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批注



孫子註解

  經名:孫子註解。又名孫子十家注。十三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 太清部。參校版本:一、宋本十一家孫子注。二、諸子集成本《孫子十家注》。三、郭化若譯《十一家注孫子》。

  目錄#1

  卷一

  計篇

  卷二

  作戰篇

  卷三

  謀攻篇

  卷四

  形 篇

  卷五

  勢篇

  卷六

  虛實篇

  卷七

  軍爭篇

  卷八

  九變篇

  卷九

  行軍篇

  卷十

  地形篇

  卷十一

  九地篇

  卷十二

  火攻篇

  卷十三

  用間篇

  #1此目錄係整理者補。

  孫子註解卷之一

  計篇

  曹操曰:計者,選將、量敵、度地、料卒、遠近、險易,計於廟堂也。李#1筌曰:計者,兵之上也。太一遁甲,先以計神加德宮,以斷主客成敗。故孫子#2論兵,亦以計為篇首。杜牧曰:計,算也。曰:計算何事?曰:下之五事,所謂道、天、地、將、法也。於廟堂之上,先以彼我之五事,計算優劣,然後定勝負;勝負既定,然後興師動眾。用兵之道,莫先此五事,故著為篇首耳。王晳曰:計者,謂計主將、天地、法令、兵眾、士卒、賞罰也。張預曰:管子曰:計先定於內,而後兵出境。故用兵之道,以計為首也。或曰:兵貴臨敵制宜,曹公謂計於廟堂者,何也?曰:將之賢愚,敵之強弱,地之遠近,兵之眾寡,安得不先計之?及乎兩軍相臨,變動相應,則在於將之所裁,非可以險度也。

  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

  杜牧曰:傳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張預曰:國之安危在兵。故講武練兵,實先務也。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李筌曰:兵者凶器,死生存亡繫於此矣,是以重之,恐人輕行者也。杜牧曰:國之存亡,人之死生,皆由於兵,故須審察也。賈林曰:地,猶所也、亦謂陳師、振旅、戰陳之地。得其利則生,失其便則死,故曰死生之地。道者,權機立勝之道。得之則存,失之則亡,故曰不可不察也。書曰:有存道者,輔而固之;有亡道者,推而亡之。梅堯臣曰:地有死生之勢,戰有存亡之道。王晳曰:兵舉,則死生存亡繫之。張預曰:民之死生兆於此,則國之存亡見於彼。然死生曰地、存亡曰道者,以死生在勝負之地,而存亡繫得失之道也,得不重慎審察乎?

  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

  曹操曰:謂下五事七計,求彼我之情也。李筌曰:謂下五事也。校,量也。量計遠近,而求物情以應敵。杜牧曰:經者,經度也;五者,即下所謂五事也;校者,校量也;計者,即篇首計算也;索者,搜索也;情者,彼我之情也。此言先須經度五事之優劣,次復校量計算之得失,然後始可搜索彼我勝負之情狀。賈林曰:校量彼我之計謀,搜索兩軍之情實,則長短可知,勝負易見。梅堯臣曰:經紀五事,校定計利。王晳曰:經,常也,又經緯也;計者,謂下七計;索,盡也。兵之大經,不出道、天、地、將、法耳。就而校之以七計,然後能盡彼己,勝負之情狀也。張預曰:經,經緯也。上先經緯五事之次序,下乃用五事以校計彼我之優劣,探索勝負之情狀。

  一曰道,

  張預曰:恩信使民。

  二曰天,

  張預曰:上順天時。

  三曰地,

  張預曰:下知地利。

  四曰將,

  張預曰:委任賢能。

  五曰法。

  杜牧曰:此之謂五事也。王晳曰:此經之五事也。夫用兵之道,人和為本,天時與地利則其助也。三者具,然後議舉兵。兵舉必須將能,將能然後法修。孫子所次,此之謂矣。張預曰:節制嚴明。夫將與法,在五事之末者,凡舉兵伐罪,廟堂之上,先察恩信之厚薄,後度天時之逆順,次審地形之險易,三者已熟,然後命將征之。兵既出境,則法令一從於將。此其次序也。

  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

  張預曰:以恩信道義撫眾,則三軍一心,樂為其用。易曰:悅以犯難,民忘其死。

  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危。

  曹操曰:謂道之以教令。危者,危疑也。李筌曰:危,亡也。以道理眾,人自化之,得其同用,何亡之有。杜牧曰:道者,仁義也。李斯問兵於荀卿,答曰:彼仁義者,所以修政者也。政修則民親其上,樂其君,輕為之死。復對趙孝成王論兵曰:百將一心,三軍同力。臣之於君也,下之於上也,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捍頭目而覆胸臆也。如此,始可令與上下同意,死生同致,不畏懼於危疑也。陳曍註同杜牧。孟氏曰:一作人不疑,謂始終無二志也;一作人不危。道,謂道之以政令,齊之以禮教,故能化服士民,與上下同一也。故用兵之妙,以權術為道。大道廢而有法,法廢而有權,權廢而有勢,勢廢而有術,術廢而有數。大道淪替,人情訛偽,非以權數而取之,則不得其欲也。故其權術之道,使民上下同進趨,共愛憎,一利害,故人心歸於德,得人之力,無私之至也。故百萬之眾,其心如一,可與俱同死力動而不至危亡也。臣之於君,下之於上,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捍頭目而覆胸臆也。如此,始可與上同意,死生同致,不畏懼於危疑。賈林曰:將能以道為心,與人同利共患,則士卒服,自然心與上者同也。使士卒懷我如父母,視敵如仇讎者,非道不能也。黃石公云:得道者昌,失道者亡。杜佑曰:謂導之以政令,齊之以禮教也。危者,疑也;上有仁施,下能致命也。故與處存亡之難,不畏傾危之敗。若晉陽之圍,沈竈產蛙,人無叛疑心矣。梅堯臣曰:危,戾也。主有道,則政教行;人心同,則危戾去。故主安與安,主危與危。王晳曰:道,謂主有道,能得民心也。夫得民之心者,所以得死力也;得死力者,所以濟息難也。易曰:悅以犯難,民忘其死。如是,則安畏危難之事乎?張預曰:危,疑也。士卒感恩,死生存亡,與上同之,決然無所疑懼。

  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

  曹操曰:順天行誅,因陰陽四時之制。故司馬法曰: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民也。李筌曰:應天順人,因時制敵。杜牧曰:陰陽者,五行、刑德、向背之類是也。今五緯行止,最可據驗;巫咸、甘氏、石氏、唐蒙、史墨、梓慎、裨竈之徒,皆有著述,咸稱祕奧,察其指歸,皆本人事。準星經曰:歲星所在之分,不可攻,攻之反受其殃也。左傳昭三十二年:夏,吳伐越,始用師於越。史墨曰:不及四十年,越其有吳乎?越得歲而吳伐之,必受其凶。註曰:存亡之數,不過三紀,歲月三周三十六歲,故曰不及四十年也。此年歲在星紀,星紀吳分也;歲星所在,其國有福,吳先用兵,故反受其殃。哀二十二年越滅吳,至此三十八歲也。李淳風曰:天下誅秦,歲星聚於東井,秦政暴虐,失歲星仁和之理,違歲星恭肅之道,拒諫信讒,是故胡亥終於滅亡。復曰:歲星清明潤澤,所在之國分大吉。君令合於時,則歲星光喜年豐人安,君尚暴虐,令人不便,則歲星色芒角而怒,則兵起。由此言之,歲星所在,或有福德,或有災祥,豈不皆本於人事乎?夫吳越之君,德均勢敵,闔閭興師,志於吞滅,非為拯民,故歲星福越而禍吳秦之殘酷,天下誅之,上合天意,故歲星禍秦而祚漢。熒惑,罰星也;宋景公出一善言,惑退移三舍,而延二十七年。以此推之,歲為善星,不福無道;火為罰星,不罰有德。舉此二者,其他可知。況所臨之分,隨其政化之善惡,各變其本色芒角大小,隨為禍福,各隨時而占之。淳風曰:夫形器著於下,精象係於上。近取之身,耳目為肝腎之用,鼻口實心腹所資,彼此影響,豈不然歟?易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蓋本於人事而已矣。刑德向背之說,尤不足信。夫刑德天官之陳,背水陳者為絕紀,向山坂陳者為廢軍,武王伐紂,背濟#3水向山坂而陳,以二萬二千五百人,擊紂之億萬而滅之。今可目睹者,國家自元和已至今,三十年間,凡四伐趙寇昭義軍,加以數道之眾,常號十萬,圍之臨城縣。攻其南不拔,攻其北不拔,攻其東不拔,攻其西不拔。其四度圍之,通有十歲,十歲之內,東西南北,豈有刑德向背王相吉辰哉?其不拔者,豈不曰城堅、池深、糧多、人一哉?復以往事驗之,秦累世戰勝,竟滅六國,豈天道二百年間常在乾方,福德常居鶉首?豈不曰穆公已還卑身趨士,務耕戰,明法令而政之乎?故梁惠王問尉繚子曰:黃帝有刑德,可以百戰百勝,其有之乎?尉繚子曰:不然。黃帝所謂刑德者,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世之所謂刑德也。夫舉賢用能者,不時日而利;明法審令者,不卜筮而吉;貴功養勞者,不禱祠而福。周武王伐紂,師次于汜水共頭山,風雨疾雷,鼓旗毀折,王之驂乘惶懼欲死。太公曰:夫用兵者,順天道未必吉,逆之未必凶。若失人事,則三軍敗亡。且天道鬼神,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故智者不法,愚者拘之。若乃好賢而任能,舉事而得時,此則不看時日而事利,不假卜筮而事吉,不待禱祠而福從。遂命驅之前進。周公曰:今時逆太歲,龜灼言凶,卜筮不吉,星凶為災,請還師。太公怒曰:今紂剖比干,囚箕子,以飛康為政,伐之有何不可?枯草朽骨,安可知乎?乃焚龜折蓍,率眾先涉,武王從之,遂滅紂。宋高祖圍慕容超於廣固,將攻城,諸將咸諫曰:今往亡之曰,兵家所忌。高祖曰:我往彼亡,吉孰大焉。乃命悉登,遂克廣固。後魏太祖武帝討後燕慕容麟,甲子晦日進軍,太史令鼂崇奏曰:昔紂以甲子日亡。帝曰:周武豈不以甲子日勝乎?崇無以對。遂戰破之。後魏太武帝征夏赫連昌於統萬城,師次城下,昌鼓噪而前。會有風雨從賊後來,太史進曰:天不助人,將士飢渴,願且避之。崔浩曰:千里制勝一日,豈得變易?風道在人,豈有常也。帝從之。昌軍大敗。或曰:如此者,陰陽向背,定不足信,孫子叙之,何也?答曰:夫暴君昏主,或為一珤一馬,則必殘人逞志,非以天道鬼神,誰能制止?故孫子叙之,蓋有深旨。寒暑時氣,節制其行止也。周瑜為孫權數曹公四敗,一曰:今盛寒,馬無蒿草,羅中國士眾,遠涉江湖,不習水土,必生疾病,此用兵之忌也。寒暑同歸於天時,故聯以叙之也。孟氏曰:兵者,法天運也。陰陽者,則柔盈縮也。用陰則況虛固靜,用陽則輕捷猛厲;後則用陰,先則用陽;陰無蔽也,陽無察也。陰陽之象無定形,故兵法天。天有寒暑,兵有生殺;天則應殺而制物,兵則應機而制形。故曰:天也。賈林曰:讀時制為時氣,謂從其善時,占其氣候之利也。杜佑曰:謂順天行誅,因陰陽四時剛柔之制。梅堯臣曰:兵必參天道,順氣候,以時制之,所謂制也。司馬法曰: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民也。王晳曰:謂陰陽,總天道、五行、四時、風雲、氣象也,善消息之,以助軍勝。然非異人特授其訣,則末由也。若黃石授書張良,乃太公兵法是也。意者豈天機神密,非常人所得知耶?其諸十數家紛紜,抑未足以取審矣。寒暑,若吳起云:疾風、大寒、盛夏、炎熱之類。時制,因時利害而制宜也。范蠡云:天時不作,弗為人客是也。張預曰:夫陰陽者,非孤虛向背之謂也。蓋兵自有陰陽耳。范蠡曰:後則用陰,先則用陽,盡敵陽節,盈吾陰節而奪之。又云:設右為牝,益左為牡#4早晏以順天道。李衛公解曰:左右者,人之陰陽;早晏者,天之陰陽;奇正者,天人相變之陰陽。此皆言兵自有陰陽剛柔之用,非天官日時之陰陽也。今觀尉繚子天官之篇,則義最明矣。太白陰經亦有天無陰陽之篇,皆著為卷首,欲以決世人之惑也。太公曰:聖人欲止後世之亂,故作為譎書,以寄勝於天道,無益於兵也。是亦然矣。唐太宗亦曰:凶器無甚於兵,行兵苟便於人事,豈以避忌為疑也。寒暑者,謂冬夏興師也。漢征匈奴,士多墮指。馬援征蠻,卒多疫死。皆冬夏興師故也。時制者,謂順天時而制征討也。太白陰經言,天時者,乃水旱、蝗雹、荒亂之天時,非孤虛向背之天時也。

  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

  曹操曰:言以九地形勢不同,因時制利也。論在九地篇中。李筌曰:得形勢之地,有死生之勢。梅堯臣曰:知形勢之利害。張預曰:凡用兵,貴先知地形。知遠近,則能為迂直之計;知險易,則能審步騎之利;知廣狹,則能度眾寡之用;知死生,則能識戰散之勢也。

  將者,智、信、仁、勇、嚴也。

  曹操曰:將宜五德備也。李筌曰:此五者,為將之德,故師有丈人之稱也。杜牧曰:先王之道,以仁為首;兵家者流,用智為先。蓋智者,能機權、識變通也;信者,使人不惑於刑賞也;仁者,愛人憫物,知動勞也,勇者,決勝乘勢,不逡巡也;嚴者,以威刑肅三軍也。楚申包胥使於越,越王勾踐,將伐吳,問戰焉。夫戰,智為始,仁次之,勇次之。不智,則不能知民之極,無以詮度天下之眾寡;不仁,則不能與三軍共飢勞之殃;不勇,則不能斷疑以發大計也。賈林曰:專任智則賊;偏施仁則懦;固守信則愚;恃勇力則暴;令過嚴則殘。五者兼備,各適其用,則可為將帥。梅堯臣曰:智能發謀,信能賞罰,仁能附眾,勇能果斷,嚴能立威。王晳曰:智者,先見而不惑,能謀慮,通權變也;信者,號令一也;仁者,惠撫惻隱,得人心也;勇者,徇義不懼,能果毅也;嚴者,以威嚴肅眾心也。五者相須,闕一不可。故曹公曰:將宜五德備也。何氏曰:非智不可以料敵應機;非信不可以訓人率下;非化不可以附眾撫士;非勇不可以決謀合戰;非嚴不可以服強齊眾。全此五才,將之體也。張預曰:智不可亂,信不可欺,仁不可暴,勇不可懼,嚴不可犯。五德皆備,然後可以為大將。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曹操曰:曲制者,部曲、旛幟、金鼓之制也。官者,百官之分也。道者,糧路也。主者,主軍費用也。李筌曰:曲,部曲也。制,節度也。官,爵賞也。道,路也。主,掌也。用者,軍資用也。皆師之常法,而將所治也。杜牧曰:曲者,部曲隊伍有分畫也。制者,金鼓旌旗有節制也。官者,偏裨校列,各有官司也。道者,營陳開闔,各有道徑也。主者,管庫廝養,職守主張其事也。用者,車馬器械,三軍須用之物也。荀卿曰:械用有數。夫兵者,以食為本,須先計糧道,然後興師。梅堯臣曰:曲制,部曲隊伍,分畫必有制也。官道,裨校首長,統率必有道也。主用,主軍之資糧百物,必有用度也。王晳曰:曲者,卒伍之屬。制者,節制其行列進退也。官者,羣吏偏裨也。道者,軍行及所合也。主者,主守其事用者。凡軍之用,謂輜重糧積之屬。張預曰:曲,部曲也;制,節制也;官謂分偏裨之任;道謂利糧餉之路。主者,職掌軍資之人;用者,計度費用之物。六者,用兵之要,宜處置有其法。

  凡此五者,將莫不聞,知之者勝,不知者不勝。

  張預曰:已上五事,人人同聞;但深曉變極之理則勝,不然則敗。

  故校之以計,而索其情。

  曹操曰:同聞五者,將知其變極,即勝也。索其情者,勝負之情。杜牧曰:謂上五事,將欲聞知,校量計筭彼我之優劣,然後搜索其情狀,乃能必勝,不爾則敗。賈林曰:書云:非知之艱,行之惟難。王晳曰:當盡知也。言雖周知五事,待七計以盡其情也。張預曰:上已陳五事,自此而下,方考校彼我之得失,探索勝負之情狀也。

  曰:主孰有道?

  曹操曰:道德智能。李筌曰:孰,實也。有道之主,必有智能之將。范增辭楚,陳平歸漢,即其義也。杜牧曰:孰,誰也。言我與敵人之主,誰能遠佞親賢,任人不疑也。杜佑曰:主,君也;道,道德也;必先考校兩國之君,誰知誰否也。若荀息料虞公食而好寶,宮之奇懦而不能強諫是也。梅堯臣曰:誰能得人心也。王晳曰:若韓信言項王匹夫之勇,婦人之亡,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謂漢王入武關,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秦民亡不欲大王王秦者是也。何氏曰:書曰:撫我則后,虐我則讎。撫虐之政,孰有之也。張預曰:先校二國之君,誰有恩信之道,即上所謂令民與上同意者之道也。若淮陰料項王仁勇過高祖,而不賞有功,為婦人之仁,亦是也。

  將孰有能?

  杜牧曰:將孰有能者,上所謂智、信、七、勇、嚴也#5。梅堯臣同杜牧注。王晳曰:若漢王問魏大將柏直,曰:是口尚乳臭,不能當韓信,之類是也。張預曰:察彼我之將,誰有智、信、仁、勇、嚴之能#6。若漢高祖料魏將柏直不能當韓信之類也。

  天地孰得?

  曹操李筌並曰:天時、地利。杜牧曰:天者,上所謂陰陽、寒暑、時制也;地者,上所謂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杜佑曰:視兩軍所據,知誰得天時地利。梅堯臣曰:稽合天時,審察地利。王晳伺杜牧註。張預曰:觀兩軍所舉,誰得天時地利。若魏武帝盛冬伐吳,慕容超不據大峴,則失天時地利者也。

  法令孰行?

  曹操曰:設而不犯,犯而必誅。杜牧曰:縣法設禁,貴賤如一。魏絳戮僕,曹公斷髮是也。杜佑曰:發號出令,校孰下不敢犯。梅堯臣曰:齊眾以法,一眾以令。王晳曰:孰能法明令便,人聽#7而從。張預曰:魏絳戮揚干,穠苴斬莊賈,呂蒙誅鄉人,外龍刑馬謖,玆所謂設而不犯,犯而必誅。誰為如此?

  兵眾孰強?

  杜牧曰:上下和同勇於戰為強,卒眾車多為強。梅堯臣曰:內和外附。王晳曰:強弱足以相刑而知。張稱曰:車堅馬良,士勇兵利,聞鼓而喜,聞金而怒,誰者為然?

  士卒孰練?

  杜牧曰:辨旌旗,審金鼓,明開合,知進退,閑馳逐,便弓矢,習擊刺也。杜佑曰:知誰兵器強利、士卒簡練惑者。故王子曰:士不素習,當陳惶惑,將不素習,臨陳闇變。梅堯臣曰:車騎閑習,孰國精粗。王晳曰:孰訓之精?何氏曰:勇怯強弱,豈能一槩?張預曰:離合聚散之法,坐作進退之令,誰素閑習?

  賞罰孰明?

  杜牧曰:賞不僭,刑不濫。杜佑曰:賞善罰惡,知誰分明者。故王子曰:賞無度,則費而無恩;罰無度,則戮而無威。梅堯臣曰:賞有功,罰有罪。王晳曰:孰能賞必當功,罰必稱情?張預曰:當賞者,雖仇怨必錄;當罰者,雖父子不合。又司馬法曰:賞不逾時,罰不遷列,於誰為明?

  吾以此知勝負矣。

  曹操曰:以七事計之,知勝負矣。賈林曰:以上七事量校彼我之政,則勝敗可見。梅堯臣曰:能索其情,則知勝負。張預曰:七事俱優,則未戰而先勝;七事俱劣,則未戰而先敗。故勝負可預知也。

  將聽吾計,用之必勝,留之;將不聽吾計,用之必敗,去之。

  曹操曰:不能定計,則退而去也。杜牧曰:若彼自備護,不從我計,形勢均等,無以相加,用戰必敗,引而去之,故春秋傳曰,允當則歸也。陳皥曰:孫武以書千闔閭曰:聽用吾計策,必能勝敵,我當留之不去;不聽吾計策,鈴當負敗,我去之不留。以此感動闔閭,庶必見用。故闔閭曰:子之十三篇,寡人盡觀之矣。其時闔閭行軍用師,多自為將,故不言主而言將也。孟氏曰:將,裨將也。聽吾計畫而勝,則留之;違吾計畫而敗,則除去之。梅堯臣曰:武以十三篇千吳王闔閭,故首篇以此辭動之。謂王將聽吾計而用戰必勝,我當留此也;王將不聽我計而用戰必敗,我當去此也。王晳曰:將,行也;用,謂用兵耳。言行聽吾此計,用兵則必勝,我當留;行不聽吾此計,用兵則必敗,我當去也。張預曰:將,辭也。孫子謂今將聽吾所陳之計,而用兵則必勝,我乃留此矣;將不聽吾所陳之計,而用兵則必敗,我乃去之他國矣。以此辭激吳王而求用。

  計利以聽,乃為之勢,以佐其外。

  曹操曰:常法之外也。李筌曰:計利既定,乃乘形勢之勢也。佐其外者,常法之外也。杜牧曰:計筭利害,是軍事根本。利害已見聽用,然後於常法之外,更求兵勢,以助佐其事也。賈林曰:計其利,聽其謀,得敵之情,我乃設奇譎之勢以動之。外者,或傍攻,或後躡,以佐正陳。梅堯臣曰:定計於內,為勢於外,以助成勝。王晳曰:吾計之利已聽,復當知應變,以佐其外。張預曰:孫子又謂吾所計之利,若已聽從,則我當復為兵勢,以佐助其事於外。蓋兵之常法,即可明言於人;兵之利勢,須因敵而為。

  勢者,因利而制權也。

  曹操曰:制由權也,權因事制也。李筌曰:謀因事勢。杜牧曰:自此便言常法之外勢。夫勢者,不可先見,或因敵之害見我之利,或因敵之利見我之害,然後始可制機權而取勝也。梅堯臣曰:因利行權以制之。王晳曰:勢者,乘其變者也。張預曰:所謂勢者,須因事之利,制為權謀,以勝敵耳,故不能先言也。自此而後,略言權變。

  兵者,詭道也。

  曹操曰:兵無常形,以詭詐為道。李筌曰:軍不厭詐。梅堯臣曰:非譎不可以行權,非權不可以制敵。王晳曰:詭者,所以求勝敵;御眾必以信也。張預曰:用兵雖本於仁義,然其取勝必在詭詐。故曳柴揚塵,欒枝之譎也;萬弩齊發,孫臏之奇也;千牛俱奔,田單之權也;囊沙壅水,淮陰之詐也。此皆用詭道而制勝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

  張預曰:實強而示之弱,實勇而示之怯,李牧敗匈奴、孫臏斬龐涓之類也。

  用而示之不用,

  李筌曰:言已實用師,外示之怯也。漢將陳豨反,連兵匈奴,高祖遣使十輩視之,皆言可擊,復遣婁敬,報曰:匈奴不可擊,上問其故。對曰:夫兩國相制,宜矜誇其長。今臣往,徒見贏老。此必能而示之不能,臣以為不可擊也。高祖怒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妄沮吾眾,械婁敬于廣武,以三十萬眾,至白登,高祖為匈奴所圍,七日乏食。此師外示之以怯之義也。杜牧曰:此乃詭詐藏形。夫形也者,不可使見於敵;敵人見形,必有應。傳曰:鷙鳥將擊必藏其形。如匈奴示贏老於漢使之義也。杜佑曰:言已實能、用、外示之以不能、不用,使敵不我備也。若孫臏減電而制龐娟。王晳曰:強示弱,勇示怯,治示亂,實示虛,智示愚,眾示寡,進示退,速示遲,取示捨,彼示此。何氏曰:能而示之不能者,如單于羸師誘#8高祖圍于平城是也。用而示之不用者,如李牧按兵於雲中,大敗匈奴是也。張預曰:欲戰而示之退,欲速而示之緩,班超擊莎車、趙奢破秦軍之類也。

  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李筌曰:令敵失備也。漢將韓信虜魏王豹,初陳舟欲渡臨晉,乃潛師浮木甖,從夏陽襲安邑,而魏失備也。耿弇之征張步,亦先攻臨淄,皆示遠勢也。杜牧曰:欲近襲敵,必示以遠去之形;欲遠襲敵,必示以近進之形。韓信盛兵臨晉,而渡於夏陽,此乃示以近形而遠襲敵也。後末,曹公袁紹相持官渡,紹遣將郭圖、淳于瓊、顏良等攻東郡太守劉延白馬。紹引兵至黎陽,將渡河。曹公北救延津,荀攸曰:今兵少不敵,分兵勢乃可。公政兵延津將欲渡,兵向其後,紹必西應之;然後輕兵襲白馬,掩其不備,顏良可擒也。公從之。紹聞兵渡,即留,分兵西應之。公乃引軍行趨白馬,未至十餘里,良大驚來戰。使張遼、關羽前進擊破,斬顏良,解白馬圍。此乃示以遠形,而近襲敵也。賈林曰:去就在我,敵何由知。杜佑曰:欲近而設其遠也,欲遠而設其近也。誑耀敵軍,示之以遠,本從其近,若韓信之襲安邑。梅堯臣曰:使其不能賾。王晳同上註。何氏曰:遠而示之近者,韓信陳舟臨晉,而渡夏陽是也。近而示之遠者,晉侯伐虢,假道于虞是也。張預曰:歡近襲之,反示以遠,吳與越夾水相矩,越為左右句卒,相去各五里,夜爭鳴鼓而進,吳人分以禦之;越乃港涉,當吳中軍而襲之,吳大敗是也。欲遠攻之,反示以近,韓信陳兵臨晉而渡於夏陽是也。

  利而誘之,

  杜牧曰:趙將李牧,大縱畜牧人眾滿野,匈奴小入,徉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于聞之,大喜,率眾大至。牧多為奇陳,左右夾擊,大破殺匈奴十餘萬騎也。賈林曰:以利動之,動而有形,我所以因形制勝也。梅堯臣曰:彼貪利則以貨誘之。何氏曰:利而誘之者,如赤眉委輜重而餌鄧禹是也。張預曰:示以小利,誘而克之,若楚人伐絞,莫敖曰:絞小而輕,請無扞采樵者以誘之。於是絞人獲楚三十人。明日絞人爭出,驅楚役徒於山中,楚人設伏兵於山下,而大敗之是也。

  亂而取之,

  李筌曰:敵貴利必亂也。秦王姚興征禿髮傉檀,悉驅部內牛羊,散放於野,縱秦人虜掠。秦人得利,既無行列,傉檀陰分十將掩而擊之,大敗秦人,斬首七千餘級。亂而取之之義也。杜牧曰:敵有昏亂,可以乘而取之。傳曰: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武之善經也。賈林曰:我令姦智亂之,侯亂而取之也。梅堯臣曰:彼亂則乘而取之。王晳曰:亂,謂無節制;取,言易也。張預曰:詐為紛亂,誘而取之。若吳越相攻,吳以罪人三千,示不整以誘越,罪人或奔或止,越人爭之,為吳所敗是也。言敵亂而後取者非也。春秋之法,凡書取者,言易也,魯師取邿是也。

  實而備之,

  曹操曰:敵治實,須備之也。李筌曰:備敵之實。蜀將關羽,欲圍魏之樊城,懼吳將呂蒙襲其後,乃多留備兵守荊州。蒙陰知其旨,遂詐之以疾;羽乃撒去備兵,遂為蒙所取,而荊州沒吳。則其義也。杜牧曰:對壘相持,不論虛實,常須為備。此言居常無事,鄰封接境,敵若脩政治實,上下相愛,賞罰明信,士卒精練,即須備之,不待交兵然後為備也。陳皥曰:敵若不動完實,我當謹備,亦自實以備敵也。梅堯臣曰:彼實則不可不備。王晳曰:彼將有以擊吾之不備也。何氏曰:彼敵但見其實,而未見其虛之形,則當蓄力而備之也。張預曰:經曰:角之而知有餘不足之處。有餘,則實也;不足,則虛也。言敵人兵勢既實,則我當為不可勝之計以待之,勿輕舉也。李靖軍鏡曰:觀其虛則進,見其實則止。

  強而避之,

  曹操曰:避其所長也。李筌曰:量力也。楚子伐隨,隨之臣季梁曰:楚人上左,君必左,無與王遇;且攻其右,右無良焉,必敗。偏敗,眾乃攜矣。少師、曰:不當王,非敵也。不從。隨師敗績,隨侯逸。攻強之敗也。杜牧曰:逃避所長。言敵人乘兵強氣銳,則當須且回避之,待其衰懈,候其間隙而擊之。晉末,嶺南賊盧循、徐道覆乘虛襲建鄴,劉裕禦之,曰:賊若新亭直上,且當避之,回泊蔡洲。乃成擒耳。徐道覆欲焚舟直上,循以為不可,乃泊於蔡洲,竟以敗滅。賈林曰:以弱制強,理須待變。杜佑曰:彼府庫充實,士卒銳盛,則當退避以伺其虛懈,觀變而應之。梅堯臣曰:彼強,則我當避其銳。王晳曰:敵兵精銳,我勢寡弱,則須退避。張預曰:經曰:無邀正正之旗,無擊堂堂之陳。言敵人行陳修整,節制嚴明則我當避之,不可輕肆也。若秦晉相攻,交綏

  而退,蓋各防其失敗也。

  怒而撓之,

  曹操曰:待其衰懈也。李筌曰:將之多怒者,權必易亂,性不堅也。漢相陳平謀撓楚,權以太牢具進楚使,驚曰:是亞父使邪?乃項王使邪?此怒撓之者也。杜牧曰:大將剛戾者,可激之令怒,則逞志快意,志氣撓亂,不顧本謀也。孟氏曰:敵人盛怒,當屈擾之。梅堯臣曰:彼褊急易怒,則撓之,使憤激輕戰。王晳曰:敵持重,則激怒以撓之。何氏曰:怒而撓之者,漢兵擊曹咎於汜水是也。張預曰:彼性剛忿,則辱之令怒,志氣撓惑,則不謀而輕進。若晉人執宛春以怒楚是也。尉繚子曰:寬不可激而怒。言性寬者,則不可激怒而致之也。

