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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重修臺灣縣志
卷二
山水志
山溪港潭陂澳嶼海道潮汐風信(附)
塞兩大者,惟山與水;而嶽瀆稱最。臺灣山懸絕島,水阻重洋;伯翳之經不載,道元之注未詳。聖人御宇,收入版圖,遂稱名勝。雖群峰崱屴,有未闢之蠶叢;而萬派朝宗,無不靖之鯨浪。當夫躡屐看云,乘潮占風,煙樹迷離,鱟帆上下,耳聞目見,類多創獲而可傳者;輯而錄之,用作梯航之指南,爰徵懷柔之暨訖也。志山水。
山
溪港潭陂
澳嶼
海道
潮汐
·山
木岡山,在縣治東北五十余里;巍峨聳峙,其頂常有云霧。境內諸山,此最高大。是為郡邑之少祖山。
按臺灣山脈發自福省五虎門,磅礡入海,東至大洋中,突起二山:曰關潼,曰白畝。復渡重洋,至淡水結腦為大雞籠山;往來日本、琉球洋船,望之以定向。其西南為小雞籠鼻頭山,離海就陸;蜲蜿南來。矗立於淡水港東北者,曰大遯山,亦曰旗纛、龜崙。郡邑諸山,實祖於此。南至彰化縣大武郡山,又南至諸羅縣大武巒山,皆具參天凌云之勢。入邑境為木岡諸山。過鳳山縣界為大岡諸山。南盡沙馬磯頭,巃嵷海上。舟赴呂宋者,由此東出。或云呂宋地脈發此。
統計臺山自北而南,峰巒層疊,綿延千數百里,郡邑悉處其西。從海舶中遙望,天然屏障畫圖。志載所稱,俱係番語譯出,或係俗呼。至內山深林邃榖,奇形異類,出沒之區,崇岡絕巘,可望而不可即。若邑后內優之山,最為特出,余多無從指名。其尤異者,大烏山東北有玉山,亦名雪山;三峰並時,上皆白石,晴明峙偶露天表。自羅漢外門望之,如紗籠香篆,奇幻晶瑩,頃刻間云合霧鎖。或云玉山現則有風雨,亦不盡然。
自木岡山南下,拔地而起者曰番仔湖大山。其西北有卓猴山。西南有大烏山。正南過平阪,列阜如屏,迤■〈辶里〉數里,統名曰柳仔林。稍折而西為豬母耳山,形甚低小。其南為湖仔內山。又南曰香洋仔山、培塿絡繹,簇擁平原,春疇雨過襏襫如云,可以觀耨。香洋仔西南有角帶圍山,以形似得名。正南有猴洞山。東入為羅漢門諸山。迤西一望,寬衍三十余里,乃隆起坡壠,橫亙郡城之背曰嵌頂山。距城東七里許,迢遞綿邈,南抵仁和里,北抵武定里,計長可二十余里。城南有魁斗山,狀若三臺星,為府文廟拱案。
羅漢門內外,重岡複嶺,多不知名。由猴洞口行數里至虎頭山,群峰環峙,樹惟桄榔。過大灣崎、蘆竹坑、咬狗坑,東南經土樓山,壁平如削,上多獮猴。稍前為疊浪崎。出茅草埔,度雁門關,嶺頗高峻。回望郡治,海天一色。去關里許,有深塹可數十丈;緣崖路狹,不堪旋馬,一失足便蹈不測。五里至石頭坑。四里至長潭。由長潭東行,從番仔寮至小烏山后,入羅漢內門。峰迴路轉,眼界頓開,沃衍平疇數里十,中有分水溪(縣丞衙門分駐於此)。其東為東方木山。南為眼錠山。西即小烏山。北為分水山、目貓徽山。層巒疊嶂,蒼翠欲滴;瞑色煙光,尤堪入畫。由內門觀音亭東行十里,越大崎嶺為羅漢外門汛(去大傑巔社十里)。東行五里為六張犁、燒羹察、東方木諸埔地;延三十里,袤二十里(社番秋冬較獵於此)。東為淡水大溪(臺鳳交界)。淡水溪之東有南仔僊山。山后有火出石畔,撲之可滅,吹之輒起。東南有旗尾山(旗尾秋蒐,為邑治八景之一)。再由外門西南過割蘭坡嶺,可赴南路。由內門西北經木岡山、卓猴山下,可赴北路。惟正東內優、磈壘諸山,生番盤踞,人跡罕到。外此羊腸鳥道,處處相通。峻嶺懸崖,崎嶇窄狹,不容並軌。土人運炭、輦稻牛車,相約畫則自內而出,夜則自外而入,因以無阻。夏秋水漲,坑塹皆平,迷津莫渡矣。
巡臺御史楊二酉過羅漢門山詩
羅漢云中塞,天關第一重。林幽深居虎,潭靜隱蟠龍。馬闢蘆間道,塘虛竹外蜂。鳥鳴訝行色,同出翠微峰。
·溪港潭陂
水源自山匯流揚波曰溪;源淺流細曰坑,亦曰溝。溪漸於海,潮汐應焉,謂之港;海■〈氵义〉無源,隨潮所至而止,亦謂之港。洿地瀦水為潭。築堤壅水,以資灌溉為陂。邑治大海在西,故諸水皆西注。
德慶溪俗呼坑仔底。源出小東門外萬壽寺前,入郡城東安坊,合舊縣署后並府署東二泉,西流經縣署右、至水仔尾北廠入臺江,注於海。
福安坑源出小南門內,經寧南坊府文廟前,西流至塗墼埕入臺江。
石頭溝在縣治東北三里許。無水源,受眾流之水經海會寺前西下,由縣治北大橋港出柴頭港西入臺江。
新港溪在縣治北二十里。源從木岡山西北過諸羅之馬鞍山,受卓猴溪水(源出卓猴山)。西至新化里新港社,又至武定里洲仔尾鹽埕之西,匯洋仔港入臺江注海(溪北諸羅縣界)。
大目降二溪一曰南溪。從木岡山之西南出,西過大目降營盤,逶迤數里,經廣儲東里之北,又西北至廣儲西里大目降草地。一曰中溪。從馬鞍山之南過大目降營盤之北,西至廣儲西里大目降草地。二溪合流西下,匯咬狗溪水為洋仔港;至洲仔尾鹽埕西,合新港溪入臺江。
咬狗溪源發湖仔內山。從香洋仔出永豐里為舊社溪,北過新豐里,又北過保大東里,至保大西里為許寬溪。西北抵廣儲東里,經廣儲西里西下,受大目降溪水匯為洋仔港,與新港同入臺江。
蔦松溪在縣治北十五里,為鯽仔潭之下流。西至武定里、洲仔尾、鹽埕之南,入於臺江(鯽仔潭見下)。
二贊行溪在縣治南二十一里。上流為岡山溪,合紅毛寮溪、分水溪諸水西下,經依仁里至文賢里,由喜樹港入臺江,注於海(溪南鳳山縣界)。
舉人陳輝詩
竹橋平野路,春水漲清溪。風靜寒沙闊,煙濃遠樹低。青蕪喧海燕,碧岸叫村雞。為語南遊客,應知慎馬蹄。
分水溪源出縣治東北分水山,經水蛙潭南流,至羅漢門,受石門坑水匯為長潭,清瑩可鑑。西下受角帶圍、內山、深坑仔、紅毛寮溪水,至下中洲合岡山溪,經二贊行溪,由喜樹港入臺江,注於海。
淡水溪源出內山,其來極遠。由北而南至羅漢門之東方木山,受小溪水,經旗尾山西下,入鳳山縣界,繞鳳山縣東南至東港,西入於海。
臺江在縣治西門外。汪洋浩瀚,可泊千艘。南至七鯤身,北至諸羅之蕭壠、茅港尾,內受各山溪之水,外連大海。
鹿耳門港在臺江西北。水底沙線若鐵板,縱橫布列,舟誤犯之,則文碎。港路窄狹,僅容兩艘。其淺處若戶限,然潮長時,水可丈四、五尺,潮退不能一丈。進港須懸后舵,以防抵觸。其紆折處,必探視深淺,盤辟而行。最險者曰南北二嶕,插竹立標,南白北黑,名為盪纓。原設五桿,比歲沙線消長變易,乾隆十三年添設為十三桿,以便出入趨避。每風日晴和,眾舟魚貫而進,云帆連綴,邑治望之,如秋雁之排遠空。
巡臺御史張湄詩
鐵板交橫鹿耳排,路穿沙線幾紆迴;浪花堆里雙纓在,更遣漁舟嚮道來。
加老灣港在鹿耳門北。有沙線一條,頗彎曲,但不堪泊巨舟,其西南即大洋(紗線亦作沙汕)。
隙仔港在鹿耳門外之北。甚淺狹,巨舟不得入。沙線綿延,直抵北路,數百里出沒隱見,名海翁汕港口。大澳曰海翁窟,亦名月眉灣,可泊百艘。宜北風,不宜南風。
舉人陳輝詩
鹿耳門前幾溯洄,月眉灣作避風臺;舵師不畏南流急,喚得漁翁載酒來。
安平鎮大港在臺江西南,鎮城之西。紅毛時,巨舟悉從此入泊於臺江。自鄭成功由鹿耳門入臺后,遂淤淺。今惟往來南路貿易之船經此,巨舟不得入矣。
鯽仔潭在永康、長興、廣儲西三里之界。匯納眾流,修而不廣,計長可二十余里。多生鯽魚,年有徵稅。三里之田,資以灌溉。一名龍潭,旱時禱雨於此。又名東湖,最宜霽月,為邑治八景之一(詩見「藝文」)。
菅林潭在長興里。地勢洿下,泉流所歸。里眾築堤障之以灌田,屢有爭競。康熙五十七年,知府王珍勘明,勒石定界,即嵌下陂是也。
舉人陳輝詩
溶溶潭水碧無垠,兩岸蒼煙鎖白蘋。山影遠涵波色翠,云光斜映浪花新。一肩行李臨流客,半棹歌聲喚渡人。欲向前村暫棲息,酒帘風起綠楊津。
無源潭在永豐里。潦水所鍾,足資灌溉。
草潭、白衣潭俱在新豐里。偽時所鑿,蓄雨水以灌田者。
荷蘭陂紅毛所築。公爺陂偽時築。俱在新豐里。
甘棠潭在保大東里。築堤瀦水,頻年不涸,地多甘棠,故名。
王有潭在仁和里。里民王有所築。
蓮花潭在文賢里。其源甚深,多產紅白芙蕖,臘月長開。
鴛鴦潭兩潭體偶頸交,因名。
水漆潭多生水漆樹。
參若陂紅毛時,佃民王姓名參若築。
十嫂陂王門寡婦十嫂募佃築。
陴仔頭陂偽時築,大旱則涸。
月眉池形如半月(俱在文賢里)。
鼎濟窪在新港社,產魚蝦。
新港東陂在新化里。
西陂在新港社。
·澳嶼
鹿耳門嶼距縣治西北二十五里。內為臺江,外為大海,水中浮沙突起。右有加老灣,左為北線尾。形似鹿耳,鎖鑰全臺。
巡臺御史范咸詩
遙見青山似畫屏,鐵嶕捩柁費丁寧。盪纓有路分沙線,浮海何人續水經。烏鬼渡寒遮鹿耳,荷蘭城坼掃王庭。鯤身久絕鯨鯢跡,風起不聞戰血腥。
舉人陳輝詩
冷雨滄江上,移舟泊海門。清歌閒戍客,短笛隱漁村。浪闊潮千頃,天空月一痕。搖搖遊子意,夢憶舊家園。
北線尾嶼在鹿耳門之南,壤接鹿耳門。其西南有四草嶼,東南即安平鎮大港。
七鯤身嶼脈發自鳳山縣之打鼓山,迢遞北轉,穿田過港,至邑治西南結七嶼,相距各里許,沙線遙連,勢若貫珠,不疏不密,為郡城左臂彎拱內抱,與北線尾對峙,皆沙土。風濤鼓盪,不崩不蝕。多生菻荼、桄榔樹,望之鬱然蒼翠,泉尤甘美。一鯤身即安平鎮城,水師三營駐劄處,多居民。二鯤身亦有居民。三鯤身至七鯤身,皆採捕之人居之。早潮網集,夜雨燈明,可詩可畫。
巡臺御史張湄詩
鬐翼連翩振地垠,風摶水擊勢難馴。鵬圖孰是南溟好?願爾長安徙海身!
