乱盛衰亦万变不一虽万变不一然其间莫不有一定之理圣贤随其事而以理处之虽万变交于前而吾之心未尝不定也
只是一个眞实道理流行而天地万物各得其性而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万物之所以为万物莫非实理所为人之处事只当顺其理之当然则自然顺治若着些子私意便是逆天违物即乱之源也
有理而后有气有气则有象有数故理气象数皆可以知吉凶四者本一也
居业録卷六
居业録卷七
(明)胡居仁撰
○老佛第七
杨墨无父无君老佛人伦物理灭尽非杨墨比也老氏谈道徳然以虚无玄妙为道徳适足灭其道徳佛氏言心性然以寂静空豁为心性适以灭其心性老氏虽虚无然亦终不柰这道理实有何故灭不尽禅家素浄打坐只消一个空字把天下道理灭迹扫尽
老氏说道徳释氏说心经故天资高者徃徃从之老氏以玄妙为道徳不从日用常行处体察佛氏以虚灵为心性而不知五常仁义礼智信所以虽似见其彷佛而实非有见也
老氏之学是见得一个物事在窈冥昏黙中遂指为太极释氏是见得自己一个精神知觉在光明不昧中遂指为心性然皆非眞物
老氏以有生于无是不识前一截佛氏曰空前一截后一截俱不识故佛氏背逆颠倒甚于老氏
太极之虚中者无昏塞之患而万理咸具也惟其虚所以能涵具万理人心亦然老佛不知以为眞虚空无物而万理皆灭也太极之虚是无形气之昏塞也人心之虚是无物欲之蔽塞也若以为眞空无物此理具于何处
体用一源非二事人言老佛有体无用此不然岂有有体而无用者老佛空其体而绝其用禅学工夫盖缘体不立故绝去外物以求虚静使本体不昏譬如伐去其木之枝干而专培养其根伐之之久则外之生意既绝内之根本亦枯所以培之者适以速其朽壊故禅学灭绝天理最速且尽老氏次之功利者又次之也
世之愚者莫如老佛至愚之人也晓得个天地父母妻子也晓得有个己身今禅家以天地为幻妄己身为幻身离父母弃妻子虽天地六合之大也晓不得故言一粒粟中藏世界陈献章又要尘微六合岂非愚之甚乎
老氏要长生不死佛氏生也不要死也不要寻得一个眞身眞性不生不灭
老氏既说无又说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混混沌沌其中有物则是所谓无者不能无矣释氏既曰空又说有个眞性在天地间不生不灭超脱轮回则是所谓空者不能空矣此老释之学所以颠倒错谬说空说虚说有说无皆不可信若吾儒说有则眞有说无则眞无说实则眞实说虚则眞虚盖其见道明白精切无许多邪遁之辞老氏指气之虚者为道释氏指气之灵者为性故言多邪遁以理论之此理流行不息此性禀赋有定岂可说空说无以气论之则有聚散虚实之不同聚则为有散则为无若理则聚有聚之理散有散之理亦不可言无也气之有形体者为实无形体者为虚若理则无不实也问老氏言有生于无佛氏言死而归眞何也曰此正以其不识理只将气之近似者言也老氏不识此身如何生言自无中而生佛氏不识此身如何死言死而归眞殊不知生有生之理不可谓无以死而归眞是以生为不眞矣问佛氏说眞性不生不灭其意如何曰释氏以知觉运动为性是气之灵处故又要把住此物以免轮回愚故曰老氏不识道妄指气之虚者为道释氏不识性妄指气之灵者为性
老子最奸待人处事皆要处其下居其后非眞有谦逊自卑之心盖见刚而居髙者多危僣而居前者多凶又见谷之卑下虚空众流之所趋故欲为天下谷而专一守其卑下居柔处懦其心实欲髙于人先于人胜于人也其心诈其机玄其穽深为害甚酷后世用兵者多祖之以取胜流祸不穷也
庄周所谓自然非循乎理之自然乃一切弃而不管任其自然所以旷荡不法礼乐刑政皆无所用反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息欲剖斗折衡使民不争
天下只有一个是非顺理则是背理则非庄子却要忘其是非不加省察儒者只寻个是处
老庄之说最妄如说尧欲让位于巢由皆假设以夸其髙必得舜之圣方能绍尧之治尧岂无眼睛而欲让位于巢由乎
庄子动輙说个自然说个无为夫道理固是自然不用安排不须造作然在人便当穷究玩索以求其所以然操存省察使实有诸己发挥推广以及于人但不可以私意助长以凿之若一任冲漠自在更不检束则道理与我不相管摄其所谓自然乃一切弃去此理而不为非圣人眞实恳到出乎本心之自然循乎天理之自然也此庄子所以叛乎道也其曰天地自然无为圣人亦自然无为其说似是而非实不知天地圣人夫天地之道至诚无息春以生之夏以长之秋以遂之冬以成之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明之以日月肃之以霜雪谓之无为可乎但一出于眞实之理人莫测其所为也圣人之道纯亦不已仁以为爱义以为制礼以为秩智以为鍳感之以徳化导之以政教肃之以刑禁谓之无为可乎但一出于至诚之心至实之理行其所无事非有所勉强私意造作谓之自然谓之无为可也非如庄子之弃灭礼法付之自然冲漠虚静以为无为也
释氏说心只说着一个意思非是眞识此心也释氏说性只说着一个人心形气之私未识性命之正
释氏误认神识为理故以作用是性殊不知神识是气之英灵所以妙是理者就以神识为理则不可性是吾身之理作用是吾身之气认气为理以形而下者作形而上者
释氏是认精魂为性专一守此以此为超脱轮回陈公甫说物有尽而我无尽亦是此意程子言至忙者无如禅客又言其如负板之蛊如抱石投河朱子谓其只是作弄精神此眞见他所造只是如此模様缘他当初只是去习静坐屏思虑静久了精神光彩其中了无一物遂以为眞空言道理只有这个极玄极妙天地万物都是这个做出来得此则天地万物虽壊这物事不壊幻身虽亡此不亾所以其妄愈甚
释氏以为吾有眞性眞身在天地间不生不灭只是人不悟耳曰性岂有眞假人岂有二身其曰见性妄也
释氏是羁制其心之法非存心之法儒者只端严敬慎每事精察不敢漫为则心自存释氏则反观内视使心动不得屏絶思虑使心出不得或算数珠念佛号或视鼻端数息数或屏绝人事面壁端坐或只守一个念头再无他念皆是制住此心不使妄动杂思以致虚静及羁制之久则此心惯熟亦不走作噫心具万理应万事反被羁制如此此其所以天理人伦事物灭绝一归于空寂然心是灵物既不走作以至空寂之久亦有许多聪明光耀出来只是正理灭绝故猖狂颠倒或问今之儒者多入异教何也曰今之儒者多喜玄妙爱虚静贪快乐不曾做博文约礼工夫如何不入去
释氏见道只如汉武帝见李夫人非眞见者也释氏只想象这道理故劳而无功儒者便即事物上去穷究
佛学心守向一路去便不去穷究天下道理所以其学易成如只守一个念头就要做成佛是其道隘而捷其志坚而确其心一而专非若儒者智周万物道济天下而心常存也儒者心与理一而存佛学心与理离而存
天下古今谬妄以致颠倒错乱莫甚于佛氏老庄又在其次如以己身为凡身要别寻一个眞身其愚乃至此可哀也又以为先有我然后有性有命其差则一也以其误认别有一个眞身常在不生不灭之中性命亦由我而后有故性命亦不足惜故肯舍身食虎其意以为既有眞身还有一个眞性命所生之身所生性命皆是假底不若舍之以去必寻着那元初眞底其谬妄至此亦有其故原其初只是不屑人事而屏絶之以致空虚无事心无存主又无用处虽要无心亦不能无心心无安处故悬空想出这般假物事来反要弃了自己所生眞身眞性命以就悬空假底不知其假反以为眞将见弃了眞底假底又就不得哀哉自其说流传引取了多少好人陷入误门中去
禅学虽似广大髙妙其实悖谬窄隘今日只缘圣学不明许多好人都尊信之所以其风盛
禅家存心有两三様一是要无心空其心一是羁制其心一是照观其心儒家则内存诚敬外尽义理而心存故儒者心存万理森然具备禅家心存而寂灭无理儒者心存而有理禅家心存而无主儒家心存而活异教心存而死然则禅家非是能存其心乃是空其心死其心制其心作弄其心也
禅家害道最甚是他做工夫与儒家最相似他坐禅入定工夫与儒家存心工夫相似他们心空与儒家虚心相似他们静坐与儒家主静相似他们快乐与儒家悦乐相似他性周法界与儒家万物一体相似他光明寂照与儒家虚灵知觉相似儒家说从身心上做工夫他亦专要身心上做工夫儒家说诚意他便发诚心故似是而非莫过于禅家所以害道尤甚愚谓儒释工夫在源头已不同矣儒者工夫自小学洒扫应对周旋进退诗书礼乐爱亲敬长必恭必敬无非存心养性之法非僻之心在这里已无及长则主敬穷理并进交养戒谨恐惧诚恐一事有差则心无不存理无不在禅家只是黙坐诚心絶灭思虑眞求空寂空寂之久心能灵通殊不知空寂之中万理灭絶那些灵通只是自己精神意见全不是道理故他之心已与理二矣既与理二则凡所动作任意为之以为此即是神通妙用不用检察自然广大无边又专一守此以为至玄极妙其空豁快乐者以此性周法界者以此光明寂照者以此猖狂自恣者以此背天逆地者以此若儒家存心愈熟则察理愈精久则心与理一动静语黙酬酢举措无非天理发见流行所以家齐国治天下平天地位万物育是其功效自然之妙岂禅家颠倒错乱所能比哉且禅家以作用是性是认气为理以形而下者作形而上者故灭絶天道亦不自知矣程子言其以管窥天直见北斗处朱子言于天理大本处见得些分数者葢人之生都是干道变化各正性命处来人之神识是保合太和里面底事他在此处窥见些子遂守定此物不令亡失则可以脱轮回再去夺胎出世遂言他别有一个眞身父母所生者只是幻身故不孝父母殊不知干道变化已在父母身上故气盛则生子气衰则子继生生不穷故此身此理皆是父母所传若由你这个眞身再去出世则干道变化个甚
老氏虽背圣人之道未敢侮圣人庄子则侮圣人矣庄子虽侮圣人未敢侮天地释氏则侮天地矣
