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雜記(祥異、叢談、外島附)

  鯤化鵬摶,「齊諧」畢載;石言神降,左氏猶傳:或以為怪、或以為誣矣。然上天垂象,偶爾乖常;赤子弄兵,隨時殄滅。史亦備記,抑又何歟?我皇上聖敬日躋、天休滋至,景星甘露,雲漢為昭;島國春長,鯨波永息。其間偶有雲翳,亦何損乎太虛哉!夫天和不可干,莫謂其無徵也;邇言有至理,勿謂其不經也。錄從前之祥異、集今昔之叢談,用資採擇,亦藉觀懲。志雜記。

  祥異

  叢談

  外島(附)

  ·祥異

  國朝順治十八年辛丑夏五月,鹿耳門水忽漲丈餘。先時,鹿耳門水淺,僅容小艇出入;是月水忽漲,鄭成功因之大小戰艦進港,遂據臺灣。

  康熙十九年六月,有星孛於西南,形如劍,長數十丈;經月乃隱。是冬大稔。

  二十年,疫。先是,有神曰天行使者,來居安平鎮陳永華宅,永華與相酬接。自是,鄭氏主臣眷屬凋喪殆盡。

  二十一年七月,地生毛;九月,雨髮如絲。冬饑(斗米值銀至六錢餘)。

  二十二年五月,澎湖港有物狀如鱷魚,長四、五尺,沿沙而上,鳴聲嗚嗚。居民競燒楮錢送之下海。是夕,復登岸死焉。是月大水,土田沖陷。夏六月,靖海將軍侯施琅帥師攻澎湖,拔之。二十六夜,有大星隕於海,聲如雷。二十七日,明寧靖王術桂在臺灣,聞大師取澎湖,遂具冠服投繯;妻、妾從死者五人。秋八月,鹿耳門水漲,大師乘流入臺,鄭克塽歸誠,老幼歡迎,臺灣平。十一月,雨雪;冰堅寸餘(臺土氣熱,從無霜雪。八月甫入版圖,地氣即自北而南,運屬一統故也)。

  二十五年四月二十日辰刻,地大震。

  二十九年冬,大有年(自蕩平後,年榖時熟,幾不勝書。是歲,尤為大稔)。

  三十年八月,大風;民居傾壞,船隻飄碎。

  三十二年冬,大有年。

  三十五年秋七月,新港民吳球謀亂,伏誅。

  球,新港東田尾人;好拳勇。有朱祐龍者,詐稱前明後裔,能遁法;數往來球家,陰集黨夥謀亂。鳳山吏陳樞之妻,球妹也。樞侵蝕課粟,官督之急,稱貸球家;球奮髯曰:『此何足道,當相與圖大事,悉誅此曹』。于耳(?)告與謀,則大喜。尊球(祐龍?)為國師,招集漸眾。其黨餘金聲約保長林盛同舉事,盛佯許諾,乘夜逃之郡首告。北路參將陳貴率官兵環其宅,賊操兵以出,擒獲球、樞、金聲等為首七人,杖殺之。而朱祐龍竟莫知所向。

  三十八年春二月,吞霄土官卓個、卓霧、亞生作亂。夏五月,淡水土官冰冷殺主賬金賢等(主賬,番社通事,管出入之賬者)。秋七月,水師襲執冰冷。八月,署北路參將常太以岸裏番擊吞霄,擒卓個、卓霧、亞生以歸,俱斬於市。

  初,通事黃申贌社於吞霄,征派無虛日,社番苦之。土官卓個、卓霧、亞生鷙而驍,陰謀作亂。會番當捕鹿,申約計日先納錢米而後「出草」。個、霧等鼓眾大譟,殺申及其夥十數人。鎮、道遣使招諭,不得入。乃發兩標官兵及署北路參將常太進勦,而以新港、蕭壟、麻豆、目加溜灣四社番為前部。個、霧等阻險拒守,四社番傷死甚眾。既有獻計常太者云:『岸裏山番穿林箐、〔越〕澗谷如飛。擒個、霧非此不可。時岸社番尚未內附,乃遣譯者入說其魁,多致糖、煙、銀、布;番大喜,自以收捕為功。繞出吞霄山後,日有擒獲。官軍攻其前,個、霧等大窘,將逃入內山。岸裏番設伏擒之;至郡,屍諸市,傳首以示諸番。是役也,勞師七閱月,官軍被瘴毒死者數百人。

  冰冷者,淡水內北投土官、麻里郎吼番之婚姻也。麻裏郎吼有女,字主賬金賢;賢將娶之,其父憐女之幼也,弗與。告賢曰:『俟長以歸汝』。賢縛丈人於樹而撻之,麻裏郎吼以訴冰冷而泣。冰冷故凶悍,怒率眾射殺賢;諸與賢善者皆殺之。時方征吞霄,冷遣使與個、霧等通,有水師把總者巡哨至淡水,聞變,潛泊海口,冷未之覺;把總遣他社番誘以貨物交易,伏壯士水次縛之,亟登舟。比諸番出護,已掛帆矣。會吞霄既平,諸番以首惡既誅,因通事求撫。把總惜失其名。

  四十年冬十二月,諸羅劉卻作亂,伏誅。

  卻,臭祐莊管事;拳棒自負。日往來無賴惡少,歃血為盟。久之,其黨有謀不軌者,以為非卻,眾莫從之;嘗深夜燃樟腦,竊置卻屋,瓦火上燭,召同盟者示之曰:『劉大哥舍中,每夜紅光燭天,非常兆也』。會卻家神爐無故發火,眾曰:『此不君,即帥耳』。卻心動,穴地於舍,佯置田器;冶鐵為刀槍各械,約日舉事。臘月七日,揚旗擊鼓,毀下加冬營,散其兵。乘夜抵茅港尾,掠市中貨。亂民及諸番乘機四出劫掠,破家者甚眾。卻退屯急水溪,北路參將白通隆整眾禦之,鎮、道兩標併發兵應援。越五日,官兵大集,戰於急水,卻大潰;殺賊甚眾,生擒其黨陳華、何正等。卻走匿山藪,常晝伏夜出。四十二年春二月,擒獲於笨港之秀才莊。師還,斬卻於市;並其長子杖殺之,妻孥皆發配。

  四十四年冬,饑。詔蠲臺灣府屬三縣四十四年糧米。

  四十六年冬,饑。詔蠲糧米十分之三。

  四十八年夏,鹿耳門有大魚二,狀似馬;脊上有鬃長三、四寸,其尾如獅,肚下四鬐如四腳。居民獲其一(或曰即海馬也)。

  四十九年冬,饑。

  五十年九月十一日戌時,地震。

  五十一年,詔蠲本年應徵粟石。

  五十三年,大井頭行鋪火,延燒數百間。秋,大旱。詔蠲臺灣、鳳山粟米十分之三。

  五十四年九月,大風、地震。

  五十五年丙申,諸羅十八重溪內石洞三孔水泉圍繞,一日忽火出其上,高二、三尺。數日乃熄(後至壬寅歲,亦有見者。此處水熱,或謂即溫泉。蓋磺氣鬱蒸,水石相激而火生焉)。

  五十六年冬,饑。詔蠲本年錢糧十分之三。

  五十九年,鎮北坊民林進茂壽百歲,一堂四代。妻洪氏,年九十八,晨夕倡隨。巡道梁文煊給予「昇平雙瑞」匾額。十月初一日,地大震。十二月初八日,又震十餘日。房屋傾倒,壓死居民。

  六十年五月,臺匪朱一貴倡亂,陷府治,總兵歐陽凱、副將許雲戰歿。總督覺羅滿保馳至廈門,檄水師提督施世驃進兵、南澳總兵藍廷珍統偏師援之。七日復臺灣,械朱一貴等至京師,磔之。八月十三日,大風,天盡赤,提督施世驃駐兵郡城,營盤飄倒,民居傾壞,港內船隻擊碎甚多,兵民多壓死。