巡臺御史錢琦詩
海中有鯤夜化鵬,將飛似墮忽伏蹲;浸作千年老云根,分排玉立如弟昆。鮫宮千丈姿雄跨,鱷浪萬里供饞吞;壯氣已作長虹吐,遠勢欲挾孤鸞騫。如砥狂瀾留柱石,時撾天鼓殷雷門。左控安平右鹿耳,襟帶眾匯如繚垣。當年蛙龜爭雄處,犀甲百萬齊云屯;一聲海吼白骨枯,潮頭戰血交流渾。自從歸我版圖后,恬波息浪清乾坤;昇平大業垂萬古,異域往往叨殊恩。祗今窮崖絕壑地,已成紫蟹黃魚村。我來正值三月暮,梜衣習習春風溫。他山可望不可即,遠見一片蒼煙痕。天地滄桑本變幻,古今興廢如朝昏。況復浮生一泡影,忍令歲月逐塵奔。眼中俗客難為論,黯然默默銷神魂;安得如爾息健翮,坐受晚露與朝暾。
澎湖,舊傳三十六島,本志載六十二澳。邑志載有砲臺塘汛者二港九澳,有民居者澳嶼凡一十五,無民居者澳嶼凡三十三。郡志所紀各異:高志計四十五嶼、三十二澳;劉志以嶼稱者三十六,以澳稱者三十;范志稱嶼五十,稱澳五十有五;序次俱各不同。
大抵澎島錯綜羅布,離合迴環;或陸路可通,或海■〈氵义〉間阻;向背曲折,遠近參差;圖不能備,志不能悉。今為詳考形勢,辨方計程,庶覽者瞭如指掌云(按海中島嶼最險要而迂迴者,莫如澎湖。險口不得方舟,內澳可容千艘。閩海舊有三山之目,澎湖其一也。東則海壇,南則南澳,皆天設之險。澎湖大山嶼屹立巨浸中,縱橫各三十里,坐西北,向東南。西至媽宮澳新城港口,北至鼎灣澳,東至龍門港,南至時里澳,俱陸路可通外,悉孤島環繞四週,巨細參錯,難以枚舉。故諸志所載多不同)。
大山嶼媽宮澳嶼居澎島正中,澳在嶼之西南。上有天后廟,舟人稱天后為媽祖,故曰媽宮。民居稠密,澎協兩營駐防於此。北風盛作時,澳內可泊二十余艘。
文澳澎糧廳衙門駐此,距媽宮東四里。舊名暗澳,有土城,今圮。
東衛澳在文澳東三里,可泊舟。
大城北澳距東衛五里。
隘門仔澳距大城北三里。
林頭嶼距隘門仔一里,有澳。
尖山仔嶼距林頭嶼四里。
龍門港府志良文訛作文良。距尖山仔一里,為大山嶼之東崖。多人居,有原泉。南風可泊船。
果葉仔澳在龍門港北崖。旱程三里,魚艇多聚於此。
圭璧港在果葉仔北二里。又北三里即圭璧山。臨海多生■〈句黽〉鼊。距媽宮東北二十五里。
紅毛城澳距媽宮北二里。城為紅毛所築,詳見雜紀。
后窟潭澳距紅毛城北四里。
西衛距后窟潭三里,無澳。
蚱腳嶼澳距西衛四里。
潭邊澳在蚱腳嶼北三里。
鼎灣澳在潭邊東北二里。距媽宮北二十里。
沙港頭澳在鼎灣東北三里。
東石澳距沙港頭六里。
沙港底澳在東石南一里。
太武仔澳在沙港底東一里。
西溪澳在太武北三里。
紅羅罩澳亦名洪林罩。距西溪半里。南風可泊船。
青螺澳在紅羅罩北三里。
湖西澳距紅羅罩五里。
湖東澳距湖西二里,中有大湖。
白猿坑澳距湖東二里,白猿坑東三里,即圭璧山。
新城澳在媽宮西八里。俗呼煙墩腳。有東西二港。
雙頭跨澳在新城澳東南,即北澳。潮退時皆泥淖。凡遇颶風,官、商船入避於此。
案山仔澳在雙頭跨之西,距媽宮澳七里。
烏嵌澳距雙頭跨五里。
鐵線尾澳距烏嵌八里。
雞母塢澳在鐵線尾南五里。四面皆山,可避颶風。
鎖管港澳在雞母塢東南一里。港多墨魚。
豬母落水澳在鎖管港西南二里,可寄泊。
禪垵澳即井仔垵。在豬母落水西北四里。
風櫃仔尾澳在禪垵西二里,可容小艇。有山高七、八尺,凹其中,周圍如雉堞狀;即明天啟間紅毛築城復毀處,詳見雜紀。
時里澳距風櫃尾五里。北風可泊船。至媽宮旱程二十里。
——以上俱大山嶼連地,以下俱孤島。
四角嶼其形正方,在時里山之極西。距大山嶼西南水程五里。
雞籠嶼狀如籠雞之器,上狹下廣。在四角嶼東南,水程三里。
桶盤嶼在雞籠嶼東南。水程四里。
虎井嶼在桶盤嶼東。水程八里。
——以上四嶼俱無人居。
八罩山嶼距大山嶼水程五十里,周三里許。民居稠密,南北風俱可泊船。
挽門澳南北風可泊五、六船。亦名挽毛潭。即八罩東崖。枯涸無水泉。舟抵八罩,由此登陸。有天臺山可望澎湖全島形勝。
網垵澳在八罩南崖。距挽門西南旱路一里。亦名西垵。北風可泊三、四艘。
花宅澳在八罩南。有大花宅、小花宅,距挽門旱路四里。
甕菜堀澳在挽門西北,旱路半里。
水垵澳在八罩西崖。距花宅旱路四里。多人煙。春夏行舟,常取水於此。南風可泊船。
布袋嶼澳在八罩北,外狹內寬如囊。
船路嶼在八罩北。
鐵砧嶼上皆石塊,大三、四丈,平坦若攻鐵之砧。
鐘仔嶼形如懸鐘。
沒銀嶼潮流湍急,舊作味銀。相傳紅毛時,海舶嘗擊碎於此,土人沒水探銀,因名。
頭巾嶼狀似角巾。
半平嶼一水中分東西各半。
——以上五嶼俱在八罩網垵東南。
南天嶼亦名大嶼,在八罩西南。距媽宮澳水程七十里。舊有民居,以風濤阻遠移住八罩。因禁開墾,曾與東西吉、半平、花嶼等同請牧羊,俱不允,蓋慮鞭長不及也。
承質嶼在大嶼之南。距媽宮澳水程八十里。其西有壺內澳。冬春之間,波浪少平,可以寄泊。夏秋洪濤不測,舟楫莫至。
將軍嶼澳距八罩東水程半里,與挽門對峙。上有將軍神廟。北風時可泊四、五艘。崖麓臨深,將泊船,擇善跳者飛身登岸,植木繫纜。
沙溝嶼澳在將軍嶼西。狹而淺,巨舟不得進。
船篷嶼在將軍嶼東。臨海處有石山,狀如掛帆。
狗沙嶼在將軍澳北。有魚名狗沙,此處最多。
金雞嶼澳在將軍、挽門二澳之北。南北風俱可泊船。舊名岑圭嶼。層級如階,晴霞映之,爛若丹陛,為邑治八景之一。
馬鞍嶼在金雞西南。
西吉嶼、東吉嶼二嶼在金雞東南,距大山嶼水程六十里。自臺入澎之舟,望此為標准。自澎渡臺者,經此良久,即見臺上。
鋤頭錚嶼頑然塊壤,在東西二吉之中。
香爐嶼以形似名。在東吉嶼西北。其東有石伏水中,舟不敢犯,俗呼為礁,名鼓架礁。距媽宮澳水程三十里。
陰嶼在香爐嶼之東。距媽宮澳水程四十里。
陽嶼在陰嶼東北。水程二里。
椗釣齒嶼產紫菜,在陽嶼東北。距媽宮澳水程四十五里。
——自四角嶼至此,俱大山嶼東南孤島,澎協左營轄。
西嶼在媽宮澳西,水程二十里。旁有牛心灣,自廈入澎,舟多由此。
丁字門嶼橫亙西嶼頭,形若丁字。
花嶼在西嶼之南。
貓嶼有大貓、小貓,上多怪石,在花嶼之南。
草嶼在貓嶼南。澎島鮮草木,此頗有之,因名。
——以上三嶼,俱孤浮媽宮澳西南海上。自廈渡澎,過黑水溝良久,即見西嶼及貓、花嶼。
大果葉澳在西嶼北。舟泊西嶼頭,從此登岸。澳北水中伏石,名師公礁。
緝馬灣澳距大果葉北旱程二里。澳內北風時可寄泊。
小果葉澳在緝馬灣之右,人煙頗密。澳內多泊小舟,泉甚清洌。
內塹在大果葉南四里。
外塹在內塹西南三里,產文石。二塹東西二山懸聳天半,為由廈抵澎之標准。有澳,南北風俱可寄泊。
小池角澳由內塹北經緝馬灣,小果葉至此八里。
大池角澳在小池角西北四里。
小門澳距大池角十五里。
后灣澳亦名合界頭,距小門四里。南風可寄泊。
橫礁澳與后灣毗連。
竹篙灣澳南風可泊船。距橫礁三里徑。至大果葉旱程僅十里。
自大果葉以下俱西嶼連地。
大烈嶼、小烈嶼俱在西嶼東北。距媽宮澳水程三十五里。
吼門有大小二處,在西嶼竹篙灣北端。水瀠洄,舟楫罕通。
大倉嶼在大烈嶼東北。
雁崢嶼兩嶼如雁行,在大倉東。近大北山中墩嶼。
空觳嶼此嶼一物不生,在西嶼小門澳東北。
土地公嶼有石鐫神像。
姑婆嶼產紫菜。在空觳嶼北。
目嶼形如人眼,又名月眉。在西嶼之極北。距媽宮澳水程六十里。
大北山為大山嶼北最大之山,可望遠。