异端与吾儒初然只争毫厘其终不啻千万里葢在源头差了末流愈正不得可怜用一生工夫虽要做好人终成大罪人其初只是好髙大喜虚静不肯敛心俛首从事实上学以致如此
异教所谓存心有二也一是照看一心如有一物常在这里一是屏除思虑絶灭事物使其心空豁无所外交其所谓道亦有二也一是想象摸索此道如一个物事在前一是以知觉运动为性谓凡所动作无不是道常不能离故猖狂妄行
视鼻端白以之调息去疾则可以之存心则全不是久必入异教葢取在身至近一物以繋其心如反观内视亦是此法佛家用数珠亦是此法羁制其心不使妄动呜呼心之神灵足以具众理应万事不能敬以存之乃羁于一物之小置之无用之所哀哉
圣贤一循乎天理故无繋累今山林隐士欲脱去尘俗世利以求无累异端欲屏去人事思虑以求无累山林隐士虽自遂一偏之髙不足以尽天下之理然未至甚害理其清髙之风犹足以激污俗异端则天理灭絶颠倒尤甚髙士一变则为异端矣
聪明人多为禅学所动设使韩退之不聪明大颠也动他不得
人皆辟异端而恐其害道然不知其陷溺之由葢其初只是清髙隠僻之士好清闲厌世俗之烦杂及其久也清静寂灭其心无所用故悬空见出许多物事以为道徳以为心性以为太极学者须随时收敛随事省察方不陷溺若聪明人不去事理上体究只凭自己意见必喜髙妙必至陷溺
末世道丧百病俱生邪异蜂起或专于记诵或溺于词章或汩于功利皆非善学者也此不及者也若好清髙闲散者多流于黄老好髙大寂静者多入于禅宗此过中者也又岂善学乎
禅学人易陷溺者是他做主敬涵养之功不至无以存其心不如索性寻个闲静庶不为物诱见圣贤有个存心工夫遂捉住此心安放在腔子里及久也常若见此心光烁烁在内自以为眞能存心及其遇事所存之心已靠不得应得事来心又失了存得心来事又背了故其颠倒错乱猖狂自恣岂縁心与事两不相照是其所存之心不足具众理又灭众理不足以应万事又害万事故禅学之陋如此殊不知心本在内之物其体足以具众理其用足以应万事或为旧习所绕物欲所诱而放也惟戒愼恐惧斋庄恭敬若履渊氷若接宾祭则固已湛然在内天下之理已涵具于其中岂假拘縳捕捉然后入照看繋制而后存哉事物之来此湛然在内之心随而酬酢之必能精察详尽各得其理又岂有纷扰错乱之患哉易所谓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中庸所谓大本达道此之谓也然则彼所存之心非心欤抑是心欤谓之不是心亦不可但被他做差了工夫将这心来作弄照看如玩好之物相似所以如此
佛学快捷方式儒学周徧所谓快捷方式者只专守此心便会悟道若悟得万事皆了不用下学自能上达以为道无不在凡所动作无不是道所以身不用检心不用察任其自恣儒者则存心以敬又事事精察无遗所以穷理力行之功尽人伦周事物其效则三纲正万事治
今之朋友多入禅学亦势之必然葢因小学大学之教不行自幼无根本工夫长又无穷理工夫心要收又难收故厌纷扰喜虗静又恶思虑之多而遏絶之久则必空所以多流于禅也
学老释者多诈是他在实理上刬断了不得不诈向日李鉴深不认他是谲吾曰君非要谲是不柰谲何
陈公甫云静中养出端倪又云藏而后发是将此道理来安排作弄都不是顺其自然
娄克贞说他非陆子之比陆子不穷理他却肯穷理公甫不读书他勤读书以愚观之他亦不是穷理他读书只是将圣贤言语来护已见未尝虚心求圣贤指意舎己以从之也
见得此心光明亦是佛学之低者若髙底连心都无了今陈公甫已到髙处克贞未到
自家大本不立见得道理不分明未有不入异教者如陈公甫娄克贞皆是儒者陷入去故程子曰只因无处捞摸智穷力屈见他有个寛闲意思遂归之朱子曰只为这里工夫欠缺柰何心不下故如此
程子说冲漠无朕万象森然已具是说未发之时只是冲漠无朕而已而天下万物之理已黙具于其中公甫说一片虗灵万象存是要把他底精神来包涵万象与程子实不同也以程子之说只去庄敬涵养上做工夫而心之本体已立不用察觉安排而道之全体已浑然在中故圣贤气象深沉笃实光辉自在如公甫之说是常把这天地万象积放胸中只弄得这些精神岂暇再去思量事物之理故张皇烜赫自己不胜其大故下视圣贤小视天地其曰生不知好死不知恶是他本来面目非心实不然故作此大话头来吓人也
朱子言能求放心即是仁此言最亲切葢生理浑然具于心谓之仁而心实主统之或心为物欲所诱而逐物于外谓之放则此理无所主统不能具此生理而失之若能存此心不至放逸则身有所主生理自具或曰禅学亦能收放心乃背理如此何也曰圣贤是随事敬谨以存其心心有主也禅学絶灭物理屏除思虑以谓心存是空其心絶其理内未尝有主何以具天下之理哉其学亦有数様有面壁静坐絶去人事使心不与物交以谓能存其心者有常常照看一个心在内里以为不放者有只守一个念头羁制其心使心不能出入以谓存其心者皆非圣贤存心之法或曰思虑者感于事而心出乎外岂非放乎曰思其所当思正所以检点省察其心惕然而在若不思则物交物心为所引其放必矣或曰静时有思虑乎曰无曰有心乎曰有而未动也曰何谓之有曰操也曰操则动矣可谓之静乎曰操只是把紧不放纵之谓事物未交思虑未萌不可谓之动曰人操其心乎心自操乎曰心身之主非身外有心人与心不可分为二人操即心操我整齐严肃即心整齐严肃我主一无适即心主一无适且主一无适即是操非主一无适之外别有所谓操也或曰主一无适用意否曰既曰主一即用意也曰圣人用意否曰圣人自然用意非勉也或曰何以谓之有主曰在内不放即有主也有主则惺惺或曰释氏何以无主曰释氏空静是灭其主矣羁制其心则做主不得照看其心亦扰乱不能为主此儒者之学所以内外一致体用全备释氏则用絶于外体空于内内外离隔颠乱
韩子辟异端手叚低是从末上辟孟子程子朱子是从本上说所以非韩子所及
今日异端经程朱辟后本不能害人是学者不会做工夫自流入去病在不于小学四书近思録上用功
居业録卷七
居业録巻八
(明)胡居仁撰
○经传第八
大学言明徳新民明徳自明其徳也新民推以及民使之自新也故曰先知觉后知自老子有愚民之说秦愚黔首后世一向只是欲愚其民无有能新其民者
圣人新民是欲使民明其徳至老氏愚其民欲昏其徳也葢恐其智巧奸伪而难治至秦愚黔首是欲其蠢然无知以听从于己可以肆其暴今之暴虐不仁者皆欲愚其民
义理贯通后此心便有定主不可惑乱故曰知止而后有定
理在物上故须格物方穷得理释氏遗物是悬空求理故只见差去
致知在格物从事物上穷究其理便实若只管思索想象便是思而不学则殆
人多因不知而败事故大学先致知知至而不能处事者鲜矣
或问存养在致知之先在致知之后曰未知之前非存养则心昏乱义理之本源已丧何以能致知既知之后非存养则亦放逸偷惰天理随失何以保其知先儒言未知之前非敬无以知旣知之后非敬无以守又曰敬者圣学之所以成始成终者也又问存养属知属行曰存养乃知之本行之事此未行之行也
心本有知因气禀物欲昏蔽其良知故须致知
顾諟天之明命是事事不违天理颜子非礼勿视听言动孟子必有事焉是此等工夫
顾諟天之明命是操存省察要事事尽理使天赋之理不至昏失岂目常看见光光明明乎然则参前倚衡是何物曰此指忠信笃敬而言是人做工夫处常不离乎忠信笃敬则此心常存天之明命无不在矣
自新为新民之本未有自新而不能新民者亦未有不自新而能新民者
半上落下人难做半夹界事难做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为治须要有本末徳具于己人自感化此本也修政立事处置得宜末也本正则末易施末修则本益厚然末出于本非两事也
晓得道理怕人不实去做故大学致知后便要诚意要做不做此是意不诚是自欺处
意者心有专主之谓大学解以为心之所发恐未然葢心之发情也惟朱子训蒙诗言意乃情专所主时为近
穷理后便有才诚意后便有徳
心广体胖诚意之效是天理实有诸中也
宰相以不蔽贤不忌功为贤故曰其心休休焉
在心无一毫不尽是忠发出在事上无不实便是信利
极害亦至故石崇灭身亡家
私于己者必害于己与众同利者利莫大焉
古者义利只是一体事义所以为利利即义之所为也故曰以义为利又曰利者义之和也又曰利物足以和义葢以义制事自然顺利修于己也心广体胖推于人也民安物阜利孰大焉如公刘迁邠文王治岐上下莫不殷富曾子曰生财有大道孟子亦曰善政得民财葢分田制井恭俭节用自然上下丰足皆以义为利亦非将义去求利只是义则无不利也以家言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妇顺利孰大焉
自小学大学之教不行髙者入空虚卑者入功利
自大学格物致知之教不行学者所见浅陋
小学是做敬的事敬是大学骨子若无敬一部大学做不成
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在物曰理在五常为道其实非有二也然道又通乎天地人而言故曰天地道道人道
只是这个道理更有甚事圣贤随其所指分别出来贯通后万物只一理以其流行不息赋与万物者谓之命万物各有禀受而此理无不全具谓之性性中生意粹然为众善之长谓之仁裁度断制处得其宜乃性之义仪章品节天秩灿然不乱乃性中之礼分别是非条理分明乃性中之智实有此理元无虚假谓之信见于日用各有所当行者谓之道通天地人物莫不各有当然之理总谓之道其所以阖辟天地终始万物无穷无尽谓之太极无非是这道理