  初,狂民高永壽冒首傀儡山後有朱一貴者,謀為不軌。鞫之無實,杖逐回籍。十月朔,臺地大震,民間訛傳為亂兆。賊有杜君英者,粵客人也;藉稱一貴在其家,招集徒眾。康熙六十年四月十九日,豎旗岡山,奪汛塘軍器,臺鎮歐陽凱遣遊擊周應龍討之。賊搗陴頭,敗應龍軍於赤山;千總陳元戰死。二十七夜,攻陷南路營;守將苗景龍被執遇害,把總林富戰死,守備馬定國自刎死之。五月朔,賊擁眾攻府,安平協鎮許雲率遊擊游崇功、千總趙奇奉、林文煌等引兵來援;力戰,俱死之。臺鎮歐陽凱及遊擊孫文元、守備胡忠義、千總蔣子龍、林彥、石琳俱戰死,遊擊劉得紫、把總李茂吉被執,茂吉罵賊不屈踢賊,死之。府陷。是日,北路營亦陷。守將羅萬倉死之,其妾蔣氏自縊以殉。時三邑俱陷,惟北路上淡水都司陳策孤軍自保,阻遠。初四日,群賊立飼鴨者朱祖,冒一貴稱義王,僭號永和。元年,總督覺羅滿保聞之,十四日駐廈門,檄水師提督施世驃、南澳鎮藍廷珍等赴澎湖討復。〔滿〕保悉心調度,〔發〕舟師萬七千人、戰船五百餘艘,適水漲丈餘,駢進鹿耳門,克復安平鎮;時六月十六日也。二十二日,與賊戰鯤身,賊卻。遊擊林秀等乘勝追入府治,次南較場;軍令嚴,無敢犯民秋毫者。郡民慶更生,爭擔粥挈漿以迎。越日,藍廷珍等至自西港,軍於萬壽亭。二十三日,提督施世驃行視郡中,慰民疾苦,遂軍於北較場。二十五日,詔到,諭賊就撫。二十八日,遣朱文等略北路。滿保又遣遊擊張駥會陳策上淡水,兼程而下,夾攻一貴等。一貴窘,則竄溝尾,鄉民醉而縛之。閏月,獻俘軍門,諸黨亦漸次就擒;檻解京師,磔之。惟王忠未獲。八月十三夜,颶風大作,雨大如注,火光閃閃灼天,發屋碎舟,營盤傾倒;官哨商漁船俱覆,軍民溺死無算。賊餘黨黃輝、卓敬等復糾眾小岡山,捕獲斬之。臺灣平。

  十二月,詔蠲臺灣本年粟米。

  六十一年,鳳山縣赤山裂,長八丈、闊四丈,湧出黑泥。至次日,夜出火光高丈餘。

  雍正元年四月,千總何勉獲逸賊王忠,解省伏誅。

  辛丑之變,群賊俱已伏誅;惟王忠潛匿,年餘未獲。巡臺御史吳達禮、黃叔璥等摺奏勒限緝拿,總督覺羅滿保以中營千總何勉嘗出力用命,專委搜緝。勉備歷險阻,訪知蹤跡,獲其親信羽翼使為內應。四月十四夜,計擒王忠於鳳山林,解省正法。事聞,奉旨:何勉著照該督所請,補授福州城守右軍守備;仍從優議敘。隨陞北路營參將,頒給世職,準襲兩代拖沙喇哈番。

  三年七月,大風。

  四年,水沙連社凶番骨宗等戕殺民命。總督高其倬遣臺道吳昌祚等討之,尋擒賊正法。

  水沙連,舊為輸餉熟番。朱逆亂後,遂不供賦。其番目骨宗等自恃山溪險阻,屢出殺人。逮雍正四年,復潛蹤出沒,恣殺無忌。九月,總督高其倬檄臺道吳昌祚到省,面詢情形,授以方略,委為總統,分路進攻,務獲首惡;以北路參將何勉副之,仍調淡水同知王汧協征。時巡察御史索琳亦帶親丁,會巡道斗六門酌議勦撫。十月,勉等攀岩援木,冒險深入,直抵水沙連北港之蛤仔難社;諸番震懾,俱已就撫。越數日,復入南港水裏湖,擒獲骨宗父子三人,搜出藏貯頭顱八十五顆。既復擒獲凶黨阿密氏麻著等二十餘番,亦搜出頭顱無數。皆押回軍前,解省伏誅。於是南、北港二十五社畢服,依舊輸課。水沙連平。

  五年,東安坊民楊紹芳壽百七歲。巡察禪濟布、景考祥召飲以酒,給予「人瑞」匾額。

  六年,東安坊民魏連妻陳氏一產四男。七月二十日,大風。閏七月二十三日,又大風;損壞商哨船隻,有兵民溺死者。十二月,南路山豬毛生番戕殺漢民二十二人。

  七年二月,總督高其倬檄臺道孫國璽、臺鎮王郡等討平之。

  傀儡生番性嗜殺人,取其頭以多者為雄。諸社皆然,而山豬毛為最。雍正六年冬臘月二十四日,殺漢民二十二人。次年春二月,總督高其倬檄臺道孫國璽、臺鎮王郡等調遊擊靳光瀚、同知劉浴帶兵攻山豬毛,調諸羅縣知縣劉良璧堵後山,撥內優社番伏擊八里斗難截殺之。又檄北路參將何勉入南仔〔仙〕仙,會同抵邦尉山下絕壁深崖,相機擒勦。時南路獲凶番十餘人,適奉總督檄行「勝之不足為武、不勝反以示辱」,飛調回軍。山豬毛平。

  八年七月初十日,地震。

  九年十二月,彰化大甲西社番林武力等聚眾為亂,負固拒敵。臺鎮呂瑞麟屢討,未平。

  十年三月,鳳山吳福生等樹旗倡亂,焚岡山營、舊社汛房,守備張玉被害。總兵王郡率官軍克日勦滅,擒吳福生等誅之。

  吳福生,鳳山流棍。雍正十年春,乘北路番變未靖,與商大概等謀搶陴頭。事覺,臺鎮王郡遣遊擊李榮引兵應援。福生等於三月二十八夜焚岡山營盤,二十九日復焚舊社汛塘,虎頭山、赤山各處悉賊旗。四月初二夜,賊聚攻陴頭,守備張玉、把總黃陞守之。初三夜,焚萬丹巡檢署。時鎮標軍多撥北征,府治兵少。臺鎮王郡探知陴頭賊熾,遂決策初四日留中營遊擊黃貴守府治,自率兵夜發。初五日辰刻,直駐陴頭,即與參將侯元勳、守備張玉、林如錦等三路夾攻。賊並眾拒,官軍火砲齊發,傷殺甚眾。賊卻復集,自辰向未,戰數合,賊大潰,各奔竄潛匿。我軍俘獲蕭田等八人而還;守備張玉、外委千總徐學聖、鄭光弘戰死。初六日,班師回府,斬所獲賊俘蕭田、蕭夷、蕭詔、李三、許舉、李成等於營門,懸首示眾。越數日,福生、大概等三十餘賊俱捉獲,解省伏誅。南路平。

  六月,總督郝玉麟奏請調回呂瑞麟彈壓府治,以新授福建陸路提督王郡征討大甲西番林武力等。官軍掩捕擒獲,尋正法。

  北路大甲西社番林武力、學生等結樸仔籬等八社,以去歲臘月鼓眾倡亂於彰化,恣橫焚殺。淡同知張弘章走免,居民多被戕斃,北路洶洶。先是,臺鎮呂瑞鱗北巡至淡水,聞變回至貓盂被圍。瑞麟奮身殺退,入彰化縣治駐劄,徵兵府中,歷戰未克。五月,逆復結沙轆、吞霄等十餘社同反,圍攻彰化縣治。百姓奔逃,絡繹於道。六月,總督郝玉麟調瑞麟回府彈壓,檄新授福建陸路提督王郡討之。七月四日,郡同巡察覺羅柏修師至鹿仔港,遣參將李蔭越、遊擊黃貴、林榮茂、守備蔡彬等合兵圍阿束社。火砲齊發,軍兵四面殺入,群逆蟻聚莫當,皆潛逃逸去。郡分參將靳光瀚、遊擊林黃彩、守備羅世正等各扼隘口,絕其去路。八月,渡大甲溪;遣金門鎮李之棟、遊擊高得志、李科、守備呂九如、林如錦等各路追殺,逆逃去復糾黨據險自守,暗發鏢箭傷人。我師乘銳進追,由大甲西歷大安溪登大坪山,直抵悠吾生番界,皆有殺獲。逆大窘,走南日內山;峭璧峻絕,草樹叢箐,無磴路。適鄉民探知巢徑僅一線,魚貫板緣而上;逆覺,踞高巔,下矢石如雨。我師奮登,槍砲交攻,啖聲震山谷;逆俱負創四竄,搗其巢、焚其積。群逆鼠竄計窮,於是各社相繼獻渠凶林武力、學生等來降。計圍獲男婦一千餘名,陣斬首級四十一顆,傷死二十一名,軍前梟首一十八名。撫脅從、誅首惡,還集難民,遂班師。時十一月五日也。凡四閱月,北路平。