中墩嶼屬大北山。距媽宮旱程二十里,潮退可通。
瓦硐港有銃城,紅毛所築。距媽宮澳水程二十二里。有澳,可寄泊。
通梁港距瓦硐港東四里。
后寮澳距通梁東三里。
大小赤嵌澳在瓦硐港北四里許。距媽宮澳二十六里。
鎮海港在赤嵌東南五里。明天啟間,築城於此,今圮。有澳名萬丈潭,可避颶風。
港尾澳在鎮海南三里。南風可泊舟。
城前澳亦名長岸仔嶼,在港尾南二里。距媽宮澳水程二十一里。
——以上俱屬大北山。
吉貝嶼距媽宮澳水程六十五里,在鎮海北,採捕之人多居之。有沉礁一線,延亙東北,極目未了。內皆暗礁布滿,僅存一港蜲■〈施,虫代方〉,非熟諳者,不敢棹至。
險礁嶼亦名屈爪嶼,狀如虎爪之屈。在吉貝東。距媽宮澳水程四十里。
北崎嶼或稱后埭,或稱尾虎。距媽宮澳水程五十里。
金山嶼土色黃赤如金,在險礁西南。
白沙嶼南北凡二嶼,沙白如銀。在金山東。
鳥嶼嶼中多鳥,在白沙南。
灣背嶼亦作員貝。在金山西南。距媽宮澳水程二十三里。
雞腎嶼以形似名。在員貝東。
籃笨嶼一名籃飯。蓋在雞腎嶼之東,又東即椗釣齒嶼。
——自西嶼至此,俱大山嶼西北孤島。澎協右營轄。
唐施肩吾詩
腥臊海邊多鬼市,島夷居處無鄉里。黑皮年少學採珠,手把生犀照鹹水。
國朝海防同知孫元衡詩
七十二嶼稱澎湖,滄溟萬里開荒塗。嶼嶼盤紆互釣帶,洪波割據成方隅。東西二吉門戶壯,將軍之澳為中區。雄師鎮壓媽宮汛,天然犄角中邦無。其余賦形非一狀,紛陳簠簋兼盤盂,蛇蛟拳曲龍隱見,獅象蹲踞僧跏跌。諸流回澓舟難入,逆帆欲泊興嗟吁,百折終成觸嶕勢,狂瀾反走如亡逋。有時無風水澄鏡,咫尺膠固誰能逾。巨舸理不任篙楫,束手待敵甘為俘。汪洋指南爭此土,既到往往遭艱虞。昔日王師事征討,神兵彷彿前馳驅。風摧火滅甘泉沸,降幡夜出臺山陬。制府謀成輸百萬,冠軍一戰真良圖。事關正統豈微細,封賞有間傳聞殊。榜人維舟汲清水,躡蹤到頂招吾徒。黑鐵崩崖潮欲縮,黃沙古磧鹽為汙。蠔島峰巒咸破碎,鳧亹草木原焦枯。大海東流無底極,振衣一嘯心踟躕。
巡臺御史景考祥詩
渺矣澎湖嶼,海中天一涯。島開環四面,民聚約千家。風剝山無樹,潮侵石有花。捕魚生計足,不解植桑麻。
巡臺御史張湄詩
三十六嶼如排衙,魚舍參差煙火賒。■〈氵塞〉里風多異南北,莫教海客誤停槎。
巡臺御史錢琦詩
海上三山未渺茫,竹灣花嶼鬱蒼蒼。白沙赤嵌紅毛地,綠葦黃魚紫蟹莊。仰首但瞻天咫尺,稱名食在水中央。古今多少滄桑劫,留得殘云映夕陽。
六六沙灣小似洲,須彌大界一萍浮。收羅日月狂瀾里,零落云山古渡頭。春水漲時村散網,曉星明處客停舟。蓬瀛不信人間路,猶認僊源是夢遊。
教授謝家樹詩
又見人間大洞庭,羅羅七十二山青。盂盤妥貼憑誰挈,貓虎猙獰喚欲醒;怪石鮫紋添禹貢,花螺貝錦註葩經。黃昏點點歸漁艇,款乃聲中月滿汀。
山陰董相詩
腥臊海嶠多營窟,市藏黑鬼浪里活;探珠鹹水握生犀,驪宅鮫宮姿出沒。六十二澳南天開,紅毛城外潮如雷。半壁東寧立門戶,眾島環列群星迴。紅黑溝窳蛇怪出,西望遼羅無點跡;東趨鹿耳四更余,帆落龍門喘暫息。八罩嶼頭候信風,人煙半在浮萍中。塹間文石光榮澤,價高金璧需磨礲。俄頃帆開魂膽墮,地震天翻同箕簸;嘔出心肝暈眼昏,艙底羈囚絕粒臥。精衛木石空怒填,鯨鯢起舞鼇足顛;白馬騰空靷欲絕,險於弱水環三千。若有飛仙駕白霧,仗劍相邀挾余渡;耳邊颯颯聞風聲,轉盻已登七鯤路。
·海道
環臺皆海也。自邑治計之,南至鳳山縣之沙馬磯頭,旱程二百九十六里,水程七更;北至淡水廳之雞籠鼻頭山,旱程六百三十里,水程一十九更;西北至鹿耳門,水程二十五里(康熙五十五年,欽差丈量,依旱程折算,僅十里零七繩)。鹿耳門西北至澎湖,水程四更,約一百八十里。澎湖西北至廈門,水程七更,約三百里。邑治內優大山之東曰山后,歸化生番所居。舟從沙馬磯頭盤轉,可入卑南覓諸社。山后大洋之北,有嶼名釣魚臺,可泊巨舟十余艘。崇爻山下薛坡蘭港可進三板船。
按海洋行舟,以磁為漏筒,如酒壺狀,中實細沙,懸之,沙從筒眼滲出,復以一筒承之,上筒沙盡,下筒沙滿,更換是為一更。每一日夜共十更。每更舟行可四十余里。而風潮有順逆,駕駛有遲速;以一人取木片赴船首投海中,即從船首疾行至船尾,木片與人行齊至為准。或人行先木片至,則為不上更;或木片先至,人行后至,則為過更。計所差之尺寸,酌更數之多寡,便知所行遠近。所至地方,若有島嶼可望,令望向者曰亞班,登桅遠望;如無島嶼可望,則用棉紗為繩,長六、七十丈,繫鉛錘,塗以牛油,墜入海底,粘起泥沙,辨其土色,可知舟至某處。其洋中寄椗候風,亦依此法。倘鉛錘粘不起泥沙,非甚深即石底,不可寄泊矣。通洋海舶,掌更漏及駛船針路者為火長;一正一副,各有傳抄海道秘本,名曰水鏡。臺廈重洋,往來之舟,水程頗近,中有澎湖島嶼相望,不設更漏,但焚香幾行為准,針路則以羅盤按定子午。自臺抵廈,向乾方而往;自廈抵臺,指巽方而來。若由廈北赴江、浙、錦、蓋諸州,南抵廣、粵、惠、潮各府,沿海傍山,逐日俱有垵澳可泊,不用更漏筒。
或問:舊志舟行一更六十里,今謂四十余里,何也?曰:南路沙馬磯頭至府治,舟行七更,康熙五十五年欽差丈明旱程二百九十六里,水程與旱程相傍,是一更該四十二里有零。通志載:福州至琉球水程一千七百里;府志稱:船行四十三更;是亦一更四十里矣。又問:舟自南路抵府,七更,順風一日可至;自廈抵澎亦七更,必一日有余乃至,何也?曰:臺海潮北汐南,南路抵府,順流也;臺廈橫流,故稍遲。曰:北流為順,南流不逆乎?曰:有風不怕流。南流雖逆,非如黑溝之湍激也。又問:舟中定更,以人行與木片齊至為度,臺地人行窮日不能百里,舟行乃二百余里,何也?曰:投水片時其行速,且船無休息,故倍之。又問:北路水程十九更,旱程僅六百三十里,何也?曰:此未暇詳考,依府志所載。
臺海潮流,止分南北。臺廈往來,橫流而渡,號曰橫洋。自臺抵澎為小洋,自澎抵廈為大洋,故亦稱重洋。
凡往內地之舟,皆於黎明時出鹿耳門放洋(舟人捩舵揚帆出海曰放洋。鹿耳門港南北有二礁,植標以記,不敢偪犯。質明見標,舟乃可行)。清明后,南風始發,從鹿耳門外徑去。白露后,北風漸盛,必至隙仔港口(在鹿耳門外之北),方可開駕(舟行務依上風,故南風放洋從南,北風放洋從北。若誤落下風,針路便失)。約行百里,望見東西吉嶼,經二嶼便抵澎湖。大約午后可到。南風宜泊水垵澳,北風宜泊網澳、內塹、外塹等澳。余詳前澳嶼內。自澎往廈,悉以黃昏為期,越早而內地之山隱現目前。此就順風而言。若南風柔弱,風不勝帆,常一、二日夜方抵澎湖。至廈門則更緩。又若北風凜烈,帆不勝風,摺帆駕駛,登岸亦稍遲焉。
船往福州,望北直去至閩安鎮,水程一十五更,不用灣泊澎湖。若從北路淡水西渡,水程僅七更。登舟半日,可見關潼山。自關潼趨定海,行大洋中五、六十里至五虎門;兩山對峙,勢極雄險,為閩省外戶。門外風力鼓盪,舟帆顛越。既入門,靜淥淵渟,與門外迥別。更進為城頭,土名亭頭。十里即閩安鎮。再數十里至南臺大橋。