  卑而驕之,

  李筌曰:幣重而言甘,其志不小。後趙石勒稱臣於王浚,左右飲擊之,浚曰:石公來,欲奉我耳。敢言擊者斬。設饗禮以待之,勒乃驅牛羊數萬頭,聲言上禮,實以填諸街巷,使浚兵不得發。乃入薊城,擒浚於廳,斬之而并燕。卑而驕之,則其義也。杜牧曰:秦末,匈奴冒頓初立,東胡強,使使謂眉頓曰:欲得頭曼時千里馬。冒頓以問羣臣,羣臣皆曰:千里馬,國之寶,勿與。冒頓曰:奈何與人鄰國,愛一馬乎。遂與之。居頃之,東胡使使來,曰:願得單于一閼氏。冒頓問羣臣,皆怒曰:東胡無道,乃求閼氏,請擊之。冒頓曰:與人鄰國,愛一女子乎。與之。居頃之,東胡復曰:匈奴有棄地千里,吾欲有之。冒頓問羣臣,羣臣皆曰:與之亦可,不與亦可。冒頓大怒曰:地者,國之本也。本何可與。諸言與者皆斬之。冒頓上馬,令國中有後者斬。東襲東胡。東胡輕冒頓,不為之備,冒頓擊滅之。冒頓遂西擊月氏,南并樓煩、白羊、河南,北侵燕、代,悉復收秦所使蒙恬所奪匈奴地也。陳皥曰:所欲必無所顧恡,子女以惑其心,玉帛以驕其志,范蠡、鄭武之謀也。杜佑曰:彼其舉國興師,怒而欲進,則當外示屈撓,以高其志,俟惰歸,要而擊之。故王子曰:善用法者,如狸之與鼠,力之與智,示之猶卑,靜而下之。梅堯臣曰:示以卑弱,以驕其心。王晳曰:示卑弱以驕之,彼不虞我,而擊其間。張預曰:或卑辭厚路,或羸師佯北,皆所以令其驕怠。吳子伐齊,越子率眾而朝,王及列士皆有賂。吳人皆喜,惟子胥懼曰:是豢吳也。後果為越所滅。楚伐庸七遇皆北。庸人曰:楚不足與戰矣。遂不設備。楚子乃為二隊以伐之,遂滅庸。皆其義也。

  佚而勞之,

  一本作引而勞之。曹操曰:以利勞之。李筌曰:敵佚而我勞之者,善功也。吳伐楚,公子光問計於伍子胥。子胥曰:可為三師以肄焉。我一師至,彼必盡眾而出;彼出我歸。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誤之,然後三師以繼之,必大克。從之。楚於是乎始病吳矣。杜牧曰:吳公子光問伐楚於伍員,員曰:可為三軍以肄焉。我一師至,彼必盡出,彼出則歸。亟肄以痕之,多方以誤之,然後三師以繼之,必大克。從之。於是子重一歲七奔命,於是乎始病吳,終入郢。後漢末,曹公既破劉備,備奔袁紹,引兵欲與曹公戰。別駕田豐曰:操善用兵,未可輕舉,不如以久持之。將軍據山河之固,有四州之地,外結英豪,內修農戰,然後揀其精銳,分為奇兵,乘虛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而擊其右,使敵痕於奔命,人不安業,我未勞而彼已困矣。不及三年,可坐克也。今釋廟勝之策,而決成敗於一戰,悔無及也。紹不從,故敗。梅堯臣曰:以我之佚,待彼之勞。王晳曰:多奇兵也。彼出則歸,彼歸則出,救左則右,救右則左,所以罷勞之也。何氏曰:孫子有治力之法,以佚而待勞;故論敵佚,我宜多方以勞弊之,然後可以制勝。張預曰:我則力全,彼則道敝。若晉楚爭鄭,久而不決;晉知武子乃分四軍為三部,晉各一動,而楚三來,於是三駕而楚不能與之爭。又申公巫臣教吳伐楚,於是子重一歲七奔命是也。

  親而離之。

  曹操曰:以間離之。李筌曰:破其行約,間其君臣,而後攻也。昔秦伐趙,秦相應侯間於趙王曰:我惟懼趙用括耳,廉頗易與也。趙王然之,乃用括代頗,為秦所坑卒四十萬於長平,則其義也。杜牧曰:言敵若上下相親,則當以厚利啗而離間之。陳平言於漢王曰:今項王骨鯁之臣,不過亞父、鍾離昧、龍且、周股之屬,不過數人。大王誠能捐數萬斤金,間其君臣,彼必內相誅;漢因舉兵而攻之,滅楚必矣。漢王然之,出黃金四萬斤,與平,使之反間。項王果疑亞父,不急擊下榮陽,漢王遁去。陳皥曰:彼恡爵祿,此必捐之;彼嗇財貨,此必輕之;彼好殺罰,此必緩之。因其上下相猜,得行離間之說。由余所以歸秦,英布所以佐漢也。杜佑曰:以利誘之,使五間並入,辯士馳說,親彼君臣,分離其形勢。若秦遣反間,欺誑趙君,使廢廉頗,而任趙奢之子,卒有長平之敗。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晳曰:敵相親,當以計謀離間之。張預曰:或間其君臣,或間其交援,使相離貳,然後圖之。應侯間趙而退廉頗,陳平間楚而逐范增,是君臣相離也。秦晉相合以伐鄭,燭之武夜出,說秦伯曰:今得鄭,則歸於晉,無益於秦也。不如拾鄭以為東道主。秦伯悟而退師。是交援相離也。

  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曹操曰:擊其懈怠,出其空虛。李筌曰:擊懈怠,襲空虛。杜牧曰:擊其空虛,襲其懈怠。孟氏曰:擊其空虛,襲其懈怠,使敵不知所以備也。故曰:兵者無形為妙。太公曰:動莫神於不意,謀莫善於不識。梅堯臣、王晳二註同上。何氏曰:攻其無備者:魏太祖征烏桓#9;郭嘉曰:胡恃其遠,必不設備,因其無備,卒然擊之,可破滅也。太祖行至易水,嘉曰:兵貴神速。今千里襲人,輜重多,難以趨利,不如輕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乃密出盧龍塞,直指單于庭,合戰,大破之。唐李靖陳十榮以圖蕭銑,總管三軍之任,一以委靖。八月,集兵夔州,銑以時屬秋潦,江水泛漲,三峽路危,必謂靖不能進,遂不設備。九月,靖率兵而進,曰:兵貴神速,機不可失。今兵始集,銑尚未知。乘水漲之勢,倏忽至城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縱使知我,倉卒無以應敵,此必成擒也。進兵至夷陵,銑始懼,召兵江南,果不能至。勒兵圍城,銑遂降。出其不意者:魏末,遺將鍾會、鄧艾伐蜀,蜀將姜維守劍閣,鍾會攻維,未克。艾上言:請從陰平,由邪徑出劍閣,西入成都。奇兵衝其腹心,劍閣之軍必還赴涪,則會方軌而進;劍閣之軍不還,則應涪之兵寡矣。軍志云: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今掩其空虛,破之必矣。冬十月,艾自陰平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高谷深,至為艱險。又糧運將匱,瀕於危殆。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先登至江油,蜀守將馬邈降。諸葛瞻自涪還綿竹,列陳相拒。大敗之,斬瞻及尚書張遵等。進軍至成都,蜀主劉禪降。又齊神武為東魏將,率兵伐西魏,屯軍蒲圾,造三道浮橋渡河。又遣其將竇泰趣潼關,高敖曹圍洛州。西魏將周文帝出軍廣陽,召諸將謂曰:賊今掎吾三面,又造橋於河,示欲必渡,欲綴吾軍,使竇泰得西入耳。久與相持,其計得行,非良策也。且高歡用兵,常以泰為先驅,其下多銳卒,屢勝而驕。今出其不意,襲之必克。克泰,則歡不戰而自走矣。諸將咸曰:賊在近,拾而遠襲,事若蹉跌,悔無可及。周文曰:歡前再襲潼關,吾軍不過霸上。今者大來,兵未出郊,賊顧謂吾但自守耳,無遠鬭意;又狙於得志,有輕我心。乘此擊之,何往不克。賊雖造橋,未能征渡。比五日中,吾取竇泰必矣。公等勿縱化周文遂率騎六千還長安,聲言欲往隴右。辛亥,潛出軍,癸丑晨,至潼

  關,竇泰卒聞軍至,惶懼依山為陳,未及成列,周文擊破之。斬泰,傳首長安。高敖曹適陷洛州,聞泰沒,燒輜重,棄城而走。張預曰:攻無備者,謂懈怠之處,敵之所不虞者,則擊之。若燕人畏鄭三軍,而不虞制人,為制人所敗是也。出不意者,謂虛空之地,敵不以為慮者,則襲之。若鄧艾伐蜀,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是也。

  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曹操曰:傳,猶洩也。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臨敵變化,不可先傳也。故料敵在心,察機在目也。李筌曰:無備不意,攻之必勝,此兵之要,祕而不傳也。杜牧曰:傳,言也。此言上之所陳,悉用兵取勝之策,固非一定之制;見敵之形,始可施為,不可先事而言也。梅堯臣曰:臨敵應變制宜,豈可預前言之。王晳曰:夫校計行兵,是謂常法;若乘機決勝,則不可預傳述也。張預曰:言上所陳之事,乃兵家之勝策,須臨敵制宜不可以預先傳言也。

  夫未戰而廟筭勝者,得筭多也;未戰而廟筭不勝者,得筭少也。多筭勝,少筭不勝,而況於無筭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

  曹操曰:以吾道觀之矣。李筌曰:夫戰者,次勝廟堂,然後與人爭利,凡伐叛懷遠,推亡固存,兼弱攻昧,皆物情之所出,中外離心,如商周之師者,是為未戰而廟筭勝,太一遁甲置算之法,因六十筭已上為多筭,六十筭已下為少筭;客多筭臨少筭,主人敗,客少筭臨多筭,主人勝。此皆勝敗易見矣。杜牧曰:廟筭者,計算於廟堂之上也。梅堯臣曰:多筭,故未戰而廟謀先勝;少筭,故未戰而廟謀不勝。是不可無筭矣。王晳曰:此懼學者惑不可先傳之說,故復言計篇義也。何氏曰:計有巧拙,成敗擊焉。張預曰:古者興師,命將必致齋於廟,授以成筭,然後遣之,故謂之廟筭。籌策深遠,則其計所得者多,故未戰而先勝。謀慮淺近,則其計所得者少,故未戰而先負。多計勝少計,其無計者,安得無敗?故曰: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有計無計,勝負易見。

  孫子註解卷之一竟

  #1『李』原為『子』,據宋本改。

  #2原為『孫了』,改為『孫子』,據宋本改。

  #3『濟』原為『清』,據宋本十一家孫子注改。

  #4 設右為牝,益左為牝』,宋本十一家孫子注為『益左為牡』。

  #5『也』原脫,據宋本十一家孫子注補。

  #6據宋本十一家孫子注補『 梅堯臣同杜牧注。王晳曰:若漢王問魏大將柏直,曰『是口尚乳臭,不能當韓信』之類是也。張預曰:察彼我之將,誰有智、信、仁、勇、嚴之能。』

  #7『人德而從』,宋本德作聽。

  #8『誘』原誤『 說』,據宋本改。

  #9『烏桓』原誤『烏栢』,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二

  作戰篇

  曹操曰:欲戰必先籌其費,務因糧於敵也。李荃曰:先定計,然後修戰具,是以戰次計之篇也。王哲曰:計以知勝;然後興戰而具軍費,猶不可以久也。張預曰:計籌已定,然後完車馬,利器械,運糧草,約費用,以作戰備,故次計。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

  曹操曰:馳車,輕車也,駕駟馬;革車,重車也,言萬騎之重。車駕四馬,率三萬軍,養二人主炊,家子一人,主保固守衣裝,底二人主養馬,凡五人。步兵十人,重以大車駕牛。養二人主炊,家子一人主守衣裝,几三人也。帶甲十萬,士卒數也。李荃曰:馳車,戰車也;革車,輕車也;帶甲,步卒。車一兩,駕以駟馬,步卒七十人,計千駟之軍,帶甲七萬,馬四千匹。孫子約以軍資之數,以十萬為率,則百萬可知也。杜牧曰:輕車,乃戰車也。古者車戰,革車,輜車,重車也,載器械、財貨、衣裝也。司馬法曰:一車,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裝五人,庇養五人,樵汲五人。輕車七十五人,重車二十五人。故二乘兼一百人為一隊,舉十萬之眾,革車千乘,校其費用支計,則百萬之眾皆可知也。梅堯臣曰:馳車,輕車也;革車,重車也。几輕車一乘,甲士步卒二十五人,重車一乘,甲士步卒七十五人,舉二車各千乘,是帶甲者十萬人。王哲曰:曹公曰:輕車也,駕駟馬,几千乘。哲謂馳車,謂駕革車也。一乘四馬為駟,千駟則革車千乘。曹公曰:重車也。哲謂革車,兵車也,有五戎千乘之賦,諸侯之大者。曹公曰:帶甲十萬,步卒數也。哲謂井田之法,甸出兵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千乘總七萬五千人。此言帶甲十萬,豈當時權制歟?何氏曰:十萬,舉成數也。張預曰:馳車,即攻車也;革車,即守車也。按曹公新書云:攻車一乘,前拒一隊,左右角二隊,共七十五人。守車一乘,炊子十人,守裝五人,底養五人,樵汲五人,共二十五人。攻守二乘,几一百人。興師十萬,則甩車二千,輕重各半,與此同矣。

  千里績糧;

  曹操曰:二越境千里。李荃曰:道理縣遠。

  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

  曹操曰:謂購賞猶在外。李荃曰:夫軍出於外,則帑藏竭於內;舉千金者,言多費也。千里之外贏,糧則二十人奉一人也。杜牧曰:軍有諸侯交聘之禮,故日賓客也。車甲器械完緝修繕,言膠漆者,舉其微細。千金者,言費用多也,猶贈賞在外也。賈林曰:計費不足,未可以興師動眾。故李太尉曰:三軍之門,鈴有賓客論議。梅堯臣曰:舉師十萬,鏡糧千里,日費如此,師久之戒也。王誓曰:內謂國中,外謂軍所也。賓客,若諸侯之使及軍中宴饗吏士也。膠漆車甲,舉細與大也。何氏曰:老師費財,智者慮之。張預曰:去國千里,即當因糧,若須供餉,則內外騷動,疲困於路,蠹耗無極也。賓客者,使命與遊士也;膠漆者,修飾器械之物也;車甲者,膏轄金革之類也。約其所費,日用千金,然後能興十萬之師。千金,言重費也,購賞猶在外。

  其用戰也勝,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

  曹操曰:鈍,弊也;屈,盡也。杜牧曰:勝久,謂淹久而後能勝也。言與敵相持久而後勝,則甲兵鈍弊,銳氣挫卹,攻城則人力嬋盡屈折也。賈林曰:戰雖勝人,久則無利。兵貴全勝,鈍兵挫銳,士傷馬疲則屈。梅堯臣曰;.雖勝且久,則叉兵仗鈍弊,而軍氣挫銳;攻城而久,則力鈴禪屈。王哲曰:屈,窮也。求勝以久,則鈍弊折挫,攻城則益甚也。張預曰:及交兵合戰也,久而後能勝,則兵痕氣沮矣。千里攻城,力鈴困屈。

  久暴師則國用不足。

  孟氏曰:久暴師露眾千里之外,則軍國費用,不足相供。梅堯臣曰:師久暴於外,則輸用不給。張預曰:日費千金,師久暴,則國用豈能給?若漢武帝窮征深討,久而不解,及其國用空虛,乃下哀痛之詔是也。

  夫鈍兵挫銳,屈力嬋貨,則諸侯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

  李荃曰:十萬眾舉,日費千金,非唯頓挫於外,亦財蟬於內,是以聖人無暴師也。隋大業初,煬帝重兵好征,力屈媽門之下,兵挫遼水之上。疏河引淮,轉輸彌廣,出師萬里,國用不足。於是楊玄感、李密乘其弊而起,縱蘇威、高類,豈能為之謀也?杜牧曰:蓋以師久不勝,財力俱困,諸侯乘之而起,雖有智能之士,亦不能於此之後,善為謀畫也。賈林曰:人離財竭,雖伊、呂復生,亦不能救此亡敗也。杜佑曰:雖當時有用兵之衍,不能防其後息。梅堯臣曰:取勝攻城,暴師且久,則諸侯乘此弊而起襲我;我雖有智將,不能制也。王哲曰:以其弊甚,叉有危亡之憂。何氏曰:其後,謂共不勝而敵乘其危殆,雖智者不能盡其善計而保全。張預曰:兵已疲矣,力已困矣,財已匱矣,鄰國因其罷弊,起兵以襲之,則縱有智能之人,亦不能防其後息。若吳伐楚,入郢,久而不歸,越兵遂入吳。當是時,雖有伍員、孫武之徒,何嘗能為善謀於後乎?

  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

  曹操、李荃曰:雖拙,有以速勝。未睹者,言其無也。杜牧曰:攻取之問,雖拙於機智,然以神速為上;蓋無老師、費財、鈍兵之息,則為巧矣。孟氏曰:雖拙,有以速勝。陳埠曰:所謂疾雷不及掩耳,卒電不及瞬目。杜佑註同孟氏。梅堯臣曰:拙尚以速勝,未見工而久可也。王哲曰:哲謂久則師老財費,國虛人困,巧者保無所息也。何氏曰:速雖拙,不費財力也;久雖巧,恐生後息也。後秦姚萇與符登相持,萇將苟曜據逆萬堡,密引符登。萇與登戰,敗於馬頭原,收眾復戰。姚碩德謂諸將曰:上慎於輕戰,每欲以計取之;今戰既失利,而更逼賊,鈴有由也。萇聞而謂頭德曰:登用兵遲緩,不識虛實;今輕兵直進,徑據吾束,叉苟曜與之連結也。事久變成,其禍難測。所以速戰者,欲使苟曜豎子,謀之未就,好之未深耳。果大敗之。武后初,徐敬業舉兵於江都,稱匡復皇家。以整屋尉魏思恭為謀主,問計於思恭。對曰:明公既以太后幽繁少主,志在匡復,兵貴拙速,宜早渡淮北,親率大眾,直入東都。山束將士,知公有勤王之舉,叉以死從。此則指日刻期,天下叉定。敬業欲從其策,辟璋又說曰:金陵之地,王氣已見,宜早應之。兼有大江設險,足可以自固。請且攻取常、潤等州,以為王霸之業;然後率兵北上,鼓行而前,此則退有所歸,進無不利,實良策也。敬業以為然。乃自率兵四千人,南渡以擊潤州。思恭密謂杜求仁曰:兵勢宜合不可分。今敬業不知并力渡淮,率山東之眾,以合洛陽,叉無能成事。果敗。張預曰:但能取勝,則寧拙速,而無巧久。若司馬宣王伐上庸,以一月圖一年,不計死傷,與糧競者,斯可謂欲拙速也。

  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

  李荃曰:春秋曰: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賈林曰:兵久無功,諸侯生心。杜佑曰:兵者凶器,久則生變。若智伯圍趙,逾年不歸,卒為襄子所擒,身死國分。故新序傳曰:好戰窮武,未有不亡者也。梅堯臣曰:力屈貨禪,何利之有?張預曰:師老財竭,於國何利?

  故不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也。

  李荃曰:利害相依之所生,先知其害,然後知其利也。杜牧曰:害之者勞人費財,利之者吞敵拓境。苟不顧己之息,則舟中之人,盡為敵國,安能取利於敵人哉?賈林曰:將驕卒惰,食利忘變,此害最甚也。杜佑曰:言謀國動軍行師,不先慮危亡之禍,則不足取利也。若秦伯見襲鄭之利,不顧崤函之敗;吳王矜伐齊之功,而忘姑蘇之禍也。梅堯臣曰:不再籍,不三載,利也;百姓虛,公家費,害也。苟不知害,又安知利?王哲曰:久而能勝,未免於害;速則利斯盡也。張預曰:先知老師嬋貨之害,然後能知擒敵制勝之利。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

  曹操曰:籍,猶賦也。言初賦民,而便取勝,不復歸國發兵也。始載糧,後遂因食於敵,還兵入國,不復以糧迎之也。李荃曰:籍,書也;不再籍書,恐人勞怨生也。秦發關中之卒,是以有陳、吳之難也。軍出,度遠近績之;軍入,載糧迎之,謂之三載。越境則館穀於敵,無三載之義也。杜牧曰:審敵可攻,審我可戰,然後起兵,便能勝敵而還。鄭司農周禮註曰:役,謂發兵起役;籍,乃伍籍也。比參為伍,因內政寄軍令,以伍籍發軍起役也。陳嗥曰:籍,借也;不再借民而役也。糧者,往則載焉,歸則迎之,是不三載也。不困乎兵,不竭乎國,言速而利也。梅堯臣同陳嗥註。王哲同曹操註。張預曰:役,謂興兵動眾之役。故師卦註曰:任大役重,無功則凶。籍,謂調兵之符籍。故漢制有尺籍伍符。言一舉則勝,不可再籍兵役於國也。糧始出則載之,越境則掠之,歸國則近之,是不三載也。此言兵不可久暴也。

  取用於國,因糧於敵,故軍食可足也。

  曹操曰:兵甲戰具,取用國中,糧食因敵也。李荃曰:具我戎器,因敵之食,雖出師千里,無匱乏也。杜佑曰:兵甲戰具,取用國中,糧食因敵也。取資用於我國,因糧食於敵家也。晉師館穀於楚是也。梅堯臣曰:軍之須用取於國,軍之糧餉因於敵。何氏曰:因,謂兵出境,鈔聚掠野,至於克敵拔城,得其儲積也。張預曰:器用取於國者,以物輕而易致也;糧食因於敵者,以粟重而難運也。夫千里績糧,則士有飢色,故因糧則食可足。

  國之貧於師者遠輸,遠輸財百姓貧。

  李荃曰:兵役數起,而賦斂重。杜牧曰:管子曰:粟行三百里,則國無一年之積;粟行四百里,則國無二年之積;粟行五百里,則眾有飢色。此言粟重物,輕也不可推移;推移之,則農夫耕牛,俱失南畝,故百姓不得不貧也。賈林曰:遠輸則財耗於道路,弊於轉運,百姓日貧。孟氏曰:兵車轉運千里之外,財則費於道路,人有困窮者。張預曰:以七十萬家之力,供餉十萬之師於千里之外,則百姓不得不貧。

  近於師者貴賣,貴賣則百姓財竭,

  曹操曰:軍行已出界,近師者貴財,皆貴賣,則百姓虛竭也。李荃曰:夫近軍鈴有貨易,百姓徇財嬋產而從之,竭也。賈林曰:師徒所聚,物皆暴貴。人責非常之利,竭財物以賣之,初雖獲利殊多,終當力疲貨竭。又云:既有非常之斂,故賣者求價無厭,百姓竭力買之,自然家國虛盡也。杜佑曰:言近軍師,市多非常之賣,當時責貴以趨末利,然後財貨嬋盡,家國虛也。梅堯臣曰:遠者供役以轉績,近者責利而貴賣,皆貧國匱民之道也。王哲曰:夫遠輸則人勞費,近市則物騰貴,是故久師則為國息也。曹公曰:軍行已出界,近於師者責財皆貴賣。哲謂將出界也。張預曰:近師之民,叉責利而貴貨其物於遠來輸餉之人,則財不得不竭。

  財竭則急於丘役。

  張預曰:財力嬋竭,則丘井之役急迫而不易供也。或曰:丘役,謂如魯成公作丘甲也。國用急迫,乃使丘出甸賦,違常制也。丘、十六井,甸、六十四井。

  力屈、財嬋,中原內虛於家。百姓之費,十去其七;

  曹操曰:丘,十六井也。百姓財禪盡而兵不解,則運糧盡力於原野也。十去其七者,所破費也。李荃曰:兵久不止,男女怨曠,困於輸輓丘役,力屈財禪,而百姓之費,十去其七。杜牧曰:司馬法曰: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丘蓋十六井也。丘有戎馬一匹,牛四頭,甸有戎馬四匹,牛十六頭。丘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今言兵不解,則丘役益急,百姓糧盡財竭,力盡於原野,家業十耗其七也。陳嗥曰:丘,聚也。聚斂賦役以應軍須,如此則財竭於人,人無不困也。王誓曰:急者,暴於常賦也。若魯成公作丘甲是也。如此則民費太半矣。要見公費差喊,故云十七。曹公曰:丘,十六井;兵不解,則運糧盡力於原野。何氏曰: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居人上者,宜乎重惜。張預曰:運糧則力屈,輸餉則財嬋。原野之民,家產內虛,度其所費,十無其七也。

  公家之費,破車罷馬,甲冑矢弩,戟楣蔽櫓,丘牛大車,十去其六。

  一本作十去其七。曹操曰:丘牛,謂丘邑之牛#1。大車,乃長轂車也。李荃曰:丘,大也。此數器者,皆軍之所須。言遠近之費,公家之物,十損於七也。梅堯臣曰:百姓以財糧力役奉軍之費,其資十損乎七;公家以牛馬器仗奉軍之費,其資十損乎六。是以竭賦窮兵,百姓弊矣;役急民貧,國家虛矣。王哲曰:循,干也。蔽,可以屏蔽。櫓,大循也。丘牛,古所謂匹馬丘牛也。大車,牛車也。易曰:大車以載。張預曰:兵以車馬為本,故先言車馬痕敝也。蔽櫓,循也,今謂之彭排。丘牛,大牛也。大車,叉革車也。始言破車疲馬者,謂攻戰之馳車也。次言丘牛大車者,即輜重之革車也。公家車馬器械,亦十損其六。

  故智將務食於敵,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蔥稈一石,當吾二十石。

  曹操曰:六斛四蚪為鍾,蔥,豆楷也。稈,禾藥也。石者,一百二十斤也。轉輸之法,費二十石得一石。一云:蔥,音忌,豆也。七十斤為一石。當吾二十,言遠費也。杜牧曰:六石四蚪為一鍾。一石一百二十斤。蔥,豆楷也。稈,禾藥也。或言:蔥,稈葉也。秦攻匈奴,使天下運糧,起於黃綞瑯琊負海之郡,轉輸北河,率三十鍾而致一石。漢武建元中,通西南夷,作者數萬人。千里負擔績糧,率十餘鍾政一石。今校孫子之言,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蓋約平地千里轉輸之法,費二十石得一石,不約道里,蓋漏闕也。黃睡,音直瑞反,又音誰,在束萊;北河即今之朔方郡。李荃曰:遠師轉一鍾之粟,費二十鍾方可達#2軍將之智也,務食於敵,以省己之費也。孟氏曰:十斛為鍾,計千里轉運,道路耗費,二十鍾可致一鍾於軍中矣。梅堯臣註同曹操。王哲曰:曹公曰:蔥,豆楷也;稈,葉也。石者,百二十斤也。轉輸之法,費二十乃得一。誓謂上文千里績糧,則轉輸之法,謂千里耳。蔥,今作箕。稈,故書為芋,當作稈。張預曰:六石四蚪為鍾,一百二十斤為石。蔥,豆楷也。稈,禾葉也。千里績糧,則費二十鍾、石,而得一鍾、石到軍所。若越險阻,則猶不啻。故秦征匈奴,率三十鍾而政一石。此言能將爻因糧於敵也。

  故殺敵者,怒也;

  曹操曰:威怒以致敵。李荃曰:怒者,軍威也。杜牧曰:萬人非能同心皆怒,在我激之以勢使然也。田單守即墨,使燕人劓降者,掘城中人墳墓之類是也。賈林曰:人之無怒,則不肯殺。王誓曰:兵主威怒。何氏曰:燕圍齊之即墨,齊之降者盡劓,齊人皆怒,愈堅守。田單又縱反問曰: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戮辱先人,可為寒心。燕軍盡掘瓏墓,燒死人。即墨人從城上望見,皆泣涕,其欲出戰,怒自十倍。單知士卒可用,遂破燕師。後漢班超使西域,到鄱善,會其吏士三十六人,與共飲。酒酣,因激怒之曰:今俱在絕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貴。虜使到裁數日,而王禮.貌即廢;如收吾屬送匈奴,骸骨長為豺狼食矣。官屬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當今之計,獨有因夜以火攻虜,使彼不知我多少,鈴大震怖,可珍盡也。滅此虜,則功成事立矣。眾曰:善。初夜,將吏士奔盧營。會天大風,超令十人持鼓,藏虜舍後,約曰:見火燃,皆當鳴鼓大呼。餘人悉持弓弩,夾門而伏。超順風縱火,虜眾驚亂,眾悉燒死。蜀龐統勸劉備襲益州牧劉璋,備曰:此大事,不可倉卒。及璋使備擊張魯,乃從璋求萬兵及資寶,欲以東行。璋但許兵四千,其餘皆給半。備因激怒其眾曰:吾為益州征強敵,師徒勤瘁,不遑寧居。今積帑藏之財,而怯於賞功,望士大夫為出死力戰,其可得乎。由是相與破璋。張預曰:激吾士卒,使上下同怒,則敵可殺。尉繚子曰:民之所以戰者,氣也。謂氣怒則人人自戰。

  取敵之利者,貨也。

  曹操曰:軍無財,士不來;軍無賞,士不往。李荃曰:利者,益軍實也。杜牧曰:使士見取敵之利者,貨財也。謂得敵之貨財,爻以賞之,使人皆有欲,各自為戰。後漢荊州刺史度尚,討桂州賊帥卜陽、潘鴻等,入南海,破其三屯,多獲珍寶,而鴻等黨聚猶眾,士卒驕富,莫有闕志。尚曰:卜陽、潘鴻作賊十年,皆習於攻守,當須諸郡併力可攻之,今軍恣聽射獵。兵士喜悅,大小相與從禽。尚乃密使人潛焚其營,珍積皆盡,獵者來還,莫不泣涕。尚曰:卜陽等財貨,足富數世,諸卿但不併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眾聞,咸憤踴願戰。尚令秣馬萍食,明晨徑赴賊屯,陽、鴻不設備,史士乘銳,遂破之。此乃是也。孟氏同杜牧註。杜佑曰:人知勝敵有厚賞之利,則冒白刃,當矢石,而樂以進戰者,皆貨財酬勳賞勞之誘也。梅堯臣曰:殺敵則激吾人以怒,取敵則利吾人以貨。王哲曰:謂設厚賞耳。若使眾責利自取,則或違節制耳。張預曰:以貨啗士,使人自為戰,則敵利可取。故曰:重賞之下,叉有勇夫。皇朝太祖命將伐蜀,諭之曰:所得州邑當與我傾竭帑庫以饗土卒;國家所欲,惟土疆耳。於是將吏死戰,所至皆下,遂平蜀。