道一也所指不同孔子曰一阴一阳之谓道邵子以道为天地之本又以道为太极朱子曰元亨利贞天道之常子思曰率性之谓道然道即理也一阴一阳之谓道形而上者谓之道是指此理行于形气之中也道为太极为天地之本是指此理为造化之主也率性之谓道是指此理见于人身日用也元亨利贞是指天理之流行而言也
工夫本原只在主敬存心上致知力行皆靠住这里做去道理本原只在天命之谓性上万事万物之理皆在此处流出
语类云忠是就臣所不足处言之此记者之误葢忠是臣职当为性分固有若因其不足而圣人设此以救之则是圣人作意安排非率性之谓矣
战战兢兢是不敢有些子放肆戒谨恐惧是不敢有些子惰慢
人常戒谨恐惧则物欲自来不得所以存得天理之本然在
古人无时无处不用力无事之时必戒谨恐惧有事之时必精察其是非
未发之时事物之理已具但未发耳此时不容求索只敬以自持事物旣接思虑一动则便是已发便当省察然其已发之理便是未发时的理体用本末实一贯
涵养得这道理熟发便中节
人之学易差罗仲素李延平教学者静坐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以前气象此便差却既是未发如何看得只存养便是昔吕与叔苏季明求中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程子非之朱子以为即已发之际而识其未发之前者则可愚谓若求未发之中看未发气象则动静乖违反致理势危急无从容涵养意味故古人于静时只下个操存涵养字便是静中工夫思索省察是动上工夫然动静二端时节界限甚明工夫所施各有所当不可乖乱混杂所谓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今世又有一等学问言静中不可着个操字若操时又不是静以何思何虑为主悉屏思虑以为静中工夫只是如此所以流于老佛不知操字是持守之意即静时敬也若无个操字是中无主悠悠茫茫无所归着若不外驰定入空无此学所以易差也
道理本全具未发时敬以养之莫令有偏也已发时敬以察之莫令有差内外动静交致其功
黄勉斋言性虽为气质所杂然其未发也此心湛然物欲不生气虽偏而理自正以释子思未发之中又引朱子未发之前气不用事为证窃恐误也夫偏浊之人未发之前已失其中故已发不能和故子思敎人致中和先儒以存养为致中省察为致和不善之人亦有静时然那时物欲固未动然气已昏心已偏倚理已塞本体已亏故做未发以前工夫须是主敬子思言戒谨恐惧程子言庄整齐肃朱子言端庄静一
天人各尽其分而理则自相贯通至天地位万物育人又做着天三才备而交相为功也
今人学不曾到贯通处却言天地万物本吾一体畧窥见本原就将横竖放胸中再不去下格物工夫此皆是助长反与理二不若只居敬穷理尽得吾之当为则天地万物之理即在此葢此理本无二若将天地万物之理怀放胸中则是安排想象愈不能与道为一如释氏行住坐卧无不在道愈与道离也
中庸可以尽易之理
易是君子而时中之道
随时不是随俗今人错认以随俗为随时古人皆因那时节便做那时事无不当其可如尧舜当那时便揖让汤武当那时便征伐孔子当周末又传道垂训皆随时非随俗也
泥古则阔于事情徇俗则偏于茍简二者皆非天理时中
程子体道最切如说鸢飞鱼跃是见得天地之间无非此理发见充塞若只将此意思想象收放胸中以为无适而非道则流于狂妄反与道二矣故引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则吾心常存不容想象安排而道理流行无间矣故同以活泼泼地言之以见天地人物之理本相流通但吾不可以私意挠之也
夫妇人伦之首王敎之端人事之至切近者君子之修身齐家造端乎此故孔子録诗录正风于始所以劝也又录变风于终所以戒也
存诸中莫若忠施于人莫若恕忠是尽己之事为万事之根天命之性即此而存天下之大本即此而立恕是推己之事揩磨物欲消除私吝使天理流通物我俱得其所也先儒言无忠做不得恕是先有体而后有用也
只正己而已人之从违用舎皆不可必茍以人之从违用舎为累则失其所守必矣
谢显道言鬼神道有便有道无便无世间无这个活弄的道理有道无不得无道有不得
尸居龙见渊黙雷声此诚不可揜处王道之本欤
卲子曰思虑未起鬼神莫知葢思虑未起乃寂然不动万理咸备之时然此时未有所感鬼神安能知之思虑既发气便感理便通近而旦夕远而千万岁一思卽在近而目前逺而千万里一思即到心神感通之妙如此鬼神安得不知鬼神虽知人尚未知葢人之知识虽无不通其接物必由乎耳目事迹未着见闻无所施也人之所接以形鬼神所感以气人则即其己形而知其未形鬼神则自其未形通乎己形幽明不同其理则一也
为政虽使民各得其所物各遂其生方尽为政之道然其本在于得贤才而用之取人以身故修身又为得贤之本未有身不修而能任贤才者
只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上求道便是眞实底道理
学至于诚身便有获乎上之理只在所遇如何
诚字大天理之实人心之实人事之实皆在其中忠信则专指乎人而言所以存乎天理之实故孔门以此为学之本
此理贯彻古今无有穷尽在天为天道在人为人道在物为物理学者惟当随事即物以明其理致其知守于己而勿失谓之忠推于事而曲当谓之恕
思其所当思则心亦不放若不当思而思之则此心牵纒扰乱乃所谓放心当思虑乱时惕然自省即自整顿而庄严自持则心自湛然在内
致曲是事事要必推行到极处旣到极处则诚立矣诚立则不可揜故形着动变自不能已
成己者必能成物自治者必能治人
先儒言合内外之道又曰表里交正曰内外交养曰本末相资曰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曰动静相涵曰敬义夹持此等处最宜理会此处见得破则知所用力知所用力则功利无所诱异端不能惑矣
天人之理虽一天人之分则殊故天做天底人做人底各尽其分而吾之理则天之理也故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干道变化各正性命是天做天底圣人之心纯亦不已应酬事物各得其所是人做人底夫人即那天命不已干道变化中来底吾之性即是那各正性命底故天命之性尽在于我无毫髪少欠若存得吾心养得吾性则天命全体浑具于中发而应事各得其所则吾身天道亦流行而无间矣葢天许多道理我尽有之但尽得吾身之理则天道亦尽今不来吾身做工夫只去思想天道愈见二了岂能合天人之理乎故程子曰天人本一言合天人已剩着一个合字
圣人心不离乎理理不离乎心所以纯亦不已大贤以下必操存省察乃能不离乎理茍不操存不省察则与理违矣或问圣人心与理一不用操不用省乎曰圣人固不待操而存省而知然亦无不操无不省但圣人心无放逸人不见其操诚明彻照人不见其省所以神妙不测也曰异端亦曰不操而存又曰无适而非道何也曰异端不事其操只要心空无物旣空而无则不用操矣异端未尝见道只想象个道无不在以为无适而非道故猖狂妄行常与道离也
天地发育万物是此理之流行圣人应万事是此理之发用学者当随事省察处之以理可渐到圣人他位只要熟也
人之才气大者多疎微者又琐细致广大又尽精微方是圣贤之学
儒者存此心以应物心存则处事当理事得其理则心益存所谓内外一致心迹不分佛氏只去把持一个心不去应事是絶了心之理当事物之来不得已而应之又要把持照看此心在腔子里是一边外面应事一边内里持心应得外面事不曽存得内里心存得内里心又不曽应得外面事此其所以内外判隔颠倒猖狂戒谨恐惧小心翼翼工夫无所用一任狂妄高大凌空驾虚而得罪于圣人也昔王介甫言以高明处己以中庸待人便是内外心迹判为二事处己待人分为二理殊不知所谓髙明者是不为物欲所累不沦没其本心中庸是事得其理无过不及也髙明所以为中庸中庸即髙明之所为岂中庸之外别有一个髙明将来处己高明之外别有一个中庸将去待人
诗言明哲保身不是趋利避害以保其身若趋利避害以保身非老佛庄列则是奸计小人圣贤道理极明许多事业都在圣贤身上其出来必与天下俱安道不可行事几亦先见若不识事几走出犯难身亡俱无所益
智计之人多不能保其身者其智易穷也何以易穷以非天地间正理也明哲保身是正理非智计也
不愧屋漏虽无一事然万理森然已具于其中此是体也但未发耳老佛以为空无则本体已絶矣今人只言老佛有体无用吾谓正是其体先絶于内故无用于外也
不愧屋漏便能到得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笃恭而天下平
敬只是一个敬又曰笃敬恭只是一个恭又曰笃恭是笃实做得有力不走作也
君子笃恭而天下平君子修其身而天下治省多少心机省多少计较伯者费多少智计只补得些罅漏
奏格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易曰盥而不荐有孚颙若下观而化知此则知无为而天下治霸者之功诚小区区才智不足道
感应者为治之本所以能感应者理也无声无臭也卽所谓一本也故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善为治者修身以化之明善以教之立政以正之制刑以一之
感化之机虽在无声无臭处然政刑礼乐旣具教化愈行
学而时习之先要学得眞方可时习时习则无间断而所学熟矣
程子以尽性至命必本于孝弟葢孝弟是性命中事至亲至切而要者此处能精察而力行之则性命不外是矣穷神知化由通于礼乐礼乐神化只一理礼乐乃人事显著者然其中精微曲折察而知之神化可契而知之