鹿耳門外,初出洋時,水色皆白。東顧臺山,煙云竹樹,綴翠浮藍。自南抵北,羅列一片,絕似屏障晝圖。已而漸遠,水色變為淡藍,臺山猶隱現於海面。旋見水色皆黑,則小洋之黑水溝也。過溝,黑水轉淡,繼而深碧。澎湖諸島,在指顧間矣。自澎湖放洋,近處水皆碧色,漸遠則或蒼或赤。蒼者若靛綠,赤者若臙紅。再過深黑如墨,即大洋之黑水溝。橫流迅駛,乃渡臺最險處。既過,水色依然蒼赤。有純赤處,是名紅水溝,不甚險。比見水皆碧色,則青水洋也。頃刻上白水,而內地兩太武山,屹然挺出於鷁首矣(南風時,駕駛近南,先見鎮海之南太武。北風時,駕駛近北,先見金門之北太武)。
海防同知孫元衡抵廈門登岸詩
退之欣見蝎,坡老喜聞騾。將母耳目僻,反使嗜好阿。孤身阻遐域,相逢盡麼魔。奉詔遂生還,慰情良已多。惡聲與毒物,不忍便撝訶。雖為夙所賤,愈於風與波。蠢蠢且諧意,親故夫如何?三年困窮海,瘴癘憂相磨。兩腳蹋中土,驚禽脫虞羅。遠山帶靈石,往往見云窩。流泉出山來,淙淙橋下過。月明楓葉岸,籟起長松坡。弱鱗浮淺渚,喜鵲叫寒柯。翠竹鮮釣棘,著手久■〈扌麻〉挲。騾鈴與蝎影,默念成微呵。曳杖陟崇岡,城樓鬱嵯峨。筍輿盡歸客,細路盤青莎。鄉程六千里,計日無差訛。揮手謝大洋,日月如騰梭。心灰死欲然,腸冰就陽和。孤斟一壺酒,未醉顏為酡。二公著勳業,浩浩江與河。余生也既晚,下秩同蹉跎。奇懷亦云爾,望古成悲歌。
自廈渡臺,出大擔門,南風自大擔門外或浯嶼放洋;北風自遼羅放洋。以風信之大小,卜舟行之遲速。每先日午間或夜靜時開駕,次早遙望東南碧波中一線若黛,知為澎湖。或順風透洋而過,不用收泊。但恐夜抵鹿門耳,難以進港,多暫泊澎湖澳內。
巡臺御史張湄詩
大擔門外渡橫洋,群山滅影流湯湯,天水相交上下碧,中間一葉凌波颺。少焉紅溝映霞赩,倏忽黑蛟翻怒墨。陸離斑駮異彩騰,繪畫乾坤紛五色。針盤遠指天南交,蒼茫四矚心悁勞。直上桅尖索西嶼,亞班趫捷如飛猱。澎湖環島三十六,歷歷人煙出漁屋。未須滄海成桑田,結網臨淵食粗足。我來收泊媽宮灣,舳艫屹立凝邱山。三夜驚濤舂客枕,夢魂跌宕雷霆間。是時望雨憂如渴,極目園疇斷余■〈山上師下〉。北風可但濟行船,喚起癡龍驅旱魃。
巡臺御史范咸詩
海門峽如束,放舟還趁潮。島嶼漸以遠,仰視惟云霄。天與水為一,遠颿同秋毫。極目杳無際,意氣慘不驕。問程藉指南,出海稱人豪。亞班攬篷索,上下等懸猱。巨浪拍天起,比似桅檣高。龍骨從上過,一落輕於毛。遠望峻嶺矗,水沸山岳搖。柁師噤不語,謂是鯤魚尻,噴沫散作雨,十里聞腥臊。轉瞬無所睹,但覺心旌搖。晚霞日初落,星斗何迢迢。夜黑青燐生,非鬼亦非妖。焰焰千萬點,誰將十斛拋。此景洵奇絕,坐看過中霄。雞鳴天欲曙,華彩掀波濤。天吳與紫鳳,野火春風燒。萬頃蕩金碧,蛟鼉爭潛逃。動心復駴目,快事傾醇醪。幸逢聖御宇,海晏無飄颻。生平見未見,姿意誇同曹。得藉滄溟力,永靜審俗囂。歸將畫蓬壺,遊仙足解嘲。笑語金華人,跼蹐虛鳴鑣(舟人喚船主曰出海)。
巡臺御史錢琦詩
媧皇斷鰲足,元氣洩混茫。散作長波涾■〈氵陁〉,杳不知其幾千萬里,蕩搖大地天為盲。有時颶母胎長長鯨怒,星眸、電齒、云車、雷鼓、風輪森開張。塵沙飛揚人鬼哭,往往白晝慘冽如幽荒。往時讀海賦,猶疑近荒唐。朅來鷺門一悵望,大叫絕奇狂夫狂。柁樓打鼓長魚立,船頭挂席西風涼。是時鬱儀忽走匿,但見天光水色一氣摩硠硠。大擔路最近,小憩古禪房。彼岸倏不見,一葉隨波颺。南人自誇乘船慣,不比生馬顛踣難收韁。豈知波恬風靜浪息時起勢,一落猶有千丈強。長吉心肝盡嘔出,但無好句歸錦囊。忽然桃浪暖,紅影落星光。須臾墨云捲,四顧失青蒼。出海與亞班,神色俱倉皇。飛身上桅杪,指南憑鍼芒。謂言『渡海此最險,呵■〈口欵〉下有蛟鼉藏。去年太守誤落漈,鷸如飛鳧失侶天外周翱翔。今年將軍復遭毒,有如曹兵百萬赤壁遇周郎。羅經巽己偶錯位,北去弱水東扶桑』。我聞此語了無怖,俗子所見皆秕糠。男兒桑弧懸矢志四方。徑須腰懸斗印提干將,出入玉門走沙場,直探虎穴掃攙槍,名勒鐘鼎勳旗常,回手扶漢分天章。不然翻身跳出塵埃外,跨鰲騎鶴驂鸞凰。朝遊碧落暮滄溟,須彌大界隨相羊。誰能瑟瑟縮縮如寒螿?坐令顏鬢凋秋霜。況聞蓬萊方丈咫尺塵隔斷,世乏仙骨誰梯航?因風誤到更可喜,底用禍福先周防?臺陽一番島,宛在水中央。古稱毘舍耶,或云婆娑洋。自從歸入版圖后,穿胸儋耳咸循良。我來啣命持羽節,要將帝德勤宣揚。兼恐奇材遺海外,一一搜採貢明堂。水程志更更十一,蠡窺管測畢竟繩尺難參量。何奇不有怪不儲,且復耳目恣探詳。茲遊之奇平生冠,東坡快事吾能償。舟師喘定笑絕倒,喜色轉露眉間黃。天雞一聲曉色白,百怪照影爭逃亡。不見澎湖見飛鳥,鳥飛多處山云長。三十六島鬱相望,漁莊蟹舍紛低昂。收篷蹔寄泊,呼童滿引觴。爾時頹然不足身與世,恍惚栩栩瞬息歷九州、遍八極,徜徉於無何有之鄉。
黑水溝為澎廈分界處,廣約六、七十里,險冠諸海;其深無底,水黑如墨,湍激悍怒,勢似稍窪。舟利乘風疾行,亂流而渡,遲則波濤衝擊,易致針路差失。
海防同知孫元衡詩
氣勢不容陳茂駕,奔騰難著謝安吟。十洲遍歷橫洋險,百榖同歸弱水沉。黔浪隱檣天在臼,神光湧櫂日當心。方知渾沌無終極,不省人間變古今。
教授謝家樹詩
由來黑水出梁州,大海無端劃此溝。可是三危分舊派?胡為一道獨中流?巨鰲折足元黃混,角燕揚鰓日月幽。萬斛塵心都蕩盡,蓬萊咫尺浪颼颼。
廈船過黑水溝良久,令亞班(舟中占風望向者二人,名曰亞班)登桅遙望,必見澎湖西嶼、花嶼、貓嶼,乃可前進。尚計程應至而諸嶼不見,便失所向,須亟收回,恐漂越臺之南北而東,則邈不知其所之。或已抵鹿耳門,為東風所逆不得入;或遇海吼湧浪,隙仔不可寄泊,當回澎湖。若值月黑,莫辨島嶼何處,不得不仍歸廈門,而針路已失,往往有隨風北至南日而上,南至銅山以下者。
海防同知孫元衡詩
羲和鞭日日已西,金門理樴烏鵲栖。滿張云帆夜濟海,天吳鎮靜無纖翳。東方蟾蜍照顏色,高低萬頃黃琉璃。飛廉倏來海若怒,■〈秀胃〉颷鼓銳喧鯨鯢。南箕簸揚北斗亂,馬銜罔象隨蛟犀。暴駭鏗訇兩耳裂,金甲格鬥交鼓鼙。倒懸不解云動席,宛有異物來訶詆。伏艎僮僕嘔欲死,膽汁瀝盡攣腰臍。長夜漫漫半人鬼,舵樓一唱疑天雞。亞班眩睫痿筋力,出海■〈?木〉筊頻難稽。不見澎湖見飛鳥,鳥飛已沒山轉迷。旁羅子午晷度錯,陷身異域同酸嘶。況聞北嶕沙似鐵,誤爾觸之為粉齏。回帆北向豈得已,失所獨作中原泥。浪鋒春漢鷁首立,下漩渦臼高桅低。怒濤內濺頂踵濕,悔不脫觳為鳧鷖。此事但蒙神鬼力,窅然大地真浮梯。翠華南幸公鄉集,從臣舊識咸金閨。挂冠神武蹤已邁,願乞骸骨還山溪。讀書有兒織有妻,春深煙雨把鋤犁。
又詩
大海狂瀾驚轉舵,金山到似解重圍。此生不道有來日,欲往何如成獨歸。麤糲儒餐初定痛,蕭疏旅鬢忽知非。百年好是雙行腳,夢繞湖山舊翠微。
巡臺御史張湄詩
浩瀚乾坤不見山,水晶圓城覽周環。憑誰探取貓花嶼,桅末飛騰兩亞班。
巡臺御史范咸詩
計程問澎湖,取道疑已遠。沿洄逾七更,花嶼杳難辨。金烏已西落,風微柁欲轉。黑溝驚狂瀾,橫洋畏屯蹇。傳聞弱水近,東去不復返。豈必飽魚腹,竊白輕軒冕。藤緪數百尺,用試水深淺。俄見白鳥飛,色喜定殘喘。澳島三十六,卷石非絕巘。潮勢覺已平,欠伸求息偃。收颿且寄泊,努力進餐飯。
來臺諸舟,必以澎湖為關津,由西嶼頭入泊媽宮等澳。然后出東吉、過小洋,抵鹿耳,其常也。或已入澎湖,而風信未可行,嘗有灣泊至浹旬以外者。
海防同知齊體物詩
海外遙聞一島孤,好風經宿到澎湖。蟶舍王舌名西子,蚌吸冰輪養綠珠。蕩漾金波浮玳瑁,連環鐵網出珊瑚。登臨試問滄桑客,猶有田橫義士無?