  故車戰,得車十乘已上,賞其先得者,

  曹操曰:以車戰能得敵車十乘已上,賞賜之。不言車戰得車十乘已上者賞之,而言賞得者何?言欲開示賞其所得車之卒也。陳車之法:五車為隊,僕射一人;十車為官,卒長一人;車滿十乘,將史二人。因而用之,故別言賜之,欲使將恩下及也。或曰:言使自有車十乘已上與敵戰,但取其有功者賞之,其十乘已下,雖一乘獨得,餘九乘皆賞之,所以率進勵士也。李荃曰:重賞而勸進也。杜牧曰:夫得車十乘已上者,蓋眾人用命之所致也。若褊賞之,則力不足。與其所獲之車,公家仍自以財貨,賞其唱謀先登者,此所以勸勵士卒。故上文云,取敵之利者,貨也。言十乘者,舉其綱目也。賈林曰:勸未得者,使自勉也。梅堯臣曰:褊賞則難周,故獎一而勸百也。王哲曰:以財賞其所先得之卒。張預曰:車一乘,几七十五人。以車與敵戰,吾士卒能獲敵車十乘已上者,吾士卒鈴不下千餘人也。以其人眾,故不能褊賞,但以厚利賞其陷陳先獲者,以勸餘眾。古人用兵,鈴使車奪車,騎奪騎,步奪步。故吳起與秦人戰,令三軍曰:若車不得車,騎不得騎,徒不得徒,雖破軍,皆無功。

  而更其旌旗,

  曹操曰:與吾同也。李荃曰:惡色與吾同。賈林曰:令不識也。張預曰:變敵之色,令與己同。

  車雜而乘之,

  曹操曰:不獨任也。李荃曰:夫降虜之旌旗,必更其色,而雜其事,車乃可用也。杜牧曰:士卒自獲敵車,任雜然自乘之,官不錄也。梅堯臣曰:車許雜乘,旗無因故。王誓曰:謂得敵車,可與我車雜用之也。張預曰:己車與敵車參雜而用之,不可獨任也。

  卒善而養之,

  張預曰:所獲之卒,鈴以恩信撫養之,俾為我用。

  是謂勝敵而益強。

  曹操曰:益己之強。李荃曰:後漢光武破銅馬賊於南陽,虜眾數萬,各配部曲,然人心未安。光武令各歸本營,乃輕行其問以勞之。相謂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於是漢益振。則其義也。杜牧曰:得敵卒也,因敵之資,益己之強。梅堯臣曰:獲卒則任其所長,養之以恩,爻為我用也。王哲曰:得敵卒則養之,與吾卒同?善者,謂勿侵辱之也。若厚撫初附,或失人心。何氏曰:因敵以勝敵,何往不強。張預曰:勝其敵,而獲其車與卒,既為我用,則是增已之強。光武推赤心,人人投死之類也。

  故兵貴勝,不貴久。

  曹操曰:久則不利。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也。孟氏曰:貴速勝疾還也。梅堯臣曰:上所言,皆責速也。速則省財用、息民力也。何氏曰:孫子首尾言兵久之理,蓋知兵不可玩,武不可黷之深也。張預曰:久則師老財竭,易以生變,故但貴其速勝疾歸。

  故知兵之將,生民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也。

  曹操曰:將賢則國安也。李荃曰:將有殺伐之權,威欲卻敵,人命所繫,國家安危,在於此矣。杜牧曰:民之性命,國之安危,皆由於將也。梅堯臣曰:此言任將之重。王哲曰:將賢則民保其生,而國家安矣;否則民被毒殺,而國家危矣。明君任屬,可不精乎。何氏曰:民之性命,國之治亂,皆主於將;將之村難,古今所息也。張預曰:民之死生,國之安危,繫乎將之賢否。

  孫子註解卷之二竟

  #1『牛」 據宋本十一家注補。

  #2『 達」宋本遠作『 遠」 。

  孫子註解卷之三

  謀攻篇

  曹操曰:欲攻敵,必先謀。李筌曰:合陳為戰,圍城曰攻,以此篇次戰之下。杜牧曰:廟堂之上,計算已定,戰爭之具,糧食之費,悉已用備,可以謀攻。故曰謀攻也。王晳曰:謀攻敵之利害,當全策以取之,不銳於伐兵攻城也。張預曰:計議已定,戰具已集,然後可以智謀攻,故次作戰。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

  曹操曰:興師深入長驅,距其城郭,絕其內外,敵舉國來服為上;以兵擊破,敗而得之,其次也。李筌曰:不貴殺也。韓信虜魏王豹,擒夏說,斬成安君,此為破國者。及用廣武君計,北首燕路,遣一介之使,奉咫尺之書,燕後風而靡,則全國也。賈林曰:全得其國,我國亦全,乃為上。杜佑曰:敵國來服為上,以擊破為次。王晳曰:若韓信舉燕是也。何氏曰:以方略氣勢,令敵人以國降,上策也。張預曰:尉繚子曰:講武料敵,使敵氣失而師散,雖形全而不為之用,此道勝也。破軍殺將,乘堙發機,會眾奪地,此力勝也。然則所謂道勝、力勝者,即全國、破國之謂也。夫吊民伐罪,全勝為上;為不得已而至於破,則其次也。

  全軍為上,破軍次之;

  曹操、杜牧曰:司馬法曰:一萬五千五百人為軍。何氏曰:降其城邑,不破我軍也。

  全旅為上,破旅次之;

  曹操曰:五百人為旅。

  全卒為上,破卒次之;

  曹操曰:一校巳上,至一百人也。李筌曰:百人已上為卒。杜佑曰:一校下至百人也。

  全伍為上,破伍次之。

  曹操曰:百人已下至五人。李筌曰:百人已下為伍。杜牧曰:五人為伍。梅堯臣曰:謀之大者全得之。王晳曰:國軍卒伍,不間小大,全之則威德為優,破之則威德為劣。何氏曰:自軍至伍,皆次序上下言之。此意以策略取之為妙,不惟一軍,至於一伍,不可不全。張預曰:周制,萬二千五百人為軍,五百人為旅,百人為卒,五人為伍。自軍至伍,皆以不戰而勝之為上。

  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未戰而戰自屈,勝善也。李筌曰:以計勝敵也。陳曍曰:戰必殺人故也。賈林曰:兵威遠振,全來降伏,斯為上也;詭詐為謀,摧破敵眾,殘人傷物,然後得之,又其次之。杜佑曰:未戰而敵自屈服。梅堯臣曰:惡乎殺傷殘害也。張預曰:戰而後#1能勝,必多殺傷,故云非善。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未戰而敵自屈服。杜牧曰:以計勝敵。陳皥曰:韓信用李左車之計,馳咫尺之書,不戰而下燕城也。孟氏曰:重廟勝也。王晳曰:兵貴伐謀,不務戰也。何氏曰:後漢王霸討周建、蘇茂,既戰歸營,賊復聚挑戰,霸堅臥不出。方饗士作倡樂,茂雨射營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動。軍吏曰:茂已破,今易擊。霸曰:不然。茂客兵遠來,糧食不足,故挑戰以徼一時之勝。今閉營休士,所謂不戰而屈人兵,善之善也。茂乃引退。張預曰:明賞罰,信號令,完器械,練士卒,暴其所長,使敵從風而靡,則為大善。若吳王黃池#2之會,晉人畏其有法而服之者是也。

  故上兵伐謀,

  曹操曰:敵始有謀,伐之易也。李筌曰:伐其始謀也。後漢寇恂圍高峻,峻遣謀臣皇甫文謁恂,詞禮不屈。恂斬之,報峻曰:軍師無禮,已斬之。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即日開壁而降。諸將曰: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心腹,其取謀者。留之則文得其計,殺之則峻亡其膽,所謂上兵伐謀。諸將曰:非所知也。杜牧曰:晉平公欲攻齊,使范昭往觀之,景公觴之。酒酣,范昭請君之樽酌。公曰:寡人之樽進客。范昭已飲,晏子徹樽更為酌。范昭佯醉,不悅而起舞,謂太師曰:能為我奏成周之樂乎?吾為舞之。太師曰:瞑臣不習。范昭趨#3出。景公曰:晉,大國也,來觀吾政。今子怒大國之使者,將奈何?晏子曰:觀范昭非陋於禮者;且欲慙於國,臣故不從也。太師曰:夫成周之樂,天子之樂也,惟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而欲舞天子樂,臣故不為也。范昭歸報晉平公曰:齊未可伐。臣欲辱其君,晏子知之;臣欲犯其禮,太師識之。仲尼曰:不越樽俎之間,而折衝千里之外,晏子之謂也。春秋時,秦伐晉,晉將趙盾禦之。上軍佐臾駢曰:秦不能久,請深壘固軍以待之。秦人欲戰,秦伯謂士會曰:若何而戰?對曰:趙氏新出其屬曰臾駢,必實為此謀,將以老我師也。趙有側室日穿,晉君之壻也,有寵而弱,不在軍事,好勇而狂,且惡臾駢之佐上軍。若使輕者肆焉其可。秦軍掩晉上軍,趙穿追之不及,返,怒曰:裹糧坐甲,固敵是求,敵至不擊,將何俟焉。軍史曰:將有待也。穿曰:我不知謀,將獨出。乃以其屬出。趙盾曰:秦獲穿也,獲一卿矣;秦以勝歸,我何以報?乃皆出戰,交綏而退。夫晏子之對,是敵人將謀伐我,我先伐其謀,故敵人不得而伐我。士會之對,是我將謀伐敵,敵人有謀拒我,乃伐其謀,敵人不得與我戰。斯二者,皆伐謀也。故敵欲謀我,伐其未形之謀;我若伐敵,敗其已成之計,固非止於一也。孟氏曰:九攻九拒,是其謀也。杜佑曰:敵方設謀,欲舉眾師,伐而抑之,是其上。故太公云,善除患者,理於未生;善勝敵者,勝於無形也。梅堯臣曰:以智勝。王晳曰:以智謀屈人最為上。何氏曰:敵始謀攻我,我先攻之,易也。揣知敵人謀之趣向,因而加兵,攻其彼心之發也。張預曰:敵始發謀,我從而攻之,彼必喪計而屈服,若晏子之沮范昭是也。或曰:伐謀者,用謀以伐人也,言以奇策祕筭,取勝於不戰,兵之上也。

  其次伐交,

  曹操曰:交,將合也。李筌曰:伐其始交也。蘇秦約六國不事秦,而秦閉關十五年,不敢窺山東也。杜牧曰:非止將合而巳,合之者皆可伐也。張儀願獻秦地六百里於楚懷王,請絕齊交,隨何於鯨布坐上殺楚使者,以絕項羽。曹公與韓遂交馬語,以疑馬超。高洋以蕭深明請和於梁,以疑侯景,終陷臺城。此皆伐交。權道變化,非一途也。陳皥曰:或云敵已興師交合,伐而勝之,是其次也。若晉文公敵宋,携離曹、衛也。孟氏曰:交合強國,敵不敢謀。梅堯臣曰:以威勝。王晳曰:謂未能全屈敵謀,當且間其交,使之解散。彼交則事鉅敵堅,彼不交則事小敵脆也。何氏曰:杜稱已上四事,乃親而離之之義也。伐交者,兵欲交合,設疑兵以懼之,使進退不得,因來屈服。旁鄰既為我援,敵不得不孤弱也。張預曰:兵將交戰,將合則伐之。傳曰:先人有奪人之心。謂兩軍將合,則先薄之,孫叔敖之敗晉師,廚人濮之破華氏是也。或曰:伐交者,用交以伐人也。言欲舉兵伐敵,先結鄰國為掎角之勢,則我彊而敵弱。

  其次伐兵,

  曹操曰:兵形已成也。李筌曰:臨敵對陳,兵之下也。賈林曰:善於攻取,舉無遺策,又其次也。故太公曰:爭勝於白刃之前者,非良將也。梅堯臣曰:以戰勝。王晳曰:戰者危事。張預曰:不能敗其始謀,破其將合,則犀利兵器以勝之。兵者,器械之總名也。太公曰:必勝之道,器械為寶。

  其下攻城;

  曹操曰:敵國已收其外糧城守,攻之為下攻也。李筌曰:夫王師出境,敵則開壁送款,舉櫬轅門,百姓怡悅,攻之上也。若頓兵堅城之下,師老卒惰,攻守勢殊,客主力倍,以此攻之為下也。杜佑曰:言攻城屠邑,攻之下者,所害者多。梅堯臣曰:費財役為最下。王晳曰:士卒殺傷,城或未克。張預曰:夫攻城屠邑,不惟老師費財,兼亦所害者多,是為攻之下也。

  攻城之法,為不得已。

  張預曰:攻城則力屈;所以必攻者,蓋不獲已耳。

  修櫓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後成,距闉又三月而後已;

  曹操曰:修,治也。櫓,大楯也。轒輼者,轒狀也;轒狀其下四輪,從中推之至城下也。具,備也。器械者,機關攻守之總名,飛樓、雲梯之屬。距闉者,踴土積高而前,以附其城也。李筌曰:櫓,楯也,以蒙首而趋城下。轒輼者,四輪車也,其下藏兵數十人,填隍推之,直就其城,木石所不能壞也。器械,飛樓、雲梯、板屋、木幔之類也。距闉者,土木山乘城也。東魏高歡之圍晉州,侯景之攻臺城,則其器也。役約三月,恐兵久而人疲也。杜牧曰:櫓,即今之所謂彭排。轒輼,四輪車,排大木為之,上蒙以生牛皮,下可容十人,往來運土填塹,木石所不能傷,今俗所謂木驢是也。距闉者,積土為之,即今之所謂壘道也。三月者,一時也。言修治器械,更其距闉,皆須經時精好成就,恐傷人之甚也。管子曰:不能政器者困。言無以應敵也。太公曰:必勝之道,器械為寶。漢書志曰:兵之伎巧,一十有三家,習手足,便器械機關,以立攻守之勝者。夫攻城者有撞車、刻鈎車、飛梯、蝦蟇木、解合車、狐鹿車、影車、高障車、馬頭車、獨行車、運土豚魚車。陳皥曰:杜稱櫓為彭排,非也。若是彭排,即當用此樐字;曹云大楯,庶或近之。蓋言候器械全具須三月,距闉又三月,已計六-月;將若不待此而生忿速,必多殺士卒。故下云,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災也。杜佑曰:轒輼,上汾下溫。距闉者,踴土積高而前,以附於城也。積土為山曰堙,以距敵城,觀其虛實。春秋傳曰:楚司馬子反乘堙而闚宋城也。梅堯臣曰:威智不足以屈人,不獲已而攻城也,治攻具須經時也。曹公曰:櫓大楯也。轒輼者,轒牀也,其下四輪,從中推至城下也。器械,機關攻守之總名,蜚梯之屬也。謂櫓為大楯,非也。兵之具甚眾,何獨言修大楯耶?今城上守禦樓曰櫓;櫓是轒狀上革屋,以蔽矢石者歟?張預曰:脩櫓,大楯也。傳曰:晉侯登巢車以望楚軍。註云:巢車,車上為櫓。又晉師圍偪陽,魯人建大車之輪,蒙之以甲以為櫓,左執之,右拔戟,以成一隊。註云:櫓,大楯也。以此觀之,修櫓為大楯明矣。轒輼,四輪車,其下可覆數十人,運土以實隍者。器械,攻城總名也。三月者,約經時成也。或曰:孫子戒心忿而亟攻之,故權言以三月成器械,三月起距堙,其實不必三月也。城尚不能下,則又積土與城齊,使士卒上之,或觀其虛實,或毀其樓櫓,欲必取也。土山曰堙,楚子反乘堙而闚宋城是也。器械言成者,取其久而成就也。距堙言已者,以其經時而畢上也。皆不得已之謂。

  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災也。

  曹操曰:將忿不待攻城器,而使士卒緣城而上,如蟻之緣牆,殺傷士卒也。李筌曰:將怒而不待攻城,而使士卒肉薄登城,如蟻之所附牆,為木石所殺之者,三有一焉,而城不拔者,此攻城災也。杜牧曰:此言為敵所辱,不勝忿怒也。後魏太武帝率十萬眾,寇宋臧質于盱眙。太武帝始就質求酒,質封波便與之;太武大怒,遂攻城。乃命肉薄登城,分番相代,墜而復昇,莫有退者,屍與城平。復殺其高梁王。如此三旬,死者過半。太武聞彭城斷其歸路,見疾病甚眾,乃解退。傳曰:一女乘城,可敵十夫。以此校之,尚恐不啻。賈林曰:但使人心外附,士卒內離,城乃自拔。杜佑曰:守過二時,敵人不服,將不勝心之忿,多使士卒蟻附其城,殺傷我士民三分之一也。言攻趣不拔,還為己害。故韓非曰:夫一戰不勝,則過暨矣。何氏曰:將心忿急,使士卒如蟻緣而登,死者過半,城且不下,斯害也已。張預曰:攻逾二時,敵猶不服,將心忿躁,不能持久,使戰士蟻緣而登城,則其士卒為敵人所殺三中之一,而堅城終不可拔,玆攻城之害也已。或曰:將心忿速,不俟六月之久,而亟攻之,則其害如此。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

  李筌曰:以計屈敵,非戰之屈者。晉將郭淮圍麴城,蜀將姜維來救。淮趨牛頭山,斷維糧道及歸路,維大震,不戰而遁,夠城遂降。則不戰而屈之義也。杜牧曰:周亞夫敵七國,引兵東北壁昌邑,以梁委吳,使輕兵絕吳餉道。吳梁相弊而食竭,吳遁去,因追擊,大破之。蜀將姜維使將勾安李韶守麴城,魏將陳泰圍之;姜維來救,出自牛頭山,與泰相對。泰曰:兵法貴在不戰而屈人,今絕牛頭,維無返道,則我之擒也。諸軍各守勿戰,絕其還路。維懼,遁走,安等遂降。梅堯臣曰:戰則傷人。王晳曰:若李左車說成安君,請以奇兵三萬人,扼韓信於井陘之策是也。何氏曰:言伐謀伐交,不至於戰。故司馬法曰:上謀不鬬。其旨見矣。張預曰:前所陳者,庸將之為耳。善用兵者則不然;或破其計,或敗其交,或絕其糧,或斷其路,則不可戰而服之。若田穰直明法令,拊士卒,燕晉聞之,不戰而遁亦是也。

  拔人之城,而非攻也;

  李筌曰:以計取之。後漢酇侯臧宮圍妖賊於原武,連月不拔,士卒疾癘。東海王謂宮曰:今擁兵圍必死之虜,非計也。宜撒圍開其生路而示之,彼必逃散,一亭長足擒也。從之而拔原武。魏攻壺關,亦其義也。杜牧曰:司馬文王圍諸葛誕於壽春,議者多欲急攻之。文王以誕城固眾多,攻之力屈,若有外救,表裹受敵,此至危之道也;吾當以全策縻之,可坐制也。誕二年五月反,三年二月破滅,六軍按甲,深溝高壘,而誕自困。十六國前燕將慕容恪率兵討段龕於廣固,恪圍之,諸將勸恪急攻之。恪曰:軍勢有緩而克敵,有急而取之。若彼我勢既均,外有強援,力足制之,當羈縻守之,以待其斃。乃築室反耕,嚴固圍壘,終克廣固,曾不血刃也。孟氏曰:言以威刑服敵,不攻而取,若鄭伯肉袒以迎楚莊王之類。梅堯臣曰:攻則傷財。王晳曰:若唐太宗降薛仁杲是也。張預曰:或攻其所必救,使敵棄城而來援,則設伏取之。若耿弇攻臨淄而克西安,脇巨里而斬費邑是也。或外絕其強援以久持之,坐俟其斃,若楚師築室反耕以服宋是也。玆皆不攻而拔城之義也。

  毀人之國,而非久也。

  曹操曰:毀滅人國,不久露師也。李筌曰:以術毀人國,不久而斃。隋文問僕射高熲伐陳之策,熲曰:江外田收,與中國不同。伺彼農時,我正暇豫,徵兵掩襲,彼釋農守禦,候其聚兵,我便解退。再三若此,彼農事痕矣。又南方地卑,舍悉茅竹,倉庫儲積,悉依其間,密使行人因風縱火,侯其營立更為之。行其謀,陳始病也。杜牧曰:因敵有可乘之勢,不失其機,如摧枯朽。沛公入關,晉降孫皓,隋取陳氏,皆不久之。賈林曰:兵不可久,久則生變。但毀滅其國,不傷殘於人;若武王伐殷,殷人稱為父母。杜佑曰:若誅理暴逆,毀滅敵國,不暴師眾也。梅堯臣曰:久則生變。王晳同梅堯臣註。何氏曰:善攻者不以兵攻,以計困之,令其自拔,令其自毀,非勞久守而取之也。張預曰:以順討逆,以智伐愚,師不久暴,而敵國滅,何假六月之稽乎。

  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

  曹操曰:不與敵戰,而必完全得之,立勝於天下,不頓兵血刃也。李筌曰:以全勝之計爭天下,是以不頓收利也。梅堯臣曰:全爭者,兵不戰,城不攻,毀不久,皆以謀而屈敵,是曰謀攻。故不鈍兵利自完。張預曰:不戰則士不傷,不攻則力不屈,不久則財不費。以完全立勝於天下,故無頓兵血刃之害,而有國富兵強之利,斯良將計攻之術也。

  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

  曹操曰:以十敵一,則圍之,是將智勇等而兵利鈍均也。若主弱客強,操所以倍兵圍下邳生擒呂布也。杜牧曰:圍者,謂四面壘合,使敵不得逃逸。凡圍四合,必須去敵城稍遠,占地既廣,守備須嚴,若非兵多,則有闕漏,故用兵有十倍也。呂布敗是上下相疑,侯成執陳宮委布降,所以能擒,非曹公兵力而能取之。若上下相疑,政令不一,設使不圍。自當潰叛,何況圍之,固須破滅。孫子所言十則圍之,是將勇智等而兵利鈍均,不言敵人自有離叛。曹公稱倍兵降布,蓋非圍之力窮也,此不可以訓也。李筌曰:愚智勇怯等,十倍於敵則圍之,攻守殊勢也。杜佑曰:以十敵一則圍之,是為將智勇等而兵利鈍均也。若主弱客勁,不用十也;曹公操所以倍兵圍下邳,生擒呂布。若敵壘固守,依附險阻,彼一我十,乃可圍也。敵雖盛,所據不便,未必十倍,然後圍之。梅堯臣曰:彼一我十,可以圍。何氏曰:圍者,四面合兵以圍城。而校量彼我兵勢,將才愚智勇怯等,而我十倍勝於敵人,是以十對一,可以圍之,無令越逸也。張預曰:吾之眾十倍於敵,則四面圍合以取之,是為將智勇等而兵利鈍均也。若主弱客強,不必十倍,然後圍之。尉繚子曰:守法:一而當十,十而當百,百而當千,千而當萬,言守者十人,而當圍者百人,與此法同。

  五則攻之,

  曹操曰:以五敵一,則三術為正,一術為奇。李筌曰:五則攻之,攻守勢殊也。杜牧曰:術猶道也。言以五敵一,則當取己三分為三道,以攻敵之一面;留己之二,侯其無備之處,出奇而乘之。西魏末,梁州刺史宇文仲和據州不受伐,魏將獨孤信率兵討之,仲和嬰城固守。信夜令諸將以衝梯攻其東北,信親帥將士襲其西南,遂克之也。陳皥曰:兵說五倍於敵,自是我有餘力,彼之勢分也,豈止分為三道以攻敵?此獨說攻城。故下文云: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杜佑曰:若敵并兵自守,不與我戰,彼一我五,乃可攻戰也。或無敵人內外之應,未必五倍然後攻。梅堯臣同杜佑註。王晳曰:謂十圍而取五,則攻者皆勢力有餘,不待其虛懈也。此以下亦謂智勇利鈍均耳。何氏曰:愚智勇恃等,量我五倍多於敵人,可以三分攻城,二分出奇以取勝。張預曰:吾之眾五倍於敵,則當驚前掩後,聲東擊西;無五倍之眾,則不能為此計。首公謂三術為正,二術為奇,不其然乎?若敵無外援,我有內應,則不須五倍,然後攻之。

  倍則分之,

  曹操曰:以二敵一,則一術為正,一術為奇;李筌曰:夫兵者倍於敵,則分半為奇;我眾彼寡,動而難制。符堅至淝水,不分而敗;王僧辮至張公洲,分而勝也。杜牧曰:此言非也。此言以二敵一,則當取己之一,或趣敵之要害,或攻敵之必救,使敵一分之中,復須分減相救,因以一分而擊之。夫戰法非論眾寡,每陳皆有奇正,非待人眾,然後能設奇。項羽於烏江二十八騎,尚不聚之,猶設奇正,循環相救,況於其他哉?陳曍曰:直言我倍於敵,分兵趨其所必救,即我倍中更倍,以擊敵之中分也。杜雖得之,未盡其說也。杜佑曰:己二敵一,則一術為正,一術為奇。彼一我二,不足為變,故疑兵分離其軍也。故太公曰:不能分移,不可以語奇。梅,堯臣曰:彼一我二,可分其勢。王晳曰:謂分者,分為二軍,使其腹背受敵,則我得一倍之利也。何氏曰:兵倍於敵,則分半為奇;我眾彼寡,足可分兵。主客力均,善戰者勝也。張預曰:吾之眾一倍於敵,則當分為二部:一以當其前,一以衝其後;彼應前則後擊之,應後則前擊之,茲所謂一術為正,一術為奇也。杜氏不曉兵分則為奇,聚則為正,而遽非曹公,何誤也。

  敵則能戰之,

  曹操曰:己與敵人眾等,善者猶當設伏奇以勝之。李筌曰:主客力敵,惟善者戰。杜牧曰:此說非也。凡己與敵人兵眾多少、智勇利鈍一旦相敵,則可以戰。夫伏兵之設,或在敵前,或在敵後,或因深林叢薄,或因暮夜昏晦,或因隘阨山阪,擊敵不備,自名伏兵,非奇兵也。陳皥曰:料己與敵人眾寡相等,先為奇兵可勝之計,則戰之。故下文云:禺不若則能避之。杜說奇伏,得之也。梅堯臣曰:勢力均則戰。王晳曰:謂能者能感士卒心,得其死戰耳。若設奇伏以取勝,是謂智優,不在兵敵也。何氏曰:敵,言等敵也。唯能者可以戰勝耳。張預曰:彼我相敵,則以正為奇,以奇為正,變化紛紜,使敵莫測;以與之戰,玆所謂設奇伏以勝之也。杜氏不曉凡置陳皆有揚奇備伏,而云伏兵當在山林,非也。

  少則能逃之,

  曹操曰:高壁堅壘,勿與戰也。李筌曰:量力不如,則堅壁不出挫其鋒,待其氣懈,而出奇擊之。齊將田單守即墨,燒牛尾即殺騎刼,則其義也。杜牧曰:兵不敵,且避其鋒,尚俟隙,便奮決求勝。言能者,謂能忍忿受恥,敵人求挑不出也,不似曹咎汜水之戰也。陳皥曰:此說非也。但敵人兵倍於我,則宜避之,以驕其志,用為後圖,非謂忍忿受恥。太宗辱宋老生以虜其眾,豈是兵力不等也?賈林曰:彼眾我寡,逃匿兵形,不令敵知,當設奇伏以待之,設詐以疑之,亦取勝之道。又一云:逃匿兵形,敵不知所備,懼其變詐,全軍亦逃。杜佑曰:高壁堅壘#4,勿與戰也。彼之眾,我之寡,不可敵,則當自逃守匿其形。梅堯臣曰:彼眾我寡,去#5而勿戰。王晳曰:逃,伏也。謂能倚固逃伏以自守也。傳曰:師逃于夫人之宮。或兵少而有以勝者,蓋將優卒強耳。何氏曰:兵少固壁,觀變潛形,見可則進。張預曰:彼眾我寡,宜逃去之勿與戰,是亦為將智勇等而兵利鈍均也。若我治彼亂,我奮彼怠,則敵雖眾,亦可以合戰。若吳起以五百乘破秦五十萬眾;謝玄以八千卒敗符堅一百萬,豈須逃之乎?