敬只是常常不敢放肆事事不敢轻为忠信则不杂人伪所以为学之本须要理会忠信是何事
忠信与诚一也但忠信指人而言诚则合人与理言之
主忠信便是实行知识有余而实行不足无以有诸己
天理至实故忠信便存天理
人有过贵于能悔悔而不改徒悔而已于己何益改过最难须着实做得操存省察工夫使吾身心谨密放僻之心不生则大本坚固过失随觉而不行也若欲防患于预须以敬为主不使须臾慢忽又常观书求义浸灌此心悦怿使过失不萌更妙
人作差了事须省察悔悟以速改之不可因循含糊若能省察悔悟以改之则后事尚可少过若不悔改则终身学不长而过失愈多矣
先王因天理人情而制礼而礼之行又足以正人情善风俗兴教化葢礼乐之体用即圣人之体用圣人之体用即天理之体用
朱子曰无思时要不如死灰有思时不要邪
吴草庐言三十年前好用功阻学者进路居仁三十后工夫方亲切张横渠三十后才遇二程孔子言三十而立则后面工夫更多
人有才气者老而不见用皆汩没萎弱不及少年此无学问充养之功圣贤则老而经厯事多阅理益精操养益熟故孔子示人以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非若后人聪明才气之士老不及少也吴草庐言三十年前好用功亦说杀了惟孔子之言可为万世法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是要一边学一边思习而察行而着也
圣贤待异端极严眞如待贼相似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孟子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程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杨墨尤为近理故其害为尤甚学者当如滛声美色以远之葢异端害道如莠之乱苗其害大而深功利害道如众草乱苗其害小而浅
心不安处便不可行故论语言多见阙殆愼行其余则寡悔
能处贫贱者必能处富贵
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以至贵贱贤愚皆有一定之分乃天理之当然故曰天叙天秩有一毫不尽处便是不曽尽得天分有一毫背戾处便是逆天至于死生亦天分也不安于死者亦是不安天分故曰没吾寕也当贫贱而贫贱亦天分也故曰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人不可徇偏好执己见义之与比
曽子当初做工夫全备一底工夫也到贯底工夫也到但未悟耳一是大本曽子平日战战兢兢尽其忠诚便是立大本处贯是达道随事穷理礼记曽子问篇精微曲尽便是体用上理会但未知得体用是一原故孔子一唤即悟
仁是天地之生理具于人心者故先儒以为本心之全徳葢兼四徳而为万善之长而统乎万善者也故孔门之教专在求仁其所以教诸弟子者皆是求仁工夫必至于其心浑然天理无一毫人欲之私乃能当仁之全体故颜子三月不违其余则
日月至焉日月至焉亦是到那境界只是不久也
明睿所照作天下事甚容易推测而知便难
非与道为一不能乐故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程子曰非乐不足以语君子
有期待计功之心皆是私心即害于仁故孔子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董子曰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程子曰以敬直内便不直
学计功所学虽是亦私心私心害仁故先难后获先事后得为仁
仁者至公而无私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先难后获上义下利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皆无一毫私意智者虽见得眞识得到未免起些计度故曰利仁
义理强穷索便有滞碍须涵泳体验黙识而心通之
有理而后有气有是理必有是气有是气必有是理二之则不是然气有尽而理无穷理无穷则气亦生生不息故天地之阖辟万物之始终寒暑之消长知道者黙而识之
今之贤者只任他天资见识作事间有窥测些天理来用只是所见浅终不济事此由于学不讲故也
理气不相离兵以义起则人心自奋气自壮虽不可全用诡计亦须计出万全故曰临事而惧好谋而成
周子令程子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要求见仲尼颜子人欲净尽天理浑然处故有此乐朱子恐人只去望空寻乐不知天理之实必流于异端故又教以从事愽文约礼之诲以至欲罢不能而竭其才今人不去此处做工夫妄去自己身上寻乐故猖狂不实自号寻乐子者有之
今人多谈怪异以为有者必流于神怪以为无者只是硬见终不足以解时人之疑故孔子不语怪以此葢天地之间所以为造化者阴阳五行之气而已其交错变化有正邪常变易险明暗之不齐正而常易而明者理之正人所共知共由故不以为怪邪变险暗世不常有非理之正人皆惊异故以为怪然圣人教人只在正理上穷究正理旣明不正者可照见纵未能照亦不可先去穷他只守吾正理而已邪终不能胜正今仙家及巫师做把戏者皆有邪道但君子所不当知也
内有所得不藉于外故富贵贫贱皆不足以动其心以为君子不欲富贵则逆人情只是以义为主
学者于义理见得分明则贫贱富贵挠不得
容貎辞气上做工夫便是实学谨独是要
躬行虽难然当勉若不躬行则无以有诸己言为空言知为空知何学为哉
古之君子世无道则隠一则道不可行二则亦所以免祸
人之作事只尽个当然之道有意必固我便是私意只循其当然之理则意必固我之私可脱脱则无累矣
穷理不周遍则不能约要故先愽而后约愽是零碎处约是总会处穷理而至融会贯通则约矣后世有愽学之士不能造约何也此是愽杂之学非眞能穷理不足贵也
近日学者便要寻滋味快活此皆是未学行先学走如何不猖狂颠倒只当去教他穷理力行见理明力行正自有滋味自能快活孔子敎人去愽文便是入滋味处敎人约礼便是入快活处但当先难后获
愽文所以明诸心约礼所以有诸己
性情须要养饮酒过醉亦壊性情
井泉出而不竭是气生生贯通而不穷也理不离乎气即此可覩理之不穷川上之叹以此
见义理不怕见得钝只怕见得浅虽见得快若不精深亦不济事故曰参也竟以鲁得之是理会得事理彻守得牢固
克己又言复礼是从实事上执持使入规矩法度而天理在我非如异端旣得之后空虚无据也
此心本与天地万物同体但为私意所蔽则当致其克复若欲以吾之胸次包括宇宙便成狂妄流于异端
颜子克己只就非礼勿视听言动上做工夫不言气质之偏物我之私者葢能如是则气质之偏物我之私不待克之而自无矣
论语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或问颜子克己复礼于天下人何干而天下皆归其仁曰此正所以相干也物我一理人己一性葢縁皆自一本中来故血脉相通气类相应自然而然易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鹤鸣子和皆此意也如此则圣人为治之道可知区区智计之私自不容矣
颜子四勿涵养省察工夫都在里
孔子言敬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戒谨恐惧整齐严肃主一无适惺惺法収敛身心不容一物俱在内里圣人言语如此周徧精切
敬则心之体立恕则心之用行为仁之功莫切于此
古人作事从本上作所以简要如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是甚简要后人作事无本受多少烦苦费尽力作事不得
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圣人举事动得其要此简易之道
治乱兴亡美恶邪正诗备矣学者读之不知所以为政何欤此记诵词章之学眞不足谓之学也
盗贼之生皆因民无恒产与教化不行而致旣游手无业又无礼义以维持其心至饥寒所逼鲜不为盗故孔子言庶富教
世乱而无能守之节固可羞世治而无可行之道尤可耻也
齐桓晋文皆以力假仁然齐桓颇近正晋文则全用威力智计其勤王者反致凌逼力战屈楚不由仗义然则桓公不能王何也曰桓之事虽正意则私只做得到此分际非有圣贤之学怎能成王业
订顽立心便可语王道物我之私旣去则天地之生意在我推而行之将无一物不得其所不然则虽一匡天下不过出于智计之私况祸败者乎
为己只把做自己分内事为其所当为久之只见一个当然底道理其余都不见矣
学不为己读万卷书与己无干为己则皆吾事也
此道理见得明便信得笃存之熟行之力方有诸己有
所为皆是私意故张敬夫言为己者无所为而为者也朱子深取之
论舜无为而治一则徳盛而民化二则得贤才以任众职自古为治之道不出乎修徳任贤两事为要
忠信笃敬忠信于进徳最力然持养处须用敬也非忠信故不笃笃敬处便是忠信
忠信笃敬实孔门第一等工夫非礼勿视听言动也靠就这里做去熟处便是仁