海防同知孫元衡詩
孤島如稊一葦杭,情懷跋扈興相羊。身隨云鳥投清墈,夜鼓天風過黑洋。翠蟹胎魚堪入饌,竹灣花嶼有飛觴。此間未是埋憂地,貫月浮槎正渺茫。
巡臺御史張湄詩
七更針路指澎湖,秘本流傳近有無?此地未須論道里,風生八面往來殊。
舉人陳輝詩
海中青嶼里,一片帶春煙。水上浮奇石,天涯泛小船。波迴蒼靄外,村在白沙邊。客棹經過處,懷人意惘然。
澎湖諸島,皆平岡無峰巒,舟行稍遠,輒伏而不見。漸近時,登鷁尾高處憑眺,恍惚天際微云,一抹如線。徘徊四顧,天水混連,孤舟蕩漾,若纖芥在明鏡中(舟中獨坐,舷際皎月未上,水波不動,星光滿天,與波底明星相映,上下二天,合成圓器,身處其中,頓覺宇宙皆空)。
泛海不見飛鳥,則漸至大洋。蓋水禽陸棲也。近島嶼先見白鳥飛翔。
海波夜動,燄如流火。天黑彌爛,船在洋中,可擊水以視物;一擊而水光飛濺,如明珠十斛,傾撒水面,晶光熒熒,良久始滅。
海防同知孫元衡詩
亂若春燈遠度螢,坐看光怪滿滄溟:大風吹卻半邊月,波水杳然無數星;是色是空迷住著,非仙非鬼照青熒。夜珠十斛誰拋得?欲掬微聞龍氣腥。
邑治之海常吼,自七鯤身北至鹿耳門,南至打鼓港止;小吼似擊花羫鼓,點點作撒豆聲,乍近乍遠,若斷若續,臨流聽之,有成連鼓琴之致。大吼加萬馬奔突,如眾鼓齊鳴,如三峽崩流,如千鼎共沸;厥聲遠聞,累數日夜,罔有間歇,驚濤湓涌,舟莫敢近;雖錢塘八月怒潮,未足擬也。或曰風兆,時亦不風。或曰濤響,何港無濤。若云雨徵,宜其近之,謂海氣發,故地籟鳴也。乃微雨輒吼,大雨而或不吼。既晴猶吼,久旱而亦時吼。斯不可解矣。惟吼聲南下而漸細,則久雨必晴,頗驗。
海防同知孫元衡詩
我聞百物燱恚鳴穹蒼,而何有於百榖之王?幽隘撙搏咸聲光,而何有於祝融之汪?云胡吼怒彌晝夜,震撼鮫室喧龍堂?延聽千聲無遠近,氣沴風屯海為運。窮天拗忿悲莫伸,死地埋憂思欲奮。初時起類漁陽撾,七鯤噴沫開谽谺。繁響漸臻有噓噏,萬蹄按轡行虛沙。倏如戰勝轟千軸,刮乾戾坤為起伏。灕以山摧熊虎號,砰磕成雷魔母哭。山摧石爛如寒灰,雷震翻空偶馳逐。爾乃十日五日吼不休,使我耳聾心矗矗。或言訇哮由積風,掛席長梢凝碧空;或言狂潮本瀾汗,進則剽沙礬石爭來攻,退則余波呀呷殿成功。為魁為窟奔海童,朝夕池邊歷歲月,去來喧寂將毋同。老農又言徵在雨,黑螭隱見青鼉舞。叫嘯年來徹霄漢,炎威千里成焦土。泱泱海若大難名,我欲問之阻長鯨。水德懦弱懼民玩,庶幾赫怒張奇兵。大賢崇實戒虛聲,股肱之喜良非輕。
臺處閩之東南,以一郡藩蔽全省。即沿海東西地方之對峙者計之:北路淡水廳之后壠港,與興化府南日對;后壠而上,有竹塹與福清縣海壇鎮對;后壠而上,有南嵌社與福州府閩安鎮關潼對;自南嵌至淡水港,與連江縣北茭對;自淡水港至雞籠山,與福寧府沙埕烽火門對;南路鳳山縣之彌陀港、萬丹港、岐后港、東港、茄藤港,則與漳州府之古螺、銅山等處對。順風時,駕駛針路皆以卯酉為方向,不用斜轉。惟鹿耳門居邑治之西北,澎湖又居鹿耳門之西北,與泉州府同安縣之廈門東南斜對,針路以巽乾為方向。邇來海不揚波,凡■〈舟彭〉仔、三板頭等小船,每由北路笨港、鹿仔港等處,乘南風時徑渡廈門、泉州,自東徂西,橫過澎湖之北,名曰透西。例禁甚嚴,趨險者猶如鶩也。
按臺船歲往江、浙、錦、蓋諸州者,以千計。沿海水程,內地郡邑志及通志俱未詳載;既無以稽舟楫之去來,又何以資哨防之備禦?倘謂邑志例限不書,得毋終聽其闕乎?因就見聞所及,附著於此;至道里遠近、澳港險易,略之以俟知者。
臺船至廈門,水程一十一更。自廈門至浙江寧波,水程三十七更。江南上海,較遠十更。先由廈門掛驗,出大擔門北行,經金門遼羅,係同安縣界。過圍頭、深滬、浚裡至永寧,俱晉江縣界。又過祥芝頭至大墜,為泉州港口。經惠安縣之獺窟至崇武,可泊船數十。復經莆田縣之湄洲至平海,可泊船數百。其北即南日,僅容數艘;莆田福清交界。從內港行經門搧后,草嶼至海壇宮仔前有鹽嶼,即福清港口。過古嶼門為長樂縣界。復沿海行,經東西洛至磁澳,回望海壇諸山,環峙南日古嶼之東,出沒隱現,若近若遠。再過為白畎,為關潼,可泊船數百,乃福省半港處。入內即五虎門。由關潼一潮水至定海,可泊船百余,復經大埕、黃岐至北茭,為連江縣界。再過羅湖、大金,抵三沙、烽火門。由三沙沿山戧駛一潮水,過東壁、大小目、火燄山、馬嶼進松山港,即福寧府。由烽火門過大小崳山、■〈山上泰下〉嶼、水澳至南鎮沙埕,直抵南北二關,閩浙交界。由北關北上至金香大澳,東有南紀嶼,可泊千艘。其北為鳳凰澳,係瑞安縣港口。又北為梅花嶼,即溫州港口。過巃內三盤,偽鄭常屯劄於此。再過王大澳、玉盤山、坎門、大鹿山至石塘,內為雙門衛。復經鱟殼澳、深門花澳、馬蹄澳、雙頭通至川礁,為黃巖港口。從牛頭門、紫盤抵石浦門。由龍門港、崎頭至丁厝澳,澳東大山疊出,為舟山地。赴寧波、上海在此分■〈舟宗〉。從西由定海關進港數里即寧波。從北過岑港、黃浦至沈加門東出,即普陀山。北上為秦山、花鳥嶼。秦山西南有板椒山,屬蘇州府界。又有羊山,龍神甚靈。凡船到此,須悄寂而過。放大洋抵吳淞,進港數里即上海。再由舟山、丁厝澳西北放小洋,四更至乍浦。海邊俱石岸,北風可泊於羊山嶼。向北過崇明外五條沙。轉西,三十四更入膠州口。過崇明外五條沙對北,三十二更至成山頭。向東北放洋,十一更至旅順口。由山邊至童子溝島,向東沿山,七更至蓋州。向北於洋,七更至錦州府。
自廈門出大擔門外南行,由浯嶼至南澳,凡一十三澳:曰浯嶼、麥坑、鎮海衛、將軍澳、陸鰲、杏仔、古螺、銅山、蘇光、劉澳、角宮仔、前懸鐘、南澳,入廣東界。
南路沙馬磯頭之南,有澳名龜那禿;北風可泊巨艦。從北東去,水程四更至紅頭嶼;坐番聚處,地產銅,所用什物皆銅器,不與中國通。順風兩日夜,即見呂宋之謝崑山、大小覆金山,沿山行四、五日夜,至呂宋,共水程五十八更。
附記:自浙入閩,由沙埕南下,一潮水至南鎮;南鎮一潮水至南關;南關一潮水過大小白鷺至屏峰;屏峰一潮水至崳山門;崳山門一潮水至三沙;三沙一潮水過大小目至短表;過海尾澳、長表一潮水至斗美;斗美一潮水過閭尾至羅湖;羅湖一潮水過西洋至北茭;北茭順風一潮水至黃岐,若遇逆風,則在北茭候風;黃岐一潮水過赤澳、貓塢、安海、黃宮四嶼至定海;定海一潮水過小目入五虎門到虎樹;虎樹一潮水過白塔、■〈火尉〉斗、浮江、雙龜、破薦,入金牌、急水門,至館頭;館頭一潮水過梅嶼、長灣、大小蘆亭頭至福州閩安鎮;又館頭一潮水往北港,過蓬崎至荻蘆,過烏豬、小目、小埕、長澳,復至定海。
臺海港口哨船可出入者,隻邑治鹿耳門及南路打鼓港、北路蚊港、笨港、淡水港、小雞籠、八尺門七處。其余如邑治之大港、南路之西溪蠔港、蟯港、東港、茄藤港、放■〈糸索〉港(冬月沙淤,至夏秋溪漲,船始可行)、大崑麓社寮港、后灣子(俱瑯嶠地)、北路之馬沙溝、歐汪港、布袋澳、茅港尾、鐵線橋、鹹水港、井水港、八掌溪、猴樹港、虎尾溪港、海豐港、二林港、三林港(二港亦多沙汕,水退去口五、六里)、鹿仔港(潮漲大船可至內汕,不能抵港,其外汕水退時去口十余里,非熟港道者,不敢出入)、邑治洲仔尾、隙仔、喜樹港、南路萬丹港、北路灣里、竿寮、含西、篷山港,隻容■〈舟古〉仔小船。再南路岐后、枋寮、加六堂、謝必益、■〈句黽〉鼊港、大繡房、魚房港、北路■〈魚逮〉仔穵象領,今盡淤塞,惟小漁船來往。
附邑廩生董夢龍防海議
八閩形勢,斜閃環大海,周二千余里,涯港犬牙交錯。鷺、銅、浯、壇諸島,星羅棋置,外達臺灣;浩漫榖王,連天無際。濱海罪人逋竄,時跳梁於蒼波碧浪中,為沿海民居患。自癸亥大師平臺,聲教通於海外,不揚波者將四十載。歲辛丑,蜂螫乍驚,旋就誅滅。今天子英明,庶政鹹熙,六宇海晏河清,無鯨鱷之慮。當事者未雨綢繆,思所以預防其后。生敢不揣其愚而敬陳之。從來海中小醜,出沒無常,非有叢莽可倚伏、巢穴可竊據,難聚而易散者也。但彼汛乎中流,偵商船所向,逆而截之,其勢易;我上下旁午,偵賊所向,環而攻之,其勢難。故釜中之魚,得延其息,以荼毒商民,廑當事之憂。防之之法,則查驗於水口也,巡哨於海中也,聯保甲於腹里之村社也。此三者,寧非防海之要圖,而不可易者哉?然而行之而無其效。或以滋擾者,其弊不在於法,而在於奉法之人也。夫法弊則救之以法,人弊則救之以人。非法之弊而不求於人,欲求於法,猶琴瑟之膠柱而易其絃也。何則?水陸塘汛,沿海何啻百數。船隻出入,例各賚牌掛號,其查驗非不嚴也。何以揚帆而出者,時驚萑苻於海外乎?弊在汛防以查驗為具文,或徇情面,或通賄遺,或罷軟不任職;飛舸越渡,若罔聞知;逐月具申,苟且塞責;則查驗以文而不以實也。若添設汛塘,精選弁目,星道鱗接,遊徼往來,奸宄動作,聲息周知,賞臧罰否,政毋賄成,則盜出入之路絕,雖有阿溪、阿剌之技力,何能舍舟而徒;以飛渡此津哉?海洋浩蕩無垠,賊無所伏。水師各營,連絡巡哨,逐月更代,鳴鼓鮮旗,海中之哨非不勤也。何以畫艗搖曳於前,而怪蜮含沙於后?弊在哨弁以遊巡為具文。兵非素練,將無勇略,登舟而眩悶者十五,遇賊而膽落者十八。奉令出哨,輒藉行樂作河上之逍遙,限滿棹回,潦草報命;無怪乎賊無戒心,而肆行罔忌也。若拔能弁,率慣海之士卒,嚴逗遛之罪,優擒斬之功,偵賊必經之海道,以商舶誘之,哨船薄之,火器乘之,彼欲入港則不敢,外洋又有風濤之懼,進退皆窮,其能效鮫人之水中居乎?吾知其不能也。十家為甲,十甲為總,逐年造冊,知縣親到查驗。保甲非不行也,然鄉民入冊者十無二、三,縣官隻按冊點名,其匿者不問也。即入冊者,家遣一人聽點,其丁壯幾何,不問也。約保徇私,房族長隱庇,即有伏奸隱匪,寢息自若也。若嚴文章條,丁口必實造,出入必實報,欺隱而發覺者,連坐族房長及約保,雖有敗類匪徒,當不能容於其族而自露矣。其誰肯暱此罪人,以自取戾哉?國保於人,人保於法,古之人非虛語也。夫因其已然之法,而實力舉行,無更改之勞,而坐收其效,烽燧不起,山海敕寧,晏如也。然此手足之疥癬耳,其要尤在司牧之經理。撫其人民,修其禮教,克詰其戎兵,以無忘武備,絕奸徒之睥睨,不萌僥倖之心。當事者亦有成算,而無煩尸祝之越俎矣乎。
商船自廈來臺,由泉防廳給發印單,開載舵工、水手年貌並所載貨物,於廈之大擔門,會同武汛照單驗放。其自臺回廈者,由臺防廳查明舵水年貌及貨物數目,換給印單,於鹿耳門會同武汛點驗出口。臺廈兩廳各於船隻入口時,照印單查驗,人貨相符,准其進港。出入之時,船內如有夾帶等弊,即行查究。其所給印單,臺廈二廳彼此彙移查銷,如有一船未到及印單久不移銷者,即務行查究。至自臺往廈之船,不許多載米榖透越,止許各帶食米六十石,違者究處。
附靖海將軍侯施琅論開海禁疏
臣聞慮事必計其久遠,防患在圖於未然。我皇上深念海宇既靖,生靈塗炭多年,故大開四省海禁,特設關差定稅,聽商民貿捕。群生感霈澤之均沾,國家獲泉流之至計。顧臣思前因海禁森嚴,隄防易於畫一。茲海禁既展,沿海內外多造船隻,飄洋貿易採捕,紛紛往來;水師汛防,無從稽察。竊見在昔明朝濱海奸徒,出沒糾■〈舟宗〉肆害,延至我朝四十余年,江、浙、閩、粵數省,民靡有寧。今德威遠播,四海歸心。惟南之柬埔寨、尚有偽鎮楊彥迪下余孽黃進,聚艘百余號;北之浙江烏洋尚有房錫鵬殘黨及撫而復叛之劉會集艘數十隻,游移海洋。邇來貿易船隻,給有關臣照票而往;採捕船隻,給有道、府、縣由單而出;叢雜無統。兼數省內地積年貧窮,游手奸宄,實繁有徒;乘此開海,公行出入汛口。若嚴於盤查,則以抗旨之罪相加;恐至海外誘結黨類,蓄毒釀禍。況見准浙江撫臣趙士麟咨稱:『閩省有等漁船,越境荼毒漁民,亟宜禁止』等語。臣以為展禁開海,固以恤民裕課,尤須審弊立規,以垂永久。如今販洋貿易船隻,無分大小絡繹而發;隻數繁多,貲本有限,餉稅無幾;不惟啟外域之慢,非大國之風,且藉公行私,多載人民,深有可慮。如近者臣在省會議,據中軍參將張旺報稱:『船戶劉仕明趕繒船一隻,給關票出口,往呂宋經紀。其船甚小,所載貨無多,附搭人數,共一百三十三名』。臣據報,旋即行查;而該船已開去矣。一船如此,余概可知。此時內地人民,奸徒貧乏不少,弗為設法立規,節次搭載而往,恐內地漸見日稀。夫以臺灣難民,尚荷皇上德意,移入內地安插;今內地之人,反聽其相引而之外國,殊非善固邦本之法。竊觀外國進貢之船,人數來往有限,豈肯遺留一人,在我中土。更考歷代以來,備防外國,甚為嚴密。今雖許其貿易,亦須有制,不可過縱。以臣愚見,此飄洋貿易一項,當行之督、撫、提,各將通省之內,凡可興販外國各港門,議定洋船隻數,聽官民之有根腳身家、不至生奸者,或一人自造一船,或數人合造一船,聽四方客商貨物附搭,庶人數少而資本多,餉稅有徵,稽查尤易。至於外國見我制度有方,行法慎密,自生畏服而遏機端。其欲赴南北各省貿易併採捕漁船,亦行督、撫、提作何設法,畫定互察牽制良規,以杜泛逸海外滋奸;則民可以遂其生,國可以佐其用,禍患無自而萌,疆圉永以寧謐,誠為圖治長久之至計。
夫安不忘危,利當思害。苟視為已安已治,無事防範,竊恐前此海疆之患,復見不遠。矧兼水師船隻,例限三年小修,五年大修。自征勦及渡載投誠偽官兵眷口難民之后,多屬朽壞擱泊,少當于用。窮弁不能拮據,整葺請修,猶遲時日,而沿海新造貿捕之船,皆輕快牢固,砲械全備,倍於水師戰艦。倘或奸徒竊發,藉其舟楫,攘其貲本,恐至蔓延。蓋天下東南之形勢,在海而不在陸。陸地之為患也有形,易於消弭;海外之藏奸也莫測,當思杜漸。更以臺灣、澎湖新闢,遠隔汪洋,設有藏機叵測,生心突犯,雖有鎮營官兵汛守,間或阻截往來,聲息難通,為患抑又不可言矣。至時禁止貿捕之議復行,寧惟負我皇上子養億兆之德意,將東南環海地方,不又仰謹宸衷顧慮哉?