  不若則能避之。

  曹操曰:引兵避之也。杜牧曰:言不若者,勢力交援俱不如也;則項速去之,不可遷延也。如敵人守我要害,發我津梁,合圍於我,則欲去不復得也。杜佑曰:引兵備之,強弱不敵,勢不相若,則引軍避,待利而動。梅堯臣曰:勢力不如,則引而避。王晳曰:將與兵俱不若,遇敵攻必敗也。張預曰:兵力謀勇皆劣於敵,則當引而避之,以伺其隙。

  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

  曹操曰:小不能當大也。李筌曰:小敵不量力而堅戰者,必為大敵所擒也。漢都尉李陵以步卒五千之眾,對十萬之軍,而見歿匈奴也。杜牧曰:言堅者,將性堅忍,不能逃,不能避,故為大者之所擒也。孟氏曰:小不能當大也。言小國不量其力,敢與大邦為讎,雖權時堅城固守,然後必見擒獲。春秋傳曰:既不能強,又不能弱,所以敗也。梅堯臣曰:不逃不避,雖堅亦擒。王晳註同梅堯臣。何氏曰:如右將軍蘇建、前將軍趙信將兵三千餘人,與大將軍衛青分行,獨逢單于兵數萬。力戰一日,漢兵且盡。前將軍信胡人,降為翕侯,匈奴誘之,遂將其餘騎可八百,餘奔降單于。右將軍蘇建遂盡亡其軍,獨以身得亡自歸。大將軍問其正閎、長史安、議郎周霸等,建為云何?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一裨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威重。閎、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今建獨以數千當單于數萬,力戰一日,餘士盡不敢有二心,自歸而斬之,是示後人無歸意也。張預曰:小敵不度強弱而堅戰,必為大敵之所擒,息侯屈於鄭伯,李陵降於匈奴是也。孟子曰:小固不可以敵大,弱固不可以敵強,寡固不可以敵眾。

  夫將者,國之輔也,輔周則國必強,

  曹操曰:將周密,謀不泄也。李筌曰:輔,猶助也。將才足,則兵必強。杜牧曰:才周也。賈林曰:國之強弱,必在於將。將輔於君而才周,其國則強;不輔於君,內懷其貳,則弱。擇人授任,不可不慎。何氏曰:周,謂才智具也。得才智周備之將,國乃安強也。

  輔隙則國必弱。

  曹操曰:形見於外也。李筌曰:隙,缺也。將才不備,兵必弱。杜牧曰:才不周也。梅堯臣曰:得賢則周備,失士則隙缺。王晳曰:周,謂將賢則忠才兼備;隙,謂有所缺也。何氏曰:言其才不可不周,用事不可不周知也。故將在軍,必先知五事、六行、五權之用,與夫九變、四機之說,然後可以內御士眾,外料戰形;苟昧於玆,雖一日不可居三軍之上矣。張預曰:將謀周密,則敵不能窺,故其國強;微缺,則乘釁而入,故其國弱。太公曰:得士者昌,失士者亡。

  故君之所以患於軍者三:

  梅堯臣曰:患君之所不知。孟氏曰:已下語是。張預曰:下三事也。

  不知軍之不可以進,而謂之進;不知軍之不可以退,而謂之退;是謂縻軍。

  曹操曰:縻御也。李筌曰;縻,絆也。不知進退者,軍必敗;如絆驥無馳騁也。楚將龍且逐韓信而敗,是不知其進;秦將符融揮軍少卻而敗,是不知其退。杜牧曰:猶駕御縻絆,使不自由也。君,國君也。患於軍者,為軍之患害也。夫授鉞凶門推轂,閫外之事,將軍裁之。如趙充國欲為屯田,漢宣必令次戰,孫皓臨滅,賈充尚請班師。此不知進退之謂也。賈林曰:軍之進退,將可臨時制變;君命內御,患莫大焉。故太公曰:國不可以從外治,軍不可以從中御。杜佑曰:縻,御也,靡為反。君不知軍之形勢,而欲從中御也。梅堯臣曰:君不知進退之宜,而專進退,是縻繫其軍,六韜所謂軍不可以從中御。王晳曰:縻,繫也。去此患則當託以不御之故必忠才兼備之臣為之將也。張預曰:軍未可以進而必使之進軍未可以退而又使之退,是謂縻絆其軍也。故曰:進退由內御,則功難成。

  不知三軍之事,而同三軍之政者,則軍士惑矣。

  曹操曰:軍容不入國,國容不入軍,禮不可以治兵也。李筌曰:任將不以其人也。燕將慕容評出軍,所在因山泉賣樵水,貪鄙積貨,為三軍帥,不知其政也。杜牧曰:蓋謂禮度法令,自有軍法從事,若使同於尋常治國之道,則軍士生惑矣。至如周亞夫見天子不拜,漢文知其勇不可犯;魏尚守雲中,上首級,為有司所劾,馮唐所以發憤也。杜佑曰:夫治國尚禮義,兵貴於權詐,形勢各異,教化不同;而君不知其變,軍國一政,以用治民,則軍士疑惑,不知所措。故兵經曰:在國以信,在軍以詐也。陳皥曰:言不知三軍之事,違眾沮議。左傳稱晉彘季不從軍師之謀,而以偏師先進,終為楚之所敗也。梅堯臣曰:不知治軍之務,而參其政,則眾惑亂也。曹公引司馬法曰:軍容不入國,國容不入軍是也。何氏曰:軍國異容,所治各殊;欲以治國之法以治軍旅,則車旅惑亂。張預曰:仁義可以治國,而不可以治軍,權變可以治軍,而不可以治國,理然也。虢公不修慈愛,而為晉所滅;晉侯不守四德,而為秦所克。是不峽仁義治國也。齊侯不射君子,而敗於晉,宋公不擒二毛,而衂於楚。是不以權變治軍也。故當仁義而用權譎,則國必危,晉虢是也。當變詐而尚禮義,則兵必敗,齊宋是也。然則治國之道,固不可以治軍也。

  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則軍士疑矣。

  曹操曰:不得其人意也。杜牧曰:謂將無權智,不能銓度軍士,各任所長,而雷同使之,不盡其材,則三軍生疑矣。黃石公曰:善任人者,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智者樂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邀趨其利,愚者不顧其死。陳皥曰:將在軍,權不專制,任不自由,三軍之士自然疑也。杜佑曰:不得其人也。君之任將,當精擇焉;將若不知權變,不可付以勢位。苟授非其人,則舉措失所,軍覆敗也。若趙不用廣武君而用成安君。梅堯臣曰:不知權謀之道,而參其任甩,其眾疑貳也。王晳曰:政也,權也,使不知者同之,則動有違異,必相牽制也;是則軍眾疑惑矣。裴度所以奏去監軍平蔡州也。此皆由君上不能專任賢將,則使同之,故通謂之三患。何氏曰:不知用兵權謀之人,用之為將,則軍不治而士疑。張預曰:軍史中有不知兵家權謀之人,而使同居將帥之任,則政令不一,而軍疑矣。若邲之戰,中軍帥荀林父欲還,裨將先穀不從,為楚所敗是也。近世以中官監軍,其患正如此。高崇文伐蜀,因罷之,遂能成功。

  三軍既惑且疑,則諸侯之難至矣,是謂亂軍引勝。

  曹操曰:引,奪也。李筌曰:引,奪也。兵,權道也,不可謬而使處。趙上卿藺相如言:趙括徒能讀其父書,然未知合變;王今以名使括,如膠柱鼓瑟。此則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趙王不從,果有長平之敗,諸侯之難至也。杜牧曰:言我軍疑惑,自致擾亂,如引敵人使勝我也。孟氏曰:三軍之眾,疑其所任,惑其所為,則鄰國諸侯,因其乖錯,作難而至也。太公曰:疑志不可以應敵。梅堯臣曰:君徒知制其將,不能用其人,而乃同其政任,俾眾疑惑,故諸侯之難作。是自亂其軍,自去其勝。王晳曰:引諸候勝己也。何氏曰:士疑惑而無畏則亂,故敵國得以乘我隙釁而至矣。張預曰:軍士疑惑,未肯用命,則諸侯之兵乘隙而至。是自潰其軍,自奪其勝也。

  故知勝有五:

  李筌曰:謂下五事也。張預曰:下五事也。

  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

  李筌曰:料人事逆順,然後以太一遁甲筭三門遇奇五將無關格,迫愶主客之計者,必勝也。杜牧曰:下文所謂知彼知己是也。孟氏曰:能料知敵情,審其虛實者勝也。梅堯臣曰:知可不可之宜。王晳曰:可則進,否則止,保勝之道也。何氏曰:審己與敵。張預曰:可戰則進攻,不可戰,則退守;能審攻守之宜,則無不勝。

  識眾寡之用者勝;

  李筌曰:量力也。杜牧曰:先知敵之眾寡,然後起兵以應之。如王翦伐荊,曰非六十萬不可是也。杜佑曰:言兵之形,有眾而不可擊寡,或可以弱制強,而能變之者勝也。故春秋傳曰:師克在和不在眾是也。梅堯臣曰:量力而動。王晳曰:謂我對敵兵之眾寡,圍攻分戰是也。張預曰:用兵之法,有以少而勝眾者,有以多而勝寡者,在乎度其所用,而不失其宜則善。如吳子所謂用眾者務易,用少者務隘是也。

  上下同欲者勝;

  曹操曰:君臣同欲。李筌曰:觀士卒心,上下同欲,如報私仇者勝。陳皥曰:言上下共同其利欲,則三軍無怨,敵可勝也。傳曰:以欲從人,則可以人從欲,鮮濟也。杜佑曰:言君臣和同,勇而戰者勝。故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梅堯臣曰:心齊一也。王晳曰:上下一心。若先穀剛復以取敗,呂布違異以致亡,皆上下不同欲之所致。何氏曰:書云:受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德;予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德。商滅而周興。張預曰:百將一心,三軍同力,人人欲戰,則所向無前矣。

  以虞待不虞者勝;

  李筌杜牧曰:有備預也。孟氏曰:虞,度也。左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待敵之可勝也。陳皥曰:謂先為不可勝之師,待敵之可勝也。杜佑曰:虞,度也。以我有法度之師,擊彼無法度之兵。梅堯臣曰:慎備非常。王晳曰:以我之虞,待敵之不虞也。何氏曰:春秋時,城濮之役,晉無楚備,以敗於邲。邲之役,楚無晉備,以敗於鄢。自郡已來,晉不失備,而加之以禮,重之以睦,是以楚弗能加晉。又周末,荊人伐陳,吳救之。軍行三十里,雨十日夜,不見星。左史倚相謂大將子期曰:雨十日夜,甲輯兵聚,吳人必至,不如備之。乃為陳,而吳人至,見荊有備而反。左史曰:其反覆六十里,其君子外,小人為食;我行三十里,擊之必克。從之,遂破吳軍。魏大將軍南征吳,到積湖。魏將滿寵帥諸軍在前,與敵隔水相對。寵令諸將曰:今夕風甚猛,賊必來燒營,宜豫為之備。諸軍皆警。夜半,賊果遣十部來燒營;寵掩擊破之。又春秋衛人以燕師伐鄭,鄭祭足、原繁、洩駕以三軍軍其前,使曼伯與子元潜軍軍其後。燕人畏鄭三軍,而不虞制人;六月,鄭二公子以制人敗燕師于北制。君子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又楚子重自陳伐莒,圍渠丘。渠丘城惡,眾漬奔莒,楚入渠丘。莒人囚楚公子平。楚人曰:勿殺,吾歸而俘。莒人殺之。楚師圍莒,莒城亦惡。庚申,莒潰,楚遂入鄆。莒無備故也。君子曰:恃陋而不備,罪之大者也;備豫不虞,善之大者也。莒恃其陋而不修城郭,浹辰之間,而楚克其三都,無備也夫。張預曰:常為不可勝以待敵。故吳起曰:出門如見敵。士季曰:有備不敗。

  將能而君不御者勝。

  曹操曰:司馬法曰,進退惟時,無曰寡人也。李筌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者勝,真將軍也。吳伐楚,吳公子光弟夫槩王至,請擊楚子常,不許。夫槩曰:所謂見義而行,不待命也。今日我死,楚可入也。以其屬五千,先擊子常,敗之。審此,則將能而君不能御也。晉宣帝拒諸葛於五丈原,天子使辛毗仗節軍門曰:敢問戰者斬。亮聞笑曰:苟能制吾,豈千里請戰。假言天子不許,示武於眾,此是不能之將。杜牧曰:尉繚子曰:夫將者,上不制乎, 天,下不制乎地,中不制乎人。故兵者,凶器也;將者,死官也。杜佑曰:將既精能,曉練兵勢,君能專任,事不從中御。故王子曰,指授在君,決戰在將也。梅堯臣曰:自閫以外,將軍制之。王晳曰:君御能將者,不能絕疑忌耳。若賢明之主,必能知人,固當委任以責成効,推轂授鉞,是其義也。攻戰之事,一以專之,不從中御,所以一威,且盡其才也。況臨敵乘機,間不容髮,安可遙制之乎?何氏曰:古者遣將於太廟,親操鉞,持其首,授其柄,曰:從是以上至天者,將軍制之。乃復操柄,授與刃,曰:從是以下至淵者,將軍制之。故李牧之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於外,不從中御也。周亞夫之軍細柳,軍中唯聞將軍之命,不聞天子之詔也。蓋用兵之法,一步百變,見可則進,知難而退。而曰:有王命焉,是白大人以救火也,未及反命,而煨燼久矣。曰:有監軍焉,是作舍道邊也,謀無適從,而終不可成矣。故御能將而責平猾虜者,如絆韓盧而求獲校兔者,又何異焉。張預曰:將有智勇之能,則當任以責成功,不可從中御也。故曰:閫外之事,將軍裁之。

  此五者,知勝之道也。

  曹操曰:此上五事也。

  故曰: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

  李筌曰:量力而拒敵,有何危殆乎?杜牧曰:以我之政,料敵之政;以我之將,料敵之將;以我之眾,料敵之眾;以我之食,料敵之食;以我之地,料敵之地。校量已定,優劣短長,皆先見之,然後兵起,故有百戰百勝也。孟氏曰:審知彼己強弱利害之勢,雖百戰,實無危殆乎。梅堯臣曰:彼己五者盡知之,故無敗。王晳曰:殆,危也。謂校盡彼我之情,知勝而後戰,則百戰不危。張預曰:知彼知己者,攻守之謂也。知彼則可以攻,知己則可以守;攻是守之機,守是攻之策。苟能知之,雖百戰不危也。或曰:士會察楚師之不可敵,陳平料劉項之長短,是知彼知己也。

  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

  李筌曰:自以己強,而不料敵,則勝負未定。秦主符堅以百萬之眾南伐,或謂曰:彼有人焉,謝安、桓沖,江表偉才,不可輕之。堅曰:我以八州之眾,士馬百萬,投鞭可斷江水,何難之有。後果敗續,則其義也。杜牧曰:恃我之強,不知敵不可伐者,一勝一負。王猛將終,諫符堅曰:晉氏雖在江表,而正朔所禀,謝安、桓沖,江表偉人,不可伐也。及堅南伐,曰:吾士馬百萬,投鞭可濟。遂有淝水之敗也。陳皥曰:杜說恃強之兵無名,而伐無罪,所以敗也。非一勝一負之義。杜佑曰:雖不知敵之形勢;恃己能克之者,勝負各半。梅堯臣曰:自知己者,勝負半也。王晳曰:但能計己,不知敵之強弱,則或勝或負。張預曰:唐太宗曰:今之將臣雖未能知彼,苟能知己,則安有不利乎?所謂知己者,守吾氣而有待焉者也。故知守而不知攻,則勝負之半。

  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李筌曰:是謂狂寇,不敗何待也。杜佑曰:外不料敵,內不知己,用戰必殆。梅堯臣曰:一不知,何以勝?王晳曰:全昧於計也。張預曰:攻守之術皆不知,以戰則敗。

  孫子註解卷之三竟

  #1『後』原作『不』,據宋本改。

  #2『地』原作『池』,據宋本改。

  #3『趨』原作『起』,據宋本改。

  #4『高壁堅壘』原作『高壁聖』,據郭化若譯《十一家注孫子》改。

  #5『去』原作『女』,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四

  形篇

  曹操曰:軍之形也。我動彼應,兩敵相察,情也。李荃曰:形謂主客、攻守、八陳、五營、陰陽、向背之形。杜牧曰:因形見情。無形者情密,有形者情疏;密則勝,疏則敗也。王哲曰:形者,定形也,謂兩敵強弱有定形也。善用兵者,能變化其形,因敵以制勝。張預曰:

  兩軍攻守之形也。隱於中,則人不可得而知;見於外,則敵乘隙而至。形因攻守而顯,故次謀攻。

  孫子曰: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

  張預曰:所謂知己者也。

  以待敵之可勝;

  梅堯臣曰:藏形內治,伺其虛懈。張預曰:所謂知彼者也。

  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

  曹操曰:自修理,以待敵之虛懈也。李荃曰:夫善用兵者:守則深壁,多具軍食,善其教練;攻其城,則尚撞棚、雲梯、土山、地道;陳則在山川、丘陵,背孤向虛,從疑擊問,善戰者椅角勢連,首尾相應者,為不可勝也。夫善戰者,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之鈴可勝。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為;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此數者以為可勝也。杜牧曰:自整軍事,長有待敵之備;閉跡藏形,使敵人不能測度。因伺敵人有可乘之便,然後出而攻之。杜佑曰:先咨之廟堂,慮其危難,然後高壘深溝,使兵練習,以此守備之,故待敵之闕,則可勝之。言制敵在外,故自修理,以候敵之虛懈;已見敵有闕漏之形,然後可勝。王誓曰:不可勝者,修道保法也;可勝者,有所隙耳。張預曰:守之故在己,攻之故在彼。

  故善戰者,能為不可勝,

  杜牧曰:不可勝者,上文註解所謂修整軍事、閉形藏跡是也。此事在己,故曰能為。張預曰:藏形晦跡,居常嚴備,則己能焉。

  不能使敵之可勝。

  杜牧曰:敵若無形可窺,無虛懈可乘,則我雖操可勝之具,亦安能取勝敵乎?賈林曰:敵有智謀,深為己備,不能強令不己備。杜佑曰:在己,故練兵士,策與道合;深為備者,亦不可強勝之。梅堯臣曰:在1 己故能為,在敵故無叉。王誓曰:在敵不在我也。張預曰:若敵強弱之形,不顯於外,則我豈能爻勝於彼。

  故曰:勝可知,

  曹操曰:見成形也。杜牧曰:知者,但能知己之力,可以勝敵也。陳嗥曰:取勝於形,勝可知也。

  而不可為。

  曹操曰:敵有備故也。杜牧曰:言我不能使敵人虛懈,為我可勝之資。賈林曰:敵若隱而無形,不可強為勝敗。杜佑曰:敵有備也。已料敵見敵形者,則勝負可知,若敵密而無形,亦不可強使為敗。故范蠡曰:時不至不可強生,事不究不可強成。梅堯臣曰:敵有闕則可知,敵無闕則不可為。何氏曰:可知之勝在我,我有備也;不可為之勝在敵,敵無形也。張預曰:己有備則勝可知,敵有備則不可為。

  不可勝者,守也,

  曹操曰:藏形也。杜牧曰:言未見敵人有可勝之形,己則藏形,為不可勝之備,以自守也。杜佑曰:藏形也。若未見其形,彼眾我寡,則自守也。梅堯臣曰:且有待也。何氏曰:未見敵人形勢虛實,有可勝之理,則宜固守。張預曰:知己未可以勝,則守其氣而待之。

  可勝者,攻也。

  曹操曰:敵攻己,乃可勝。李荃曰:夫善用兵者:守則高壘堅壁也;攻其撞棚、雲梯、土山、地道;陳左川澤,右丘陵,背孤向虛,從疑擊問,識辨五令以節眾,勢連,首尾相應者,為不可勝也。無此數者,以為可勝也。杜牧曰:敵人有可勝之形,則當出而攻之。杜佑曰:敵攻己,乃可勝也。己見其形,彼寡我眾,則可攻。梅堯臣曰:見其闕也。王哲曰:守者以於勝不足,攻者以於勝有餘。張預曰:知彼有可勝之理,則攻其心而取之。

  守則不足,攻則有餘。

  曹操甲:吾所以守者,力不足也;所以攻者,力有餘也。李荃曰:力不足者可以守,力有餘者可以攻也。梅堯臣曰:守則知力不足,攻則知力有餘。張預曰:吾所以守者,謂取勝之道有所不足,故且待之。吾所以攻者,謂勝敵之事已有其餘,故出擊之。言非百勝不戰,非萬全不闕也。後人謂不足為弱,有餘為強者,非也。

  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

  曹操曰:因山川丘陵之固者,藏於九地之下,因天時之變者,動於九天之上。李荃曰:天一遁甲經云:九天之上,可以陳兵;九地之下,可以伏藏。常以直符加時干,後一所臨官為九天,後二所臨官為九地。地者靜而利藏,天者運而利動。故魏武不明二遁,以九地為山川,九天為天時也。夫以天一太一之遁幽微,知而用之,故全也。經云:知三避五,魁然獨處,能知三五,橫行天下。以此法出,不拘諸答,則其義也。杜牧曰:守者,韜聲滅跡,幽比鬼神,在於地下,不可得而見之。攻者,勢迅聲烈,疾若雷電,如來天上,不可得而備也。九者,高深數之極。陳嗥曰:春三月寅功曹為九天之上,申傳送為九地之下;夏三月午勝先為九天之上,子神后為九地之下;秋三月申傳送為九天之上,寅功曹為九地之下;冬三月子神后為九天之上,午勝先為九地之下也。杜佑曰:善守備者,務因其山川之阻,丘陵之固,使不知所攻;言其深密,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務因天時地利水火之變,使敵不知所備。言其雷震發動,若於九天之上也。梅堯臣曰:九地,言深不可知;九天,言高不可測。蓋守備密而攻取迅也。王哲曰:守者,為未見可攻之利,當潛藏其形,沉靜幽默,不使敵人窺測之也。攻者,為見可攻之利,當高遠神速,乘其不意,懼敵人覺我而為之備也。九者,極言之耳。何氏曰:九地九天,言其深微。尉繚子曰:治兵者,若祕於地,若邃於天。言其祕密邃遠之甚也。後漢凍州賊王國圍陳倉,左將軍皇甫嵩督前軍董卓救之。卓欲速進赴陳倉,嵩不聽。卓曰:智者不後時,勇者不留次。速救則城全,不救則城滅。全滅之勢,在於此也。禽曰:不然。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以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我,可勝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餘;有餘者動於九天之上,不足者陷於九地之下。今陳倉雖小,城守固備,非九地之陷也;王國雖強,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勢也。夫勢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技。國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陳倉保不技之小城,我可不煩兵動眾,而取全勝之功,將何救焉。遂不聽。王國圍陳倉,自冬迄春,八十餘日,城堅守,固竟不能技。賊眾痕弊,果自解去。張預曰:藏於九地之下,喻幽而不可知也;動於九天之上,喻來而不可備也。尉繚子曰:若祕於地,若邃於天,是也。守則固,是自保也;攻則取是全勝也。

  見勝不過眾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當見未萌。李荃曰:知不出眾知,非善也。韓信破趙,未賽而出井陘,曰:破趙會食。時諸將嚥然,佯應曰:諾。乃背水陳。趙乘壁望見,皆大笑,言漢將不便兵也。乃破趙,食,斬成安君。此則眾所不知也。杜牧曰:眾人之所見,破軍殺將,然後知勝。我之所見,廟堂之上,蹲俎之問,已知勝負者矣。賈林曰:守鈴固,攻叉克,能自保全而常不失;勝見未然之勝,善知將然之敗,謂實微妙通玄,非眾人之所見也。孟氏曰:當見未萌,言兩軍已交,雖料見勝負,策不能過絕於人,但見近形非遠。太公曰:智與眾同,非國師也。梅堯臣曰:人所見而見,故非善。王哲曰:眾常之人,見所以勝,而不知制勝之形。張預曰:眾人所知,已成已著也,我之所見,未形未萌也。

  戰勝而天下日善,非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爭鋒也。李荃曰:爭鋒力戰,天下易見,故非善也。杜牧曰:天下,猶上文言眾也。言天下人皆稱戰勝者,故破軍殺將者也。我之善者,陰謀潛運,攻叉伐謀,勝敵之日,曾不血刃。陳嗥曰:潛運其智,專伐其謀,未戰而屈人之兵,乃是善之善者也。梅堯臣曰:見不過眾,戰雖勝,天下稱之,猶不曰善。王誓曰:以謀屈人,則善矣。張預曰:戰而後能勝,眾人稱之日善,是有智名勇功也,故云非善。若見微察隱,取勝於無形,則真善者也。

  故舉秋毫不為多力,見日月不為明目,聞雷霆不為聰耳。

  曹操曰:易見聞也。李荃曰:易見聞也。以為攻戰勝,而天下不日善也。夫智能之將,人所莫測,為之深謀,故孫武曰:難知如陰也。王哲曰:眾人之所知不為智,力戰而勝人不為善。何氏曰:此言眾人之所見所聞,不足為異也。昔烏獲舉千鈞之鼎為力,離朱百步觀纖芥之物為明,師曠聽蚊行螳步為聰也。兵之成形而見之,誰不能也?故勝於未形,乃為知兵矣。張預曰:人皆能也,引此以喻眾人之見勝也,秋毫謂兔毛至秋而勁細,言至輕也。

  古之所謂善戰者,勝於易勝者也。

  曹操曰:原微易勝,攻其可勝,不攻其不可勝也。杜牧曰:敵人之謀,初有萌兆,我則潛運以能攻之,用力既少,制勝既微,故日易勝也。梅堯臣曰:力舉秋毫,明見日月,聰聞雷霆,不出眾人之所能也。故見於著,則勝於艱;見於微,則勝於易。何氏曰:言敵人之謀,初有萌兆,我則潛運已能攻之;用力既少,制敵甚微,故日易勝也。張預曰:交鋒接刃,而後能制敵者,是其勝難也。見微察隱,而破於未形者,是其勝易也。故善戰者常攻其易勝,而不攻其難勝也。

  故善戰者之勝也,無智名,無勇功。

  曹操曰:敵兵形未成,勝之無赫赫之功也。李荃曰:勝敵而天下不知,何智名之有?杜牧曰:勝於未萌,天下不知,故無智名。曾不血刃,敵國已服,故無勇功也。梅堯臣曰:大智不彰,大功不揚,見微勝易,何勇何智?何氏曰:患銷未形,人誰稱智?不戰而服,人誰言勇?漢之子房、唐之裴度能之。張預日;陰謀潛運,取勝於無形,天下不聞料敵制勝之智,不見搴旗斬將之功,若留侯未嘗有戰闕功是也。

  故其戰勝不武;

  李荃曰:百戰百、勝,有何疑貳也。此荃以武字為貳也。陳嗥曰:籌不虛運,策不徒發。張預曰:力戰而求勝,雖善者亦有敗時。既見於未形,察於未成,則百戰百勝,而無一差武矣。不武者,其所措必勝,勝已敗者也。曹操曰:察敵叉可敗,不差武也。李荃曰:置勝於已敗之師,何武焉?師老卒惰,法令不一,謂已敗也。杜牧白:措,循置也。武,差武也。我能置勝不武者何也?蓋先見敵人已敗之形,然後攻之,故能致鈴勝之功,不差武也。賈林曰:讀措為錯,錯雜也。取敵之勝,理非他途,故雜而料之也。常於勝未形,已見敵之敗。梅堯臣曰:睹其可敗,勝則不差。何氏曰:善料也。張預曰:所以能勝而不差者,蓋察知敵人有叉可敗之形,然後措#1兵以能之云耳。

  故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

  李荃曰:兵得地者昌,失地者亡。地者,要害之地。秦軍敗趙,先據北山者勝;宋師伐燕,過大峴而勝。皆得其地也。杜牧曰:不敗之地者,為不可勝#2之計,使敵人叉不能敗我也。不失敵人之敗者,言窺伺敵人可敗之形,不失毫髮也。陳嗥註同李荃。杜佑註同杜牧。梅堯臣曰:善侯敵隙,我則常勝。王哲曰:常為不可勝,待敵可勝,不失其機。何氏曰:自恃有備則無息,常伺敵隙則勝之,不失也。立於不敗之地利也,言我常為勝所。張預曰:審吾法令,明吾賞罰,便吾器用,養吾武勇,是立於不敗之地也。我有節制,則彼將自趣,是不失敵之敗也。

  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

  曹操曰:有謀與無慮也。李荃曰:計與不計也。是以薛公知點布之叉#3敗,田#4豐知魏武之爻勝,是其義也。杜牧曰:管子曰:天時地利,其數多少,其要鈴#5出於計數。故凡攻伐之道,計鈴先定於內,然後兵出乎境。不明敵人之政,不能加也;不明敵人之積,不能約也;不明敵人之將,不見先軍;不明敵人之士,不見先陳。故以眾擊寡,以理擊亂,以富擊貧,以能擊不能,以教士練卒擊歐眾白徒,故能百戰百勝,此則先勝而後求戰之義也。衛公李靖曰:夫將之上務,在於明察而眾和,謀深而慮遠,審於天時,稽乎人理。若不料其能,不達權變,及臨機付敵,方始超起,左顧右盼,計無所出,信任過說,一彼一此,進退狐疑,部伍狼籍,何異趣蒼生而赴湯火,驅牛羊而啗狼虎者乎?此則先戰而後求勝之義也。賈林曰:不知彼我之情,陳兵輕進,意雖求勝,而終自敗也。梅堯臣曰:可勝而戰,戰則勝矣;未見可戰,勝可得乎?何氏曰:几用兵先定必勝之計,而後出軍。若不先謀,而欲恃強,勝未必也。張預曰:計謀先勝,然後興師,故以戰則克。尉繚子曰:兵不必勝,不可以言戰;攻不必技,不可以言攻。謂危事不可輕舉也。又曰:兵貴先勝於此,則勝彼矣;弗勝於此,則弗勝彼矣。此之謂也。若趙充國常先計而後戰,亦是也。不謀而進,欲幸其成功,故以戰則敗。

  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為勝敗之政。

  曹操曰:善用兵者,先自修治為不可勝之道,保法度不失敵之敗亂也。李荃曰:以順討逆,不伐無罪之國,軍至無虜掠,不伐樹木、污井電,所過山川、城社、陵祠,爻滌而除之,不習亡國之事,謂之道法也。軍嚴肅,有死無犯,賞罰信義,將若此者,能勝敵之敗政也。杜牧曰:道者,仁義也;法者,法制也。善用兵者,先修理仁義,保守法制,自為不可勝之政,伺敵有可敗之隙,則攻能勝之。賈林曰:常修用兵之勝道,保賞罰之法度,如此則當為勝,不能則敗,故日勝敗之政也。梅堯臣曰:攻守自修,法令自保,在我而已。王哲曰:法者,下之五事也。張預曰:修治為戰之道,保守制敵之法,故能必勝。或曰:先修飾道義,以和其眾;後保守法令,以戢其下。使民愛而畏之,然後能為勝敗。

  兵法:一曰度,

  賈林曰:度,土地也。王哲曰:丈尺也。

  二曰量,

  賈林曰:量,人力多少,倉庫虛實。王哲曰:蚪斛也。

  三曰數,

  賈林曰:算數也。以數推之,則眾寡可知,虛實可見。王哲曰:百千也。

  四曰稱,

  賈林曰:既知眾寡,兼知彼我之德業輕重,才能之長短。王哲曰:權衡也。

  五曰勝;

  曹操曰:勝敗之政,用兵之法,當以此五事稱量,知敵之情。張預曰:此言安營布陳之法也。李衛公曰:教士猶布基於盤,若無畫路,基安用之?