忠信笃敬则随动随静心自存理自明
义以制事者义有刚毅果断之意以之制事则不牵于私意孔子曰见得思义义利不两立见利须思用义以裁制之不然则必牵于私背于理矣朱子曰义如利刀相似遇着事便劈
诗虽三百篇然人情之邪正风俗之美恶政事之得失无不备见学者欲择善而固执之莫切于此故孔子谓何莫学夫诗程子谓学诗使人长一格价
心无二用只要所趋正穷理明力行笃则心无所放而仁在其中矣
良知良能本于天徳之自然须要养不养则丧灭故古人自幼便教之洒扫应对孝弟恭敬
论语集注言忠信本也又曰五者以敬为本又曰恭其本欤皆所以示人用力之方学问根本尽在于此
论语之书涵育熏陶是尧舜气象孟子七篇任道扩充乃汤武气象也
孟子天资本英明刚大他又去集义养气上做工夫所以才气愈刚大
人之学先在持其志志一则动气如人昏困是气昏也若悚然自持则志立而气自清故持志在敬葢严肃之地昏惰不生集义养气亦由于此
清明刚大之气须要养如何养只是循天理不为物欲所屈便是
理不离乎气气清明者理亦明气昏浊者理亦昏气刚大者承载任荷得道理起气弱小者便承荷不得气麄者虽能承载反隔蔽了道理故孟子集义养气扩前圣所未发程子每称之
天地间正气须养养只要直直只是义
配义与道之气方是浩然之气是天地间正气老佛所养一身之私气
必有事焉此心便无他适乃操存之要穷理之本也
事一差心便愧心一愧气便馁气一馁道义便亏此是一串事只集义便无此病必有事焉是要无间断
勿忘勿助之间是本心正处天理妙处人欲凈处
人茍能省察使事事合理则学大进矣此即是集义
必有事焉是孟子最善做工夫处人无所事则心悠悠荡荡无归着必至外驰程子取以明持敬之道其义尤精孟子虽是说集义亦以见敬为义之体也
程子以必有事焉为敬是发明言外意又可见敬是义之骨子非敬无以集义
必有事焉即主一无适故程子以为敬也朱子以必有事焉为集义因上文而言敬在义中为本也朱子是本文意程子是言外意
孟子知言养气只是个知与行致知而至于知止则知言矣力行而至于仰不愧俯不怍则浩然之气自生
言之诐滛邪遁原于心之蔽陷离穷知言由外以知内也故心学不可不讲欲心之正必明理心与理元非二物
孔子贤于尧舜以事功言也孟子功不在禹下亦以事功言也愚以为颜曽思孟之功贤于稷契皋夔程朱之功贤于伊吕孟子以后若非程朱则天下贸贸焉人欲肆天理灭髙者入于老佛卑者趋于功利生民之道息矣
天地生人物赖圣人为综理然后能遂其性得其所圣人理人物又必頼礼乐政教之施然后风化美治功成然则成天下之功者圣人也成圣人之功者礼乐政敎也或曰圣人不得位礼乐政教不可行如何曰此圣人之功所以难成也不得已传述先王之典而修明之以垂敎于后世使后世之欲修己而治人者从此而学焉故圣人代天而理物礼乐政教代圣人而行事经籍代圣人而传道事虽不同其功一也故曰孔子贤于尧舜孟子之功不在禹下
行王道者自修上要工夫到施为上便不费力伯者虽不用自修工夫然施为上最费力葢天下人物本同一理我得此理人自感化我以此理处置他自然顺而易伯者自身本无此理人不感化假这道理去处事去制伏他用尽智计方做得成故王道简易伯道﨑岖学者所宜精择
王道之外无坦途仁义之外无功利
王者是行其所无事伯者是有所造为
物我一理人之善即己之善舎己从人有何不可人为私意所蔽故偏执己意不能来天下之善
孟子言性善是指本原之理而言程子兼清浊美恶二者皆是也论太极本然之理以为生物之主安有不善论动静阴阳错综交运安得不有清浊美恶之殊知孟子之说则知吾性之本善当求复乎此而尧舜可为也知程子之说则知人不善者乃气质之偏当变恶为美以致克复之功其有功于圣门有功于后学非浅也
孟子在本原上看故以性为善荀子在情欲上看故以性为恶韩子在气质上看故以性有三品杨子见道不明故曰善恶混程朱通兼本原气禀而言斯为明备
性即理也故孟子言性善是也论性不论气不备故程张兼气质而言自程子之说出荀杨韩之说不辨而自明故朱子以程子为密
孟子在赤子入井时认取眞心推而上之性善可知
张思叔因读孟子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有所感遂肯发愤葢思叔家贫须如此然后贫贱富贵不足以累其心方立得志住死生重于贫富彼死生且不易其志贫富又何足较哉宜乎思叔有所感动奋发也
正道难行如良玉难售大器难用自然之理学者不可以其难行遂变其所守如范我驰驱而不获诡遇而得禽岂可因范我不获而诡遇乎然在末世则然遇汤武又何难行哉
此理湏从优游涵畅中出来则意味自别即孟子所谓自得之也
国必自伐然后人伐之秦坑儒书肆暴虐任赵髙奸邪是自伐也岂楚汉所能伐哉汉亲宦官害忠良是自败也又岂曹操所能簒哉唐之败也亦以宦官害忠良宋之败也以小人害君子皆自伐也葢君子退则虐政施人民怨盗贼起兵戈兴国亡矣
处事之法正己为先顺理以行之人之从违不可必也不可趋时好然顺理处天且不违况于人乎故行有不得皆反求诸己
格君心者须分邪正明义利辨王伯使君心晓然知王道之当行不安于伯功之小庶可与之有为湏頼左右匡弼使君心常存敬畏方可成其徳
人君心正自不肯用邪人此为治之大本故曰一正君而国定矣
徳化为治之本政事为治之具二者交致而风化盛矣风化盛然后鼔舞羣动熏蒸沦浃仁及一世
天下事要心去处身去行然物各付物则无事矣何谓物各付物顺理处便是
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
事物上皆有理顺理而行不容些子计较造作故曰行其所无事顺理则智不凿而万事治故曰大智必有事焉是指学而言不可有造次终食之离勿正心勿助长是亦行其所无事正与助长即私意造作而有事矣岂顺理之谓哉
世变难说圣贤多只说得个大经大法其变易无常处亦说不尽孟子善说世变其曰先圣后圣其揆一也禹稷颜回易地则皆然观其说一治一乱处甚好但其说不仁者不可以得天下又说匹夫而得天下徳必若尧舜禹又曰天子荐之三代前是如此三代以后多不如此秦晋隋及五代多以不仁而得天下汉髙帝徳非舜禹亦得天下葢时势不同事变不一古者诸侯万国各固其疆守以爱养其百姓必有君临天下之徳然后能服天下之心必天下共尊然后可得至尊之位茍无其徳则列国诸侯之众非惟不服且将羣集而伐之故不仁者必不得天下匹夫虽有其徳无天子之荐亦不得天下自战国以来天下诸侯消灭将尽七国之中无有能行先王之道者俱以势力战伐相为胜负至于并吞之久惟秦最强然徳不足服人天下莫肯帝秦直至六国消灭已尽秦始为帝秦又视己之徳暴天下未尝心服若更封建则尾大难掉乃立郡县更立守令不使世守疆土世君其民而易于制使然郡县无诸侯封疆之固守令无诸侯世守之权又无君民死社稷之心故秦恶既盈陈渉以匹夫起兵而郡县遂不能支四方豪杰莫不奋起秦之宗社有必灭之理匹夫固有得天下之势矣及秦已亡天下英雄虽多然才气识量无有过于汉髙者则天下之势固当归汉故刘季以匹夫而为天子厥后或以战争或以簒夺以不仁而得天下以匹夫而为天子亦多虽因圣王不作亦由郡县势轻不足以自守也但不仁虽得天下多灭亡不久故圣人而不得君师之位自孔子始以不仁而得天下自秦始皇始以匹夫而得天下自汉高帝始
权与经本非二理权者称锤之名能知轻重而处不失当经是常法如两事同至皆当依经而行或不能兼尽必有一轻一重则当从其重者如两事皆重则当详审而并处之如夫妇人伦重于告礼如告则得娶得以两尽是经也告不得娶则废人伦而重父之过故不告而娶所以从其重者而处不失当岂不是权如尧舜得子贤以继其位此常道也又使其宗庙享之是两尽其道然使不肖子居君位必至亡国是误天下生民而宗庙亦灭故传位于贤则生民不失所朱均亦无后患是以传子为轻君天下为重也权所以济经如一两是一两如十两是十两不失分铢此正天理之精微处非圣贤不能用后世学不及此有以茍且从俗为权者以机变处事为权者故权变权术之学兴此是背乎经非所以济经也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只是天人一理岂有得了民心天命不归者天理即在民心上后世为政者反欲愚其民何哉
古今说义内者惟程子说得精程子曰处物为义又曰中理在事义在心详味此言义内之意自见
有理必有气理所以为气气乃理之所为生万物者气理在其中即为性故说着性便遗不得理与气但所指不同指其本原所由生之理则有善而无恶故仁义礼智何尝不善恻隠羞恶之发无徃而不善矣其为不善是物欲害之也孟子主意是如此然物欲如何又害圣贤不得众人如何动輙便为物欲所害是其气质不同也故指其本然之理而言则为仁义礼智其善可知指其禀与气者而言则或清或浊或善或恶不能齐也或问气何以不齐曰气常运行交错无一息之停所以不齐也
仁义礼智乃性之在内者是吾固有本然之善非由外铄惟当存养之令勿丧存养之久则天性自全本心自明古人自小学洒扫应对事亲敬长周旋礼乐习为恭敬无非存养之事程子发明一敬字于学者最有力而整齐严肃是敬下手处或曰整齐严肃是外貌上做工夫主一无适是心地上做工夫曰内外一致未有外面整齐严肃而心不整齐严肃者未有心主乎一而外貌不整齐严肃者但当内外交致其功如颜子之非礼勿视聴言动虽在外即所以养其中葢自中而应乎外外不乱则内自有主内有主则外自整齐此敬之功所以贯内外动静分而言之则静为涵养动为省察统而言之则动与静皆所以存吾心养吾徳也
仁者本心之全徳葢心中别无他物只是此一个生理天地万物皆不外乎此故孟子曰仁人心也程子曰心如榖种仁则其生之性也故孔门只说为仁便是从心地上做工夫仁民爱物从此流出