蓋自我朝定鼎以來,凡有梗化,精騎一到,率土咸服;獨此海氛,積年負抗,調發勞費,動關億萬,未獲削平。乃乾斷航勦,甫爾蕩定,而四省開洋船隻,出入無禁;思患預防,不可一日廢弛。臣謬膺職任,在閩言閩,當此未然,深知情弊,鰓鰓上陳。使臣年力方壯,皇上不以臣為駑駘,尚可竭蹷綢繆;惟年已六十有五,衰老漸及,意在乞休。祗荷恩深重,思皇上有千萬世之洪基,臣子孫有千萬世之爵祿,故不能緘默,而言人之所不敢言者。
邑屬之■〈舟彭〉仔、三板頭,一封書等小船,領給本縣印照,週年換給。設有船總管理各船。若往南路,俱由大港汛出入,係新港司巡檢掛驗,仍報臺防廳查考。如赴北路,俱由鹿耳門掛驗出入。其各船往南北貿易,船總行保具結狀,填明往某港字樣,同縣照送臺防廳登號,給與印單,按水途之遠近,定限期之遲速。該港汛員,查驗蓋戳入口。在港所載是何貨物及數目,填明單內,查對明白,蓋戳聽其出口。回日將印單呈繳鹿耳門文武汛,查驗單貨相符,蓋戳聽其駕進府澳各港。汛員仍將出入船隻,每五日摺報,聽臺防廳稽查;如違限未回,根究行保,並行各港汛員挨查,以杜透越諸弊。
淡水舊設社船四隻,雍正元年增設六隻。乾隆八年,定額十隻,外不得增添。每年自九月至十二月止,許其來淡一次,回棹聽其帶米出口。其余月分,止令赴鹿耳門貿易。九年,定臺道軍工所辦戰艦大料社船,就福州配運赴廈,再配商船來臺交廠,自九月至十二月止,不限次數,聽其往淡。
商船撥運內地兵米及採買平糶米榖,俱照樑頭丈尺分派。每石部定車工大小船腳價銀八分,自廈載往他處,水程每百里加銀三釐。在臺小船,往各港運載到府交卸者,每石腳價銀自三分至五分不等,由各船總催撥運載。
流寓臺民有祖父母、父母、子女以及子之妻與幼孫、幼女,先在內地,有愿來臺及欲至臺探望者,許其呈明給照渡海。乾隆十二年停止。
按內地窮民,在臺營生者數十萬,囊鮮余積,旋歸無日;其父母妻子,俯仰乏資,急欲赴臺就養。格於例禁,群賄船戶,冒頂水手姓名掛驗。女眷則用小漁船夜載出口,私上大船。抵臺復有漁船乘夜接載,名曰灌水。一經汛口覺察,奸梢照律問遣,固刑當其罪;而杖逐回籍之愚民,室廬拋棄,器物一空矣。更有客頭串同習水積匪,用濕漏小船,收載數百人,擠入艙中,將艙蓋封頂,不使上下;乘黑夜出洋,偶值風濤,盡入魚腹。比到岸,恐人知覺,遇有沙汕,輒趕騙離船,名曰放生。沙汕斷頭,距岸尚遠,行至深處,全身陷入泥淖中,名曰種芋。或潮流適漲,隨波漂溺,名曰餌魚。在奸梢惟利是嗜,何有天良;在窮民迫於饑寒,罔顧行險。相率陷阱,言之痛心!伏念民有室家,斯為土著;室家既聚,各思自保。臺地匪竊,類非土著。撫茲孑然一身之民,是當何如綏輯也。
海洋禁止偷渡,如有客頭在沿海地方,引誘包攬,索取偷渡人銀兩,用小船載出,復上大船,將為首客頭比照「造船僱與下海之人分取番貨例」,發邊衛充軍。為從者減一等、杖一百、徒三年;澳甲、地保及船戶、舵工人等,知而不舉者,亦照為從例杖一百、徒三年;均不准折贖。其偷渡之人,照「私渡關津律」杖八十,遞回原籍。乾隆元年,水師提督王郡,奏准偷渡船戶照「為首客頭例」發邊衛充軍,所得贓銀,照追入官。該地方官弁,疏縱偷渡人數至十名以上者,專管官罰俸一年,兵役各責二十。至疏縱偷渡人數至數十名者,專管官降一級,兵役各責三十。
相傳臺海有萬水朝東處,諸書所載不同。「續文獻通考」及「島上附傳」、「稗海紀遊」皆云:在澎湖南。「續文獻通考」云:『水至澎湖漸低,近琉球謂之落漈。漈者,水趨下而不迴也。凡西岸漁舟到澎湖以下,遇颶風發,漂流落漈,回者百無一』。「島上附傳」云:『澎湖風濤噴薄,悍怒激鬥,瞬息萬狀。子午稍錯,北則墜於南風氣,南則入於萬水朝東,皆有不返之憂』。「稗海紀遊」云:『澎湖黑水溝最險,自北流南,不知源出何所。水黑如墨,勢又稍窪,廣約百里,湍流迅駛;舟師至此,喘喘屏息,懼或順流而南,不知所之』。「福建海防考」謂:『澎湖為漳泉南戶,日本、呂宋、東西洋皆所必經。南有港門,直通西洋』。「臺灣志略」謂:『海船直指南離,至東京、廣南、占城、柬埔寨、暹羅等處』。舊府志亦謂:『子午稍錯,南犯呂宋,或暹羅,或交趾』。今通洋之舟,歲歲南行,未嘗入於萬水朝東,則云在澎湖南者誤也。至云水至澎湖漸低,黑水溝自北流南,亦誤。又「漳州府志」云:『溝水分東西流,過溝則東流達於呂宋;回日過溝,則西流達於漳泉』。皆未詳考。蓋臺海潮流,止分南北。潮時北流較緩,汐時南流較駛。澎島在廈門之東南,乃渡臺標准。但無高峰,不可遠望。過溝時,針路指定東南,船稍近北,雖不見澎島,猶可見臺北諸山。苟為南流所牽,則徑出南路沙馬磯頭之下,無島嶼可望,不知臺灣在何方矣。故黑溝中值靜風,潮漲,可隨流;潮退,必懸椗停舟。非畏萬水朝東也。「稗海紀遊」又云:『雞籠山下,實近弱水,舟至即沉,或名為萬水朝東。其勢傾瀉,捲入地底,滔滔東逝,流而不返』。二說俱無稽。
若舊府志云:『北則漂蕩無復人境,甚至無力水而莫知所之』。亦第想像之詞。然則「赤嵌集」所云:『黑水溝驚濤鼎沸,險冠諸海,順流而東,則為弱水。昔有閩船漂至弱水之東,十二年始還中土』者,皆不可信乎?曰:弱水見於禹貢,自有其處。萬水朝東,天下之公言也。地缺東南,尾閭有焦釜,豈即在雞籠山下?且順流而東,果為弱水,則府志所載外域諸國,在臺海正東、東南、東北者,將無由而至矣。而皆非也(按府志載:『琉球在臺海正東,日本在臺海東北,呂宋、蘇祿在臺海東南』。今考臺海北至雞籠,南盡沙馬磯頭而止。琉球在福州正東一千七百里,自五虎門放洋,經雞籠山之北而去。日本以近東海日出而名,舟必北上,抵江南界之秦山、花鳥嶼始可放洋。「明史」載:『呂宋居南海中,去漳州甚近。蘇祿地近浡泥闍婆,去泉州甚遠』。似俱與臺海無涉)。諸書言順流而東而南者,就內地言之也。臺處東南,其北之雞籠山,即內地之東。其南之沙馬磯頭,即內地之南。水歸東南,故皆可曰順流,或東或南俱錯。過臺灣山后,大海茫茫,舟隨風去,無所終泊,得還中土者蓋鮮。幸而島嶼可依,帆柁未失,乘風忽返,間嘗有之。其所至果弱水之東否,未可知也。聞老舵工云:『嘗遭風至臺灣山后絕遠處,夜聞水聲淜湃,知為萬水朝東,努力迴柁,幸免落漈。天明,見島嶼甚近』。語似可據。然聞水聲,以為落漈,非也。島岸風濤,衝擊作聲也。舟不迴柁,觸礁齏粉,無生還理。舊稱落漈,雜云沉海,乃舟人之諱詞。「風土記」謂:『十二年氣候一週,漈水復滿,東風大起,船乃還』。則海濱人習言之,特以慰其家人。即詩所云:『猶來無止』耳。亦有擱淺簸浪,因而傍崖登山者。苟延殘喘,際會幸歸,各述所見。大海之中,何奇不有,何怪不儲,存而不論可也。「島上附傳」所稱南風氣,今亦莫知其處。
海防同知孫元衡詩
北勢到雞籠,齊諧志怪同。瘴云凝自古,毒水澹於空;伏火從山鬼,驚濤駕海翁。舟回十二載,浮去弱洋東。
·潮汐
臺海潮信:每月初一、十六日,巳初四、亥初四。初二、十七日、巳正三、亥正三。初三、十八日,午初三、子初三。初四、十九日,午正一、子正一。初五、二十日,午正四、子正四。初六、二十一日,未初三、丑初三。初七、二十二日,未正三、丑正三。初八、二十三日,申初二、寅初二。初九,二十四日,申初四、寅初四。初十、二十五日,申正三、寅正三。十一、二十六日,酉正一、卯正一。十二、二十七日,酉正四、卯正四。十三、二十八日,戌初三、辰初三。十四、二十九日,戌正二、辰正二。十五、三十日,戌正四、辰正四。按此與內地惠安志所載潮信略同。視同安、晉江各差一時。如初一、十六日,臺惠潮水漲滿在巳、亥時,同安則在子、午,晉江則在辰、戌也。晉、同潮水入溪差至兩時,以道理回遠之故,無足異者。臺處海中,潮信宜可為准;乃南北二路,復自不同。鹿耳門至南路打鼓港,較同安、金、廈潮蚤四刻,水長五、六尺。打鼓港至瑯嶠,竟蚤一時,水隻三、四尺。北路三林港至淡水,復與全、廈同時,水長丈許。又自彰化以下,潮流過北,汐流過南。澎湖亦然。彰化以上,則潮流過南,汐流過北。一郡共島,似此懸殊;何況東海、西海、南海、北海,相去不可量數者乎!