  地生度,

  曹操曰:因地形勢而度之。李荃曰:既度有情,則量敵而禦之。杜牧曰:度者,計也。言度我國土大小,人戶多少,征賦所入,兵車所籍,山河險易,道里迂直;自度此事與敵人如何,然後起兵。夫小不能謀大,弱不能擊強,近不能襲遠,夷不能攻險;此皆生於地,故先度也。梅堯臣曰:因地以度軍勢。王哲曰:地,人所履也。舉兵攻戰,先本於地,由地故生度。度所以度長短,知遠近也。几行軍臨敵,先須知遠近之計。何氏曰:地者,遠近險易也。度,計也。未出軍,先計敵國之險易,道路迂直,兵甲孰多,勇怯孰是。計度可伐,然後興師動眾,可以成功。

  度生量,

  杜牧曰:量者,酌量也。言度地已熟,然後能酌量彼我之強弱也。梅堯臣曰:因度地以量敵情。王哲曰:謂量有大小。言既知遠近之計,則須更量其地之大小也。何氏曰:量酌彼己之形勢。

  量生數,

  曹操曰:知其遠近廣狹,知其人數也。李荃曰:量敵遠近強弱,須備士卒軍資之數而勝也。杜牧曰:數者,機數也。言強弱已定,然後能用機變數也。賈林曰:量地遠近廣狹,則知敵人人數多少也。梅堯臣曰:因量以得眾寡之數。王哲曰:數,所以紀多少。言既知敵之大小,則更計其精劣多少之數。曹公曰:知其人數。何氏曰:數,機變也。先酌量彼我強弱利害,然後為機數。張預曰:地有遠近廣狹之形,鈴先度知之,然後量其容人多少之數也。

  數生稱,

  曹操曰:稱量敵孰愈也。李荃曰:分數既定賢智之多少,得賢者重,失賢者輕,如韓信之論楚漢也。須知輕重、別賢愚而稱之錯殊則強。杜牧曰:稱,校也。機權之數已行,然後可以稱校彼我之勝負也。梅堯臣曰:因數以權輕重。王哲曰:稱所以知重輕,喻強弱之形勢也。能盡知遠近之計,大小之舉,多少之數,以與敵相形,則知重輕所在。何氏同杜牧註。

  稱生勝。

  曹操曰:稱量之數,知其勝負所在。李荃曰:稱知輕重,勝敗之數可知也。杜牧曰:稱校既熟,我勝敵敗,分明見也。梅堯臣曰:因輕重以知勝負。王哲曰:重勝輕也。陳嗥、杜佑、李荃同杜牧上五事註。何氏曰:上五事,未戰先計鈴勝之法。故孫子引古法以疏勝敗之要也。張預曰:稱,宜也。地形與人數相稱,則疏密得宜,故可勝也。尉繚子曰:無過在於度數。度謂尺寸,數謂什伍。度以量地,數以量兵。地與兵相稱則勝。五者皆因地形而得,故自地而生之也。李靖五陳隨地形而變是也。

  故勝兵若以鎰稱銖,

  梅堯臣曰:力易舉也。

  敗兵若以銖稱鎰。

  曹操曰:輕不能舉重也。李荃曰:二十兩為鎰。銖之於鎰,輕重異位;勝敗之數,亦復如之。梅堯臣曰:力難制也。王哲曰:言銖鎰者,以明輕重之至也。張預曰:二十兩為鎰,二十四銖為兩。此言有制之兵,對無制之兵,輕重不伴也。

  勝者之戰民也,若央積水於千仞之谿者,形也。

  曹操曰:八尺曰仞。次水千仞,其高勢疾也。李荃曰:八尺日仞,言其勢也。杜預伐吳,言兵如破竹,數節之後,皆迎刃自解。則其義也。杜牧曰:夫積水在千仞之谿,不可測量,如我之守不見形也。及決水下,湍浮奔注,如我之攻不可禦也。梅堯臣曰:水次千仞之谿,莫測其迅;兵動九天之上,莫見其跡。此軍之形也。王哲曰:千仞之谿,至哨絕也;喻不可勝對可勝之形。乘機攻之,次水是也。張預曰:水之性,避高而趨下;次之赴深谿,固湍浚而莫之禦也。兵之形象水,乘敵之不備,掩敵之不意,避實而擊虛,亦莫之制也。或曰:千仞之谿,謂不測之淵,人莫能量其淺深;及次而下之,則其勢莫之能禦。如善守者匿形晦跡,藏於九地之下,敵莫能測其強弱;及乘虛而出,則其鋒莫之能當也。

  孫子註解卷之四

  #1『 措』 原作『 指』 ,據宋本改。

  #2『 勝』 原作r 為』,據宋本改。

  #3『 必』原誤作『 也』 ,據宋本改。

  #4『 田』 原誤作『 日』 ,據宋本改。

  #5『 必』 原作『 然』 ,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五

  勢篇

  曹操曰:用兵任勢也。李荃曰:陳以形成,如決建領之勢,故以是篇次之。王哲曰:勢者,積勢之變也。善戰者能任勢以取勝,不勞力也。張預曰:兵勢已成,然後任勢以取勝,故次形。

  孫子曰:凡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

  曹操曰:部曲為分,什伍為數。李荃曰:善用兵者,將嗚一金,舉一旌,而三軍盡應;號令既定,如寡焉。杜牧曰:分者,分別也;數者,人數也。言部曲行伍,皆分別其人數多少,各任偏裨長伍,訓練昇降,皆責成之,故我所治者寡也。韓信曰:多多益辦是也。陳嗥曰:若聚兵既眾,即須多為部伍,部伍之內,各有小吏以主之;故分其人數,使之訓齊次斷,遇敵臨陳,授以方略,則我統之雖眾,治之益寡。孟氏曰:分,隊伍也;數,兵之大數也。分數多少,制置先定。梅堯臣曰:部伍奇正之分數,各有所統。王哲曰:分數,謂部曲也。偏裨各有部,分與其人數,若師、旅、卒、兩之屬。張預曰:統眾既多,鈴先分偏裨之任,定行伍之數,使不相亂,然後可用。故治兵之法:一人日獨,二人日比,三人日參,比參為伍,五人為列,二列為火,五火為隊,二隊為官,二官為曲,二曲為部,二部為校,二校為裨,二裨為軍。遞相統屬,各加訓練,雖治百萬之眾,如治寡也。

  國眾如國寡,形名是也。

  曹操曰:旌旗日形,金鼓日名。杜牧曰:旌旗鍾鼓,敵亦有之,我安得獨為形名?國眾如國寡也。夫形者,陳形也;名者,旌旗也。戰法曰:陳問容陳,足曳白刃。故大陳之中,復有小陳,各占地分,皆有陳形。旗者,各依方色,或認以烏獸,某將某陳,自有名號。形名已定,志專勢孤,人自為戰,敗則自敗,勝則自勝,戰百萬之兵,如戰一夫。此之是也。陳嗥曰:夫軍士既眾,分布叉廣,臨陳對敵,遞不相知,故設旌旗之形,使各認之。進退遲速,又不相聞,故設金鼓以節之。所以令之曰:聞鼓則進,聞金則止。曹說是也。梅堯臣曰:形以旌旗,名以采章,指麾應速,無有後先。王誓曰:曹公曰:旌旗日形,金鼓日名。哲謂形者,旌旗金鼓之制度;名者,各有其名號也。張預曰:軍政曰:言不相聞,故為鼓鐸;視不相見,故為旌旗。今用兵既眾,相去必遠,耳目之力,所不聞見;故令士卒望旌旗之形而前卻,聽金鼓之號而行止,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故曰:此用眾之法也。

  三軍之眾,可使必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

  曹操曰:先出合戰為正,後出為奇。李荃曰:當敵為正,傍出為奇。將三軍無奇兵,未可與人爭利。漢吳王澳擁兵入大梁,吳將田伯祿說吳王曰:兵屯聚而西,無他奇道,難以立功。臣願得五萬人,別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長沙,入武關,與大王會。此亦一奇也。不從。遂為周亞夫所敗。此則有正無奇。杜牧曰:解在下文。賈林曰:當敵以正陳取勝,以奇兵前後左右俱能相應,則常勝而不敗也。梅堯臣曰:動為奇,靜為正;靜以待之,動以勝之。王哲曰:叉當作畢,字誤也。奇正還相生,故畢受敵而無敗也。何氏曰:兵體萬變,紛紜混沌,無不是正,無不是奇。若兵以義舉者,正也;臨敵合變者,奇也。我之正,使敵視之為奇;我之奇,使敵視之為正。正亦為奇,奇亦為正。大抵用兵皆有奇正;無奇正而勝者,幸勝也,浪戰也。如韓信背水而陳,以兵循山,而拔趙幟,以破其國,則背水正也,循山奇也。信又盛兵臨晉,而以木罌從夏陽襲安邑,而虜魏王豹,則臨晉正也,夏陽奇也。由是觀之,受敵無敗者,奇正之謂也。尉繚子曰:今以鎮郵之利,犀兕之堅,三軍之眾,有所奇正,則天下莫當其戰矣。張預曰:三軍雖眾,使人人皆受敵而不敗者,在乎奇正也。奇正之說,諸家不同。尉繚子則曰:正兵貴先,奇兵貴後。曹公則曰:先出合戰為正,後出為奇。李衛公則曰:兵以前向為正,後卻為奇。此皆以正為正,以奇為奇,曾不說相變循環之義。唯唐太宗曰:以奇為正,使敵視以為正,則吾以奇擊之;以正為奇,使敵視以為奇,則吾以正擊之。混為一法,使敵莫測,玆最詳矣。

  兵之所加,如以瑕投卵者,虛實是也。

  曹操曰:以至實擊至虛。李荃曰:瑕實卯虛,以實擊虛,其勢易也。孟氏曰:瑕,石也。兵若訓練至整,部領分明,更能審料敵情,委知虛實,後以兵而加之,實同以瑕石投卯也。梅堯臣曰:瑕,石也,音遐。以實擊虛,猶以堅破脆也。王誓曰:銀,治鐵也。何氏曰:用兵識虛實之勢,則無不勝。張預曰:下篇曰:善戰者政人而不致於人。此虛實彼我之法也。引致敵來,則彼勢常虛;不往赴彼,則我勢常實。以實擊虛,如舉石投卯,其破之爻矣。夫合軍聚眾,先定分數;分數明,然後習形名;形名正,然後分奇正;奇正審,然後虛實可見矣。四事所以次序也。

  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

  曹操曰:正者當敵,奇兵從傍擊不備也。李荃曰:戰無其詐,難以勝敵。杜佑曰:正者當敵,奇者從傍擊不備;以正道合戰,以奇變取勝也。梅堯臣曰:用正合戰,用奇勝敵。何氏曰:如戰國康頗為趙將,秦使問曰:秦獨畏趙括耳。康頗易與,且降矣。會頗軍多亡失,數敗,堅壁不戰;又聞秦反問之言,使括代頗。至;則出軍擊秦,秦軍佯敗而走,張二奇兵以劫之。趙軍逐勝,追造秦壁,壁堅拒不得入。而秦奇兵二萬五千絕趙軍後,又五千騎絕趙壁問,趙兵分為二,糧道絕,括卒敗。又唐突厥犯塞,煬帝令唐高祖與馬邑太守王仁恭率眾備邊。會盧寇馬邑,仁恭以眾寡不敵,有懼色。高祖曰:今主上遐遠,孤城絕援,若不死戰,難以圖全。於是親選精騎四千,出為遊軍,居處飲食,隨逐水草,一同於突厥。見虜候騎,但馳騁獵耳,若輕之。及與虜相遇,則椅角置陳,選善射者為別隊,持滿以待之。虜莫能測,不敢次戰。因縱奇兵擊走之,獲其特勒所乘駿馬,斬首千餘級。又太宗選精銳千餘騎為奇兵,皆黑衣玄甲,分為左右隊,建大旗,令騎將秦叔寶、程齲金等分統之,每臨寇,太宗躬被玄甲先鋒,率之侯機而進,所向摧珍,常以少擊眾,賊徒氣懾。又五代漢高祖在晉陽,郭進往依之,漢祖壯其材。會北虜屠安陽城,因遣進攻拔之,戎人遁去,授坊州刺史。虜主道斃,高祖出奇兵井陘,進以問道先入沼北,因定河北。此皆以奇勝之進也。張預曰:兩軍相臨,先以正兵與之合戰;徐發奇兵,或檮其旁,或擊其後以勝之,若鄭伯禦燕師,以三軍軍其前,以潛軍軍其後是也。

  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

  李荃曰:動靜也。

  不竭如江河。

  李荃曰:通流不絕。杜佑曰:言應變出奇無窮竭。張預曰:言應變出奇,無有窮竭。

  終而復始,日月是也。死而復生,四時是也。

  李荃曰:奇變如日月四時,虧盈寒暑不停。杜佑曰:日月運行,入而復出;四時更王,興而復廢。言奇正變化,或若日月之進退,四時之盛衰也。張預曰:日月運行,入而復出;四時更互,盛而復衰。喻奇正相變,紛紜渾沌,終始無窮也。

  聲不過五,

  李荃曰:官、商、角、徵、羽也。

  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也。

  李荃曰:變入八音,奏樂之曲,不可盡聽。

  色不過五,

  李荃曰:青、黃、赤、白、黑也。

  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味不過五,

  李荃曰:酸、辛、鹹、甘、苦也。

  五味之變,不可勝嘗也。

  曹操曰:自無窮如天地已下,皆以喻奇正之無窮也。李荃曰:五味之變,庖宰鼎飪也。杜牧曰:自無窮如天地已下,皆喻八陳奇正也。張預曰:引五聲五色五味之變,以喻奇正相生之無窮。

  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

  李荃曰:邀截掩襲,萬途之勢,不可窮盡也。梅堯臣曰:奇正之變,猶五聲五色五味之變,無盡也。王哲日,:奇正者,用兵之鈴鍵,制勝之樞機也。臨敵運變,循環不窮,窮則敗也。孟氏曰:六韜云:奇正發於無窮之源。張預曰:戰陳之勢,止於奇正一事而已;及其變而用之,則萬途千轍,烏可窮盡也。

  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

  李荃曰:奇正相依而生,如環團圓,不可窮端倪也。梅堯臣曰:變動周旋之不極。王哲曰:敵不能窮我也。何氏曰:奇正生而轉相為變,如循歷其環,求首尾之莫窮也。張預曰:奇亦為正,正亦為奇,變化相生,若循環之無本末,誰能窮詁?

  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

  孟氏曰:勢峻,則巨石雖重不能止。杜佑曰:言水性柔弱,石性剛重,至於漂轉大石,投之垮下,皆由急疾之流,激得其勢。張預曰:水性柔弱,險徑要路,激之疾流,則其勢可以轉巨石也。

  驚烏之疾,至於毀折者,節也。

  曹操曰:發起擊敵。李荃曰:柔勢可以轉剛,況於兵者乎?彈射之所以中飛鳥者,善於疾而有節制。杜牧曰:勢者,自高注下,得險疾之勢,故能漂石也。節者,節量遠近則攫之,故能毀折物也。杜佑曰:發起討敵,如鷹鶴之攫撮也,叉能挫折禽獸者,皆由伺候之明,邀得屈折之節也。王子曰:鷹集一擊,百鳥無以爭其勢;猛虎一奮,萬獸無以爭其威。梅堯臣曰:水雖柔,勢迅則漂石;驚雖微,節勁則折物。王哲曰:驚烏之疾,亦勢也,由勢然後有搏擊之節。下要云險,故先取漂石以喻也。何氏曰:水能動石,高下之勢也。驚能搏物,能節其遠近也。張預曰:鷹鷗之擒烏雀,鈴節量遠

  近,伺候審而後擊,故能折物。尉繚子曰:便吾器用,養吾武勇,發之如烏擊。李靖曰:驚烏將擊,卑飛斂翼。皆言待之而後發也。

  是故善戰者,其勢險,

  曹操、李荃曰:險,猶疾也。杜牧曰:險者,言戰爭之勢,發則殺人,故下文喻如礦弩。王哲曰:險者,折以致其疾也;如水得險隘而成勢。

  其節短。

  曹操、李荃曰:短,近也。杜牧曰:言以近節也。如驚烏之發,近則搏之,力全志,專則鈴獲也。杜佑曰:短,近也。節,斷也。短近言能因危取勝,以卒擊近也。梅堯臣曰:險則迅,短則勁二,故戰之勢,當險疾而短近也。王哲曰:驚之能搏者,發鈴中,來勢遠而所搏之節至短也。兵之乘機,當如是耳。曹公曰:短者,近也。孟氏同杜牧註。張預曰:險,疾;短,近也。言善戰者先度地之遠近,形之廣狹,然後立陳,使部伍行列相去不遠;其進擊則以五十步為節,不可過遠,故勢迅則難禦,節近則易勝。

  勢如擴弩,節如發機。

  曹操曰:在度不遠,發則中也。李荃曰:弩不疾則不遠,矢不近則不中。勢尚疾,節務速。杜牧曰:強,張也。如弩已張,發則殺人,故上文云其勢險也。機者,固須以近節量之,然後叉能中,故上文云其節短,短乃近也。此言戰陳不可遠逐敵人,恐有隊伍離散斷絕,反為敵所乘也。故牧野誓曰:六步七步,四伐五伐,是以近也。陳嗥曰:弩之發機,近則易中;戰之遇敵,疾則易捷。若趨馳不速,奮擊不近,則不能克敵而全勝。賈林曰:戰之勢,如弩之張;兵之勢,如機之發。梅堯臣曰:強,音霍,贛張也。如弩之張,勢不適巡;如機之發,節近易中也。王誓曰:戰勢如弩之張者,所以有待也;待其有可乘之勢,如發其機。何氏曰:險,疾也;短,近也。此言擊戰得形,便如張弩發機,勢宜疾速,仍利於便近,不得追擊過差也。故太公曰:擊如發機者,所以破精微也。張預曰:如弩之張,勢不可緩;如機之發,節不可遠。言趨利尚疾,奮擊貴近也。故太公曰:擊如發機者,所以破精微也。

  紛紛紜紜,國亂而不可亂也;渾渾沌沌,形圓而不可敗也。

  曹操曰:旌旗亂也;示敵若亂,以金鼓齊之。卒騎轉而形圓者,二出入有道齊整也。李荃曰:紛紜而闕,示如可亂;建旌有部,嗚金有節,是以不可亂也。渾沌,合雜也;形圓,無向背也;示敵可敗而不可敗者,號令齊整也。杜牧曰:此言陳法也。風后握奇文曰:四為正,四為奇,餘奇為握。奇音機,或總稱之,先出遊軍定兩端。此之是也。奇者,零也。陳數有九,中心有零者,大將握之不動,以制四面八陳,而取準則焉。其人之列,面面相向,背背相承也。周禮蒐苗彌狩,車驟徒趨,及表乃止,進退疾徐,疏密之節,一如戰陳。表,乃旗也。旗者,蓋與民期於下也。握奇文曰:先出遊軍定兩端。蓋遊軍執本方旗,先定地界,然後軍士赴之,兵於旗下,乃出奇正,變為陳也。周禮蒐苗彌狩,車驟徒趨,及表乃止,此則八陳遺制,握奇之文,止此而已,其餘之詞,乃後之作者增加之,以重難其事耳。夫五兵之利,無如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五兵同政,天獨有弧矢星,聖人獨言孤矢能威天下,不言他兵,何也?蓋戰法利於弧矢者,非得陳不見其利。故黃帝勝於蚩尤,以中夏車徒,制夷虜騎士,此乃弧矢之利也。在於近代,可以驗之者,晉武時,羌陷凍州,司馬督馬隆請募勇士三千平之。募腰引弩三十六鈞,弓四鈞,立標簡試。軍西渡溫水,虜樹機能,以眾萬計遏隆。隆依八陳法,且戰且前,弓矢所,人皆應弦而倒,誅殺萬計,涼州遂平。隋時,突厥入寇,楊素擊之。先是諸將與虜戰,每虞胡騎奔突,皆戎車徒步相參,昇鹿魚為方陳,騎在其內。素至,悉除舊法,令諸軍各為步騎。突厥聞之,以手加額,仰天曰:天賜我也。大率精騎十餘萬而至。素一戰大破之。此乃以徒步制騎士,若非有陳法,知開闔首尾之道,安能政勝也。曲禮曰:行前朱雀,而後玄武,左青龍而右白虎,招搖在上,急繕其怒。鄭司農云:以四獸為軍陳,象天也。孔疏曰:此言軍行象天文而作陳法,但不知作之何如耳。何徹云:畫此四獸於旌旗上,以標前後左右之陳也。急繕其怒,言其卒之勁利威怒,如天之怒也。招搖,北斗杓第七星也,舉此則六星可知也。陳象天文,即北斗也。復曰:進退有度。鄭司農註曰:度,謂伐與步數也。孔疏曰:如牧野誓云,六步七步、四伐五伐是也。復曰:左右有局。鄭司農註曰:局是步分。孔疏曰:言軍之左右,各有部分,進則就敵,退則就列,不相差濫也。下文復曰:父之偉,弗與共戴天;兄弟之偉,不返兵;交遊之憐,不同國。四郊多壘,此卿大夫之辱也。此言偉辱至於戰爭,期在叉勝,固不可不知陳法也。其文故相次而言,乃聖賢之深旨矣。軍志曰:陳問容陳,足曳白刃;隊問容隊,可與敵對。前禦其前,後當其後,左防其左,右防其右。行又魚貫,立叉碼行,長以參短,短以參長。回軍轉陳,以前為後,以後為前,進無奔迸,退無違走。四頭八尾,觸處為首,敵衝其中,兩頭俱救。此亦與曲禮之說同。數起於五,而終於八。今夔州州前,諸葛武侯以石縱橫八行,布為方陳,奇正之出,皆生於此。奇亦為正之正,正亦為奇之奇,彼此相用,循環無窮也。諸葛出斜谷,以兵少,但能正用六數,今整屋司竹園仍有舊壘。司馬懿以十萬步騎,不敢次戰,蓋知其能也。杜佑曰:旌旗亂也;示敵若亂,以金鼓齊之。紛紛旌旗,像紜紜士卒貌。言旌旗翻轉,一合一離,士卒進退,或往或來,視之若散,擾之若亂。然其法令素定,度職分明,各有分數,擾而不亂者也。車騎齊轉,形圓者,出入有道,齊整也。渾渾,車輪轉行;沌沌,步驟奔馳。視其行陳縱橫,圓而不方,然而指趨,各有所應。故王子曰:將欲內明而外暗,內治而外混,所以示敵之輕己者也。梅堯臣曰:分數已定,形名已立,離合散聚,似亂而不能亂。形無首尾,應無前後,陽旋陰轉,欲敗而不能敗。王哲曰:曹公曰:旌旗亂也;示敵若亂,以金鼓齊之矣。哲謂紛紜闕亂之貌也。不可亂者,節制嚴明耳。又曹公曰:車騎轉而形圓者,出入有道齊整也。哲謂渾沌形圓,不測之貌也,不可敗者,無所隙缺,又不測故也。何氏曰:此言國勢也,善將兵者,進退紛紛似亂,然士馬素習,旌旗有節,非亂也。渾沌形勢,乍離乍合,人以為敗,而號令素明,離合有勢,非可敗也。形圓,無行列也。張預曰:此八陳法也。昔黃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故井分四道,八家處之。井字之形,開方九焉;五為陳法,四為閑地,所謂數起於五也。虛其中,大將居之,環其四面,諸部連繞,所謂終於八也。及乎變化制敵,則紛紜聚散,國雖亂而法不亂,渾沌交錯,形雖圓而勢不散,所謂分而成八,復而為一也。後世武侯之方陳,李靖之六花,唐太宗之破陳樂舞,皆其遺制也。

  亂生於治,怯生於勇,弱生於彊。

  曹操曰:皆毀形匿情也。李荃曰:恃治之整,不撫其下而多怨,其亂鈴生。秦并天下,銷兵焚書,以列國為郡縣,而秦自稱始皇,都關中,以為勇陵人,至萬代有之。至胡亥矜驕,陳勝、廣乘弊而起,所謂亂生於治也。為敵所敗。秦王符堅鼓行伐晉,勇也;及其敗,聞風聲鶴唳,以為晉軍,是其怯也,所謂怯生於勇也。吳王夫差兵無敵於天下於黃池越所敗陵越於會稽,是其彊也以吳陵齊;為,城門不守,兵圍王官,殺夫差而并其國,所謂弱生於彊也。杜牧曰:言欲偽為亂形以誘敵人,先須至治,然後能為偽亂也。欲偽為怯形以伺敵人,先須至勇,然後能為偽怯也。欲偽為弱形以驕敵人,先須至彊,然後能為偽弱也。賈林曰:恃治則亂生,恃勇彊則怯弱生。梅堯臣曰:治則能偽為亂,勇則能偽為怯,彊則能偽為弱。王哲同梅堯臣註。何氏曰:言戰時為奇正形勢以破敵也。我兵素治矣,我士素勇矣,我勢素彊矣,若不匿治、勇、彊之勢,何以致敵?須張似亂、似怯、似弱之形,以誘敵人,彼惑我誘之之狀,破之叉矣。張預曰:能示敵以紛亂,鈴己之治也;能示敵以懦怯,鈴己之勇也;能示敵以贏弱,又己強也。皆匿形以誤敵人。

  治亂,數也;

  曹操曰:以部曲分名數為之,故不亂也。李荃曰:歷數也。百六之災,陰陽之數,不由人興,時所會也。杜牧曰:言行伍各有分畫,部曲皆有名數,故能為治,然後能為偽亂也。夫為偽亂者,出入不時,樵探縱橫,刁斗不嚴是也。賈林曰:治亂之分,各有度數。梅堯臣曰:以治為亂,存之乎分數。王哲曰:治亂者,數之變,數謂法制。張預曰:實治而偽示以亂,明其部曲行伍之數也。上文所謂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

  勇怯,勢也;

  李荃曰:夫兵得其勢,則怯者勇;失其勢,則勇者怯。兵法無定,惟因勢而成也。杜牧曰:言以勇為怯者也。見有利之勢而不動,敵人以我為實怯也。陳嗥曰:勇者,奮速也;怯者,淹緩也。敵人見我欲進不進,即以我為怯也,鈴有輕易之心,我因其懈惰,假勢以攻之。龍且輕韓信,鄭人誘我師是也。孟氏註同陳嗥。梅堯臣曰:以勇為怯,示之以不取。王哲曰:勇怯者,勢之變。張預曰:實勇而偽示以怯,因其勢也。魏將龐涓攻韓,齊將田忌救之。孫臏謂忌曰: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使齊軍入魏地,日喊其電。涓聞之,大喜曰:吾素知齊怯。乃倍日并行逐之,遂敗於馬陵。

  彊弱,形也。

  曹操曰:形勢所宜。杜牧曰:以彊為弱,須示其形,句奴冒頓示婁敬以贏老是也。陳嗥曰:楚王毀中軍以張隨人,用為後圖,此類也。梅堯臣曰:以彊為弱,形之以贏懦。王哲曰:彊弱者,形之變。何氏曰:形勢暫變,以誘敵戰,非怯非弱也。示亂不亂,隊伍本整也。張預曰:實彊而偽示以弱,見其形也。漢高祖欲擊匈奴,遣使峴之。匈奴匿其壯士肥馬,見其弱兵贏畜,使者十輩皆言可擊。惟婁敬曰:兩國相攻,宜矜誇所長;今徒見老弱,鈴有奇兵,不可擊也。帝不從,果有白登之圍。

  故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

  曹操曰:見贏形也。李荃曰:善誘敵者,軍或彊,能進退其敵也。晉人伐齊,斥山澤之險,雖所不至,叉飾而疏陳之,輿曳柴從之。齊人登山而望晉師,見旌旗揚塵,謂其眾而夜遁。則晉弱齊為彊也。齊伐魏,將田忌用孫臏謀,喊電而趨大梁。魏將龐涓逐之,曰:齊魯何其怯也。入吾境亡者半矣。及馬陵,為齊人所敗,殺龐涓虜魏太子而旋。形以弱,而敵從之也。杜牧曰:非止於贏弱也。言我強敵弱,則示以贏形,動之使來;我弱敵強,則示之以強形,動之使去。敵之動作,皆須從我。孫臏曰:齊國號怯,三晉輕之。令入魏境為十萬電,明日為五萬電。魏龐涓逐之,曰:齊膚何怯也。入吾境土,亡者大半。因急追之,至馬陵,道狹,臏乃斫木書之曰:龐涓死此樹下。伏弩於側,令曰:見火始發。涓至,鑽燧讀之,萬弩齊發,龐涓死。此乃示以贏形,能動龐涓,遂來從我而殺之也。隋煬帝於馬門,為突厥始畢可汗所圍。太宗應募救援,隸將軍雲定興營。將行,謂定興曰:叉多齋旗鼓,以設疑兵。且始畢可汗敢圍天子,爻以我倉卒無援;我張吾軍容,今數十里晝則旌旗相續,夜則釭鼓相應,虜鈴以為救兵雲集,觀塵而遁,不然,彼眾我寡,不能久矣。定興從之,師次哼縣,始畢遁去。此乃我弱敵強,示之以強,動之令去。故敵之來去,一皆從我之形也。梅堯臣曰:形亂弱而叉從。王哲曰:誘敵使叉從。何氏曰:移形變勢,誘動敵人;敵昧於戰,叉落我計中而來,力足制之。張預曰:形之以贏弱,敵叉來從。晉楚相攻,苗責皇謂晉侯曰:若樂范易行以誘之,中行二部叉克二穆。果敗楚師。又楚伐隋,贏師以張之。季良曰:楚之贏,誘我也。皆此二義也。

  予之,敵必取之;

  曹操曰:以利誘敵,敵遠離其壘,而以便勢,擊其空虛孤特也。杜牧曰:曹公與袁紹相持官渡,曹公循河而西,紹於是渡河追公。公營南阪,下馬解鞍。時白馬輜重就道,諸將以為敵騎多,不如還營。苟攸曰:此所以餌敵也,安可去之?紹將文醜與劉備將五六千騎,前後繼至,或分趨輜重。公曰:可矣。乃皆上馬,時騎不滿六百人,遂大破之,斬文醜。梅堯臣曰:示畏怯而鈴取。王哲曰:餌敵使鈴取。予、與同。張預曰:誘之以小利,敵叉來取。吳以囚徒誘越,楚以樵者誘絞是也。

  以利動之,以卒待之。

  曹操曰:以利動敵也。李荃曰:後漢大司馬鄧禹之攻赤眉也,赤眉佯北,棄輜重而遁;車皆載土,覆之以豆。禹軍乏食,競趨之,不為行列。赤眉伏兵奄至擊之,禹大敗。則其義也。杜牧曰:以利動敵,敵既從我,則嚴兵以待之。上文所解是也。梅堯臣曰:以上數事,動誘敵而從我,則以精卒待之。王哲曰:或使之從,或使之取,爻先嚴兵以待之也。何氏曰:敵貴我利,則失行列;利既能動,則以所待之卒擊之,無不勝也。如曹公西征馬超,與超夾關為軍。公急持之,而潛遣徐晃朱靈等夜渡蒲圾津,據河西為營。公自潼關北渡,未濟,超赴船急戰,公放牛馬以餌賊。賊亂取牛馬,公得渡,循河為甬道而南。賊退距渭口。公乃多設疑兵,潛以舟載兵入渭,為浮橋,夜分兵結營於渭南。賊夜攻營,伏兵奮擊,破之。十六國南梁禿髮褥檀守姑臧,後秦姚興遣將姚弼等,至於城下。褥擅驅牛羊於野,弼眾探掠,褥檀分兵擊,大破之。後魏末,大將廣陽王元深伐北狄,使于謹單騎,入賊中,示以恩信。於是西部鐵勒首長七列河等三萬餘戶,並款附,相率南遷。廣陽欲與謹至折敷嶺迎接之,饉曰:破六汗拔陵兵眾不少,聞七列河等歸附,必來邀擊。彼若先據險要,則難與爭鋒;今以包列河等餌之,當競來抄掠,然後設伏而待,又指掌破之。廣陽然其計。拔陵果來邀擊,破七列河於嶺上,部眾皆沒。護伏兵發,賊遂大敗,悉收得七列河之眾。張預曰:形之既從,予之又取,是能以利動之而來也,則以勁卒待之。李靖以卒為本;以本待之者,謂正兵節制之師。

  故善戰者,求之於勢,不責於人,

  杜佑曰:言勝負之道,自圖於中,不求之下,責怒師眾,強使力進也。若秦穆悔過,不替孟明也。

  故能擇人而任勢。

  一作故能擇人而任之。諸家作任勢者多矣。曹操曰:求之於勢者,專任權也。不責於人者,權變明也。李荃曰:得勢而戰,人怯者能勇,故能擇其所能任之。夫勇者可戰,饉慎者可守,智者可說,無棄物也。杜牧曰:言善戰者先料兵勢,然後量人之村,隨短長以任之,不責成於不村者也。曹公征張魯於漢中,張遼、李典、樂進將一千餘人守合瀝,教與護軍薛悌,署函邊曰:賊至乃發。俄而吳孫權十萬人眾圍合瀝,乃共發教曰:若孫權至者,張、李將軍出戰,樂將軍守,護軍勿得與戰。諸將皆疑。遼曰:公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叉矣。是以教及其未合逆擊之,折其威勢,以安眾心,然後可守。成敗之機,在此一舉。典與遼同出,果大破孫權,吳人奪氣。還脩守備,眾心乃安。權攻城,十日不拔,乃退。孫盛論曰:夫兵,詭道也。至於合瀝之守,懸弱無援,專任勇者,則好戰生息;專任怯者,則懼心難保。且彼眾我寡,眾者叉懷責惰;我以致命之師,擊責惰之卒,其勢又勝。勝而後守,則叉固矣。是以魏武雜選武力,參以異同,為之密教,節宣其用,事至而應,若合符契也。賈林曰:讀為擇人而任勢,言示以鈴勝之勢,使人從之,豈更外責於人,求其勝敗;擇勇怯之人,任進退之勢。陳嗥曰:善戰者專求於勢,見利速進,不為敵先,專任機權,不責成於人。苟不獲己而用人,即須擇而任之。杜佑曰:權變之明,能簡置於人,任己之形勢也。梅堯臣曰:用人以勢則易,責人以力則難;能者當在擇人而任勢。何氏曰:得勢自勝,不專責人以力也。王誓曰:謂將能擇人任勢以戰,則自然勝矣。人者,謂偏裨與?張預曰:任人之法;使責、使愚、使智、使勇,各任自然之勢,不責人之所不能,故隨村大小,擇而任之。尉繚子曰:因其所長而用之。言三軍之中,有長於步者,有長於騎者,因能而用,則人盡其村。又晉侯類能而使之是也。