  雍正十三年十月間、至乾隆元年十一月內,彰化柳樹湳登臺莊生番累出焚殺;副將靳光瀚、同知趙奇芳設法搜羅,查出眉加臘社番巴里鶴阿尉等正法。十二月十七日夜丑時,諸邑灣裏街地大震二次,倒壞民居,壓死甚多,賑銀七百兩。事聞,動銀三千兩賑之。

  乾隆三年,臺、鳳二邑(?)災。事聞,臺灣被災田園七千六百餘甲,豁粟二萬一千五百餘石;鳳山被災田園六千八百餘甲,豁粟一萬四千四百餘石;官莊被災田園五百餘甲,豁銀九百六十餘兩。

  乾隆五年六月二十二至二十五等日,諸邑鹽水港颱風淋雨,被水淹倒倉廒二十四間,浸粟一萬五千餘石,民居損壞,官賑銀二百兩。

  ·叢談

  「文獻通考」云:『琉球國在泉州之東,有島曰澎湖;煙火相望,水行五日而至。旁有毘舍耶(一作那)國,語言不通;袒裸盱睢,殆非人類。喜鐵器,臨敵用鏢;鏢以繩十餘丈為操縱,蓋愛其鐵不忍棄』。按澎湖東南,即今臺灣;其情狀相似,殆即毗舍國也(「臺海使槎錄」)。

  臺灣於古無考。惟明季莆田周嬰著「遠遊編」載「東番記」一篇,稱臺灣為臺員,蓋閩音也。然以為古探國,疑非是(「臺灣隨筆」)。

  隋開皇中,嘗遣虎賁陳稜略澎湖地。其嶼屹立巨浸中,環島三十有六,如排衙。居民以苫茅為廬舍,推年大者為長,以畋漁為業。地宜牧,牛羊散食山谷間,各氂耳為記(「海防考」)。

  宋朱文公登福州鼓山,占地脈;曰:『龍渡滄海,五百年後,海外當有百萬人之郡』。今歸入版圖,年數適符;熙熙穰穰,竟成樂郊矣(「赤嵌筆談」)。

  鳳山相傳:昔年有石忽自開,內有讖云:『鳳山一片石,堪容百萬人;五百年後,閩人居之』(「舊志」)。

  又傳:佃民墾田得石碣,內鐫『山明水秀,閩人居之』八字(「福建通志」)。

  臺灣,海中番島;「名山藏」所謂「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雞籠。考其源,則琉球之餘種。自哈喇分支,近通日本,遠接呂宋;控南澳、阻銅川,以澎湖為外援。明萬曆間,海寇顏思齊踞有其地,始稱臺灣。思齊剽掠海上,倚為巢窟。臺灣有中國民,自思齊始。思齊死,紅夷乘其敝而取之;葺草為田,民知樹藝。順治辛丑,鄭成功金陵挫敗、廈門不守,襲而有之。迄康熙癸亥,歸我一統。其民五方雜處,非俘掠之遺黎,即叛亡之奸宄。里無一姓,人不一心。溪深林茂,易於伏莽。山海氣濕,又多霧露、水土之害。其番,喜酒好殺,無姓氏,無歲月,無冠履、衣服之儀,無婚嫁、喪葬之禮。不知法紀,撫御或失;急之則變生肘腋,緩之則俗敝人頑(「蓉洲文稿」)。

  臺灣為土番部族,在南紀之曲,當雲漢下流。東倚層巒,西迫巨浸。北至雞籠城,與福州對峙;南則河沙磯,小琉球近焉:周袤三千餘里。孤嶼環瀛,相錯如繡(「島上附傳」)。

  澎湖遊轄於南路泉南,乃晉江海外絕島也。在巨浸中,環島三十有六;巨細相間,坡壟相望,有七澳。土瘠,不宜禾稻。人多僑寓其上,苫茅為舍。氣候常煖。風俗樸野,推年大者長之。人多眉壽。男女穿布衫,繫以土布。煮海為鹽,釀秫為酒;採魚蝦螺蛤以佐食。爇牛糞以爨,焚魚膏為油。山羊孳生,家家烙毛、刻角記之,晝夜不收。有爭訟者,取決於泉府、縣。地之所產,獸則山豬、老鼠,蟲則花蛇、蜈蚣,菜則芥菜,花則茉莉,草則藤蔓,藥則天門冬、山茨菇、蒺藜子、白芥子。入夜不敢舉火;以近琉球,恐有望煙作犯。自泉州,順風二晝夜可至;貿易歲數十艘,為泉外府。洋船過澎湖,則另一氣候:未至,尚穿棉;一至,則穿葛。其海水,號澎湖溝。水分東西流:一過溝,水則東流,達於呂宋;回日過此,溝水則西流,達於漳、泉。洪武間,居民內徙。

  嘉靖季,賊曾一本、林鳳據為巢穴。萬曆壬辰,東南有警;議者謂不宜坐失澎瑚,因設兵往戍之。其島,北起北山,南盡八鬥澳。北山、龍門港、丁字門、西嶼頭,倭所必由,為最要地;娘宮、前爇、上澳,為次要地。春汛,以清明前十日為期,駐三個月;冬汛,以霜降前十日為期,駐二個月。浯、銅二寨分兵為聲援。汛畢,險要地各有兵船哨守,命曰「小防」(「漳州府志」)。

  明隆、萬間,廣東巨盜顏思齊始據臺灣之地,葺草以居。臺灣之有中國民,自思齊始。其地環閩、浙、兩粵之東,南接呂宋、北通日本,控南澳、銅山之險。思齊死,地歸於紅夷。鄭成功自京口敗回,廈門不守,襲有其地。民番雜處,任土貨食。二十餘載,歸我版服(季麟生「條陳臺灣事宜」)。

  明都督俞大猷討海寇林道乾,道乾戰敗,艤舟打鼓山下。恐復來攻,掠山下土番殺之,取其血和灰以固舟,乃航於遙海,餘番走阿猴林社。相傳:道乾有妹埋金山上,有奇花異果。入山樵採者摘而啖之,甘美殊甚。若懷之以歸,則迷失道;雖識其處,再往則失之(陳小崖「外紀」)。

  明崇禎庚辰,閩僧貫一居鷺門(即今廈門)。夜坐,見籬外陂陀有光,連三夕,怪之。因掘地得古磚,背印兩圓花突起,面刻古隸四行。其文曰:『草雞夜鳴,長耳大尾;干頭銜鼠,拍水而起;殺人如麻,血成海水。起年滅年,六甲更始;庚小熙皞,太和千紀』。凡四十字。閩縣陳衎盤生明末著「槎上老舌」一書,備記其事。至國朝癸亥,四十四年矣。識者曰:雞,酉字也;加草頭、大尾、長耳,鄭字也。干頭,甲字;鼠,子字也。謂鄭芝龍以天啟甲子起海中為群盜也。明年甲子,距前甲子六十年矣。庚小熙皞,寓年號也。前年萬正色克復金門、廈門,今年施琅克澎湖,鄭克塽上表乞降,臺灣悉平。六十年海氛一朝盪滌,此固國家靈長之福,而天數已預定矣。異哉(「池北偶談」)!