考臺海潮汐,如初一日:卯時,潮水始長;至辰時,長及半海;巳時初四刻、水滿;午時,水退;未時,退及半海;申時,水涸;酉時,仍長。初二日,則:巳時正三刻,水滿。初三日,移入辰時水長,至午時初三刻水滿。以后逐日依次遞移無差。凡陽時管三日,陰時管二日。圖具左方。
潮(涸)十五(長)十六(長半)十八(滿)二十一
申十四酉十七戌十九亥二十二
汐十三二十
(退半)十二(退)二十三
圖未十一子二十四
二十五
(退)初十(退)二十六
午初九丑二十七
初八(滿)初七(長半)初三(長)初一(涸)二十八
巳初六辰初四卯初二寅二十九
初五三十
古今之論潮汐詳矣。「山海經」以為『海魷出入』。「浮屠書」以為『神龍變化』。竇叔蒙「海嶠志」謂:『水隨月而虧盈』。「方輿勝覽」謂:『欽、廉、瓊海之潮,隨長短「海嶠志」謂:『水隨月而虧盈』。「方輿勝覽」謂:『欽、廉、瓊海之潮,隨長短星,不繫月之盛衰』。盧肇『海潮賦』謂:『日入海而潮生,月離日而潮大,前人皆嘗辨之』。王充「論衡」則云:『水者地之血脈,隨氣進退』。高麗「圖經」云:『天包水,水承地,而一元之氣陞降於太虛之中。氣陞而地沉,則海水溢而為潮;氣降而地浮,則海水縮而為汐。計日十二辰,由子至巳,其氣為陽;由午至亥,其氣為陰。陰陽之氣,各有陞降。一晝一夜,再陞再降。故一日之間,潮汐皆再焉。卯、酉之月,氣以交而盛;朔、望之后,氣以變而盛;故潮獨大』。周翠渠云:『海居地上,地有俯仰,潮因有往來。氣陞於北,則北盈而南虛,地必南俯,故潮皆南趨;氣陞於南,則南盈而北虛,地必北俯,故潮皆北趨』。二說皆以地乘氣、潮因地而論,惟俯仰之形,與喘息之義略異。朱子曰:『天地之間,東西為緯,南北為經,故子、午、卯、酉為四方之正位,而潮汐之進退以月,至此為節耳』。邵子曰:『海潮所以應月者,從其類也』。余襄公安道云:『陽燧取火於日,陰鑑取水於月,各從其類。潮有漲退,海非增減。月之所臨,水往從之。故月臨卯酉,則水漲於東西;月臨子午,則潮平於南北。彼竭此盈,往來不絕,皆繫於月。晝夜之運,日東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奇,故太陰西沒之期,常緩於日三刻有奇。潮之日緩其期,率亦如是。自朔至望,常緩一夜潮;自望至晦,復緩一晝潮。春夏晝潮常大,秋冬夜潮常大。春為陽中,秋為陰中;歲有春秋,猶月有朔望。故潮之極漲,常在春秋之仲;濤之極大,常在朔望之后』。又云:『海之極遠者,得氣尤專,潮亦因之。東海、南海,其候各有遠近之殊』。此論以水從月,最為精確。驗之臺海,月初上而潮生,月中天而潮平,月落則汐而復長。晦朔之交,月行差疾,則潮漸大;望亦如之。月弦之際,其行差遲,則潮之去來合沓不盡。朔后三日,明生而潮壯;望后三日,魄具而潮湧。仲春月落,水生而汐微;仲秋月明,水落而潮倍。極陰而凝,盛於大寒;畏陽而縮,弱於大暑。陰陽消長,毫釐不差。其視同安、金、廈潮汐較早一時者,則地處東南,月常早上。初二、十七日夜初昏,即臨卯酉也。若夫晉江去海較遠,而潮乃更早。倘所云海之極遠者,其得氣尤專,故潮亦因之乎?並存以俟考。
風信(附)
風信(附)
海洋行舟,無櫓搖棹撥理,祗藉一帆風耳。風有東西南北之不同。自廈來臺,以西北風為順;自臺抵廈,以東南風為順。但得一面之風,非當頭逆頂,皆可轉帆戧駛。故兩舟並行,一往一來,不聞阻滯,僅分遲遠。惟鹿耳門進港忌東風,出港忌西風。而臺灣風信,與內地迥異:清晨必有東風,午后必有西風,名曰發海。西去來諸舟乘之以出入,乃天造地設之奇。時或反是,則颲風將作,去者未可遽去,來者必亟收回云。
舟人呼大風曰暴。按詩邶風:『終風且暴』。傳云:『暴,疾也』。疏云:『大風疾起也』。舊志暨鳳山各志,以暴為報,失其義矣。府志作颶亦誤。颶乃海中災風,其至叵測。暴則每月有期,所傳名稱,雖涉怪誕,而驗之多應。凡暴期將至,舟必泊澳,俟暴發后,輒尾之而行;最便利,不為災。府志又云:『颶之甚者曰颱。颶倏發倏止,颱常連日夜。颶驟而禍輕,颱緩而禍久』。考六書無臺字,所云臺者,乃土人見颶風挾雨,四面環至,空中旋舞如篩,因曰風篩。謂颶風篩雨,未嘗曰颱風也。臺音篩同臺,加風作颱;諸書承誤,今刪之。
按韻會:『海中大風曰颶』。投荒雜錄云:『嶺南諸郡,皆有颶風,以四面俱至也』。南越志:『颶風具四面之風,常以五、六月發,永嘉人謂之風癡』。陸放翁曰:『嶺表有瘴母,初起圓黑,久漸廣,謂之颶母』。韓文公赴江陵詩:『颶起最可畏,訇哮簸陵邱』。注:嶺表錄異云:『嶺嶠夏秋雄風曰颶』。又云:『南海夏秋間有云物如虹,長六、七尺,見則颶風必發,故曰颶母。其風一發,雞犬不寧,並從具,音懼』。康熙字典載韻箋引楊陞庵說:颶作颶,音貝。佛經云:『風虹如貝』。柳柳州詩:『颶母偏驚估客船,補入七隊逸字中』。又六書故:『颶,補妹切,海之災風也。俗書訛作颶』。正字通復云:『颶字即颶字之訛』。又藝林伐山云:『颶風之作,多在初秋』。南越志亦云:『颶母即孟婆,春夏間有暈如虹是也』。又李西涯譏許字從具,謂具四方之風,乃北人不知南人之候,誤以颶為颶耳。西涯博學,必有所據。且閩粵諸儒,皆云颶風。今韻書多作颶,並誌以備考。
逐月風暴日期:正月初四日,諸神下降。初九日,玉皇聖誕(是日有風,則一歲暴期皆驗,否則難准)。初十日、十三日,關帝降神。十五、二十四日,俗呼小妾暴。二十九日,龍神會(此暴最准,或前一日,俗呼洗炊籠;或本日連后三日,俗呼烏狗報白鬚)二月初二日,即白鬚暴。初七日,春期暴。初八日,俗傳張大帝誕。十九日,觀音佛誕(一作二十一日)。二十九日,俗稱龍神朝天。三月初三日,真武佛誕。初七日,俗呼閻王暴。十五日,吳真人誕。十七日,諸神會降。十八日,俗呼后土暴。二十三日,媽祖誕辰(俗云:真人多風,媽祖多雨)。二十八日,東嶽帝誕。二十九日,諸神陞天。四月初一日,俗呼白龍暴。初八日,太子佛誕。十四日,純陽仙師下降。二十三日,太四月初一日,俗呼白龍暴。初八日,太子佛誕。十四日,純陽仙師下降。二十三日,太保神誕。二十五日,俗稱龍神會太白。五月初一日,俗稱南極星君下降。初五日,競渡風。洋船最忌。初七日,俗傳朱太尉忌。十三日,關帝降神。十六日,天地合日,防惡風。二十一日,俗呼龍母暴。二十九日,俗稱威顯暴。六月初六日,大禹王聖誕(前后共七日,宜謹防。俗云:六月防初,七月防半)。十二日,彭祖忌。十八日,彭婆忌。十九日,觀音佛誕。二十三日,俗呼小姨暴。二十四日,俗呼雷公暴(最准,亦最狠)。二十六日,俗傳二郎神誕。二十八日,俗呼大姨暴。二十九日,文丞相忌。七月初七日,牛女會。十五日,俗呼思子暴,最宜防。十八日,神煞交會。二十七日,天地合日,防惡風。八月初一日,俗傳灶君朝天。初三日,防惡風。初五日,九皇聖誕。十四日,伽藍神誕。十五日,龍神大會。九月初九日,落帽風。十一日、十五日,百神俱起。十六日,張良忌。十七日,俗呼金龍暴。十九日,觀音佛誕。二十七日,冷風暴。十月初五日,小春風信。初六日,俗稱天曹下降。初十日,水仙誕辰(是日無風,主多魚)。十七日,俗稱水府朝上帝。二十日,俗稱東岳朝天。二十六日,翁爹神誕。十一月十四日,水仙忌。二十七日,普庵佛誕。二十九日,俗稱西嶽朝天。十二月二十四日,諸神昇天,俗呼掃塵暴(自本日至二十九日,必有大風,名送年風)。二十九日,俗呼大盆暴。
按三春暴期最多,舟行宜戒。自清明后,南風司令。四、五月間,風暴皆輕,往來甚穩,但多遲緩。夏至前數日,當有北風。諺云:北風送夏至。猶冬至前之有東南風。惟六、七月北風一起,颶風立至。六月之颶,得雷而止。七月之颶,聞雷愈烈。八月白露節后,北風應候,船行迅駛。九月風每經旬,或至閱月,是名九降。凡颶多挾雨。九降恆不雨而風;遙望外海,浪色如銀,播空疊出,名曰起白馬,舟不可行。又自寒露至立冬止,常陰晦,俗呼九月烏。十月小春,天氣晴暖,風波恬和,最為利涉。十一、十二兩月,朔風凜烈,無日不風。第乘風隙以往來。若冬夏之交,風信難定,尤須戒心。
考各書多稱,渡海以四、五、七、八、十等月為穩,最忌六、七、十二月。然癸亥平臺,辛丑復臺,皆以六月興師,過舟衽席;而異常災颶,每在七、八月間。詳載雜紀中。蓋海上風濤,實難例定;惟當隨時審視云日氣色,以卜行止。若夫舟制有利鈍,風行有遠近,雖連■〈舟宗〉並發,而入港之先后難齊。且或同時遭風條變,而此順彼逆,禍福不同者,有數存焉。