  任勢者,其戰人也,如轉木石;木石之性,安則靜,危則動,方則止,圓則行。

  曹操曰:任自然勢也。李荃曰:任勢御眾,當如此也。杜佑日,:言投之安地則安,投之危地則危,不知有所回避也。任勢,自然也。方圓之形,猶兵勝負之形。梅堯臣曰:木石,重物也,易以勢動,難以力移。三軍,至眾也,可以勢戰,不可以力使,自然之道也。何氏同梅堯臣註。張預曰:木石之性,置之安地則靜,置之危地則動,方正則止,圓斜則行,自然之勢也。三軍之眾,甚陷則不懼,無所往則固,不得已則國,亦自然之道。

  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於千仞之山者,勢也。

  李荃曰:劇通以為圾上走丸,言其易也。杜牧曰:轉石於千仞之山,不可止遏者,在山不在石也。戰人有百勝之勇,強弱一貫者,在勢不在人也。杜公元凱曰:昔樂毅藉濟西一戰,能并強齊,今兵威已成,如破竹數節之後,迎刃自解,無復著手,此勢也。勢不可失。乃束下建鄴,終滅吳。此篇大抵言兵貴任勢,以險迅疾速為本,故能用力少而得功多也。梅堯臣曰:圓石在山,屹然其勢,一人推之,千人莫制也。王哲曰:石不能自轉,因山之勢,而不可遏也。戰不能妄勝,因兵之勢,而不可支也。張預曰:石轉於山,而不可止遏者,由勢使之也。兵在於險,而不可制禦者,亦勢使之也。李靖曰:兵有三勢:將輕敵,士樂戰,志勵青雲,氣等飄風,謂之氣勢。關山狹路,羊腸狗門,一夫守之,千人不過,謂之地勢。因敵怠慢,勞役飢渴,前營未舍,後軍半濟,謂之因勢。故用兵任勢,如峻圾走丸,用力至微,而成功甚博也。

  孫子註解卷之五竟

  孫子註解卷之六

  虛實篇

  曹操曰:能虛實彼己也。李荃曰:善用兵者,以虛為實;善破敵者,以實為虛。故次其篇。杜牧曰:夫兵者,避實擊虛,先須識彼我之虛實也。王哲曰:凡自守以實,攻敵以虛也。張預曰:形篇言攻守,勢篇說奇正。善用兵者,先知攻守兩齊之法,然後知奇正;先知奇正相變之衛,然後知虛實。蓋奇正自攻守而用,虛實由奇正而見。故次勢。

  孫子曰: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

  曹操李荃並曰:力有餘也。賈林曰:先處形勝之地以待敵者,則有備豫,士馬閑逸。杜佑同賈林註。王誓同曹操註。張預日;形勢之地,我先據之,以待敵人之來,則士馬閑逸,而力有餘。

  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

  李荃曰:力不足也。太一遁甲云:彼來攻我,則我為主,彼為客。主易客難也。是以太一遁甲言其定計之義。故知勞佚事不同,先後勢異。杜牧曰:後周遣將帥突厥之眾逼齊,齊將段韶禦之。時大雪之後,周人以步卒為前鋒,從西而下,去城二里,諸將欲逆擊之。韶曰:步人氣力勢自有限,今積雪既厚,逆戰非便,不如陳以待之;彼勞我佚,破之必矣。既而交戰,大破之,前鋒盡殮,自餘遁矣。賈林曰:敵處便利,我則不往,引兵別據,示不敵其軍;敵謂我無謀,叉來攻襲。如此,則反令敵倦,而我不勞。孟氏曰:若敵已處便勢之地,己方赴利,士馬勞倦,則不利矣。梅堯臣曰:先至待敵則力完,後至趨戰則力屈。何氏曰:戰國秦師伐韓,圍闆與。趙遣將趙奢救之。軍士許歷曰:秦人不意趙師至此,其來氣盛,將軍叉厚集其陳以待之,不然鈴敗。又曰:先據北山者勝,後至者敗。趙奢即發萬人趨之。秦兵後至,爭山不得上。趙奢縱兵擊之,大破秦軍,遂解闆與之圍。後漢初,諸將征魄囂,為囂所敗。光武令悉軍枸色。未及至,魄罵乘勝,使其將王元行巡將二萬餘人下隴,因分遣巡取枸邑。漢將馮異即馳馬欲先據之。諸將皆曰:虜兵盛而新乘勝,不可與爭;宜止軍此地,徐思方略。異曰:虜兵方盛臨境,狙伙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枸邑,三輔動搖,是吾憂也。夫攻者不足,守者有餘,今先據城,以佚待勞,非所以爭鋒也。遂潛往,閉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馳赴之。異乘其不意,卒擊鼓建旗而出,巡軍驚亂奔走,追而大破之。束魏將齊神武伐西魏,軍過蒲津,涉洛至許原。西魏將周文帝軍至沙苑。齊神武聞周文至,引軍來會。詁朝侯騎告齊神武軍且至。周文步將李弼曰:彼眾我寡,不可平地置陳。此束十里有渭曲可先據以待之。遂軍至渭曲,背水束西為陳;合戰,大破之。張預曰:便利之地,彼已據之,我方趨彼以戰,則士馬勞倦,而力不足。或謂所戰之地,我宜先到,立陳以待彼,則己佚矣;彼先結陳,我後至,則我勞矣。若宋人已成列,楚師未既濟之類。

  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

  李荃曰:故能政人之勞,不致人之佚也。杜牧曰:致令敵來就我,我當蓄力待之,不就敵人,恐我勞也。後漢張步將費邑分遣其弟敢守巨里。耿拿進兵,先脅巨里,使多伐樹木,揚言以填坑塹。數日有降者言,邑聞食欲攻巨里,謀來救之。食乃嚴令軍中趨修攻具,宣勒諸部,後三日當悉力攻巨里城。陰緩生口,令得亡歸。歸者以拿期告邑。至日果自將精兵三萬餘人來救之。拿喜謂諸將曰:吾修攻具者,欲誘致邑耳;今來,適其所求也。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岡阪,乘高大破之,遂臨陳斬費邑。杜佑曰:言兩軍相遠,彊弱俱敵,彼可使歷險而來,我不可歷險而往。必能引致敵人,已不往從也。梅堯臣曰:能令敵來,則敵勞;我不往就,則我佚。王哲曰:致人者,以佚乘其勞;致於人者,以勞乘其佚。何氏曰:令敵自來。張預曰:致敵來戰,則彼勢常虛;不往赴戰,則我勢常實。此乃虛實彼我之衍也。耿拿先逼巨里以誘政費邑近之。

  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

  曹操曰:誘之以利也。李荃曰:以利誘之,敵則自遠而至也。趙將李牧誘匈奴,則其義也。杜牧曰:李牧大縱畜牧人眾滿野,匈奴小入,佯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于大喜,率眾來入,牧大破之,殺匈奴十萬騎,單于奔走,歲餘不敢犯邊也。梅堯臣曰:何能自來?示之以利。何氏曰:以利誘之而來,我佚敵勞。張預曰:所以能致敵之來者,誘之以利耳。李牧佯北以致匈奴,楊素毀車以誘突厥是也。

  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曹操曰:出其所叉趨,攻其所叉救。李荃曰:害其所急,彼叉釋我而自固也。魏人寇趙邵鄴,乞師於齊。齊將田忌欲救趙,孫臏曰:夫解紛者不控捲,救國者不搏揪,批亢檮虛,形格勢禁,則自解爾。今二國相持,輕銳竭於外,痕老殆於內,我襲其虛,彼又解圍而奔命,所謂一舉存趙而弊魏也。後魏果釋趙而奔大梁,遭齊人於馬陵,魏師敗績。杜牧曰:曹公攻河北,師次頓丘,黑山賊于毒等攻武陽。曹公乃引兵西入山,攻毒本屯,毒聞之,棄武陽還。曹公要擊於內,大破之也。陳嗥曰:子胥疲楚師,孫臏走魏將之類也。杜佑曰:致其所鈴走,攻其所叉救,能守其險害之要路,敵不得自至。故王子日..一貓當穴,萬鼠不敢出;一虎當漢,萬鹿不敢過。梅堯臣曰:敵不得來,當制之以害。王哲曰:以害形之,敵患之而不至。張預曰:所以能令敵人、叉不得至者,害其所顧愛耳。孫臏直走大梁,而解鄧鄴之圍是也。

  故敵佚能勞之,

  曹操曰:以事煩之。李荃曰:攻其不意,使敵痕於奔命。杜牧曰:高類言平陳之策於隋祖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土熱,水田早熟。量彼收穫之際,徵兵上馬,聲言掩襲,彼叉屯兵禦守,足得廢其農時。彼既聚兵,我便解甲。於是陳人始病。梅堯臣曰:撓之使不得休息。王哲曰:巧政之也。何氏曰:春秋時,吳王闔閒問於伍員曰:伐楚何如?對曰:楚執政眾,莫適任息,若為三師以肄焉:一師至,彼鈴皆出;彼出則歸,彼歸則出,彼叉道弊。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誤之,既罷,而後以三軍繼之,鈴大克之。闔閒從之,楚於是乎始病。吳遂入郢。張預曰:為多方以誤之之衛,使其不得休息。或曰:彼若先處戰地以待我,則是彼佚也,我不可起而與之戰。我既不往,彼鈴自來,即是變佚為勞也。

  飽能饑之,

  曹操曰:絕糧道以饑之。李答曰:焚其積聚,艾其禾苗,絕其糧道。杜牧曰:我為主,敵為客,則可以絕糧道而饑之。如我為客,敵為主,則如之何?答曰:饑敵之衛,非止絕糧道。但能饑之則是。隋高類平陳之茉曰: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有畜積,皆非地害。密遣人因風縱火,待敵修立,更復燒之,不出數年,自可財力俱盡。遂行其策,由是陳人益困。三國時,諸葛誕、文欽據壽春,及招吳請援,司馬景王討之,謂諸將曰:彼當突圍,次一朝之命;或謂大軍不能久,省食喊口,冀有他變。料賊之情,不出此二者,當多方以亂之。因命合圍,遣贏疾寄穀淮北麋,軍士豆人三升。誕、欽聞之,果喜。景王愈贏形以示之,誕等益寬恣食。俄而城中糧盡,攻而拔之。隋末,宇文化及率兵攻李密於黎陽。密知化及糧少,因偽和之,以弊其眾。化及大喜,恣其兵食,冀密績之。其後食盡,其將王智略、張童仁等率所部兵歸於密,前後相繼,化及以此遂敗。陳嗥曰:饑敵之衛,在臨事應機。梅堯臣曰:要其糧,使不得績。王哲曰:謂敵人足食,我能使之饑乏耳。曹公曰:絕其糧道。哲謂火積亦是也。何氏曰:如吳楚反,周亞夫曰:楚丘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絕其食道,乃可制也。亞夫會兵榮陽,。吳攻梁,梁急請救,亞夫引兵束北走昌邑,深壁而守,使輕騎弓高侯等絕吳楚兵後食道。兵乏糧,饑欲退,數挑戰,終不出,乃引兵去。精兵追擊,大破之。王莽末,天下亂,光武兄伯升起兵討莽,為莽將甄阜、梁丘賜所敗。復收會兵眾,還保於棘陽。阜、賜乘勝留輜重於藍鄉,引精兵十餘萬人南渡,橫臨沘水,阻兩山問為營,絕後橋,示無還心。伯升於是大饗軍士,設盟約,休卒三日,為六部港師,夜起,襲取藍鄉,盡獲其輜重。明晨,自南攻甄阜,下江兵自東南攻梁丘賜。乏食陳漬,遂斬阜、賜。唐輔公祐遣其偽將馮惠亮、陳當世領水軍屯于博望山,陳正通、河問王孝恭徐紹宗率步騎軍于青州山。河問王孝恭至,堅壁不與闕,使奇兵斷其糧道。賊漸餒,夜薄我營,孝恭安外不動。明日,縱贏兵以攻賊壘,使盧祖尚率精騎列陳以待之。俄而攻壘者敗走,出追,奔數里,遇祖尚軍與戰,大敗之。正通棄營而走。張預曰:我先舉兵,則我為客,彼為主;為客則食不足,為主則飽有餘。若奪其畜積,掠其田野,因糧於彼,館穀於敵,則我反飽,彼反饑矣。則是變客為主一也。不鈴焚其積果,廢其農時,然後能饑敵矣。或彼為客,則絕其糧道,廣武君欲請奇兵以遮絕韓信軍後是也。

  安能動之。

  曹操曰:攻其所鈴愛,出其所鈴趨,則使敵不得不相救也。李荃曰:出其所鈴趨,擊其所不意,攻其所叉#1愛,使不得不救也。杜牧曰:司馬宣王攻公孫文懿於遼束,阻遼水以拒魏軍。宣王曰:賊堅營高壘,以老我師,攻之正入其計,古人云:敵雖高壘,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叉救。我今直指襄平,則人懷內懼,懼而求戰,破之叉矣。遂整陳而過。賊見兵出其後,果來邀之;乃縱擊,大破之,竟平遼束。陳嗥曰:左傳楚伐宋,宋告急於晉,晉先秒曰:我執曹君,而分曹衛之田以賜宋人,楚愛曹衛,叉不許也。喜路怒頑,能無戰乎?遂破楚師。孟氏註同曹操。梅堯臣曰:趨其所顧,所不得止。王哲同李荃註。何氏曰:攻其所愛,豈能安視而不動哉?張預曰:彼方安守,以為自固之衛,不欲速戰,則當攻其所鈴救,使不得已而須出。央駢堅壁,秦伯挑其裨將,遂皆出戰是也。

  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

  曹操曰:使敵不得相往而救之也。何氏曰:今敵人須應我。

  行千里而不勞者,行於無人之地也。

  曹操曰:出空擊虛,避其所守,擊其不意。李荃曰:出敵無備,從孤擊虛,何人之有。杜牧曰:梁元帝時,西蜀稱帝,率兵束下,將攻元帝。西魏大將周文帝曰:平蜀制梁,在玆一舉。諸將多有異同。文帝謂將軍尉遲迥曰:伐蜀之事,一以委公。然計將安出?迥曰:蜀與中國隔絕百餘年矣,恃其山川險阻,不虞我師之至。宜以精甲銳騎,星夜奔襲之。平路則倍道兼行,險途則緩兵漸進。出其不意,衝其腹心,鈴向風不守。竟以平蜀。言不勞者,空虛之地,無敵人之虞,行止在我,、故不勞也。陳嗥曰:夫言空虛者,非止為敵人不備也。但備之不嚴,守之不固,將弱兵亂,糧少勢孤,我整軍臨之,彼爻望風自漬。是我不勞苦,如行無人之地。梅堯臣曰:出所不意。何氏曰:曹公北征烏桓,謀臣郭嘉曰:兵貴神速,今千里襲人,輜重多,難以趨利。且彼聞之,得以為備。不如留輜重,輕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公乃密出盧龍塞,直指單于庭。虜卒聞公至,惶怖合戰,大破之,斬雖頓及名王已下。又唐吐谷渾寇邊,以李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輕途二千里,行空虛之地,平吐谷渾而還。故太宗曰:且李靖三千輕騎,深入虜庭,克復定襄,古今未有也。張預曰:掩其空虛,攻其無備,雖千里之征,人不疲勞。若鄧艾伐蜀,由陰平之徑,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是也。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

  李荃曰:無虞易取。杜牧曰:警其束,擊其西,誘其前,襲其後。後漢張步都劇使弟藍守西安,又令別將守臨淄,去臨淄四十里,耿拿引軍營其問。食視西安城小而堅,藍兵又精;臨淄名雖大,其實易攻。拿令軍吏治攻具,後五日攻西安,縱生口令歸。藍聞之,晨夜守城。至期,夜半,拿勒諸將專食,及明,至臨淄城下。護軍苟梁等爭之,以為宜速攻西安。拿曰:西安聞吾欲攻,日夜為備。臨淄出其不意,至鈴驚擾,吾攻之,一日鈴拔。技臨淄,即西安勢孤,所謂擊一得兩。盡如其策。後漢末,朱雋擊黃巾賊帥韓忠於宛。雋作長圍,起土山,以臨其城內。因嗚鼓攻其西南,賊悉眾赴之;雋自將精兵五千,掩其束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懼乞降。陳嗥曰:國家征上黨,王宰知劉棋恃天井之殮,不為固守之計。宰悉力攻奪而後守,棋失其險,終陷其巢穴也。梅堯臣曰:言擊其南,實攻其北。王哲曰:攻其虛也。謂將不能,兵不精,壘不堅,備不嚴,救不及,食不足,心不一爾。張預曰: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使敵人莫之能備;莫之能備,則吾之所攻者,乃敵之所不守也。耿食之克臨淄,朱雋之討黃巾,但其一端耳。

  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

  杜牧曰:不攻尚守,何況其所攻乎。漢太尉周亞夫擊七國於昌邑也,賊奔壁束南陬,亞夫使備其西北。俄而賊精卒攻西北,不得入,因遁走,追破之。陳嗥曰:無慮敵不攻,慮我不守。無所不攻,無所不守,乃用兵之計備也。梅堯臣曰:賊擊我西,亦備乎束。王哲曰:守以實也。謂將能、兵精、壘堅、備嚴、救及、食足、心一爾。張預曰: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使敵人莫之能測;莫之能測,則吾之所守者,乃敵之所不攻也。周亞夫擊束南而備西北,亦是其一端也。

  故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

  曹操曰:情不泄也。李荃曰:善攻者,器械多也;束魏高歡攻鄴是也。善守?饉備也;周韋孝寬守晉州是也。杜牧曰:攻取備禦之情不泄也。賈林曰:教令行,人心附,備守堅固,微隱無形,敵人猶豫,智無所措也。梅堯臣曰:善攻者機密不泄,善守者周備不隙。王誓曰:善攻者,待敵有可勝之隙,速而攻之,則使其不能守也。善守者,常為不可勝,則使其不能攻也。云不知者,攻守之計不知所出耳。何氏曰:言攻守之謀,令不可測。張預曰:夫守則不足,攻則有餘。所謂不足者,非力弱也,蓋示敵以不足,則敵鈴來攻,此是敵不知其所攻也。所謂有餘者,非力彊也,蓋示敵之有餘,則敵叉自守,此是敵不知其所守也。情不外泄,積乎攻守者也。

  微乎微乎,至於無形,神乎神乎,至於無聲,故能為敵之司命。

  李荃曰:言二遁用兵之奇正,攻守微妙,不可形於言說也。微妙神乎,敵之死生,懸形於我,故日司命。杜牧曰:微者,靜也;神者,動也。靜者守,動者攻,敵之死生,悉懸於我,故如天之司命。杜佑曰:言其微妙,所不可見也。言變化之形,倏忽若神,故能料敵死生,若天之司命也。梅堯臣曰:無形,則微密不可得而窺;無聲,則神速不可得而知。王哲曰:微密則難窺,神速則難應,故能制敵之命。何氏曰:武論虛實之法至於神微,而後見成功之極也。吾之實,使敵視之為虛;吾之虛,使敵視之為實;敵之實,吾能使之為虛;敵之虛,吾能知其非實。蓋敵不識吾虛實,而吾能審敵之虛實也。吾欲攻敵也,知彼所守者為實,而所不守者為虛,吾將避其堅,而攻其脆,批其亢,而檮其虛。敵欲攻我也,知彼所攻者為不急,而所不攻者為要,吾將示敵之虛,而闕吾之實,彼示形在束,而吾設備於西。是故吾之攻也,彼不知其所當守;吾之守也,敵不料其所當攻。攻守之變,出於虛實之法。或藏九地之下,以喻吾之守;或動九天之上,以比吾之攻。滅跡而不可見,韜聲而不可聞,若從地出天下,倏出問入,星耀鬼行,入乎無間之域,旋乎九泉之淵。微之微者,神之神者,至於天下之明目不能窺其形之微,天下之聰耳不能聽其聲之神,有形者至於無形,有聲者至於無聲。非無形也,敵人不能窺也;非無聲也,敵人不能聽也。虛實之變極也。善守兵者,通於虛實之變,遂可以入於神微之奧;不善者案然尋微窮神,而泥其用兵之跡,不能泯其形聲,而至於聞見者,是不知神微之妙,固在虛實之變也。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安得無形與聲哉?但敵人不能窺聽耳。張預曰:攻守之衍,微妙神密,至於無形之可觀,無聲之可聞,故敵人死生之命,皆主於我也。

  進而不可禦者,衝其虛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

  曹操曰:卒往進攻其虛、懈,退又疾也。李荃曰:進者襲空虛懈怠,退者叉輜重在先,行遠而大軍始退,是以不可追。後趙王石勒兵在葛陂,苦雨,欲班師于鄴,懼晉人躡其後。用張賓計,令輜重先行,遠而不可及也。此荃以速字為遠者也。杜牧曰:既攻其虛,敵鈴敗;敗喪之後,安能追我?我故得以疾退也。陳嗥曰:杜說非也。曹公之圍張繡也,城未拔力未屈而去之。繡兵出襲其後,賞翎止之,繡不聽,果被曹公所敗。繡謂翎曰:公既能知其敗,鈴能知其勝。翎曰:復以敗卒襲之。繡從之,曹公果敗。豈是敗喪之後,不能追之哉?蓋言乘虛而進,敵不知所禦;逐利而退,敵不知所追也。杜佑曰:神天其虛空也。梅堯臣曰:進乘其虛,則莫我禦;退因其弊,則莫我追。何氏曰:兵進則衝虛,兵退則利速;我能制敵,而敵不能制我也。張預曰:對壘相持之際,見彼之虛隙,則急進而檮之,敵豈能禦我也?獲利而退,則速還璧以自守,敵豈能追我也?兵之情主速,風來電往,敵不能制。

  故我欲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

  曹操、李荃曰:絕其糧道,守其歸路,攻其君主也。杜牧曰:我為主,敵為客,則絕其糧食,守其歸路。若我為客,敵為主,則攻其君主。司馬宣王攻遼束,直指襄平是也。梅堯臣曰:攻其要害。王哲曰:曹公曰:絕糧道,守歸路,攻君主也。誓謂敵若堅守,但能攻其所叉救,則與我戰矣。若耿食欲攻巨里以致費邑亦是也。何氏曰:如魏將司馬宣王征公孫文懿,汎舟潛濟遼水,作長圍,忽棄賊而向襄平。諸將言:不攻賊而作長圍,非所以示眾也。宣王曰:賊堅營高壘,欲以老吾兵也。古人言曰:敵雖高壘,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鈴救也。賊大眾在此,則窟穴虛矣;我直指襄平,叉人懷內懼,懼而求戰,破之叉矣。遂整陳而過。賊見兵出其後,果邀之。宣王謂諸將曰:所以不攻其營,正欲致此,不可失也。乃縱兵逆擊,大#2破之,三戰皆捷。唐馬燧討田悅,時軍揖少,悅深壁不戰。燧令諸軍持十艮糧,進次倉口,與悅夾洹水而軍。李抱真、李尤問曰:糧少而深入,何也?燧曰:糧少利速戰。兵法善於致人,不致於人。今田悅與淄、青、兗三軍為首尾,計欲不戰以老我師。若分兵擊其左右,兵少未可叉破,悅且來救,是前後受敵也。兵法所謂攻其叉救,彼固當戰也。燧為諸軍合而破之。燧乃造三橋道逾洹水,日挑戰,悅不敢出。怛州兵以軍少,懼為燧所并,引軍合於悅。悅與燧明日復挑戰,乃伏兵萬人,欲邀燧。燧乃引諸軍半夜皆食,先鷂嗚時,擊鼓吹角,潛師傍洹水,徑赴魏州。令曰:聞賊至,則止為陳。又令百騎吹鼓角,皆留於後,仍抱薪持火,待軍畢發,止鼓角,匿其旁,伺悅軍畢渡,焚其橋。軍行十數里,乃率淄、青、兗州步騎四萬餘人,瑜橋掩其後,乘風縱火,鼓譟而進。燧乃坐甲令無動,命前除草斬荊棘,廣百步以為陳。募勇力得五千餘人,分為前列,以侯賊至。比悅軍至,則火止氣乏,力少衰,乃縱兵擊之,悅軍大敗。悅走橋,橋已焚矣。悅軍亂赴水,斬首二萬,淄青軍殆盡。張預曰:我為客,彼為主,我兵彊而食少,彼勢弱而糧多,則利在鈴戰。敵人雖有金城湯池之固,不得守其險,而叉來與我戰者,在攻其所顧愛,使之相救援也。若楚人圍來,晉將救之。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婚於衛;若伐曹衛。楚叉救之,則宋免.矣。從之而解。又晉宣帝討公孫文懿,忽棄賊而走襄平,討其巢穴。賊果出邀之,遂逆擊,三戰皆捷,亦其義也。

  我不欲戰,畫地而守之。

  曹操曰:軍不欲煩也。李荃曰:拒境自守也。若入敵境,則用天一遁甲真人閉六戊之法,以刀畫地為營也。孟氏曰:以物畫地而守,喻其易也。蓋我能戾敵人之心,不敢至也。

  敵不得與我戰者,乖其所之也。

  曹操曰:乖,戾也。戾其道,示以利害,使敵疑也。李荃曰:乖,異也。設奇異而疑之,是以敵不可得與我戰。漢上谷太守李廣縱馬卸安,疑也。杜牧曰:言敵來攻我,我不與戰,設權變以疑之,使敵人疑惑不次,與初來之心乖戾,不敢與我戰也。曹公爭漢中地,蜀先主拒之。時將趙雲守別屯,將數十騎輕出,卒遇大軍。雲且闕且卻。公軍追至,圍雲。入營,史大開門,偃旗息鼓。曹公軍疑有伏,引去。諸葛武侯屯於陽平,使魏延諸將并兵東下,武侯惟留萬人守城。候白司馬宣王曰:亮在城中,兵少力弱。將士失色,亮時意氣自若,動軍中悉外旗息鼓,不得輒出,開四門掃地卻灑。宣王疑有伏,於是引去,趨北山。亮謂參佐曰:司馬懿謂吾有設伏,循山走矣。宣王後知,頗以為恨。曹公與呂布相持,公軍出收麥,布領眾卒至。公營止有千人出陳,半隱於堤下,呂布遲疑不敢進,曰:曹操多詐,勿入伏中。遂引兵去。陳嗥曰:左傳楚令尹子元伐鄭,入自純門,至于遠市,懸門不發。子元曰:鄭有人焉。乃還。賈林曰:置疑兵於敵惡之所,屯營於形勝之地,雖未修壘塹,敵人不敢來攻我也。梅堯臣曰:畫地,喻易也。乖其道而示以利,使其疑而不敢進也。王誓曰:畫地,言易,且明制之鈴有道也。張預曰:我為主,彼為客,我糧多而卒寡,彼食少而兵眾,則利在不戰;雖不為營壘之固,敵鈴不敢來與我戰者,示以疑形,乖其所往也。若楚人伐鄭,鄭懸門不發,勁楚言而出,楚師不敢進而遁。又司馬懿歌攻諸葛亮,亮偃旗外鼓,開門卻灑。懿疑有伏兵,遂引而去。亦其義也。

  故形人而我無形,則我專而敵分#3。

  杜佑曰:我專一而敵分散。梅堯臣曰:他人有形,我形不見,故敵分兵以備我。張預曰:吾之正,使敵視以為奇,吾之奇,使敵視以為正,形人者也。以奇為正,以正為奇,變化紛紜,使敵莫測,無形者也。敵形既見,我乃合眾以臨之;我形不彰,彼鈴分勢以防備。

  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

  杜佑曰:我料見敵形,審其虛實,故所備者少,專為一屯。以我之專,擊彼之散卒,為十共擊一也。梅堯臣曰:離一為十,我常以十分擊一分。

  則我眾而敵寡;

  杜佑曰:我專為一,故眾;敵分為十,故寡。張預曰:見敵虛實,不勞多備,故專為一屯。彼則不然,不見我形,故分為十處。是以我之十分,擊敵之一分也。故我不得不眾,敵不得不寡。

  能以眾擊寡者,則吾之所與戰者,約矣。

  杜牧曰:約猶少也。我深塹高壘,滅跡韜聲,出入無形,攻取莫測。或以輕兵健馬,衝其空虛;或以彊弩長弓,奪其要害。觸左履右,突後驚前。晝日誤之以旌旗,暮夜惑之以大鼓。故敵人畏懼,分兵防虞。譬如登山瞰城,垂簾視外,敵人分張之勢,我則盡知,我之攻守之方,敵則不測。故我能專一,敵則分離。專一者力全,分離者力寡。以全擊寡,故能鈴勝也。杜佑曰:言約少而易勝。梅堯臣曰:以專擊分,則我所敵少也。王哲曰:多為之形,使敵備已,其實攻者則無備也,故我專敵分矣。專則眾,分則寡,十攻一者,大約言耳。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夫勢聚則彊,兵散則弱。以眾彊之勢,擊寡弱之兵,則眾力少而成功多矣。

  吾所與戰之地不可知,

  杜佑曰:言舉動微密,情不可見,使彼知所出而不知吾所舉,知所舉而不知吾所集。張預曰:無形勢故也。

  不可知,則敵所備者多;

  梅堯臣曰:敵不知,則處處為備。

  敵所備者多,則吾所與戰者,寡矣。

  曹操曰:形藏敵疑,則分離其眾備我也。言少而易擊也。王哲曰:與敵鈴戰之地,不可使敵知之;知則并力得拒於我。曹公曰:形藏則敵疑。張預曰:不能測吾車果何出,騎果何來,徒果何從,故分離其眾,所在輒為備,遂致眾散而弱,勢分而衰;是以吾所與接戰之處,以大眾臨孤軍也。

  故備前則後寡,備後則前寡,備左則右寡,備右則左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

  杜佑曰:言敵之所備者多,則士卒無不分散而少。梅堯臣曰:所備皆寡也。

  寡者,備人者也,眾者,使人備己者也。

  曹操曰:上所謂形藏敵疑,則分離其眾以備我也。李荃曰:陳兵之地,不可令敵人知之;彼疑,則謂眾離而備我也。杜牧日;所戰之地,不可令敵人知之。我形不泄,則左右、前後、遠近、險易,敵人不知,亦不知我何處來攻,何地會戰,故分兵徹衛,處處防備,形藏者眾,分多者寡,故眾者叉勝也,寡者爻敗也。孟氏曰:備人則我散,備我則彼分。杜佑曰:敵分散而少者,皆先備人也;敵所以備己多者,由我專而眾故也。梅堯臣曰:使敵愈備,則愈寡也。王誓曰:左右前後俱備,則俱寡。何氏同諸註。張預曰:左右前後,無處不為備,則無處不兵寡也。所以寡者,為兵分而廣備於人也;所以眾者,為勢專而使人備己也。

  故知戰之地,知戰之日,則可千里而會戰。

  曹操曰:以度量知空虛會戰之日。李荃曰:知戰之地,則舟車步騎之所便也。魏武以北土未安,拾鞍馬,仗舟楫,與吳越爭強,是以有黃蓋之敗。吳王漁驅吳楚之眾,奔馳於梁鄭之問,此不知戰地日者。故太一遁甲曰:計法三門五將,主客成敗則可知也。於是千里會戰而勝。杜牧曰:宋武帝使朱齡石伐譙縱於蜀,宋武曰:往年劉敬宣出內水向黃武,無功而退。賊謂我今應從外水來,而料我當出其不意,猶從內水來也,如此鈴以重兵守涪城,以備內道,若向黃武,正墮其計。今以大眾自外取成都,疑兵向內水,此則制敵之奇也。而慮此聲先馳,賊知虛實,別有函書全封付齡石。函邊書曰:至白帝乃開。諸軍未知處分所由。至白帝,發書曰:眾軍悉從外水取成都,臧熹、朱林於中水取廣漢,使贏弱乘高艦十餘,由內水向黃武。譙縱果以重兵備內水,齡石滅之。陳嗥曰:杜註止言知戰之地,未叔知戰之日。我若伐敵,至期不得與我戰,敵來侵我,我叉預備以應之。項羽謂曹咎曰:我十五日鈴定梁地,復與將軍會。苟不知鈴戰之日,安能為約?孟氏曰:以度量知空虛,先知戰地之形,又審叉戰之日,則可千里期會,先往以待之。若敵已先至,可不往以勞之。杜佑曰:夫善戰者,叉知戰之日,知戰之地。度道設期,分軍雜卒,遠者先進,近者後發,千里之會,同時而合,若會都市。其會地之日,無令敵知,知之則所備處少,不知則所備處多。備寡則專,備多則分;分則力散,專則力全。梅堯臣曰:若能度叉戰之地,叉戰之日,雖千里之遠,可剋期而與戰。王哲曰:又先知地利敵情,然後以兵法之度量,計其遠近,如其空虛,審敵趣應之所及戰期也,如是,則雖千里可會戰而破敵矣。故曹公曰:以度量知空虛會戰之日者是也。張預曰:几舉兵伐敵,所戰之地,必先知之;師至之日,能使敵人如期而來,以與我戰。知戰地日,則所備者專,所守者固,雖千,里之遠,可以赴戰。若賽叔知晉人禦師爻於殼,是知戰地也,陳湯料烏孫圍兵五日鈴解,是知戰日也。又若孫臏龐涓於馬陵,度日暮叉至是也。

  不知戰地,不知戰日,則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後,後不能救前,而況遠者數十里,近者數里乎?

