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讲 元代的易图:吴澄的“河图”与“洛书”


  元代的易图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发展,只是在宋人的基础上变换花样而已。就其内涵方面来说,因为衍图之本有问题,所以衍出之图不但问题依旧,而且还存在新的问题。吴澄的“河图”与“洛书”就是一例。

  上图是吴澄变换朱熹黑白点《河图》、《洛书》所出的“马背旋毛河图”与“神龟甲坼洛书”。

  吴澄的“马背旋毛河图”与“神龟甲坼洛书”传至明代即更名为“古河图”与“古洛书”。清初高雪君《易经来注图解》所采之《古河图》与《古洛书》原载章潢《图书编》卷一。

  章潢曰:“龙马出于河,马身旋文具五十五数,一六下,二七上,三八左,四九右,五十中。圣人则马身旋文画为河图,然各点皆圈而旋转者,亦取其象之圆而圈之,故名为图也。如分开生成之数以补四隅,则其象方而非图之义矣。此图与世所传之图异,故名古河图云。”由此可知,是章潢将此图命曰“古河图’’,又渭朱熹黑白点数‘’河图’’是圣人则此旋毛图而画。如此所谓“圣人则之”,就不是直接则龙马之图而画卦,而是先则马图画成黑白点数“河图”,然后再则黑白点数图去画卦。其说“古洛书”曰:“灵龟出于洛,龟身甲坼具四十五数,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而五居中。圣人则龟身之坼文画为洛书,然各点皆直如字画者,亦取其象而画之,故名为书也。其点数亦圈而圆,则非书之义矣。此书与世所传之书异,故名为古洛书。’’由此可知,是章潢将此图命曰“古洛书”。又谓朱熹黑白点数“洛书”是圣人则此龟坼图而画。如此所谓“圣人则之”,就不是直接则神龟之图而列卦,而是先则龟图画成黑白点数“洛书”,然后再则黑白点数图去列卦。此种荒唐之说皆因有“旋毛河图”与黑白点“河图”、“龟坼洛书”与黑白点“洛书”同时存在而发,章氏试图于二者之间弄出一个“圆满”之说。

  其实,所谓“古”者并不古,而是元吴澄为解决黑白点“河图”与“洛书”载体问题而臆造出来之图。《易纂言外翼》曰:“‘河图者,羲皇画卦之前,有龙马出,而马背之旋毛有此数也……以背毛之旋文如图星者之圆圈,故名曰图”、“洛书者,大禹治水之时,有神龟出,而龟甲之坼文有此数也……以背甲之坼文如书字者之横画,故名之曰书。”《易纂言》注“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曰:“河图者,羲皇时河出龙马,背之旋毛后一六,前二七,左三八,右四九,中五十。以象旋毛如星点而谓之图。羲皇则其阴阳奇偶之数以画卦生蓍。洛书者,禹治水时洛出神龟,背之坼文前九后一,左三右七,中五,前之右二,前之左四,后之右六,后之左八。以其坼文如字画而谓之书。”对宋代以来所传“河图”、“洛书”为什么“皆作圆圈”之事,吴澄则巧言辩解曰:“三代以后,图书隐晦千有余年,幸而方技家藏之,得不泯绝,至宋复出,亦天之不爱道也。然方技家之所取用,不过以其数之多寡而巳,故传写洛书与河图通作圆圈,取其省易也。”此则近于瞽者说象,一味臆说。

  《易数钩隐图》卷下“河图第四十九”,是以黑白点九数之图为“河出龙图”,其“洛书”有“洛书五行生数第五十三”与“洛书五行成数第五十四”二幅图。又曰“或问曰:洛书云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则与龙图五行之数之位不偶者,何也?答曰:此谓陈其生数也,且虽则陈其生数,乃是已交之数也,下篇分土王四季,则备其成数矣。且夫洛书九畴惟出于五行之数,故先陈其已交之生数,然后以土数足之,乃可见其成数也。”由此分析,这里所谓之“河出龙图”并非《易纂言外翼》所列十簇旋毛“河图”,而其所谓之“洛书曰”之“洛书”却是指《洪范》而言,并明确指出“洛书九畴”是“先陈其已交之生数’’,其后以土数五“足”之,方有成数图。显然,即不同于朱熹十数“河图”,又不同于其九数“洛书”。至谓“与龙图五行之数之位不偶”之“龙图’’,则又是指有五行数之位图而言。自其“河图天地数第五十”与“河图四象第五十一”二图看,其所谓之河图(或龙图)是无十数之图,而其位则可六居下、七居上、八居左、九居右,又与朱熹“河图”六、七、八、九之位同。由此可见,但谓刘牧臆见而“易置图书”,却是蔡元定之偏见。而吴澄本《易学启蒙》十图九书之说,又独出心裁要解决黑白点图书载体之问题:一片之图、一卷之书,如何能从黄河、洛水里浮出?于是因郑礁《通志序》“河出图有自然之象,洛出书有自然之理”之说,而杜撰出“龙马旋毛河图”与“神龟坼甲洛书”。明初朱升《周易旁注前图》录之,至杨时乔《周易全书》亦录之,并曰“窃意据《通志》,则此图自古而有’’,又衍出十多幅“旋毛”与“甲坼”小图。至章潢则命之曰“古河图’’、“古洛书’’,高雪君《易经来注图解》卷末“周易采图’则采其图与说。

  清胡煦《周易函书约存》亦列此“古河图”与“古洛书”,图右注:“旋毛龟坼志古也”、“此郑氏通志所定”。胡氏谓二图为郑樵所定,是源于明末方孔炤《周易时论合编.图象几表》:“潜老夫曰:图、书一理,皆《易》道也……马毛、甲坼,郑渔仲载之,蔡元定言之。”

  为此,笔者曾反复遍查《通志》,结果并不见“通志载之”,而是发现郑氏以“河出图”、“洛出书”为祥瑞,并斥以“洛书”明《洪范》五行之说,为“欺天之学’’。如此,郑氏怎会以“洛书”为龟甲坼文?郑氏于书中多引汉代纬书《河图》之文,足见其十分明白汉代所言之“河图”是什么货色。吴澄望风扑影之说,似乎要从《通志.昆虫草木略》中去找“根据”:郑樵释《尔雅》“五曰文龟”曰:“文龟,甲有文彩者”;释马名“騴駺駐”曰:“音晏郎的,又曰回毛……回毛,旋毛也。”郑礁曰:“隋家藏书富于古今,然图谱无所系,自此以来,荡然无纪。”如此,其书岂能载有“古河图”与“古洛书”?

  吴澄的“马背旋毛河图”与“神龟甲坼洛书”是朱熹列于《易学启蒙》之《河图》与《洛书》的衍图。朱熹之二图则是易置了北宋李觏《删定易图论序》中的二图。李觏二图则是“删定”刘牧《易数钩隐图》而来(合刘牧二幅“洛书”图为一)。刘牧以黑白点臆造“河出图”与“洛出书”,朱熹宗之而不过互易二图之名而已。至元吴澄则进一步充“妄人中之妄人”,把黑白点数改造成“旋毛”与“甲坼”的图画。这似乎可称得上“真正”的图,然而因其初既是刘牧妄造,则无论如何“改造”,终究还是“伪易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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