凡暴風或先期一、二日發,或后期二、三日發,俟盛發之后,舟乃可行。亦有乘其將發而輒行者。蓋風始發猶未盛,迨盛發時,舟已入澳也。舵師占風,熟極生巧,直是心通造化(蘇東坡答參寥書云:轉海相訪,一段奇事。但聞海船遇風,如在高山上墜深榖中,非愚無知與至人,皆不可處。胥靡余生,恐吾輩不可學;若是至人,無一事冒此險做甚麼)。
春暴畏始,冬暴怕終;南風多傷,北風罕斷也。春夏時,風不勝帆,船之小者其行速;秋冬時,帆不勝風,船之大者其行穩。
海船固畏風,又苦無風。洋中風靜,水平如鏡,必寄椗駐舟,候風始行。蓋大海潮汐,無瞬息停;人處舟上,一望空明,連天無際,不覺其動,實有陞降漲蝕之異。舟不下椗,則乘潮而北,隨汐而南,難定所向之何方矣。
舟人以十二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九日預占來歲颶期:如二十一日南風,應在正月發颶;二十二日南風,應在二月發颶;或其日兩次南風,亦應是月兩次發颶。多亦如之。又有風草,即蘆竹草,幹似蘆,高丈許,穗可為帚。葉長尺余,上有橫紋如指甲痕,葉葉相似,驗其紋數,可定是年颶風次數;如葉生無紋,則是年無颶。
清明以后,地氣自南而北,以南風為常;霜降以后,地氣自北而南,以北風為常。偶反其常,必有颶風。
颶風起時,飄瓦裂石,拔木壞垣,回面遞轉,交發齊至;或一、二日,或三、五、七日,久而愈勁;猛雨傾盆,驚濤山立,舟雖灣泊,難保無虞。然發有其處,或數十里之遙,便不相及。
海防同知孫元衡詩
九瀛怪事生微茫,瘴母含胎颶母長。虹篷出水勢傾墮,云車翼日爭迴翔。須彌山下風輪張,獰悍熛怒天為盲,塕然於扶桑之木末,吞吐夫天地之巨洋;訇哮簸蕩鼓神力,不崇朝而周迴於裸人之絕國、黑齒之窮鄉。■〈風劦〉■〈風屯〉■〈風夫〉■〈風夬〉無不有,一一堁堀塵飛揚,突如神兵交萬馬,崩若秦家天地瓦。■〈施,風代方〉飍起中央,沙礫盡飄灑;鰲身贔贔拄坤軸,羲轂軒軒欲回輠。怒鯨張齒鵬奮飛,涸鱗陸死鹽田肥。嗟哉,元龜入觳避武威!伏蟲盡蹂蹸,植物將誰依?東門大鳥何時歸?我聞山頭磐石墜海水,夔鼓轟騰五百里,戰舸連檣吹上山,乖龍罔象迫遷徙,萬人牽之返於沚。嗚呼,海田幻化良如此!又有麒麟之颶火為妖,■〈風屯〉■〈風屯〉爚爚如焚燒;黃髮遺民一再見,闔門堅壁逃蒸熇;青青者黃黃者黑,死海破塊山枯焦。飛廉狂癡肆其虐,祝融表里夫誰要?帝天不下聽,仰首空云霄;舉筆用紀其事為長謠。昨者估客歸,為言落漈事。遭此四面風,淜滂無由避。連山波合遠埋空,湧漳劃開驚裂地。木龍冥鬱叫幽泉,桅不勝帆柁出位;閃閃異物來告凶,鬼蝶千群下窺伺。赤蛇逆浪掉兩頭,白鳥掠人鼓雙翅。天妃神杖椎老蛟,攘臂登檣叱魔祟。事急矣,划水求仙,披髮執箸虛搖船;牛馬其身蹄其手,口銜珠勒加鞍韉。雷霆一震黃麻宣,金雞放赦天所燐。扶欹盡仗六丁力,中原一髮投蒼煙。芒刺在背鉗在口,自量歸渡霜盈顛。為舉一杯酧南斗,胡為乎職司喉舌而箕張其口?聖人御極不鳴條,噫此厲氣焉能久?雄兮雌兮理則均,強為區別楚人狃。花信何妨廿有四,扶搖不礙萬盈九。動物神功齊雨暘,南風薰兮慍何有?願箕察所好,剛柔用其中;戢威自艾安爾宮,三年不波,萬國來同。吾將槎乘貫日月,歷四荒八極徜徉而東(按船底大■〈舟參〉名龍骨,亦稱木龍。忽聞異聲,是為木龍叫,主凶。又常幻形如小蛇,而馴舟中,時或見之,不為怪;若入海徑去,其船必敗。大洋中忽有蝴蝶千萬,飛集帆上;積重則帆傾舟覆,亟宜收帆避之。舟人虔事天后,設媽祖杖以驅水怪。海船危急時,有划水仙一法。詳見「祠宇志」)。
漳浦諸生陳夢林詩
海西蟄起蛟龍怒,昨夜海吼風不住。風聲入耳駭人聞,風勢如癡復如颶。客子殘燈半滅明,閉戶欹枕空百慮。山房四柱柱影搖,有時風欲挾之去。萬馬蹄奔劍戟鳴,虎豹噬搏急雨注,往來嘈雜不成眠,一夜夢魂無宿處。平明起時浮云決,風力漸微聲漸歇。呼童煖酒賞春潮,似怯寒吹簾幔徹。因憶去年臘月初,番子渡頭朔風烈,番社紛紛亂捲茅,竹樹倒披梢半折。耳鼻填沙眼怕開,行人卻走馬蹩躠。山溪狂似海波潮,溪水冷於軸頭鐵。雙犢亂流車苦遲,番兒強輓膚破裂。下馬停車暫息肩,店舍無煙酒不熱。番兒力盡凍且僵,呼起聊為哺與啜;可憐幅布半圍身,青錢那惜恣饕餮。此時如我敢言寒?猶有敝裘重補綴。況復今朝風已春,窗明几淨椒盤新。水仙香發綠尊滿,春冷無眠奚足囂?風波自古仗忠信,念爾孤蓬海上人。
泊舟之澳,負山面海。山在南者可避南風,山在北者可避北風。若風平浪靜,無論黑溝白洋,皆可寄泊。惟五、六月間,南風司令,陡遇北風,不可收泊北風澳。蓋颶風將發,北風先至,必轉東南,又轉而南,復轉西南,呼吸變更。以北澳而受南颶,駕避不及,艨艟成齏粉矣(府志載海外紀略云:『癸亥六月平臺,我師抵澎,誤泊北風澳』,非也。是時王師盡泊八罩山之水垵澳,八罩一山凡數澳,南北風皆可泊;而水垵一澳,乃南風澳也。臆說貽誤,不得不辨)。
五、六月間,天上有點圓黑,即陸放翁所云颶母是也。頃刻間,風雨驟至,舟人必摺帆嚴柁以待。遲則恐風壓帆傾,或至覆舟(有因不得收帆而棄桅者,兩斧即斷,可知風力之雄。又洋船中見有黑氣一條,湧出海面,漸及半天,名曰鼠尾云,乃龍起也。急焚雞毛或飯米以厭之)。凡疾風挾雨,驟至而驟止,俗呼為西北雨,亦曰風時雨。
海水忽變為腥腬,穢氣襲人,或泡沫浮若糠秕,及水蛇鱗介之屬遊翔水面,乃地氣發而海沸也。颶風應之。雨灑浪翻,遂有傾檣折舵之患。若海不先沸,風雖迅突,摺帆順馳,猶鯤鵬之徙耳。
蘇過颶風賦:『斷霓飲海而北指,赤云挾日以南翔』二語最精確。今舟人呼斷霓為破篷,以其一片孤懸天際若船帆也。稍及半天,如鱟魚尾者曰屈鱟。見於北方,又甚於他方。凡虹霓朝見西方,辰巳時必雨;暮見東方,必晴。惟斷霓雖見東方,來日亦不免風雨。
凡日月暈缺,主大風。晡時日暈,有氣下垂,當夜多風。夜間星粒動搖,太白光芒閃爍,燈施焰明,來日必風。又饑鳶高唳,海雀驚飛,逾日必風。若春夏二季,天氣鬱蒸,雷轟電掣,秋冬二季,午后聞雷,皆有大風。
時憲書載:日值箕、壁、翼、軫四宿管局,俱主風。
佔風必先看云。海上之天,無時無云。云片相逐飛颺,或云腳紅赤,必有大風。云行舒遲,云腳拖帶不盡,風猶未起。云腳起盡,仰見天色青白,風必漸和(云腳如書家畫水口石,其下橫染一筆,為水石之界者,是也。無腳之云,如畫遠山,但見山頭,不見所止)。夏日晡時,有黃云,次日必風;如黃云一條直上,主次日有條忽惡風一刻,更宜慎防。又日晡時,黑云一片捧接日下,當夜必風;或如層巒複嶂,起西北方,重疊數十層,各各矗峙,主大風雨,應在七日之內。若見黃沙如春天之落霧,東西南北皆黃,則次日或當夜有惡風,遲不出三日(云氣似箭,沖射北斗,必有大風)。
看云占風,可兼佔雨(按海船遇雨,則帆濕重不可行,故並及之)。濃云靉靉,但見云腳,必不雨。日出時,有云蔽之,辰刻后漸散,即大晴。若日初出便開朗,是日多不晴;暑月久晴可不拘。日落時,西方云色黯淡,一片如墨,全無罅竇,不見云腳,來日必雨。濃厚則當夜必雨。或有一二點空竇,現出日色紅光,是謂金烏點睛,主晴。或作數十縷,不相聯屬,日從云隙中度過,是謂日穿經緯,來日大晴。又日晚時,春看海口,冬看山頭,有黑云起,必雨(臺海在西,山在東,故與內地異占)。
日色被體如炙,三日內必雨。久雨后暫輟,猶見細雨如霧,縱令開朗,旋即雨。至初雨如霧,雖沉晦,至午必晴。晨起霧遮山腳,主睛;云罩山頭,主雨。天明已久乃雨,則是日苦雨。五更以后昧爽時雨,是日必晴。久雨后忽開霽,星月朗潔,則來日仍雨;若薄暮見天際紅光,來日大晴。
臺山四時煙靄蒼茫,偶見山光透露,即為風雨之徵。海吼亦多風雨(說見「海道」)。
論曰:大易以艮止象山,坎險象水,天地之常經也。即臺灣驗之。山下有水,於卦為蒙;山在水中,於卦為蹇。蒙者,昧也。內山阻深,遇險而止,故昧。蹇者,難也。舟楫往來,止於至險,故難。若夫時止而止,險而不失其信,則潮信與風信是也。推而言之:天包乎水,水承乎地;地藉水力以自持,九州均在瀛海中,何啻臺灣。然則謂臺灣之內山,猶蜀道之蠶叢焉。奚不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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