  杜牧曰:管子曰:計未定而出兵,則戰而自毀也。杜佑曰:敵已先據形勢之地,己方趣利欲戰,則左右前後,疑惑進退,不能相救,況十數里之間也。梅堯臣曰:不能救者,寡也。左右前後,尚不能救,況遠乎?張預曰:不知敵入何地會兵,何日接戰,則所備者不專,所守者不固;忽遇就敵,則倉遽而與之戰,左右前後猶不能相援,又況首尾相去之遠乎?

  以吾度之,越人之兵雖多,亦奚益於勝敗哉?

  曹操曰:越人相聚紛然無知也。或曰:吳越,偉國也。李荃曰:越,過也。不知戰地及戰日,兵雖過人,安能知其勝敗乎?陳嗥曰:孫子為吳王闔閒論兵,吳與越憐,故言越,謂過人之兵,非義也。賈林曰:不知戰地,不知戰日,士眾雖多,不能制勝敗之政,亦何益也。梅堯臣曰:吳越,敵國也。言越人雖多,亦當為我分之而寡也。王哲曰:此武相時料敵也。言越兵雖多,苟不善相救,亦無益於勝敗之數。張預曰:吾字作吳,字之誤也q 吳越鄰國,數相侵伐,故下文云:吳人與越人相惡也。言越國之兵,雖日眾多,但不知戰地戰日,當分其勢而弱也。

  故曰:勝可為也。

  牡牧曰:為勝在我,故言可為之。孟氏曰:若使敵不知戰地期日,我之叉勝,可常有也。梅堯臣同杜牧註。王誓、何氏同孟氏註。張預曰:為勝在我故也。形篇云:勝可知而不可為。今言勝可為者何也?蓋形篇論攻守之勢,言敵若有備,則不可必為也。今則主以越兵而言,度越人必不能知所戰之地日,故云可為也。

  敵#4雖眾,可使無闕。

  杜牧曰:以下四事度量之,敵兵雖眾,使其不能與我闕勝也。孟氏曰:敵雖多兵,我能多設變詐,分其形勢,使不能併力也。賈林曰:敵雖眾多,不知己之兵情,常使急自備,不暇謀罰。梅堯臣曰:苟能寡,何有闕?王哲曰:多益不救,奚所恃而國7 張預曰:分散其勢,不得齊力同進,則焉能與我爭?

  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計,

  李荃曰:用兵者取勝之兵法可制。太一遁甲五將之計,以定關格掩迫之數,得失可知也。孟氏曰:策度敵情,觀其施為,則計數可知。賈林曰:悼俎帷惺之閒,以策籌之,我得彼失之計,皆先知也。杜佑曰:策度敵情,觀其所施,計數可知。梅堯臣曰:彼得失之計,我以算策而知。王哲曰:策其敵情,以見得失之數。張預曰:籌策敵情,知其計之得失,若薛公料鯨布之三計是也。

  作之而知動靜之理,

  李荃曰:侯望雲氣、風烏、人情,則動靜可知也。王莽時,王尋征昆陽,有雲氣如壞山,當營而墜,去地數丈,而光武知其必敗。梁王僧辮營上有如堤之氣,侯景知其必勝。風烏,食豺之類也。此荃以作字為候字者也。杜牧曰:作,激作也。言激作敵人,使其應我,然後觀其動靜理亂之形也。魏武侯曰:兩軍相當,不知其將如何?吳起曰:令賤勇者將銳而擊,交合而北,北而勿罰,觀敵進退,一坐一起,其政以理,奔北不追,見利不取,此將有謀。若其悉眾追北,旗嬸雜亂,行止縱橫,責利務得,若此之類,將令不行,擊而勿疑。陳嗥曰:作,為也。為之利害,使敵赴之,則知進退之理也。賈林曰:善峴侯者,必知其動靜之理。杜佑曰:喜怒動作察其舉止,則情理可得。故知動靜權變,為其勝負也。梅堯臣曰:彼動靜之理,因我所發而見。王哲曰:候其理當動以否。張預曰:發作久之,觀其喜怒,則動靜之理,可得而知也。若晉文公拘宛春,以怒楚將子玉,子玉遂乘晉軍,是其躁動也。諸葛亮遺巾幗婦人之飾,以怒司馬宣王,宣王終不出戰,此是其安靜也。

  形之而知死生之地,

  李荃曰:夫破陳設奇,或偃旗鼓,形之以弱;或虛列電火嬸幟,形之以彊。投之以死,致之以生,是以死生因地而成也。韓信下井陘,劉裕過大峴,則其義也。杜牧曰:死生之地,蓋戰地也。投之死地鈴生,置之生地必死。言我多方誤撓敵人,以觀其應我之形,然後隨而制之,則死生之地可知也。陳嗥曰:敵人既有動靜,則我得見其形。有謀者所處之地必生,無謀者所投之地鈴死也。孟氏曰:形相敵情,觀其所據,則地形勢生死,可得而知。賈林曰:見所理兵形,則可知其死所。梅堯臣曰:彼生死之地,我因形見而識。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形之以弱,則彼必進;形之以彊,則彼必退。因其進退之際,則知彼所據之地死與生也。上文云,善動敵者,形之,敵鈴從之是也。死地,謂傾覆之地;生地,謂便利之地。

  角之而知有餘不足之處。

  曹操曰:角,量也。李荃曰:角,量也。量其力精勇,則虛實可知也。杜牧曰:角,量也。言以我之有餘,角量敵人之有餘;以我之不足,角量敵人之不足。管子曰:善攻者料眾以攻眾,料食以攻食;食不存不攻,備不存不攻。司馬宣王伐遼束,司馬陳珪曰:昔攻上庸,八部並進,晝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技堅城,斬孟達。今者遠來,而更安緩,愚切惑焉。王曰:孟達眾少而食夕一年,吾將四倍於達,而糧不淹一月;以一月圖一年,安可不速。以四擊一,正命半解猶當為之,是以不計死傷與糧競也。今賊眾我寡,賊飢我飽,雨水乃爾,功力不設,賊糧垂盡,當示無能以安之。既而雨止,晝夜攻之,竟平遼束。梅堯臣曰:彼有餘不足之處,我以角量而審。王哲曰:角,謂相角也。角彼我之力,則知有餘不足之處,然後可以謀攻守之利也。此而上亦所以量敵知戰。張預曰:有餘,彊也;不足,弱也。角量敵形,知彼彊弱之所。唐太宗曰:几臨陳。常以吾彊對敵弱,常以吾弱對敵彊。苟非角量,安得知之?

  故形兵之極,至於無形;無形,則深問不能窺,智者不能謀。

  李荃曰:形敵之妙,入於無形,問不可窺,智不可謀,是謂形也。杜牧曰:此言用兵之道,至於臻極,不過於無形。無形,則雖有間者深來窺我,不能知我之虛實。彊弱不泄於外,雖有智能之士,亦不能謀我也。梅堯臣曰:兵本有形;虛實不露,是以無形,此極致也。雖使問者以情釣#5智者以謀料,可得乎?王哲曰:制兵形於無形,是謂極致,孰能窺而謀之哉?何氏曰:行列在外,機變在內,因形制變,人難窺測,可謂知微。張預曰:始以虛實形敵,敵不能測,故其極致,卒歸於無形。既無#6 形可觀,無迸可求,則問者不能窺其隙,智者無以運其計。

  因形而錯勝於眾,眾不能知;

  曹操曰:因敵形而立勝。李荃曰:錯,置也。設形險之勢,因士卒之勇,而取勝焉。軍事尚密,非眾人之所知也。杜牧曰:窺形可置勝敗,非智者不能,固非眾人所能得知也。梅堯臣曰:眾知我能置勝矣,不知因敵之形。何氏曰:因敵置勝,眾不能知。張預曰:因敵變動之形以置勝,非眾人所能知。

  人皆知我所以勝之形,而莫知吾所以制勝之形。

  曹操曰:不以一形之勝萬形。或曰:不備知也。制勝者,人皆知吾所以勝,莫知吾因敵形制勝也。李荃曰:戰勝,人知之;制勝之法幽密,人莫知。杜牧曰:言已勝之後,但知我制敵人,使有敗形,本自於我,然後我能勝之也。上文云: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彊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斯皆.制勝之道,人莫知之也。陳嗥曰:人但知我勝敵之善,不能知我因敵之敗形。梅堯臣曰:知得勝之跡,而不知作勝之象。王哲曰:若韓信背水技幟是也。人但見水上軍殊死戰,不可敗,及趙軍驚亂遁走,不知吾能制使之然者,以何道也。張預曰:立勝之透,人皆知之,但莫測吾因敵形而制此勝也。

  故其戰勝不復,而應形於無窮。

  曹操曰:不重復動而應之也。李荃曰:不復前謀以取勝,隨宜制變也。杜牧曰:敵每有形,我則始能隨而應之以取勝。杜佑曰:死官也。賈林曰:應敵形而制勝,乃無窮。梅堯臣曰:不執故態,應形有機。王誓曰:夫制勝之理惟一,而所勝之形無窮也。何氏曰:已勝之分,不再用也。敵來斯應,不循前法,故不窮。張預曰:已勝之後,不復更用前謀,但隨敵之形而應之,出奇無窮也。

  夫兵形象水,

  孟氏曰:兵之形勢,如水流遲速之勢,無常也。

  水之形,避高而趨下;

  梅堯臣曰:性也。

  兵之形,避實而擊虛。

  梅堯臣曰:利也。張預曰:水趨下則順,兵擊虛則利。

  水因地而制流,

  杜牧曰:因地之下。梅堯臣曰:順高下也。張預曰:方圓斜直,因地而成形。

  兵因敵而制勝。

  李荃曰:不因敵之勢,吾何細哉?夫輕兵不能持久,守之叉敗重兵挑之鈴出,怒兵辱之,彊兵緩之,將驕宜卑之,將責宜利之,將疑宜反問之,故因敵而制勝。杜牧曰:因敵之虛也。賈林曰:見敵盛衰之形,我得因而立勝。杜佑曰:言水因地之傾側而制其流,兵因敵之虧闕而取其勝者也。梅堯臣曰:隨虛實也。王哲曰:謂隄防疏導之也。何氏曰:因敵彊弱而成功。張預曰:虛實彊弱,隨敵而取勝。

  故兵無常勢,

  梅堯臣曰:應敵為勢。張預曰:敵有變動,故無常勢。

  水無常形;

  梅堯臣曰:因地為形。孟氏曰:兵有變化,地有方圓。張預曰:地有高下,故無常形。

  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

  曹操曰:勢盛鈴衰,形露鈴敗,故能因敵變化,取勝若神。李荃曰:能知此道,謂之神兵也。杜牧曰:兵之勢,因敵乃見;勢不在我,故無常勢。如水之形,因地乃有;形不在水,故無常形。水因地之下,則可漂石;兵因敵之應,則可變化如神者也。梅堯臣曰:隨而變化,微不可測。王哲曰:兵有常理,而無常勢;水有常性,而無常形。兵有常理者,擊虛是也;無常勢者,因敵以應之也。水有常性者,就下是也;無常形者,因地以制之也。夫兵勢有變,則雖敗卒,尚復可使擊勝兵,況精銳乎?何氏曰:行權應變在智略;智略不可測,則神妙者也。張預曰:兵勢已定,能因敵變動,應而勝之,其妙如神。

  故五行無常勝,

  杜佑曰:五行更王。王哲曰:迭相克也。

  四時無常位,

  杜佑曰:四時迭用。王哲曰:迭相代也。

  日有短長,月有死生。

  曹操曰:兵無常勢,盈縮隨敵。李荃曰:五行者,休囚王相遞相勝也。四時者,寒暑往來無常定也。日月者,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百刻者,春秋二分則日夜均,夏至之日晝六十刻、夜四十刻,冬至之日晝四十刻、夜六十刻,長短不均也。月初為朔,八日為上弦,十五日為望,二十四日為下弦,三十日為晦,則死生義也。孫子以為五行、四時、日月盈縮無常,況於兵之形變,安常定也?梅堯臣曰:皆所以象兵之隨敵也。王哲曰:皆喻兵之變化,非一道也。張預曰:言五行之休王,四時之代謝,日月之盈反,皆如兵勢之無定也。

  孫子註解卷之六竟

  #1『必』原作『不』,據郭化若譯《十一家注孫子》改。

  #2『大』原作『生』,據宋本改。

  #3『分』原作『忿』,據宋本改。

  #4『敵』原脫,據宋本補。

  #5『釣』原作『偽』,據宋本改。

  #6『無』原作『有』,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七

  軍爭篇

  曹操曰:兩軍爭勝。李筌曰:爭者,趨利也。虛實定,乃可與人爭利。王晳曰:爭者,爭利,得利則勝,宜先審輕重,計迂直,不可使敵乘我勞也。張預曰:以軍爭為名者,謂兩軍相對而爭利也。先知彼我之虛實,然後能與人爭勝,故次虛實。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將受命於君,

  李筌曰:受君命也。遵廟勝之筭,恭行天罰。張預曰:受君命伐叛逆。

  合軍聚眾,

  曹操曰:聚國人,結行伍,選部曲,起營為軍陳。梅堯臣曰:聚國之眾,合以為軍。王晳曰:大國三軍,總三萬七千五百人;若悉舉其賦,則總七萬五千人。此所謂,合軍聚眾。張預曰:合國人以為軍,聚兵眾以為陳。

  交和而舍,

  曹操曰:軍門為和門,左右門為旗門,以車為營日轅門,以人為營曰人門,兩軍,相對為交和。李筌曰:交間和雜也。合軍之後,彊弱勇怯,長短向背,間雜而仵之,力相兼,後合諸營壘與敵爭之。杜牧曰:周禮以旌為左右和門。鄭司農曰:軍門日和,今謂之壘門,立兩旌旗表之,以叙和出入明次第也。交者,言與敵人對壘而舍,和門相交對也。賈林曰:舍,止也。士眾交雜和合,而止於軍中,趨利而動。梅堯臣曰:軍門為和門,兩軍交對而舍也。何氏曰:和門相望,將合戰爭利,兵家難事也。張預曰:軍門為和門,言與敵對壘而舍,其門相交對也。或曰:與上下交相和睦,然後可以出兵為營舍。故吳子曰:不和於國,不可以出軍;不和於軍,不可以出陳。

  莫難於軍爭。

  曹操曰:從始受命,至於交和,軍爭難也。杜牧曰:於爭利害難也。梅堯臣曰:自受命至此為最難。張預曰:與人相對而爭利,天下之至難也。

  軍爭之難者,以迂為直,以患為利。

  曹操曰:示以遠,速其道里,先敵至也。杜牧曰:言欲爭奪,先以迂遠為近,以患為利,誑給敵人,使其慢易,然後急趨也。陳皥曰:言合軍聚眾,交和而合,皆有舊制,惟軍爭最難也。苟不知以迂為直,以患為利者,即不能與敵爭也。賈林曰:全軍而行爭於便利之地,而先據之,若不得其地,則輸敵之勝,最其難也。杜佑曰:敵途本迂,患在道遠,則先處形勢之地。故曰:以患為利。梅堯臣曰:能變迂為近,轉患為利,難也。王晳曰:曹公曰:示以遠,速其道里,先敵至。晳謂示以遠者,使其不虞而行,或奇兵從間道出也。何氏曰:謂所征之國,路由山險,迂曲而遠。將欲爭利,則當分兵出奇,隨逐鄉導,由直路乘其不備,急擊之,雖有陷險之患,得利亦速也。如鍾會伐蜀,而鄧艾出奇:先至蜀,蜀無備而降。故下云不得鄉導,不能得地利是也。張預曰:變迂曲為近直,轉患害為便利,此軍爭之難也。

  故迂其途,而誘之以利,後人發,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計者也。

  曹操曰:迂其途者,示之遠也,彼人發,先人至者,明於度數,先知遠近之計也。李筌曰:故迂其途,示不速進,後人發,先人至也。用兵若此,以患為利者。杜牧曰:上解曰:以迂為直,是示敵人以迂遠,敵意已怠;復誘敵以利,使敵心不專。然後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故能後發先至,而得所爭之要害也。秦伐韓軍於閼與,趙王令趙奢往救之。去邯鄲三十里,而令軍中曰:有以軍事諫者死,秦軍武安西,秦軍皷譟勒兵,武安屋瓦皆震。軍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奢立斬之。堅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復益增壘。秦間來,奢善食而遣之。間以報秦,秦將大喜曰:夫去國三十里而軍不行,乃增壘,閼與非趙地也。奢既遣秦間,乃巷甲而趨,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閼與五十里而軍。秦人聞之,悉甲而至。有一卒曰:先據北山者勝。奢使萬人據之,秦人來爭不得。奢因縱擊,大破之,閼與遂得解。賈林曰:敵途本近,我能迂之者,或以贏兵,或以小利,於他道誘之,使不得以軍爭赴也。梅堯臣曰:遠其途,誘以利,款之也。後其發,先其至,爭之也。能知此者,變迂轉害之謀也。何氏曰:迂途者,當行之途也。以分兵出奇,則當行之途,示以迂變,設勢以誘敵,令得小利縻之,則出奇之兵,雖後發亦先至也。言爭利須料迂直之勢出奇,故下云分合為變,其疾如風是也。張預曰:形勢之地,爭得則勝。凡欲近爭便地,先引兵遠去,復以小利啗敵,使彼不意我進,又貪我利,故我得以後發而先至。此所謂以迂為直,以患為利也。趙奢據北山而敗秦軍,郭淮屯北原而走諸葛是也。能後發先至者,明於度數,知以迂為直之謀者也。

  故軍爭為利,軍爭為危。

  曹操曰:善者則以利,不善者則以危。李筌曰:夫軍者,將善則利,不善則危。杜牧曰:善者,計度審也。賈林曰:我軍先至,得其便利之地,則為利。彼敵先據其地,我三軍之眾,馳往爭之,則敵佚我勞,危之道也。梅堯臣曰:軍爭之事,有利也,有危也。又一本作軍爭為利,眾爭為危。何氏曰:此又言出軍行師,驅三軍之眾,與敵人相角逐,以爭一日之勝,得之則為利,失之則為危,不可輕舉。張預曰:智者爭之則為利,庸人爭之則為危;明者知迂直,愚者昧之故也。

  舉軍而爭利,則不及;

  曹操曰:遲不及也。李筌曰:輜重行遲。賈林曰:行軍用師,必趨其利。遠近之勢,直以舉軍往爭其利,難以速至;可以潛設奇計,迂敵途程,敵不識我謀,則我先而敵後也。杜佑曰:遲不及也。舉軍悉行,爭赴其利,則道路悉不相逮。梅堯臣曰:舉軍中所有而行,則遲緩。王晳曰:以輜重故。張預曰:竭軍而前則行緩而不能及利。

  委軍而爭利,則輜重捐。

  曹操曰:置輜重,則恐捐棄也。李筌曰:委棄輜重,則軍資闕也。杜牧曰:舉一軍之物行,則重滯遲緩,不及於利;委棄輜重,輕兵前追,則恐輜重因此棄捐也。賈林曰:恐敵知而絕我後糧也。杜佑曰:委置庫藏,輕師而行,若敵乘虛而來,抄絕其後,則己輜重皆悉棄捐。梅堯臣曰:委軍中所有而行,則輜重棄。王晳同曹操註。何氏同杜佑註。張· 預曰:委置重滯,輕兵獨進,則恐輜重為敵所掠,故棄捐也。

  是故卷甲而趨,日夜不處,

  曹操曰:不得休息,罷也。

  倍道兼行,百里而爭利,則擒三將軍;

  杜佑曰:若不慮上二事,欲從速疾,卷甲束仗,潛軍夜行;若敵知其情,邀而擊之,則三軍之將,為敵所擒也。若秦伯襲鄭,三帥皆獲是也。

  勁者先,疲者後,其法十一而至;

  曹操曰:百里而爭利,非也;三將軍皆以為擒。李筌曰:一日行一百二十里,則為倍道未行二,行若如此,則勁健者先到,疲者後至。軍健者少,疲者多,且十人可一人先到,餘悉在後,以此遇敵,何三將軍不擒哉?魏武逐劉備,一日一夜行三百里,諸葛亮以為彊弩之末不能穿魯縞,言無力也。是以有赤壁之敗。龐涓追孫臏,死於馬陵,亦其義也。杜牧曰:此說未盡也。凡軍一日行三十里為一舍,倍道兼行者再舍;晝夜不息,乃得百里為一舍倍道。若如此爭利,眾疲倦,則三將軍皆須為敵所擒。其法什一而至者;不得已必須爭利,凡十人中擇一人,最勁者先往,其餘者則令繼後而往。萬人中先擇十人,平旦先至,其餘繼至;有巳午時至者,有申未時至者,各得不竭其力,相續而至,與先往者足得聲響相接。凡爭利必是爭奪要害,雖千人守之,亦足以拒抗敵人,以待繼至者。太宗以三千五百騎先據武牢,竇建德十八萬眾而不能前,此可知也。陳皥曰:杜說別是用兵一途,非什一而至之義也。蓋言百里爭利,勁者先,疲者後,十中得一而至,九皆疲困,一則勁者也。賈林曰:路遠人疲,奔馳力盡,如此則我勞敵佚,被擊何疑。百里爭利,慎勿為也。杜佑曰:百里爭利,非也;三將軍皆為擒也。彊弱不伏相待,率十有一人至軍也。罷音疲。梅堯臣曰:軍日行三十里而合。今乃晝夜不休行百里,故三將軍為其擒也。何則?涉途既遠,勁者少,罷者多,十中得一至耳,三將軍者三軍之師也。王晳曰:罷,贏也。此言爭利之道,宜近不宜遠耳。夫衝風之衰,不能起毛羽,彊弩之末,不能穿魯縞。苟日夜兼行,百里趨利,縱使一分勁者能至,固已困乏矣。即敵人以佚擊我之勞,自當不戰而敗。故司馬宣王曰:吾倍道兼行,此曉兵者之所忌也。或曰:趙奢亦卷甲而趨,二日一夜卒勝秦者,何也?曰:奢久并氣積力,增壘遣間,示怯以驕之;使秦不意其至,兵又堅。奢又去閼與五十里而軍,比秦聞之,及發兵至,非二三日不能也。能來,是彼有五十里趨敵之勞,而我固已二三日休息,士卒不勝其佚。具又投之險難,先據高陽,奇正相因,曷為不勝哉?何氏曰:言三將出奇求利,委軍眾輜重,卷甲務速;若晝夜百里不息,則勁者能十至其一。我勞敵佚,敵眾我寡,擊之未必勝也;敗則三將俱擒。以此見武之深戒也。張預曰:卷甲,猶悉甲也。悉甲而進,謂輕重俱行也。凡軍日行三十里則止,過六十里已上為倍道,晝夜不息為兼行。言百里之遠,與人爭利,輕兵在前,輜重在後,人罷馬倦,渴者不得飲,飢者不得食;忽遇敵,則以勞對佚,以飢敵飽,又復首尾不相及,故三軍之帥,必皆為敵所擒。若晉人獲秦三帥是也。輕兵之中,十人得一人勁捷者先至,下九人悉疲困而在後,況重兵乎?何以知輕重俱行?下文云:五十里而爭利則半至。若止是輕兵,則一日行五十里,不為遠也,焉有半至之理?是必重兵偕行也。

  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

  曹操日:蹶,猶挫也。李筌曰:百里則十人一人至,五十里十人五人至,挫軍之威,不至擒也。言道近不至疲。杜牧曰:半至者,凡十人中擇五人勁者先往也。賈林曰:上猶先也。杜佑曰:蹶,猶挫也。前軍之將,已為敵所蹶敗。梅堯臣日:十中得五,猶遠不能勝。王晳曰:罷勞之患,減於太半,止挫敗而已。張預日:路不甚遠,十中五至,猶挫軍威,況百里乎?蹶上將,謂前軍先行也。或問曰:唐太宗征宋金剛,一日一夜行二百餘里,亦能克勝者,何也?答曰:此形同而勢異也。且金剛既敗,眾心已沮,迫而滅之,則河東立平,若其緩之,賊必生計。此太宗所以不計疲頓而力逐也。孫子所陳爭利之法。蓋與此異矣。

  三十里而爭利,則三分之二至。

  曹操曰:道近至者多,故無死敗也。李筌曰:近不疲也,故無死亡。杜牧曰:三十里內,凡十人中可以六七人先往也。不言其法者,舉上文可知也。杜佑曰:道近則至者多,故不言死敗,勝負未可知也。古者用師,日行三十里,步騎相須;今徒而趨利,三分之二至。梅堯臣曰:道近至多,庶或有勝。王晳曰:計彼我之勢,宜須爭者,或亦當然。雖三分二至,蓋其精銳者之力,未至勞乏,不可決以為敗,故不云其法也。張預曰:路近不疲,至者太半,不失行列之政,不絕人馬之力,庶幾可以爭勝。上三事,皆謂舉軍而爭利也。

  是故軍無輜重則亡,無糧食則亡,無委積則亡。

  曹操曰:無此三者,亡之道也。李筌曰:無輜重者,闕所供也。袁紹有十萬之眾,魏武用荀攸計,焚燒紹輜重,而敗紹於官渡。無糧食者,雖有金城,不重於食也。夫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故漢赤眉百萬眾無食,而君臣面縛宜陽。是以善用兵者,先耕而後戰。無委積者,財乏闕也。漢高祖無關中,光武無河內,魏武無兖州,軍北身遁,豈能復振也?杜牧曰:輜重者,器械及軍士衣裝;委積者,財貨也。陳皥曰:此說委軍爭利之難也。梅堯臣曰:三者不可無,是不可委軍而爭利也。王晳曰:委積,謂薪鹽蔬材之屬,軍恃此三者以濟,不可輕離也。張預曰:無輜重則器用,不供,無糧食則軍餉不足,無委積則財貨不充,皆亡覆之道。此三者謂委軍而爭利也。

  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豫交;

  曹操曰:不知敵情謀者,不能結交也。李筌曰:豫,備也。知敵之情,必備其交也。杜牧曰:非也。豫,先也;交,交兵也。言諸侯之謀,先須知之,然後可交兵合戰;若不知其謀,固不可與交兵也。陳皥曰:曹說以為不先知敵人之作謀,即不能預結外援。二說並通。梅堯臣曰:不知敵國之謀,則不能預交鄰國以為援助也。張預曰:先知諸侯之實情,然後可與結交;不知其謀,則恐翻覆為患。其鄰國為援,亦軍爭之事,故下文云,先至而得天下之眾者為衢地是也。

  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

  曹操曰:高而崇者為山,眾樹所聚者為林,坑塹者為險,一高一下者為阻,水草漸洳者為沮,眾水所歸而不流者為澤。不先知軍之所據及山川之形者,則不能行師也。梅堯臣曰:山林險阻之形,沮澤濘淳之所,必先審知。張預曰:高而崇者為山,眾木聚者為林,坑坎者為險,一高一下者為阻,水草漸洳者為沮,眾水所歸而不流者為澤,凡此地形悉能知之,然後可與人爭利而行軍。