  吏科都給事中王家彥疏:『閩省海壖,地如巾帨,民耕無所;且沙礫相薄,耕亦弗收。加以年荒賦急,窮民緣是走海如鶩。長子孫於唐市,指窟穴於臺灣』(「春明夢餘錄」)。

  雞籠山島野夷,亦謂之東番。萬曆四十四年,倭脅取其地;久之,始復國。東番諸山,其人盛聚落而無君長。習鏢弩,少舟楫,不通中國(「方輿紀要」)。

  臺灣東北有暗澳,昔年紅夷泊舟其地,無晝夜。山明水秀,萬花遍山,中無居人。紅夷謂其地可居,留番夷二百人居此,給以一歲之糧。次年舟復至,則山中俱如長夜;所留之番,無一存者。乃取火索之,別無所見,唯石上留字,言至秋即成昏黑,至春始旦。黑時山中俱屬鬼怪,番人漸次而亡。蓋一年一晝夜云(「舊志」)。

  臺灣土番,種類各異。有土產者,有自海舶飄來及宋時零丁洋之敗遁亡至此者。聚眾以居,男女分配;故番語處處不同(沈文開「雜記」)。

  鳳邑治有岡山,未入版圖時,邑中人六月樵於山,忽望古橘挺然岡頂。向橘行里許,到其處,則有巨室一座。由石門入,庭花開落,階草繁榮;野鳥自呼,廂廊寂寂。壁間留題詩語及水墨畫跡,點染蒼苔,鑱存各半。比登堂,一無所見。惟隻犬從內出,見人搖尾,絕不驚吠。隨犬曲折綠徑恣觀,環室皆徑圍橘樹也。雖盛暑,猶垂實如碗大。摘啗之,瓣甘而香;取一、二置諸懷。俄而,斜陽照入,樹樹含紅;山風襲人,有淒冷氣。輒荷樵尋歸路,遍處誌之。至家以語,其人出橘相示,謀與妻子共隱焉。再往,遂失其室,並不見有橘(「古橘岡詩序」)。

  黑水溝,在澎湖之東北,乃海水橫流處。其深無底,水皆黑色。舟行,必藉風而過。又傳水中有蛇,皆長數丈;遍身花色,尾有稍向上如花瓣六、七出,紅而尖。觸之,即死。舟過溝,水多腥臭氣;蓋毒氣所蒸也(「臺灣志」)。

  土番作法詛咒,名「向」。先試樹木,立死,解而復蘇;然後用之。不則,恐能向不能解也。不用鎖鑰,無敢行竊,以善向故也。擅其技者,多老番婦。田園阡陌,數尺一■〈木戈〉,環以繩;雖山豬、麋鹿弗敢入。漢人初至,誤摘啖果蓏,唇立腫;求其主解之,輒推託而佯為按視,轉瞬平復如初。近年附郭諸社,畏法不敢;稍遠,則各社皆有。或於笭箸中取鵝卵石置於地,能令飛走;喝之,則止。妖術之幻如此(「諸羅志」)。

  ■〈門外吉內〉■〈門外失內〉,鄭國城門名;偽鄭取以名紅毛城之門(「赤嵌筆談」)。

  康熙庚申十月,偽鄭毀雞籠城。雞籠系海嶼,隸臺灣北山,居淡水上游;其澳堪泊百餘艘。先時,呂宋化人裔佔據此城,與土番貿易。因出米稀少,遠餽不給,棄去。後紅毛及鄭成功據臺灣,皆不守。癸卯,總督李率泰召紅毛合攻兩島,約復臺灣後許貢,就閩省交商;紅毛於乙巳年重修雞籠城,圖復臺灣。丙午,鄭經令勇衛黃安督水陸諸軍進攻,偽鎮林鳳戰死。紅毛慮無外援,隨棄去。至是,有傳我師欲從北飛渡;恐踞此城,乃遣右武衛北哨,密令督兵將城拆毀。辛酉,令偽鎮何祐等北汛雞籠,驅兵負士就舊址砌築;並於大山別立老營,以為犄角。兵士疲勞,兼時值炎天,居處磺地,手足斷爛不可勝計。偽鄭無定謀,猶如兒戲;雞籠一城,始也毀而棄之,繼也築而守之;■〈禾莫〉稜之見,徒苦生靈耳(「海上事略」)。

  康熙壬戍,鄭氏遣偽官陳廷輝往淡水、雞籠採金。一老番云:『唐人必有大故』。詢之,曰:『初,日本居臺來取金,紅毛奪之;紅毛來取,鄭氏奪之;今又來取,恐有改姓之事』。明年癸亥,我師入臺灣(陳小崖「外紀」)。

  雞籠城貯鐵砲,明崇禎三年鑄,兵部尚書何喬遠監造。鄭成功得之鎮江者(「臺灣使槎錄」)。

  臺灣颶風將作,海氣先動;浪勢海湧,聲聞數十里。風靜而浪勢尚高,聲吼如故;必二、三日後,海氣息,浪勢方恬。大約海將翻,先一、二日海水忽變腥臊,颶風即起,波浪簸騰;乃天地之氣交逆,地氣動而海沸,天風發而飄搖。遭之者,輒沈舟折檣。若海氣不鼓,天風雖烈,摺篷空桅順風而馳,真同鯤鵬之徙耳。人但知天風之患,實地氣交構為颶,其患始烈也(「鳳山志」)。

  康熙癸亥四月,澎湖忽見鱷魚長丈許,有四足;身上鱗甲火炎,從海登陸。百姓見而異之,以冥鈔、金鼓送之下水。越三日,仍乘夜登山,死於民間廚下。按鄭成功起兵荼毒濱海,民間患之。有問善知識云:『此何孽肆毒若是』?答曰:『乃東海大鯨也』。問何時而滅?曰:『歸東即逝』。凡成功所犯之處,如南京、溫、臺並及臺灣,舟至海水為之暴漲。順治辛丑攻臺灣紅毛,先望見一人冠帶騎鯨,從鹿耳而入;隨後成功將舟由是港進。癸卯成功未疾時,轄下夢見前導稱成功至,視之,乃鯨首冠帶乘馬,由鯤身東入於外海。未幾,成功病卒,正符「歸東即逝」之語。則其子若孫,皆鯨種也。今鱷魚登岸而死,識者知其兆不佳。至六月,澎師戰敗歸誠,亦應登山結果之兆焉。康熙壬辰七月,安平有物大如牛,高可五、六尺,面如豕,長鬚,雙耳竹批,牙齒堅利,皮似水牛,毛細如獺,四足如龜,有尾;飛行水上。土人爭致之,繩木立碎。後遂至海岸,竦身直立,聲三呼號;聞者莫不驚悸。既死,郡人有圖形相告者,究不知為何物?或名為海馬,亦非也。康熙辛丑三月二十八日,大雨如注;六月六日始晴。山摧川溢,溪澗閼塞,田園沙壓。瀨口有大牛,冒雨奔騰,下岸入水;過三鯤身登陸,由鎮城從柴橋頭入海,向大港而出,小艇追之,不及而還。此不知為鱷、為鯨、為水牛,或兆鴨母之亂,旋即殲滅乎(「臺海使槎錄」)?

  澎湖、臺灣,向屬夷島。明末迄國初,鄭寇竊據。迨鄭歸命,夷島亦入版圖。為「海中島」:海中島,各一方;耳無帝,目無王。古若茲,況漢、唐。勝國末,鄭寇強;踞其壤,恣跳梁。乘潮汐,駕帆檣;肆侵掠,毒閩疆。皇赫怒,整斧斨;命樓船,下扶桑。寇日蹙,乃求降。陬兼澨,梯且航;置郡縣,破天荒。貢皮幣,賦蔗糖。銷兵氣,日月光(「勞之辨集」)。

  荷蘭為鄭成功所敗,地大震。鄭克塽滅,地亦震。朱一貴於辛丑作亂,庚子十月亦地震。維時南路傀儡山裂其石,截然如刀劃狀;諸羅山頹其巔,噴沙如血:土人為兩山相戰(「赤嵌筆談」)。

  康熙庚子十月甲午朔,臺地大震。壞官民房屋,壓死多人。抵次年夏,未止;率數日一震,或日震數次。由是民間訛傳,歲逢辛丑,與偽藩據臺時甲子符合。而前此庚子,臺地亦大震百餘日;其明年,偽藩至。又施將軍侯以癸亥六月平台,會閏月。今又以六月閏,是臺之亂期已屆也。是年春,滿郡刺桐不花。民間復以癸亥之後刺桐亦不開花者;訛傳為亂兆相符。朱匪之徒,因綜諸訛語,惑頑民、聚徒眾(見「識錄」。按「泉郡志」:『留從效築溫陵城,環植刺桐。初夏花開,鮮紅可愛。如葉先萌芽而花後發,則五穀豐熟。故丁謂詩曰:「聞得鄉人說刺桐,花如後發始年豐;我今至此憂民切,只愛青青不愛紅」』。此則花不如葉之祥矣。今日不花則為亂兆,何其謬歟?但泉花在初夏而臺花在盛春,豈以地氣而殊乎?時物偶然,不足致怪;好亂之民造作訛語,此妖言之律所為重也)。