孟子求放心不是捉得一个心来存只惕然肃敬心便在此
心才私便是放不必逐物驰骛然后为放心一放便是私不待纵情肆欲然后为私这里最难所以古人战战兢兢
朱子曰孟子说求放心煞是说得切细看又说寛了孔子只说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能如此则此心不容不存此孟子所以不及孔子愚谓中庸言戒慎恐惧程子言庄整齐肃于此用功心自无走作处惟此可补孟子之不及接孔子之教矣
孟子发夜气之说于学者最有功葢心也理也气也一也心存则气清气清则理明理明则气益清气清则心愈存其要在操存省察于旦昼之间不为物欲所汩颜子之非礼勿视聴言动孟子之集义养气程子之居敬穷理是工夫
先立乎其大者便是中有主了
今人多惑于怪异是未尝知性知天夫干道变化各正性命此外俱是异端他道不必穷也
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吾心之理即是天故程子曰言合天人已剩着一合字
人之学本于良知良能然全要养养则良知良能日长不养则日消
孟子在良知良能上体验故曰性善荀子在情欲交动处看故曰性恶依孟子说则礼乐教化皆吾性中事依荀子说是指气质物欲为眞性故以礼乐教化为伪为也
王道只是公伯道只是私王道一于天理之公一者诚也故其光明正大上下与天地同流而万物各遂其性伯道假公以济其私假者伪也费尽智计方能小补于世虽不能无功乃功业之卑者下此则奸雄小人
圣人为政感发天下人心同归于善如天覆地载万物并育于其间所以其民皥皥伯者之政是用其私意智力假仁义以收人心故其民驩娱然其所感者私而狭所为者险而劳是以功烈之卑
孟子言善政得民财是分田制井率天下之民务农重榖以生天下之财而国家亦赖其贡赋非是重敛以得民财又非如王安石用青苗市易以剥取民财大学言生财有大道则财恒足亦此意也
人心全是天理才违理心便不安心便愧怍
莠之乱苗紫之夺朱皆以其相似而难辨与儒道相似莫如禅学此最害道者后之学者做存心工夫不得其眞者多流于禅所谓髙者入于空虚葢天资高迈者多厌世事之汩冗而乐于静虚又好竒妙而忽卑近又力去做静中工夫扫除物欲屏絶思虑是在内里先做空了不觉流于禅学只缘在小学四书近思録不曽实体验而于穷理工夫不到故如此
理无不实心无不正谓之诚故荀子以养心莫善于诚周程讥其不识诚诚如五榖已成果实已熟又焉用养孟子言养心莫善于寡欲无欲即诚也心与理为一也
莠之乱苗非老于农事者不能辨异端害道惟老于圣贤者能知
论语一书尧舜气象孟子一书三代气象
学者要得不差须实从小学大学做上去
工夫在大学效验则见于二南
程子言论语孟子旣治则六经可不治而明矣诚哉是言也若论文字则论孟与六经文字体面自殊若论工夫道理则六经道理不出论孟之外六经工夫作用亦不出论孟之外所以学者贵自得也先儒以为推类以通之非也论孟六经之道本一何待推
所谓一本天地人物甚事不是一本孟子言知其性则知天伏羲仰观天俯察地近取诸身逺取诸物参验错综无一毫不合处依此冩竒偶卦画而天地人物古今事变尽在其中若非一理只此数画如何便能该尽
一各生两只是阴阳两端交错变化自然之妙老氏一生二二生三是何道理阴阳两端再参得甚物来作三故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十六十六生三十二三十二生六十四卦加一倍是邵子之数愚以为阴阳上各生阴阳竒偶上各生竒偶此易之理易之理不出于阴阳诸端变化错综生出六十四卦若再错综叠上去生得无穷卦出来然只六十四卦足以该尽事理再叠反过乎烦故卦止六十四亦自然之理也若天地生物只是阴阳交变错综生千生万无穷无尽又不可限以数目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
阴阳只是一个消长阳消处即是阴生非是阳去生阴阴消处阳即生非是阴生出阳来阴阳事物到极处便变阳长极了便消消便变阴阴长极了亦消消便变阳亦不是阴变成阳阳变成阴但阴变阳即生阳变阴即生以卦爻言之老变而少不变老阳一变便换出阴来老阴一变即换出阳来凡事物吉凶治乱皆是如此名之曰易
易者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也是指作易者与用易者言则渉乎人矣若论理则易即道之所为非从道也
在天曰元亨利贞在人曰仁义礼智因天人之分而异其名其理则一也
元为四徳之首仁为五性之长葢天地间只有这个生理更有何物元为天之生理仁为人之生理元即仁仁即元天人未尝二也
天地人物皆正理所为着邪妄不得故易多言利贞合正理处则事自治见事皆是正理合正理处人心自服见人心尽是正理
张子以太和为道体葢太和是气万物所由生故曰保合太和乃利贞所以为是太和者道也就以太和为道体误矣
忠信是进徳之基便是立天下之大本
忠信是立诚处所以能进徳也忠信二字最力
非礼勿言即是修辞立诚非礼而言即妄也非礼勿言乃立诚也修辞是修省言辞去其非礼者乃立诚也
天地万物一理之所为是理处天地且不能违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敬以直内是无许多杂乱邪念故内直内直诚便存葢人心即有理理本直敬则可以闗防外邪养本性
敬以直内是必有事焉而勿正以敬直内是正也助长也故程子曰以敬直内则反不直敬以直内是养得仁义礼智之在内不偏不倚故曰中曰大本义以方外是达得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情各得其宜故曰和曰达道直内是内里正当非僻之干无自入矣方外是外面处置得当条理分明各有体面各有凖则移易不得
天地万物只是一个理顺之为难故曰顺以动天地如此况建侯行师乎又曰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故刑罚清而民服后世不知穷理以智力为治所以不能大治
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彖传曰下观而化发明观之义最切葢在上者下之观仰视效上旣能尽观之义在下者安有不观仰而化乎必以盥荐为言者人之诚敬于此为至盥而不荐不可以词害义盥则必荐葢言盥而不荐之时在下者己信而瞻仰之以见观感之神速故下文言神道设教也奏格无言时靡有争笃恭而天下平无为而治皆此义也
不能谨于始者必当悔于终过此则迷复矣能悔者犹救得一半秦穆公汉武帝是也终迷者秦政项羽是也亡无日矣
无妄诚也诚天理之实也圣人只是循其实理之自然无一毫私意造为故出乎实理无妄之外则为过眚循此实理无妄而行之则吉无不利不幸而灾疾之来亦守此无妄之实理而不足忧卦辞爻辞皆此意学者则当择善而固执也
人只当守定实理实理之外不可再有妄动故曰无妄行有眚无攸利
独立不惧遯世无闷非大过人者不能也此时当如此
损上益下曰益损下益上曰损周礼泉府买货之滞于民者欲有益于民也王安石行市易法青苖钱是欲益上损下也故周公行益道安石行损道
天下只是个公与私义与利而所为所成逈别天地革而四时成与汤武革命皆是至公义所当革如春革冬非春要革冬乃天地之气自然而然夏革春秋革夏皆然如汤革夏命武革殷命皆是理势之自然非有心于得天下若有心谋天下便是私而不义汤武只是存天理以治国爱民及徳盛民归自不容己而桀纣之恶日甚天下之民皆引领望之救己戴之为君汤武亦不得徇私逆理违天拂民而不救也桀纣失君道天命已去汤武尽君道不得不奉天命以伐之旣诛桀纣则天下之人固不肯舎汤武而别求君汤武亦不当舍天下而不为君此如四时之革理势气数之自然非有心于革也如秦革周汉革秦唐革隋皆有心谋夺其位非天命所当然或曰周秦隋皆天命已絶何谓不当革曰周秦隋天命虽絶而髙祖太宗亦以私意取之非理势自然之革况始皇之暴乎必如天地四时之无私乃革道之至也或谓武王伐纣旣无心谋天下当择商之贤子孙如微子箕子者而立为天子自居诸侯之位岂不可乎曰此亦私也夫天下者天下之天下商岂得而专有之若使一家可以专有之则肆淫虐而无害也以理论之当以首出庶物者为君次者为臣下者为民君所以总理民物臣所以分任庶职民则受治而安生若肆暴虐则君道失臣民无主自当归于有徳况周之徳盛民归又伐暴救民天下之人岂肯释周故孔子以天理四时之革同乎汤武之革一循乎理无一毫人欲之私也
人性本善循理而行本不难非但自己不难施之于人亦顺而治此乾坤简易之理
吉凶者得失之象也凡天下之事得其理则吉失其理则凶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然虽否困蹇剥之时茍处之有道在我亦有吉亨之理如六爻中正者未尝不吉不中正者未尝不凶
吉凶祸福不在此理之外故易可以知吉凶
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此说得人鬼死生最明
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此圣人做天底事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天之作用又与圣人不同