  朱寇警報至郡,總兵歐陽凱令遊擊周應龍帶兵四百人,並調新港、目加溜灣、蕭壟、麻豆四社土番隨往。應龍傳諭:『殺賊一名,賞銀三兩;殺賊目一名,賞銀五兩』。土番性貪淫,殺良民四人;縱火燔民居,復斃八人,載道股慄。賊黨借兵、番殺掠為辭,鼓煽村莊。由是紛紛響應,號召豎旗。殺總兵,全臺陷沒(「平台紀略」)。

  周應龍駐兵楠仔坑,軍士風餐露宿,每多怨咨。羽書告急,立吊北路番為先鋒;歷處奪民衣食,掠淫漢婦,妄殺平民,概不禁制。居民遭番戕毒,各裏社會立偽旗,賊勢益振。迨後府中紛紛避難,縣官出入,單騎無侍從。新港土番率眾至府,白晝劫奪,百姓群殺之;縣官不敢與聞(「臺陽運會編」)。

  朱一貴原名朱祖,岡山養鴨。作亂後,土人呼為「鴨母王」。賊夥詭稱海中浮玉帶,為一貴造逆之符。既得郡治,一貴自稱「義王」,僭號「永和」;以道署為王府。餘孽有「平台國公」、開臺將軍」、「鎮國將軍」、「內閣科部」、「巡街御史」等偽號,散踞民屋。劫取戲場幞頭、蟒服,出入八座,炫耀街市。戲衣不足,或將桌圍、椅背有彩色者披之;冠不足,或以紅綠紬紵色布裹頭;以書籍絮甲(「臺海使槎錄」)。

  變後,居民避難,絡繹海上;風恬浪靜,寸艇飛渡,不畏重洋之險(「赤嵌筆談」)。

  諸賊日索富民助餉,拷擊鞭笞,備極酷烈;時巨富之家多奔內地,則羅致其衣食頗饒者。臺入版圖三十餘年之間,昇平無事,俗尚浮靡。衣服、室廬為華麗,相矜詡眾庶。鞍鐙牝牛,行數里輒騎乘之;近稍漸易以馬,街巷之間成群。而布衣步行者,擯而不得聚會。家千金者飾輿從,有田產者事奢華;豪舉驕溢,嘲誚寒儉。操贏之子,以上儗於薦紳。至是多亡匿窮巷,謬為窘窶態,惟恐不類。稍有識者,輒復別徙。披髮露頂,著破衣褲,跣而走;間雜於任負販夫中。乃至嘆曰:『今而後,知貧之快也』。其慘毒如此(「見識錄」)。

  康熙癸亥年克鄭逆,舟進港時海水乍漲;康熙辛丑年克朱一貴,舟進港時海水亦乍漲。前後若合符節。蓋由聖人在上,海若效順;王師所指,神靈呵護:理固然耳(「平臺異同」)。

  壬寅七月十一日,鳳山縣赤山裂;長八丈、闊四丈,湧出黑泥。至次日夜間,出火光,高丈餘;熱氣炙人,多不敢近,有疑出磺者。參將陳倫炯報稱:『赤山上一崙頗平,東南二百餘步臨冷水坑,縱橫百三十步。土人稱自紅毛、偽鄭及入版圖後,遞年出火;或連兩晝夜,或竟日夜止。今自申至丑,焰較昔年稍低。炯查硫穴土色,黃黑不一。佳者質重,有光芒;風至,硫氣甚惡,半里草木不生。今近火處,草色蔚青,遍山土番種植。土色亦無光芒,濕處有如黑泥;及乾,色白輕鬆,與土無異。雖按法煎煉,全無磺味。或曰:此系豐年之兆。乃於十八日巳、午,颱風大作,迅烈異常,更兼暴雨傾注;縣治民舍、營房,多被摧折。幸兵民人口,尚無壓斃。芒蔗及早稻成實者,亦間有損傷』。

  雍正癸卯六月二十六日,赤山邊酉、戌二時紅光燭天,地衝開二孔,黑泥水流出。四圍草木,皆成煨燼。七月十六日至二十日,颱風驟雨發作無節,淡水數處民田衝陷。兩處火見,即兆風災;風自火出,迨一定之理耶(「使槎錄」)?

  明時,原住澎湖百姓五、六千人,原住臺灣二、三萬人,俱耕漁為生。順治十八年,鄭成功帶內地水陸偽官兵弁男女計三萬有奇;康熙三年間,鄭經復帶內地偽官兵弁男女約六、七千人。賊中無家者十五、六(「靖海記」)。

  荷蘭時,南、北二路設牛頭司牧。野放生息,千百成群。犢大,設欄擒縶之。牡則俟其餒,乃漸飼以水草;稍馴,狎閹其外腎令壯,以耕以輓。悖者,縱之孳生(〔陳〕小崖「外紀」)。

  大岡山之頂,蠣房殼甚多。滄海桑田,亦不知其何時物也。山上有湖,雨則水滿。

  山陰有古石洞,莫測其所底;或以瓦擲之,窅然無聲。相傳謂:其下通於海云。

  港西里赤山之頂,不時山裂,湧泥如火焰,隨之有火無煙;取薪芻置其上,則煙起。名曰火山(「鳳山志」)。

  南仔仙山後,有火出石畔;撲之亦滅,吹之輒起(「臺灣風土記」)。

  大滾水山,在鳳治仁壽里。山不甚高,瀵湧出泉而溫,故名。又有小滾水山,與大滾水相去十餘里,脈絡聯屬。但水源濁,故山下所彙之溪,以濁名焉。附近之田,資以灌溉。

  仙人山,在沙馬磯頭。其頂常帶雲霧,非天朗氣清不得見也。故老民言:時有絳衣、縞衣者對奕。說近無稽,然生成之石棋盤、石凳猶存(「鳳山志」)。

  諸羅貓羅、貓霧二山之東,山上晝常有煙、夜常有光。在野番界內,人跡罕到。

  玉案山後山之麓,有小山。其下水石相錯,石鏬泉湧,火出水中,有焰無煙,焰發高三、四尺,晝夜不絕。置草木其上,則煙生焰烈,皆化為燼。

  入大武郡山行十餘日,有石湖。其社曰茄荖網。湖大里許,天將雨,湖輒水漲丈餘。或以為湖底有眼通海。

  水沙連四周大山,山外溪流包絡。自山口入為潭,廣可七、八里,曲屈如環。圍二十餘里,水深多魚。中突一嶼,番繞嶼以居,空其頂。頂為屋,則社有火災。岸草蔓延繞岸,架竹木浮水上,藉草承土以種稻,謂之「浮田」。隔岸欲詣社者,必舉火為號;番划「蟒甲」以渡。嶼中圓淨開爽,青嶂白波,雲水飛動,海外別一洞天(「蟒甲」,獨木舟也)。

  水漣潭,在半線。方廣二丈餘,形若井;崇山環列。天將風雨,則水漲,發聲如潮。番民以占陰晴。

  大浪泵社,二里許,劃蟒甲以入。登岸數百武,有潭;潭之畔有加冬樹,高聳障天,圍合抱。相傳:荷蘭開鑿時,插劍於樹,樹忽生皮包劍於內,不可復見;號劍潭。

  林箐深處,多飛蟲;著人即肌肉發痒,爪之肉爛。淡水以北皆然。行者或以皮包裹其頭項。或曰:近玉山,最多此蟲。山之麓,螞蟥如蝟;故玉山人不能到。

  大肚社,先時,有土官名大眉。每歲東作,眾番爭致大眉射獵於田。箭所及之地,禾稼大熟,鹿豕無敢損折者;箭所不及,輒被蹂躪,否亦枯死。

  海翁魚,大者如山。後壟番社有脊骨一節,高可五、六尺,兩人合抱,未滿其圍;不知何時所得也。另肋骨一段,大如斗;諸番以為枕。沈文開云:『其鬚如戟,可作物件』。

  水沙連內山,茶甚夥;味別,色綠如松蘿。山谷深峻,性嚴冷,能卻暑消脹。

  巨石多生於雞籠、淡水之間。突怒偃蹇,奇不可狀;土皆黃色,地脈所發生處也。

  南嵌以下漸無石,質亦不堅,無格理;不可以施椎鑿。宮室之用,皆載自漳、泉、寧波(「諸羅志」)。

  內山有黃水藤,結子大如甌。實圓而光,殼堅且厚,似諸暨之朱栗而形扁。痕分兩層而聯合,中有仁。久而乾,就蒂開竅;出其仁,空如小盒。略去其上一二分為口,用稍大者截半作蓋覆之,穿於鞓帶之兩旁,裝貯細物,甚雅致(沈文開「雜記」)。

  筍楠,山中有巨木,裂土而出;葉始蘖,已大十圍。老匠云:楠也。楠之始生,已具全體;歲久則堅,終不加大。蓋與竹筍同理。

  蕭朗,硬木名也。大者數圍,性極堅重;入土千年不朽。然在深山中,人不能取;曾為大水流出,鄭氏得之。實美材也(「臺灣志略」)。

  水沙連,雖在山中,實輸貢賦。其地四面高山,中為大湖。湖中復起一山,番人聚居山上,非舟莫即。番社形勝,無出其右。自柴里社轉小逕,過斗六門,崎嶇而入;阻大溪三重,水深險,無橋梁,老藤橫跨溪上,往來從藤上行。外人至,輒股慄不敢前;番人見慣,不怖也。其番善織罽毯,染五色狗毛雜樹皮為之;陸離如錯錦,質亦細密。四方人多欲購之,常不可得。番婦亦白晢妍好,能勤稼穡,人皆饒裕。

  斗尾龍岸番,皆偉岸多力。既盡文身,復盡文面;窮奇極怪,狀同魔鬼。常出外焚掠殺人;土番聞其出,皆號哭遠避。鄭經曾統三千眾往勦,既深入,不見一人;急合三軍,速割草為營,亂動者斬。忽四面火發,文面五、六百人奮勇挑戰,互有殺傷;餘皆竄匿深山,竟不能滅,僅毀其巢而歸(「番境補遺」)。

  玉山在萬山之中,諸邑望之,如太白積雪,瑩然可愛;非有玉可採也。

  銀山有磺;又有積鏹,皆大錠。相傳:臺道王命家人挽牛車隨兩人行,既至,見積鏹如山,恣取滿車;迷不能出,遂棄之。再尋,不復見。

  哆囉滿產金,淘沙出之,與雲南瓜子金相似。深入水底,水極冷,雖壯番不能再入;金亦不多得。

  珊瑚出琅■〈王喬〉海底,狀有枝葉,色如鐵,俗呼鐵樹;與八寶中之珊瑚迥殊,無足異者。

  龍涎香,傳為鰍魚精液泡水面,凝為涎。能止心痛,助精氣。以淡黃色嚼而不化者為佳;番仔浮水取之,價十倍。不可多得(「臺灣風土記」)。

  金包里,是淡水小社;亦產硫。人性差巧,知會計,社人不能欺。臺灣多荒土未闢,草深五、六尺,一望千里。草裏多藏巨蛇,人不能見。鄭經率兵勦斗尾龍岸,三軍方疾馳,忽見草中巨蛇口啣生鹿,以鹿角礙吻,不得入嚥,大揚其首,吞吐再三。荷戈三千人行其傍,人不敢近、蛇亦不畏。余乘車行茂草中二十餘日,恆有戒心;幸不相值。既至淡水,臥榻之後,終夜聞閣閣聲甚厲;識者謂是蛇鳴。而庖人嚴釆夜出廬外,遇大蛇如甕。社商張大謂:『草中甚多,不足怪也』(「渡海輿記」)。

  鹹水泉,聞在崇爻山。番編竹為鍋,內外塗以泥;取泉水煎之成鹽。又南社及水利各社,冬日海岸沙浮面者,凝為鹽。番婦掃而食之,不須煎晒;如扶南國之有自然鹽也(「臺灣志略」)。

  鹿以角紀年,凡角一岐為一年,猶馬之紀歲以齒也。番人世世射鹿為生,未見七岐以上者。向謂鹿仙獸多壽,又謂五百歲而白、千歲而玄,特妄言耳。竹塹番射得小鹿,通體純白,角纔兩岐。要不過偶然毛色之異耳,書固未足盡信也。鹿生三歲始角,角生一歲解,猶人之毀齒也;解後再角,即終身不復解。每歲止增一岐耳。

  牡鹿有角,善鳴。角以五月解;至八、九月肥腯,鳴聲甚壯,為求牝也。出則成群,以數十百計。角者居前,牝隨之;一年一交。相傳鹿為淫獸,所謂聚麀未可得見。至十月則鳴,聲漸殺,獵者不顧;以其淫極而瘠也。牝鹿以四月乳,未乳極肥。腹中胎鹿,皮毛鮮澤,交彩可愛。又牝鹿既乳,視小鹿長則避之他山;恐小鹿之淫之也。獸之不亂倫者惟馬,牝馬誤烝則自死。牝鹿自遠以避烝,皆獸之具有人倫者。

  熊之類不一,有豬熊、狗熊、馬熊、人熊之異,各肖其形;惟馬熊最大。而勇鷙獨推人熊;人立而走,捷於奔馬,其逐人無得脫者。余所見熊甚多,獨未見人熊。諸熊毛勁如鬣,又厚密,矢鏃不能入;蹄有利爪,能緣木陞高,蹲於樹巔或穴地而處。人以計取之,無生致者。腹中多脂可啖;掌為八珍之一,膾炙人口,然不易熟。庖人取其汁烹他物為羹,一掌可供數十烹。若謂屠門之嚼,貽笑於知味矣。

  凡獸之膝皆後曲,惟熊與猴前曲,故能陞木。象亦前曲。

  山豬,蓋野彘也;兩耳與尾略小,毛鬣蒼色稍別。大者如牛,巨牙出唇外,擊木可斷,力能拒虎;怒則以牙傷人,輒折脅、穿腹。行疾如風,獵者不敢射。又有豪豬,別是一種;箭如蝟毛,行則有聲。雖能射人,不出尋丈外。

  烏木、紫檀、花梨、鐵栗諸木,皆產海南諸國。近於淡水山中,見有黑色樹;察其質,與烏木無異,人多不知者。

  雞腳番,足趾槎枒如雞,又各有距,故能緣木。其巢近雞籠山,常出至海濱漁獵,留跡沙間可識。其人則未之見也(「番境補遺」)。

  蛇首番,昔陸路提督萬正色有海舟將之日本,行至雞籠山後,因無風,為東流所牽(傳臺後「萬水朝東」,故其舟不勝水力)。抵一山,得暫息。舟中七十五人,皆莫識何地。有四人登岸探路,見異類數輩,疾馳至,攫一人共啗之。餘三人逃歸,遇一人於莽中;與之語,亦泉人。攜之登舟,因具道妖物啗人狀。莽中人曰:『彼非妖,蓋此地之人也。蛇首猙猙能飛行,然所越不過尋丈。往時余舟至,同侶遭啗,惟余獨存』。問何以獨存故?則舉項間一物曰:『彼畏此,不敢近耳』。眾視之,則雄黃也。眾皆喜曰:『吾輩皆生矣』!出其簏,有雄黃百餘斤:因各把一握。頃之,蛇首數百飛行而來;將近船,皆伏地不敢仰視。久之,逡巡而退。逮後水轉西流,其舟仍回至廈門。乃康熙二十三年甲子八月間事(「臺灣志略」)。

  明太監王三保投藥水中,令土番染病者於水中洗澡,即愈。

  明太監王三保植薑岡山上,至今尚有產者。有意求覓,終不可得。樵夫偶見,結草為記;次日尋之,弗獲故道。有得者,可瘳百病。

  鳳山縣大呂覓山上,相傳大呂覓番原居此。山有芋一叢,高丈餘。月將出時,有二物如鳳凰從芋下奮翮振羽,騰飛戾天。其番驚怪,始移居社內云(「舊志」)。

  臺地從無產珠。開闢後,鳳山下莊海中蠣螃產珠如稷米大,名鳳山珠;不堪飾簪珥,只用以充藥品。

  沙中有骨堅結如石,積潦奔衝,地崩沙潰,始露峰挺崿;仰皆劍攅,垂非乳滴。質雖不堅,而一種爽峭竦聳,彷彿英石(「鳳山志」)。

  番婦規木虛其中,圍三尺許,函口如槽,橫竹木桿於內。卷舒其經,綴線為綜,擲緯而織「達戈紋」、粗布、繫腰小帶,花紋歷錄可愛。堅木削刀扣之,左右各置小壇,扣聲相應,清亮如磬(「諸羅志」)。