昼夜者死生之道也昼是息夜是消昼是伸夜是屈昼是始夜是终不是将消者再来做息屈者再来作伸昼则必夜夜则必昼是自然之理昨日昼夜自是昨日底昼夜今日昼夜自是今日底昼夜不是将昨日昼夜来作今日昼夜是昨日昼夜尽了今日昼夜再生造化不穷往者过来者续旧者灭新者生自然而然死生便是此理精气为物物便生是聚也始也游魂为变物便死是散也终也造化自能聚散自能始终岂将旣往之聚散来作新来之聚散将旣往之始终来作新来之始终如寒来暑往是寒极必暑暑极必寒亦不是将去年寒暑来作今年寒暑是今年新生底寒暑故归根返元死生轮回之说是不识造化也
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成之者性继那天道便是善成那善便是性以此知性善无疑性恶者蔽于气也气从何出亦理之所为故程子又曰善恶皆天理但人自不可流于恶又曰不是善恶在性中相对而生旣曰不可流于恶不是在性中相对而生则元初只是善也
朱子曰易有交易变易之义交易者阴阳之相感变易者阴阳之相推相感者固相生相推者亦相生故生生之谓易
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也敬则扶得道理在
善则千里之外应之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此可见感应之理如曰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笃恭而天下平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下观而化也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虚中无我有感必通诚能动物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此明感化之机不动声气葢在无声无臭处其原是一本此无为而天下治其要在谨独
退藏于密只是其心湛然无事而众理具在也
易曰斋戒以神明其徳程子主一无适是斋子思戒愼恐惧是戒合而言之敬也
天下之理虽万殊而实一本皆具于心故感而遂通若原不曾具得此理如何通得
一阖一辟谓之变虽变亦是常理故曰中庸
太极理也道理最大无以复加故曰太极凡事到理上便是极了再改移不得太是尊大之意极是至当无以加也
太极者理也阴阳者气也动静者理气之妙运也
有是理必有是气故有太极便生两仪有是气必具是理故两仪旣判太极即具于其中故曰一物一太极又曰万物共一太极
理是气之主气是理之具二者原不相离故曰二之则不是
一各生两一物中便有两仪是易中自然之数画卦者因之若天地生物无非两之所为所生之物其数不拘于此絪缊交错多寡不齐也
朱子谓易为卜筮而作恐不然易是摹写天地间变化河出图圣人则之是则其阴阳竒耦之数河图亦因卜筮而出乎伏羲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远取诸物近取诸身参验得无不是此个道理故画出卦画以示人旣画之后则阴阳消长吉凶悔吝无不在其中故因用之以筮占吉凶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阴阳形而下之器也阴阳之理道也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人之动作威仪形而下者也其理则形而上者圣人制而行之谓之礼施之天下谓之法习矣而不察行之而不着是不能由器以察理故曰终身由之不知其道
生物须要阴阳交感乃生或以气交或以形交天地氤氲万物化醇是气交男女构精万物化生是形交
血气盛则生子子长则父母衰此即易也变易之大者
古人以阳为善阴为恶阳为君子阴为小人此以类而言也若论一阴一阳之谓道岂可以阴为恶以类而言则阳刚健阴柔弱阳清明阴浊暗非善恶而何
程子言善恶皆天理非言有不善之天理言善恶皆天理中出来的是理处便是善非理处便是恶葢太极流行便有动静阴阳是非邪正亦是理之自然不能无者非言恶者亦可名为天理也
扶阳抑阴虽圣人之用意实天理之当然葢圣人之意即天理所在非如人之私意
圣人只是尽其道感化之妙自然而然圣人固欲人之感化亦未尝有心也故曰同归殊涂一致百虑只虚中无我而已
易之道广大悉备程子以事理明之朱子又多以象占推之皆可葢一阴一阳之谓道其交错变化髙下清浊偏正美恶无所不有故六十四卦中象占无不僃事理无不该旣不可专拘于事理亦不可专拘于象占也然事理又切世用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阴阳气也理在其中立地之道曰柔与刚刚柔质也因气以成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义理也具于气质之内三者分殊而理一
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人不仁义则人道絶矣今人处事不存天理只用智计便亏却人道
一物之中便有两仪阳中有阴阳阴中亦有阴阳如天本属阳又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地本属阴又曰立地之道曰柔与刚岂不是一各含两之义如邵子加一倍法是易数之本五行虽是五除了土作冲气又只成四个四个又只成两个阴阳水是太阴火是太阳木是少阳金是少阴冲气是阴阳会处会则和矣故土居中天下无一物无阴阳火虽属阳亦有阳火阴火丙丁是也水虽属阴亦有阳水阴水壬癸是也余皆然以动静言之动属阳静属阴以始终言之始为阳终为阴以先后言之先为阳后为阴以方所言之东为阳西为阴以屈伸言之屈为阴伸为阳大而开辟小而呼吸程子言无无对者相对处便是阴阳只有太极无对太极含得有动静之理在内中自有对也凡事前一截属阳后一截属阴凡物头属阳尾属阴上属阳下属阴左属阳右属阴
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程张所论不同朱子于或问论之详矣然亦是各据自己分上说程子得之易故其言快张子得之难故其言由经厯次序上说
名卦之义与卦之彖辞本难晓然孔子彖传说得已自分明善读者沉潜玩味则卦义卦辞皆可得矣
程子易传多主事理朱子本义多主象占然有是事则有是理有是理则有是象有是占亦非有二也若专主本义则似乎太拘必读程传方发明得尽
以易为卜筮之书固不足以尽易以为非卜筮之书亦不可葢易是精微之书造化人事无不在内故以之卜筮则知吉凶以之处事则无悔吝葢文明始开即生伏羲文字未立先画卦爻故此书虽圣人所作实则天开观龙马负图可见伏羲仰观俯察远取近取图中竒偶与天地间造化事物无不契合乃画八卦因而重之足以尽天下古今之变以之卜筮足以知吉凶葢卜筮事变只一理相通而应无异术故圣人用之卜筮为多孔子发明之后天理人事显然为学本末废兴存亡进退出处莫不详尽自程子作传多归于人事而天道着明易道至此无余蕴矣
天下之变无穷惟易可以尽之葢易阴阳竒偶变易无穷若天地之阖辟气运之盛衰日月之更迭寒暑之往来阴阳之消长人物之死生国家之兴亡世道之古今其消息盈虚升降屈伸吉凶消长进退存亡幽明终始善恶邪正皆是此理虽万变无穷易足以尽之葢易自造化中写出来故也其余诸经或因时制作随时记录天理人事无不详尽所以垂世立教无不精切但天下古今之变惟易能尽也
本义多本彖传
读易者当先观彖辞彖传次读程朱传义以发明之爻亦然程传又有发明到彖传爻象外意者学者所当体也
文王在羑里演易周公又系爻辞是欲以此尽天下古今之变以为专为卜筮恐不可
卦之六爻以中正为善又必有正应方可有为葢中正则才徳不偏有正应则君臣相遇诚意相孚方可以成天下之治
康节言画前有易此说最精未画卦之前卦之理已有但非圣人写不出来礼乐亦然制礼作乐虽出于圣人未制作之前礼乐之理已具特假圣人之手以成如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天髙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皆此意也删后无诗却说不定如有圣王者作其诗固在也
观尧典见得圣人作事只是公天下之心无一毫私意
今人有遏去思虑以为心不放者有常拘制看住心在这里以为存者皆非圣贤存心之法所以流于异学圣贤只说戒愼恐惧则心自存何尝看住此心不许他走只整齐严肃则心便一何尝遏絶思虑以求不杂主一只是常要整肃非是寻得个物事来照管不失尧曰钦明只钦则本心自明亦不是要见得此心光明如一物在此儒释之分正在此处宜深察明辨也
圣人之道大行熏蒸渐染得人皆去为善所谓黎民于变时雍是也
君相之职最难者是知人四凶在尧时尧照见他心术毫发不隐如共工则曰静言庸违象共滔天于鲧则曰咈哉方命圯族但当时舜禹稷契等未出鲧之才髙可用故只得用之曰往钦哉戒之甚切驭之甚严然亦用之治外事而已不使之预朝政也非圣人不能如此处置非圣人照临在上亦用四凶不得如荀彧不识曹操孔明误信马谡温公不知邢恕刘元城不知程子定夫胡文定不知秦桧皆是大本有欠烛理不明故也是以君子大居敬而贵穷理