  南路淡水三十三莊,皆粵民墾耕。辛丑變後,客民(閩人呼粵人曰「客仔」)與閩人不相和協;再功加外委數至盈千,奸良莫辨。習拳勇,喜格鬥,倚恃護符以武斷於鄉曲。保正、里長,非粵人不得承充;而庇惡掩非,率徇隱不報。余時飭所司,調劑而檢察之。報滿,擬陳請將外委多人分發閩、廣各標營差操,能者按以職;不堪委用者斥還本籍。不惟可清冒濫,亦以殺其勢也(玉圃「筆談」)。

  ·外島(附)

  琉球:在臺海正東。船行,由大雞籠山水程四十三更可至。其國王有三:曰中山王、曰山南王、曰山北王。其人深目多鬚。有職事者,以金銀簪為差等;廁賤,祗空髮束之。土人結髻於右、漢裔結髻於中,俱用色布纏之;紫、黃為貴,紅、綠次之,以青為下。衣則寬博廣袖,製如道士服。腰束大帶,亦以色布為之;稍貴者,纏文錦。凡屋,地多鋪板簟,潔不容塵。無貴賤,皆著草履;入室,則脫。惟謁見使者,始具冠履;殊苦束縛。婦人以墨黥手,為花草、鳥獸形;首不簪珥、顏無粉黛,足與男子同履;上衣之外,更用幅如帷,周蒙背上,見人則陞之以蔽面;下裳摺細而制長,足不令顯。名族、大姓之妻,出入戴箬笠、坐馬上,女僕三、四從之。君臣上下,各有節級。王親雖尊,不敢與政。文有大夫、長史、都通事等官,專司朝貢之事;武有法司、察度、遏闥、那霸港耳目等官,分司刑名、錢榖、訪問之事。王則並日視朝,自朝至日中昃,凡三次;群臣搓手膜拜為敬。遇聖壽、長至、元旦,王統眾官肅冕服,嵩呼祝慶,儀同內地。食用匙箸,異味先進尊者。有竊盜,輒加剖腹、劓剕之刑。鹽舶、漁艇,制與中國稍異。俗敬神,以婦人不二夫者為屍。降則數著靈異,民咸慄懼;王及世子、陪臣,莫不稽首下拜。國有不良,神輒告王;指其人擒之。倭寇謀犯境,神易水為鹽、化米為沙;尋則解去。土產,則禾、苧、土絲、紫菜、魚、螯、龍蝦、螺、蟳等物,野鮮□熊、虎、豺、豹,多鹿,且富牛、馬、羊、豕。貨惟硫磺、皮紙、螺、蚌殼;螺可為觱慄吹,蚌殼斫之可以鑲帶。外此,則有紙扇、煙筒,其制陋劣不足貴。榖、蔬、果品,頗同中國;獨不宜茶,即藝亦不萌。賦法略似井田;王、臣民各分土為食。有事暫取於民,事竣即已。明洪武五年,初入貢;二十五年,遣王子及陪臣子入太學。國朝順治三年,投誠請封。以後每二歲一貢方物,率以為常。其使艦往往被風飄泊至臺,官皆為給船,俾達福省云。

  日本:古倭奴國;在臺海東北。由大雞籠經關潼、白畎過盡山、花鳥嶼放船,水程五十九更可至長岐港。長岐者,日本互市地也;有上將軍主之。王則住京城,去長岐極遠,不干政事,為上將軍守府而已。故歷代止爭將軍,無有爭王者。其民白晰,剛勁好勇,視死如歸。男子生則授一利刃,出入佩之;遇有所爭,輒以死相期。其黠者,先刺仇家,然後自割其腹;國法獨許殮自割者,以其勇也。凡屋,地鋪厚褥,方廣與室稱,名曰「毯踏綿」;入必脫履戶外。食用漆器,父子、夫婦不同席;計人給蔬羹,各置一方盤自食。物產,金、銀、琥珀、水晶、硫磺、水銀、紅銅、白珠、青玉、蘇木、胡椒、細絹、花布、螺鈿、漆器、鰇魚、鮑魚、孑魚、綿紙、扇、犀象、刀劍之類。首飾,銀器極精。又有烏金香爐、酒瓶、手釧等玩,與中國貿易。不用金、銀,惟以所有易所無。婦人美姿容,不施粉自白,髮光澤異常,衣絲■〈示曼〉;赤足,著缺後朱履,名曰「淺拖」。長岐有大唐街、有花街。賈舶至,則盡驅人入士庫,擇其貴者送以妓,例勿得擅卻;留不與私,歸時亦當計日算緡遣之。明之中季,其賊民相率駕舟寇沿海閩、粵以為患。國朝定鼎以來,德威遠播;其上將軍約法嚴禁,寸板不得下水。以是不得恣其奸,而海邊烽火永息焉。嘗為西洋化人蠱惑,民盡服天主教。未幾,王與上將軍覺,乃盡驅化民殲之。因禁絕西洋貨物商舶,犯此則罹禍最慘。又鑄化人頭置津處,令中國人踐之。紅毛船望長岐山,則股慄;度不得脫,則自為計,以其恨之深也。長岐最愛臺貨,其白糖、青糖、鹿獐等皮價倍他物。至古蹟書畫,又無價矣。

  呂宋:在臺灣東南。船行,由南沙馬磯斜指巽方,徑謝崑山、大小覆金山,水程五十八更可至。其國甚小,頗產黃金。其人質樸,為紅毛所據,與西洋人雜治之。分其地為二十四郡,有化人巴黎共操其柄。禁民不得晝作,寢室不閉。夫婦共枕,邏者時時遶榻前偵視。有女及笄,必候巴黎按選,有姿色者輒留之;色稍衰,乃令出嫁。男子將婚,必赴巴黎跪聽咒法;以毒油滴其額,名曰「淋水」。人死不得葬埋,舁置萬人坑中;三年後清坑,舉而棄諸海。西洋商貨,多聚其市。王不得久居位;乃紅毛自其本國遣來者,率數載一易,無定期,視理政能否為黜陟。相傳黜歸舊王,皆從舟中鴆殺之。土人蓬髮、短衣、跣足,惟紅毛則具冠履,著窄袖衣,褲取包臀;襪名「沒大小」,言無大小皆能如其股而著之也。衣、褲俱用極細哖為之,胸前鈕釦不下二、三十顆;冠制如胡樂器之鈸。有職事者,手持籐條,詣之「狗棰」;常巡街市,察民奸以法繩之。鑄銀為錢,每顆重七錢有奇,謂之「大錢」;半其重者,為「中錢」;遞而輕之至一錢八分以至九分、四分半者,謂之「叐子」;即今臺地所用「番銀」是也。

  咬■〈口留〉吧(一作葛喇吧):在臺海極西,水程二百九十一更可至。本爪哇地,紅毛奪之。其初,土人輕捷善鬥;紅毛製為鴉片煙,誘使食,舉國爭趨如騖,久遂疲羸受制,竟為所據。其人凡三種:紅毛為貴;中國商販留住者謂之唐人,久者曰「舊唐」、初寄籍者曰「新唐」,次貴;土人為賤。凡屋制:高地覆板,鋪籐花蓆,跏趺而坐。王騎象或牛;民蓬頭、女椎髻,上衣下帨。西洋化人巴黎之屬,與紅毛分持其柄,同於呂宋。坐臥無椅榻,食無匙箸。法尚嚴,約束紅毛及唐人無得吃鴉片;犯則重罰不宥。然唐人往往竊食;至有懷其土入中國,依法制煙,流毒漳、泉、廈門,今則蔓延及臺,雖禁不能遽絕。物產,金珠、銀、犀角、象牙、玳瑁、青鹽、檳榔、椒香、蘇木、桄榔、吉貝、倒掛鳥、彩鳩、綠鳩、紅綠鸚鵡、白鹿、白猿猴。鑄銀為錢,其制豐瘠與呂宋同而異。由咬■〈口留〉吧西行,水程二十更至萬丹,再二十更至馬神。由咬■〈口留〉吧西北,水程三十更至啞齊。其舟航所不能往者,為英圭黎,皆西洋、荷蘭之屬。

  西洋:在西海外,去中國極遠。其人■〈扌〈勹外幺內〉〉目隆準,狀類紅毛。然最多心計,又具堅忍之志,析理務極精微;推測象緯、曆數,下迨器用小物,莫不盡其奇奧。用心之深,將奪造化之秘。父謀不遂,子孫繼之;一世不成,十世為之。既窮其妙,必使國人共習而守之。其先世多有慧人,入中國竊得「六書」之學。又有利瑪竇者,能過目成誦,終身不忘。明季來中國,三年,遍交海內文士,於中國書無所不讀。多市典籍,歸教其國人,悉通文義。創為「七克」等書,所言雖孝悌、慈讓,其實似是而非;又雜載彼國事實,以濟其天主教之邪說,誘人入其教中。中國人士被惑,多歸其教者;今各省郡、縣、衛、所皆有天主堂,扃閉甚密,外人曾不得窺其所有。不耕不織,所用自饒。以誘人入教為務,因為之化人。其國多產白金,自明時已界分粵之香山澳,歲運白金鉅萬轉送各省郡邑天主堂,資其所用。京師天主堂屋宇宏麗,垣牆周複。又制為風琴、自鳴鐘、刻漏、渾天儀諸器,皆巧奪天工,為費不可量;窮年積歲,製造不輟,不藉中國一錢。如紅毛密邇西洋,自是同類,英圭黎、咬■〈口留〉吧皆西海小國,宜為兼併,不足為怪;乃呂宋在東海外,遠過中國萬里,亦為所踞;此其心寧有厭足乎?

  紅毛:即荷蘭,又曰紅夷,一名波斯胡。在臺海極西,實西洋附庸也。性貪狡,能識寶器;善貨殖,重利輕生,貿易無遠不至。其船最大,用板兩層,斫而不削,製極堅厚;中國謂之「夾板船」。其實圓木為之,非板也;又多巧思,為帆如蛛網盤旋,八面受風,無往不順。海洋相遇,常遭其劫。惟廣南創為小船,名曰「軋船」;操楫飛行,架巨砲於上,攻夾板船底,底破即沉。今紅毛人見廣南軋船,猶畏之。物產,自鳴鐘、水鏡、目鏡、哆囉哖、嗶吱、紗緞之類;皆中國所不能制者。凡到一處,輒覬為奇貨,百計據之。如昔年遭風至臺,則以牛皮之說誘佔其地,築城互市,管束其民。蓋臺灣先年,琉球、日本、紅毛相繼竊踞,鄭氏踵之,為閩、廣、江、浙邊患數十年。自我朝收入版圖以來,山無伏莽、海不揚波,皆臺灣捍禦之力焉。

  大崑崙:在大海中。去臺灣極遠,與暹羅稍近。其山最高且廣,五穀不種;自生果木繁植,百卉熳焉。但空山無人。明季海寇林道乾自臺遁去,曾至此山;見其風景特異,欲留居之。奈龍出無時,風雨暴烈,海浪掀騰,舟不可泊;意其下為蛟龍窟宅,乃棄去,復之大年(國名,也在暹羅西南)。先年,臺灣有老人經隨道乾至大崑崙者,尚能詳言之。後鄭成功不安臺灣,有卜居大崑崙之志;咨訪水程、風景甚悉。會病亡,不果行。

  暹羅:本暹與羅斛二國,後並為一,稱暹羅國;漢赤眉遺種。在臺海極南,水程一百四十一更可至。其國方千里,群山環繞,峭拔崎嶇。地下濕,土疏惡,氣候嵐熱不齊。王宮壯麗。民樓居,其樓密聯檳榔,片藤繫之甚固;藉以藤蓆、竹簟,寢處於中。鱷魚潛伏樓下,伺人畜影攝入水中吞之。向晚,人必牽牛緣梯置樓上。王白布纏首,腰束嵌絲帨,加錦綺;跨白象或乘肩輿。尚釋教,國人效之,好為僧尼。僧善咒,人有為鱷魚戕害者訟諸僧,即咒拘立至;數其罪,魚俯伏,乃杖而放之。婦人多智,夫聽於妻;妻與中國人私,不為怪。婚則僧為迎,婿至女家,憎取女紅貼男額,稱利市。喪禮,貴者灌水銀葬,民間鳥葬。言語大類廣東。俗澆浮,習水戰,好鬥喜寇掠。市用海■〈貝八〉。煮海為鹽,釀朮為酒。產寶玉、奇香、異木、翠羽、獅、白象、白鼠、蘇木、六足龜、珊瑚。地宜種榖,多穫;水長丈餘,禾亦暴長出水,不患淹。明洪武間,其王遣子奉金葉表朝貢;後數年,復貢象及方物。永樂間,遣使上表貢方物,乞量衡式;賜古今列女傳、量衡,令三年一朝貢。至國朝,猶朝貢以時;尤足徵聖化誕敷,無遠弗屆云。

  安南:在臺海正西。秦屬象郡;漢武帝平南越,置交趾郡,與滇南、粵西相連。後漢伏波將軍馬援征交趾,立銅柱,以分茅嶺為界。唐改曰交州。自臺水程,八十三更可至。其俗,夷獠雜居,獷悍喜鬥,不解耕種,椎髻、剪髮,好浴、善水,平居不冠;惟交愛人倜儻好謀,驩演人淳秀好學。其山川,佛跡、勾漏海、富良江為大。自明洪武遣使封其王陳日煃,賜以駝紐塗金銀印,乃入朝貢。後為權臣黎季■〈〈牙攵〉上厈下〉所篡。永樂五年,詔求陳氏後,立為安南國王;人言陳氏無後,乃郡縣其地。宣德年間,以交、廣屢叛,數勤王師,從楊士奇、楊榮之議,遂棄之;復封陳暠為安南國王,歲時朝貢如洪武初故事。俄而暠死,黎利詐以暠卒,族人並絕,眾共推利守國;表請於朝,許之,黎氏遂據有安南。俄為莫氏所篡。後黎寧逐莫,又復國。今其國王,大抵黎氏子孫也。其地產金、珠、珊瑚、玳瑁、丹珠、沉檀束奇楠諸香、蘇合油、胡椒、羚羊、角犀、象、兕、白鹿、猩猩、狒狒、白雉、翡翠、蚺蛇、蟻子、波羅蜜、烏木、蘇木。境內有越王城、天使館、浪泊、銅柱(原文「柱銅鼓」)。自通貢以來,中國人多入居之。今其民人,漢裔居多。無男女、長幼,見漢人皆稱「阿叔」;女子愛招漢婿。婦人出而貿易,丈夫坐食於家。好食檳榔,人多黑齒。衣服頗類琉球,披髮、戴篛笠,跣足;見尊長,輒去其笠,乂手以為敬。謂坐為卑,謂立為尊;以立高而坐下也。能為軋船,無首尾,輕捷異常;紅毛夾板船遇之立敗,故不敢入安南。凡有遠行,挈家與俱。康熙五十六年,嘗有藤釘小艦飄風至澎,艙中男女眷屬畢集;自稱安南國太學士陳某,因往莊收榖,偶遭颶風飄流十餘日至此。凡三年一朝,為中國貢獻外臣。

  蘇祿:在臺海東南。水程,由砂馬磯抵呂宋,放船經文武樓山、呂蒙山一百二十六更可至。其俗,山涂田瘠,宜種粟、麥。民食沙糊(?)魚蝦、螺蛤。煮海為鹽,釀蔗為酒,織竹布為業。土產,竹布、玳瑁、珍珠、甘蔗。所居在海山小島,築外木、內石牆垣一道長二里許,以作防守。聚居不過千人。無銀、鐵使用,率以布疋、米榖相交易。明永樂間,其國王嘗率妻子、酋長來朝;歸過德州而卒,後遂不通貢道。至國朝雍正四年,遣使龔廷綵(泉州人)同通事賫表文、方物入貢。乾隆五年,有蘇祿番目烏人皆色爹船送被災泉人回唐,併獻書廈提督、廈門道,代求奏請來歲入貢之意。遭颶風飄泊到臺,官為咨送赴廈。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