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此舜为治手段后世所当法也然搜扬贤才而用之则四门辟矣得贤明忠直之士而寄以耳目广询博访以来直言极谏则四聪达四目明矣
金人不以布帛换金银是他有见识
皇极训大中虽不甚害理终不亲切惟朱子训皇为君训极为至极之义标凖之名然后见人君以一身为天下法王道根本在于此此义至精至切得箕子之旨矣
古人做工夫极切实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敬是个扶持身心的物事怠惰是个丧败身心的物事故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
圣人在上气势大风化盛人之善心自长恶心自消观二南之诗可见
诗之所以能兴起人心之善者以人情事理所在又有音韵以便人之歌咏吟哦吟咏之久人之心自然歆动和畅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者以其能生吾戒惧之心也戒惧则徳成惰慢则徳丧
浮议虽不足惜亦可以恐惧修省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此人之至情上之人读是诗亦可知自省矣
作事虽要人才然人才一半是天生出来一半是圣人作兴出来如伊傅周召是天生出来如曰岂弟君子遐不作人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是圣人在位作兴出来
雝雝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斁亦保此圣人之敬也
诗曰旣破我斧又缺我斨周公东征四国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将见得圣人为国为民之心至诚眞切无一毫自利之心故六军之士感戴诚服而心化非但劳而不怨又以周公为哀己而为之感谢之无已也
有太极便有阴阳有阴阳便有天地有天地便有人物有人物便有性情有性情则形于言语咏歌自不容己此诗之所以作也诗旣作又足以正性情辨得失兴教化感人心动天地格鬼神此诗之本末功用也
诗之善者读之此心有所感发兴起诗之不善者读之此心有所惩创羞恶此方谓之善读诗
治世之诗言其君上悯恤之情乱世之诗录其室家怨思之苦范氏此说甚好
元年春王正月此六字圣人书法是如此或孔子所书或旧史所书皆可王字必圣人所加元年者鲁君之首年不称首年初年一年始年而称元年者元有大始之义古有元祀元日则古人已是如此称只是一个理当理处便是圣人书法春王正月程传僃矣
春秋之时王道絶矣圣人作经以明王道王道即天理也因乱世之事裁以天理如当时诸侯不王必书王正月以正之周王不天必书天王以正之此皆立万世之法不但为当世而作也
春秋不与五霸者是他心术不正事事把私心去做那些仁义是假底或曰齐桓晋文若以眞心去行仁义春秋亦与之乎曰他若以眞心行仁义即王道也春秋不必作矣他本无明理正心之学故谓之假仁曰设使圣人为之如何曰圣心正己而物格尊王室正侯度明理义兴教化
盟以结信先王虽不禁必竟是忠信不足乃如此然必行会同之礼以释疑崇信犹是去私就公尚可也春秋之时则要质鬼神以行其私又且动輙歃盟是屡盟长乱非但人情衰薄又亵慢鬼神故春秋书之以示贬则信义重而王化成矣
祭伯来当从程传当时诸侯不朝王祭伯为王卿士若辅王修徳行政谁敢不庭顾乃自甘衰替下朝诸侯书曰祭伯来茍且无聊甚矣王与祭伯俱失道也
程子言诸侯不可越国迎妇止当亲迎于馆是或一道礼不曾载天子诸侯婚礼无可考孟子亦曰诸侯之礼未尝学诗曰韩侯迎止于蹶之里似诸侯越国亲迎也故文定引以为证
平者释其宿昔怨仇之意圣人非不欲其释怨欲其结仇也但春秋之时诸侯释旧憾输新好皆是私意屑屑非公平正大之体其怨也乃私怨其释也乃私释其于处己睦邻皆失其道若一循天理则于人又何怨仇之有不得已而有之亦怨所当怨不待平而吾心未尝不泰然矣此春秋之意也
春秋以正大天理观之则见王道不行当时诸侯皆是营营于私意或当为而不为或不当为而为之或昏弱而不振或恃强以为暴或怠惰而不知修省或僣逆而无状圣人之意葢欲一归天理之正而后已其于天地生物之心保民救时之意生杀与夺之权隐然见于书法之中实为百王经世之大法或者乃欲计区区霸业之盛衰又以姓名日月爵号为诛赏其穿凿琐碎甚矣
春秋凡书弑者其罪必诛而不赦也其被弑者昏惑不君可知矣书杀贼者幸其能讨贼也不书者罪当国臣子不能讨贼也内不书弑者不忍言也不忍言则恶极当诛可见矣此圣人言外意也不地所以着其实之不可揜也贼不讨不书葬者罪臣子无为也贼在则丧礼废而不成塟矣此法明则忠孝全人道立
纪侯大去其国以非齐之罪恐非伊川之言纪侯微弱不能守国固不为无罪然比之昏暴以致灭亡者有间非逼于强暴必不去也则齐襄之恶着矣
春秋以受伐受战者为主故书及以责之夫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是旣失为国之道矣今又不能持重自守固国保民明辨曲直以却敌人之师乃侥幸一胜而遽与之战非己乱之道也幸而一胜则结怨生乱不幸而败则宗社危矣
读春秋使人自然戒惧不敢萌一毫私意
读春秋便见得君是君臣是臣父是父子是子长是长幼是幼夫妇朋友截然分明而各止其所其于天道人事分殊理一无不明僃此圣人手段
春秋天理之凖的使孔子得行其道必参酌百王之法大僃典制为万世凖则道旣不行故寓二百四十二年行事于鲁史中乃天理之凖的也
春秋乃孔子之行事因当世之事一处置从天理上去尧舜三代之道具见于此其斟酌权衡以定百王之法先儒传注多穿凿琐细惟孟子程子得其本原大意朱子谓以形而下者说那形而上者去葢孟子程子朱子之学具圣人之全体故深得圣人作用默契圣人心事非若诸儒但推测亿度也
古今说春秋者惟孟子程子精切湥得圣人作经之意葢其学邻于圣人故能得圣人心事其曰春秋天子之事曰春秋经世之大法古今作传者亦惟程子第一胡传虽祖程子不及程子简当发明有力故春秋当以程传为主以胡传及诸儒之说以辅翼之则圣人正大精微之意不中不逺矣
春秋即人事以明天理用天理以处人事
非胸中有王道不能注春秋下此皆杜撰臆度也
左氏传博洽记载当时行事及言论煞有是处其陋处好以成败祸福论人
作春秋传者不少惟程子传发明得到胡文定旣学于谢显道不应不取程子传而自作传虽有祖程子者不当不表程子而以为己说也
胡氏春秋传多穿凿只得他议论发越然紧要道理亦不发到
记曰君子庄敬日强安肆日偷学者脚歩正在此立程子曰毋不敬可以对越上帝
四书六经之理意皆相贯通先圣后圣其揆一也今读其书不实究其理徒诵其文义则四书六经文字各是一般体面千头万绪虽皓首亦无如之何矣惟察其理而实体之于身则体用一贯又何难哉程子所谓论孟旣治六经可不治而明诚哉言也
四书六经之言广大浩博精密后世无人理会得至程朱方理会得今因程朱之书以理会四书六经如指诸掌只是人不立志不反之于身所以无柰何
三皇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旣言大道孔子不当删去孔氏言惧览者之不一旣言大道岂有不一乎程子言后人称述当时失其义理者旣失义理周公必不令外史掌之蔡氏谓简编脱落不可通晓亦不应尽脱落虽或脱落存其明白者亦无害窃意三皇之时风气初开大中至正之道未尽明或过于浑沦或过于朴素简静非后世所宜者周公之时礼乐政教方极明僃存之无益后世为害必矣孔子欲为万世立法故去之程子谓上古虽有文字制立法度为治有迹自尧舜始斯言得之
居业录卷八
居业录跋
夫学者将以适于用也自圣学失眞卑者溺于功利髙者涉于玄虚其所论著非不侈然仁义性命之谈然其行不掩总之无当于用安所称实学哉国朝理学若河东薛氏余干胡氏两先生者剸志圣贤之道粹然一出于正学问宗旨大较符合说者谓河东致位馆阁立朝事业彰明较着余干一布衣耳终其身读书讲学无所表见于天下天下亦私窃疑之谓漫衍未効孰与功见言信噫是非知先生之学者先生之学身心内外一主于敬自夫妇居室之近以至于应接事物进退古今确然有不可易之见渊然有不可穷之用尝自励曰诚敬旣立本心自存力行旣久全体皆仁举而措之家齐国治圣贤之能事毕矣此实先生身有之故言之亲切而有味也尧舜之道巍然焕然不过起于兢业一心谓敬为斋居黙坐有体无用者舛矣葢修己此敬安人安百姓此敬第得时行道则为敬事羣居类聚则为敬业耳藉令畧本体而惟功业之程则九合一匡非不焜耀一时何曾西深鄙之不屑与同日语哉彼其闇于圣贤大学之道即建树铿鍧终涉粗迹无标之影无源之流君子何取焉先生敦本尚实诚有用之学与河东易地皆然惜也不获一试其志诚可悲己居业录旧有刻岁久字板漶漫中丞李公学宗正脉以兴起斯文为己任于先生之学有深契焉大惧曲学乱眞而是书不传也以余生近先生之居亟命订之因求遗本补正遂为完书刻成缀数语于末简万厯壬辰鄱阳陈文衡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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