  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

  李筌曰:入敵境,恐山川隘狹,地土泥濘,井泉不利,使人導之以得地利。易曰:即鹿無虞,則其義也。杜牧曰:管子曰:凡兵主者,必先審知地圖。輾轅之險,濫車之水,名山通谷,經川陵陸丘阜之所在,苴草林木蒲葦之所茂,道里之遠近,城郭之大小,名邑廢邑園殖之地,必盡知之,地形出入之相錯者盡藏之,然後不失地利。衛公李靖曰:凡是賊徒,好相掩襲。須擇勇敢之夫,選明察之士,兼使鄉導,潛歷山林,密其聲,晦其跡。或刻為獸足,而卻履於中途;或上冠微禽,而幽伏於藂薄。然後傾耳以遠聽,竦目而深視,專智以度事機,注心而視氣色。覩水痕則知敵濟之早晚,觀樹動則可辨來寇之驅馳。故烽火莫若謹而審,旌旗莫若齊而一。賞罰必重而不欺,刑戮必嚴而不捨。敵之動靜,而我有備也;敵之機謀,而我先知也。陳皥曰:凡此地利,非用鄉人為導引,則不能知地利也。杜佑曰:不任彼鄉人而導軍者,則不能得道路之便利也。梅堯臣曰:凡丘陵原衍之向背,城邑道路之,迂直,非人引導,不能得也。何氏曰:鄉導略曰:從禽者若無山虞之官,度其形勢之可否,則徒入於林中,終不能獲鹿矣。出征者,若無彼鄉之人,導其道路之迂直,則雖至于境外,終不能獲寇矣。夫以奉辭致討,趨未歷之地,聲教未通,音驛所絕,深入其阻,不亦艱哉。我孤軍以往,彼密嚴而待,客主之勢已相遠矣;況其專任詭譎,多方以誤我。苟不計而直進,冒危而長驅,躋險則有壅決之害,晝#1行則有暴來之鬭,夜止則有虛驚之憂。倉卒無備,落其彀中,是乃擁熊虎之師,自投於死地,又安能摩逆壘,蕩狡穴乎?故敵國之山川、陵陸丘阜之可以設險者,林木,蒲葦、茂草之可以隱藏者,道里之遠近,城郭之大小,邑落之寬狹,田壤之肥瘠,溝渠之深淺,蓄積之豐約,卒乘之眾寡,器械之堅脆,必能盡知之;則虜在目中,不足擒也。昔張騫嘗使大夏,留句奴中久,導軍知利,善水草處,其軍得以無飢渴。玆亦能獲其便利也。凡用鄉導,或軍行虜獲其人,須防賊謀,陰持姦計,為其誘誤,必在鑒其色,察其情,參驗數人之言,始終如一,乃可為準。厚其頒賞,使之懷恩,豐其室家,使之係心,即為吾人,當無翻覆。然不如素畜堪用者,但能諳練行途,不必土人,亦可任也。仍選腹心智勇之士,挾而偕往,則巨細必審,指蹤無失矣。張預曰:山川之夷險,道路之迂直,必用鄉人引而導之,乃可知其所利而爭勝。吳伐魯,鄫人導之以克武城是也。

  故兵以詐立,

  杜牧曰:詐敵人,使不知我本情,然後能立勝也。梅堯臣曰:非詭道不能立事。王晳曰:謂以迂為直,以患為利也。何氏曰:張形勢玖誤敵也。張預曰:以變詐為本,使敵不知吾奇正所在,則我可為立。

  以利動,

  杜牧曰:利者,見利始動也。梅堯臣曰:非利不可動。王晳曰:誘之也。何氏曰:量敵可擊則擊。張預曰:見利乃動,不妄發也。傳曰:三軍以利動。

  以分合為變者也。

  曹操曰:兵一分一合,以敵為變也。李筌曰:以詭詐乘其利動;或合或分,以為變化之形。杜牧曰:分合者,或分或合,以惑敵人;觀其應我之形,然後能變化以取勝也。陳皥曰:乍合乍分,隨而更變之也。孟氏曰:兵法詭詐,以利動敵心;或合或離,為變化之術。梅堯臣王晳同曹操註。張預曰:或分散其形,或合聚其勢,皆因敵動靜而為變化也。或曰:變謂奇正相變,使敵莫測。故衛公兵法云:兵散則以合為奇,兵合則以散為奇。三令五申、三散三合,復歸於正焉。

  故其疾如風,

  曹操曰:擊空虛也。李筌曰:進退也。其來無跡,其退至疾也。梅堯臣曰:來無形跡。王晳曰:速乘虛也。何氏同梅堯臣註。張預曰:其來疾暴,所向皆靡。

  其徐如林,

  曹操曰:不見利也。李筌曰:整陳而行。杜牧曰:徐,緩也。言緩行之時,須有行列如林木也;恐為敵人之掩襲也。孟氏曰:言緩行須有行列如林,以防其掩襲。杜佑曰:不見利不前,如風吹林小動,而其大不移。梅堯臣曰:如林之森然不亂也。王晳曰:齊肅也。張預曰:徐,舒也。舒緩而行,若林木之森森然,謂未見利也。尉繚子曰:重者如山如林,輕者如炮如燔也。

  侵掠如火,

  曹操曰:疾也。李筌曰:如火燎原無遺草。杜牧曰:猛烈不可嚮也。賈林曰:侵掠敵國,若火燎原,不可往復。張預曰:詩云:如火烈烈,莫我敢遏。言勢如猛火之熾,誰敢禦我。

  不動如山,

  曹操曰:守也。李筌曰:駐車也。杜牧曰:閑壁屹然,不可搖動也。賈林曰:未見便利,敵誘誑我,我因不動,如山之安。梅堯臣曰:峻不可犯。王晳曰:堅守也。何氏曰:止如山之鎮靜。張預曰:所以持重也。荀子議兵篇云:圓居而方正,則若盤石然,觸之者角摧。言不動之時,若山石之不可移,犯之者其角立毀。

  難知如陰,

  李筌曰:其勢不測如陰,不能覩萬象。杜牧曰:如玄雲蔽天,不見三辰。梅堯臣曰幽隱莫測。王晳曰:形藏也。何氏曰:暗祕而不可料。張預曰:如陰雲蔽天,莫覩辰象。

  動如雷震。

  李筌曰:盛怒也。杜牧曰:如空中擊下,不知所避也。賈林曰:其動也疾不及應。太公曰:疾雷不及掩耳。梅堯臣曰:迅不及避。王晳曰:不虞而至。何氏曰:藏謀以奮如此。張預曰:如迅雷忽擊,不知所避。故太公曰:疾雷不及掩耳,迅電不及瞬目。

  掠鄉分眾,

  曹操曰:因敵而制勝也。李筌曰:抄掠必分兵為數道,懼不虞也。杜牧曰:敵之鄉邑聚落,無有守兵,六畜財穀,易於剽掠,則須分番次第,使眾人皆得往也,不可獨有所往。如此,則大小強弱,皆欲與敵爭利也。陳皥曰:夫鄉邑村落,因非一處,察其無備,分兵掠之。掠鄉一作指向。賈林曰:三軍不可言遣,故以旌旗指向;隊伍不可語傳,故以麾幟分眾。故因敵陳形可為勢,此尤順訓練分明師徒服習也。梅堯臣曰:以饗士卒。王晳曰:指所鄉以分其眾,鄉音向。何氏曰:得掠物,則與眾分。張預曰:用兵之道,大率務因糧於敵;然而鄉邑之民,所積不多,必分兵隨處掠之,乃可足用。

  廓地分利,

  曹操曰:分敵利也。李筌曰:得敵地必分守利害。杜牧曰:廓,開也。開土拓境,則分割與有功者。韓信言於漢王曰:項王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刻印刓,忍不能與。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以天下城邑封功臣,天下不足取也。三略曰:獲地裂之。陳皥曰:言獲其土地,則屯兵種蒔,以分敵之利也。賈林曰;廓,度也。度敵所據地利,分其利也。梅堯臣曰:與有功也。王晳曰:廓視地形,以據便利,勿使敵專也。張預曰:開廓平易之地,必分兵守利,不使敵人得之。或云:得地則分賞有功者。今觀上下之文,恐非謂此也。

  懸權而動。

  曹操曰:量敵而動也。李筌曰:權,量秤也。敵輕重與吾有銖鎰之別,則動。夫先動為客,後動為主,客難而主易。太一遁甲定計之筭,明動易也。杜牧曰:如衡懸權,秤量已定,然後動也。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如懸權於衡,量知輕重然後動也。尉繚子曰:權敵審將而後舉。言權#2量敵之輕重,審察將之賢愚,然後舉也。

  先知迂直之計者勝,此軍爭之法也。

  李筌曰:迂直道路。勞佚餒寒,生於道路。杜牧曰:言軍爭者,先須計遠近迂直,然後可以為勝。其計量之審,如懸權於衡,不失錙銖,然後可以動而取勝。此乃軍爭勝之法也。梅堯臣曰:稱量利害而動,在預知遠近之方則勝。王晳曰:量敵審輕重而動,又知迂直必勝之道也。張預曰:凡與人爭利,必先量道路之迂直;審察而後動,則無勞頓寒餒之患,而且進退遲速,不失其機,故勝也。

  軍政曰:

  梅堯臣曰:軍之舊典。王晳曰:古軍書。

  言不相聞,故為金鼓;

  杜佑曰:金,鉦鐸也。聽其音聲,以為耳候。梅堯臣曰:以威耳也。耳威於聲,不可不清。王晳曰:鼓鼙鉦鐸之屬,坐作進退,疾徐疏數,皆有其節。

  視不相見,故為旌旗。

  杜佑曰:瞻其指麾,以為目候。梅堯臣曰:以威目也。目威於色,不得不明。王晳曰:表部曲行列齊整也。

  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

  李筌曰:鼓進鐸退旌賞而旗罰,耳聽金鼓目視旌旗,故不亂也。勇怯不能進退者,由旗鼓正也。張預曰:夫用兵既眾占地必廣,首尾相遼耳目不接,故設金鼓之聲使之相聞,立旌旗之形使之相見,視聽均齊則雖百萬之眾,進退如一矣,故曰鬬眾如鬬寡,形名是也。

  人既專一,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此用眾之法也。

  杜牧曰:旌以出令,旗以應號。蓋旗者,即今之信旗也。軍法曰:當進不進,當退不退者,斬之。吳起與秦人戰,戰未合,有一夫不勝其勇,前獲雙首而返,吳起斬之。軍吏進練曰:此材士也,不可斬。吳起曰:信材士,非令也。乃斬之。梅堯臣曰:一人之耳目者,謂使人之視聽齊一而不亂也。鼓之則進,金之則止,麾右則右,麾左則左,不可以勇怯而獨先也。王晳曰:使三軍之眾,勇怯進退齊一者,鼓鐸旌旗之為也。張預曰:士卒專心一意,惟在於金鼓旌旗之號令。當進則進,當退則退,一有違者必戮。故曰:令不進而進,與令不退而退,厥罪惟均。尉繚子曰:鼓嗚旗麾,先登者未嘗非多力國士也,將者之過也。言不可賞先登獲隽者,恐進退不一耳。

  故夜戰多火鼓,晝戰多旌旗,所以變人之耳目也。

  李筌曰:火鼓,夜之所視聽;旌旗,晝之所指揮。杜牧曰:令軍士耳目,皆隨旌旗火鼓而變也。或曰:夜戰多火鼓,其旨如何?夜黑之後,必無原野列陳,與敵刻期而戰也。軍襲敵營,鳴鼓然火,適足以警敵人之耳,明敵人之目,於我返害,其義安在?答曰:富哉問乎。此乃孫武之微旨也。凡夜戰者,蓋敵人來襲我壘,不得已而與之戰;其法在於立營之法,與陳小同。故志曰:止則為營,行則為陳。蓋大陳之中,必包小陳;大營之內,亦包小營。蓋前後左右之軍,各自有營環遶,大將之營,居於中央,諸營環之,偶落鈎聯,曲折相對,象天之壁壘星。其營相去上不過百步,下不過五十步,道徑通達,足以出隊列部,壁壘相望,足以弓弩相救。每於十字路,必立小堡,上致柴薪,穴為暗道,胡梯上之,令人看守。夜黑之後,聲鼓四起,即以燔燎。是以賊夜襲我,雖入營門,四顧屹然,復有小營,各自堅守,東西南北,未知所攻。大將營或諸小營中,先知有賊至者,放令盡入,然後擊鼓,諸營齊應,眾堡燎火,明如晝日;諸營兵士於是閉門登壘,下瞰敵人,勁弩彊弓,四向俱發,敵人雖有韓、白之將;鬼神之兵,亦無能計也。唯恐夜不襲我,來則必敗。若敵人或能潛入一營,即諸營舉火出兵,四面繞之,號令營中,不得輒動,須臾之際,善惡自分。賊若出走,皆在羅綱矣。故司馬宣王入諸葛亮營壘,見其曲折,曰:此兵下之奇才也。今之立營,通洞豁達,維以居之,若有賊夜來斫營,萬人一時驚擾。雖多致斥侯,嚴為備守,晦黑之後,彼我不分,雖有眾力,亦不能用。陳皥曰:杜言夜黑之後,必無原野列陳,與敵人刻期而戰,非也。天寶末,李光弼以五百騎趨河陽,多列火炬,首尾不息。史思明數萬之眾,不敢逼之,豈止待賊斫營而已?賈林曰:火鼓旌旗,可以聽望,故晝夜異用之。梅堯臣曰:多者,欲以變惑敵人耳目。王晳曰:多者所以震駭視聽,使慹我之威武聲氣也。傳曰:多鼓鈞聲,以夜軍之。張預曰:凡與敵戰,夜則火鼓不息,晝則旌旗相續,所以變亂敵人之耳目,使不知其所以備我之計。越伐吳,夾水而陳。越為左右句卒,使夜或左或右,鼓課而進。吳師分以禦之,遂為越所敗。是惑以火鼓也。晉伐齊,使司馬斥山澤之險,雖所不至,必斾而疏陳之。齊侯畏而脫歸。是惑以旌旗也。

  故#3三軍可奪氣,

  曹操曰:左氏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李筌曰:奪氣,奪其銳勇。齊伐魯,戰於長勺。齊人一鼓,公將戰。曹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乃戰,齊師敗續。公問其故。劌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奪三軍之氣也。杜牧曰:司馬法戰以力久,以氣勝。齊伐魯,莊公將戰於長勺。公將鼓之。曹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齊師敗績。公問其故,對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晉將毋丘、儉文欽反,諸軍屯樂嘉,司馬景王御枚徑造之。欽子鴦,年十八,勇冠三軍。曰:及其未定,請登城鼓噪擊之,可破。既而三噪之,欽不能應,鴦退,相與引而東。景王謂諸將曰:欽走矣。發銳軍以追之。諸將曰:欽舊將齋小而銳,引軍內入,未有失利,必不走也。王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鴦鼓而欽不應,其勢已屈,不走何待。欽果引去。王晳曰:震慹衰惰,則軍氣奪矣。何氏曰:淮南子曰:將充勇而輕敵,卒果敢而樂戰,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志厲青雲,氣如飄風,聲如雷霆,誠積踰而威加敵人,此謂氣勢。吳子曰: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張設輕重,在於一人,是謂氣機。故奪氣者有所待,有所乘,則可矣。張預曰:氣者,戰之所恃也。夫舍生禀血,鼓作鬭爭,雖死不省者,氣使然也。故用兵之法,若激其士卒,令上下同怒,則其鋒不可當。故敵人新來而氣銳,則且以不戰挫之,伺其衰倦而後擊;故彼之銳氣,可以奪也。尉繚子謂氣實則鬬,氣奪則走者,此之謂也。曹劌言一鼓作氣者,謂初來之氣盛也;再而衰、三而竭者,謂陳久而人倦也。又李靖曰:守者不止完其壁堅其陳而已,必也守吾氣,而有待焉。所謂守其氣者,常養吾之氣,使銳盛而不衰,然後彼之氣可得而奪也。

  將軍可奪心。

  李筌曰:心之令憤,撓之令亂,間之令疏,卑之令驕,則彼之心可奪也。杜牧曰:心者,將軍心中所倚賴以為軍者也。後漢寇恂征隗囂,囂將高峻守高平第一,峻遣軍將皇甫文出謁恂,辭禮不屈;恂怒斬之,遣其副。峻惶恐,即日開城門降。諸將曰: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計者。今來辭氣不屈,必無降心。全之則文得其計,殺之則峻亡其膽,是以降耳。後燕慕容垂遣子寶率眾伐後魏。始寶之來,垂已有疾。自到五原,道武帝斷其來路,父子問絕。道武乃詭其行人之辭,令臨河告之曰:父已死,何不遽還寶兄弟聞之,憂懼以為信然,因夜遁去。道武襲之,大破於參合陂。梅堯臣曰:以鼓旗之變惑奪其氣;軍既奪氣,將亦奪心。王晳曰:紛亂諠譁,則將心奪矣。何氏曰:先須己心能固,然後可以奪敵將之心。故傳曰先人有奪人之心,司馬法曰本心固新氣勝者是也,張預曰:心者將之所主也。夫治亂勇怯,皆主於心,故善制敵者,撓之而使亂,激之而使惑,迫之而使懼,故彼之心謀可以奪也。傳曰:先人有奪人之心。謂奪其本心之計也。又李靖曰:攻者不止攻其城、擊其陳而已,必有攻其心之術焉。所謂攻其心者,常養吾之心,使安閑而不亂,然後彼之心可得而奪也。

  是故朝氣銳,

  陳皥曰:初來之氣,氣方盛銳,勿與之爭也。孟氏曰:司馬法曰:新氣勝舊氣。新氣即朝氣也。王晳曰:士眾凡初舉氣說也。

  晝氣惰,

  王晳曰:漸久少怠。

  暮氣歸。

  孟氏曰:朝氣,初氣也;晝氣,再作之氣也;暮氣,衰竭之氣也。梅堯臣曰:朝,言其始也;晝,言其中也;暮,言其終也。謂兵始而銳,久則惰而思歸,故可擊。王晳曰:怠久意歸,無復戰理。

  故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此治氣者也。

  李筌曰:氣者,軍之氣勇。杜牧曰:陽氣生於子,成於寅,衰於午,伏於申。凡晨朝陽氣初盛,其來必銳,故須避之;侯其衰,伏擊之,必勝。武德中,太宗與竇建德戰於汜水東,建德列陳,彌亙數里。太宗將數騎登高觀之,謂諸將曰:賊度險而囂,是軍無政令;逼城而陳,有輕我心。按兵不出,待敵氣衰,陳久卒飢,必將自退,退而擊之,何往不克。建德列陳自卯至午,兵士飢倦,悉列坐石,又爭飲水。太宗曰:可擊矣。遂戰,生擒建德。陳皥曰:有辰巳列陳,至午未未勝者,午未列陳至申酉未勝者,不必事須晨旦而為陽氣,申午而為衰氣也。太宗之攻建德也,登高而望之,謂諸將曰:賊盡銳來攻,我當少避之,退則可以騎留之。以明不須晨旦也。凡彼有銳,則如此避之;不然則否。杜佑曰:避其精銳之氣,擊其懈惰欲歸,此理氣者也。曹劌之說是也。梅堯臣曰:氣盛勿擊,衰懈易敗。何氏曰:夫人情莫不樂安而惡危,好生而懼死,無故驅之就外尸之地,樂趨於兵戰之場,其心之所畜,非有忿怒欲鬭之氣,一旦乘而激之,冒難而不顧,犯危而不畏,則未嘗不悔而怯矣。今夫天下懦夫,心有所激,則率爾爭鬬,不啻諸、劌。至于操刃而求鬭者,氣之所乘也;氣衰則息,惻然而悔矣。故三軍之視強寇如視處女者,乘其忿怒而有所激也。是以即墨之圍,五千人擊卻燕師者,乘燕劓降掘塚之怒也。秦之鬭士倍我者,因三施無報之怒,所以我怠而秦奮也。二者,治氣有道,而所用乘其機也。張預曰:朝喻始,晝喻中,暮喻末,非以早晚為辭也。凡人之氣,初來新至則勇銳,陳久人倦則衰。故善用兵者,當其銳盛,則堅守以避之,待其惰歸,則出兵以擊之。此所謂善治己之氣,以奪人之氣者也。前趙將遊子遠之敗伊餘羌,唐武德中太宗之破竇建德,皆用此術。

  以治待亂,以靜待譁,此治心者也;

  李筌曰:伺敵之變,因而乘之。杜牧曰:司馬法曰:本心固。言料敵制勝,本心已定,但當調治之,使安靜堅固,不為事撓,不為利惑,候敵之亂,伺敵之譁,則出兵攻之矣。陳皥曰:政令不一,賞罰不明,謂之亂。旌旗錯雜,行伍輕囂,謂之譁,審敵如是,則出攻之。賈林曰:以我之整治,待敵之撓亂;以我之清冷,待敵之誼譁,此治心者也。故太公曰,事莫大於必克,用莫大於玄默也。梅堯臣曰:鎮靜待敵,眾心則寧。王皙同陳皥註。何氏曰:夫將以一身之寡,一心之微,連百萬之眾,對虎狼之敵,利害之相雜,勝負之紛揉,權智萬變,而措置於胸臆之中,非其中廓然,方寸不亂,豈能應變而不窮,處事而不迷,卒然遇大難而不驚,案然接萬物而不惑?吾之治足以待亂,吾之靜足以待譁,前有百萬之敵,而吾視之,則如遇小寇。亞夫之禦寇也,堅臥而不起;欒箴之臨敵也,好以整,又好以暇。夫審此二人者,蘊以何術哉?蓋其心治之有定,養之有餘也。張預曰:治以待亂,靜以待譁,安以待躁,忍以特忿,嚴以待懈,此所謂善治己之心,以奪人之心者也。

  以近待遠,以佚待勞,以飽待飢,此治力者也。

  李筌曰:客主之勢。杜牧曰:上文云致人而不致於人是也。杜佑曰:以我之近,待彼之遠;以我之閑佚,待彼之疲勞;以我之充飽,待彼之飢虛。此理人力者也。梅堯臣曰:無困竭人力以自弊。王晳曰:以餘制不足,善治力也。張預曰:近以待遠,佚以待勞,飽以待飢,誘以待來,重以待輕,此所謂善治己之力,以困人之力者也。

  無邀正正之旗,勿擊堂堂之陳,此治變者也。

  曹操曰:正正,齊也;堂堂,大也。李筌曰:正正者,齊整也;堂堂者,部分也。杜牧曰:堂堂者,無懼也。兵者,隨敵而變;敵有如此,則勿擊之,是能治變也。後漢曹公圍鄴,袁尚來救。公曰:尚若從大道來,當避之;若循西山來,此成擒耳。尚果循西山來,逆擊大破之也。梅堯臣曰:正正而來,堂堂而陳,示無懼也,必有奇變。王皙曰:本可要擊,以視整齊盛大,故變。何氏曰:所謂強則避之。張預曰:正正,謂形名齊整也;堂堂,謂行陳廣大也。敵人如此,豈可輕戰?軍政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又曰:強而避之。言須識變通。此所謂善治變化之道,以應敵人者也。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

  李筌曰:地勢也。杜牧曰:向者,仰也。背者,倚也。逆者,迎也。言敵在高處,不可仰攻;敵倚丘山下來求戰,不可逆之。此言自下趨高者力乏,自高趨下者勢順也,故不可向迎。孟氏曰:敵背丘陵為陳,無有後患,則當引軍平地,勿迎擊之。杜佑曰:敵若依據丘陵險阻,陳兵待敵,勿輕攻趨也。既地勢不便,及有殞石之衝也。梅堯臣曰:高陵勿向者,敵處其高,不可仰擊。背丘勿逆者,敵自高而來,不可逆戰。勢不便也。王晳曰:如此不便,則當嚴陳以待變也。何氏曰:秦伐韓,趙王令趙奢救之。秦人聞之,悉甲而至。軍士許歷請以軍事諫,曰:秦人不意趙師至此,其來氣盛,將軍必厚集其陳以待之,不然必敗。今先據北山上者勝,後至者敗。奢從之,即發萬人趨之。秦兵後至,爭山不得上;奢縱兵擊之,大破秦軍。後周遣將伐高齊,圍洛陽。齊將段韶禦之,登邙坂聊欲觀周軍形勢。至太和谷,便值周軍,即遣馳告諸營,與諸將結陳以待之。周軍以步人在前,上山逆戰。韶以彼步我騎,且却且引,得其力弊,乃遣下馬擊之。短兵始交,周人大潰,並即奔遁。張預曰:敵處高為陳,不可仰攻,人馬之馳逐,弧矢之施發,皆不便也。故諸葛亮曰:山陵之戰,不仰其高;敵從高而來,不可迎之。勢不順也。引至平地,然後合戰。

  佯北勿從,

  李筌、杜牧曰:恐有伏兵也。賈林曰:敵未衰忽然奔北,必有奇伏,要擊我兵,謹勒將士,勿令逐追。杜佑曰:北,奔走也。敵方戰,氣勢未衰,便奔走而陳兵者,必有奇伏,勿深入從之。故太公曰:夫出甲陳兵,縱卒亂行者,欲以為變也。梅堯臣同杜牧註。

  王晳曰:勢不至北,必有詐也,則勿逐。何氏曰:如戰國秦師伐趙,趙奢之子括代康頗將,拒秦於長平。秦陰使白起為上將軍。趙出兵擊秦,秦軍佯敗而走,張二奇兵以劫之。趙軍逐勝,追造秦壁,壁堅不得入。而秦奇兵二萬五千人,絕趙軍後,又一軍五千騎,絕趙壁間。趙軍分而為二,糧道絕。而秦出輕兵擊之,趙戰不利,因築壁堅守,以待救至。秦聞趙食道絕,王自之河內,發卒遮絕趙救及糧食。趙卒不得食四十六日,陰相殺食。括中射而死。蜀劉表遣劉備北侵至鄴,曹公遣夏侯惇、李典拒之。一朝備燒屯去,惇遣諸將追擊之。典曰:賊無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窄狹,草木深,不可追也。不聽。惇等果入賊伏裹。典往救,備見救至,乃退。西魏末,遣將史寧與突厥同伐吐谷渾,遂至樹敦,即吐谷渾之舊都,多諸珍藏。而其主先已奔賀真城,留其征南王及數千人固守。寧攻之,偽退。吐谷渾人果關門逐之。因回兵奪門,門未及闔,寧兵遂得入,生獲其征南王,俘獲男女財寶,盡歸諸突厥。北齊高澄立,侯景叛歸梁,而圍衫城。澄遣慕容紹宗討之。將戰,紹宗以梁人剽悍,恐其衆之撓也,召將帥而語之曰:我當佯退,誘梁人使前,汝可擊其背。申明誡之。景又命梁人曰:逐北勿過二里。會戰,紹宗走,梁人不用景言,乘敗深入。魏人以紹宗之言為信,爭掩擊,遂大敗之。唐安祿山反,郭子儀圍衛州,偽鄭王慶緒率兵來援,分為三軍。子儀陳以待之,預選射者三千人,伏於壁內,誡之曰:俟吾小卻,賊必爭進,則登城鼓譟,弓弩齊發以逼之。既戰,子儀偽退,而賊果乘之。乃開壘門,遽聞鼓譟,矢注如雨,賊徒震駭。整衆追之,遂虜慶緒。張預曰:敵人奔北,必審真偽。若旗鼓齊應,號令如一,紛紛紜紜,雖退走,非敗也,必有奇也。不可從之。若旗靡輒亂,人囂馬駭,此真敗卻也。

  銳卒勿攻,

  李筌曰:避彊氣也。杜牧曰:避實也。楚子伐隋,隋臣季良曰:楚人尚左,君必左,無與王遇。且攻其右,右無良焉,必敗。偏敗,衆乃攜矣。隋少師曰:不當王,非敵也。不從,隋師敗績。陳曍曰:此說是避敵所長,非銳卒勿攻之旨也。蓋言士卒輕銳,且勿攻之;待其懈惰,然後擊之。所謂千里遠鬬,其鋒莫當,蓋近之爾。梅堯臣曰:伺其氣挫。何氏曰:如蜀先主率大衆東伐吳,吳將陸遜拒之。蜀主從建平連圍至夷陵界,立數十屯,以金帛爵賞誘動諸夷。先遣將吳班以數千人,於平地立營,欲以挑戰。諸將皆欲擊之。遜曰:備舉軍東至,銳氣始盛,且乘高守險,難可卒攻;攻之縱下,猶難盡克;若有不利,損我必大。今但且獎勵將士,廣施方略,以觀其變。備知其計不行,乃引伏兵八千人從谷中出。遜曰:所以不聽諸軍擊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諸將並曰:攻備當在初,今乃令人五六百里相御持,經七八月,其諸要害,賊已固守,擊之必無利矣。遜曰:備是猾虜,其軍始集,思慮精專,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計不復生。椅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營,不利。遜曰:吾已曉破之之術。乃令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備因夜遁。魏末,吳將諸葛恪圍新城,司馬景王使毋丘儉、文欽等拒之。儉、欽請戰,景王曰:恪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鋒未易當。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可拔。遂令諸將高壘以弊之。相持數日,恪攻城力屈,死傷太半。景王乃令欽督銳卒趣合榆,斷其歸路,恪懼而遁。前趙劉曜遣將討羌,大首權渠率衆保險阻,曜將遊子遠頻敗之,權渠欲降,其子伊餘大言於衆中曰:往年劉曜自來,猶無若我何。晨,壓子遠壘門。左右勸出戰,子遠曰:吾聞伊餘有專諸之勇,慶忌之捷,其父新敗,怒氣甚盛,且西戎勁悍,其鋒不可擬也,不如緩之,使氣竭而擊之。乃堅壁不戰。伊餘有驕色。子遠侯其無備,夜分誓衆,秣馬蓐食,先晨具甲掃壘而出,遲明設覆而戰,生擒伊餘于陳。唐武德中,太宗率師往河東討劉武周,江夏王道宗從軍。太宗登玉壁城覩賊,顧謂道宗曰:賊恃其衆,來邀我戰,汝謂如何?對曰:羣賊鋒不可當,易以計屈,難與力爭,令衆深壁高壘,以挫其鋒。烏合之徒,莫能持久,糧運致竭,自當離散,可不戰而擒。太宗曰;汝意見暗與我合。後賊食盡夜遁,一戰敗之。又太宗征薛仁杲於折墌城,賊十有餘萬,兵鋒甚銳,數來挑戰。諸將請戰,太宗曰:我卒新經挫衄,銳氣猶少,賊驟勝,必輕進好國。我且閉壁以折之,待其氣衰而後擊,可一戰而破。此萬全計也。因令軍中曰:敢言戰者斬。相持久之,賊糧盡,軍中頗攜貳,其將相繼來降。太宗知仁杲必腹內離,謂諸將曰:可以戰矣。令總管梁實營於淺水原以誘之。賊大將宗羅睺自恃驕悍,求戰不得,氣憤者久之,及是盡銳攻粱實,冀逞其志,梁實固險不出,以挫其鋒。羅睺攻之愈急。太宗度賊已疲,復謂諸將曰:彼氣將衰,吾當取之必矣。申令諸將遲明合戰。令將軍龐玉陳於淺水原南,出賊之右,先餌之。羅睺併軍共戰,玉軍幾敗。太宗親禦大軍,奄自原北,出其不意。羅睺回師相拒,我師表裹齊奮,呼聲動天。羅睺氣奪,於是大潰。又李靖從河間王孝恭討蕭銑,兵至夷陵,銑將文士弘率精卒數萬屯清江。孝恭欲擊之,靖曰:士弘,銑之健將,士卒驍勇。今新出荊門,盡兵出戰,此是救敗之師,恐不可當也。宜且泊南岸,勿與爭鋒,待其氣衰,然後奮擊,破之必矣。孝恭不從,留靖守營,與賊戰。孝恭果敗,奔于南岸。張預曰:敵若乘說而來,其鋒不可當,宜少避之,以伺疲挫。晉楚相持,楚晨壓晉軍而陳,軍史患之。樂書曰:楚師輕窕,固壘以待之,三日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勝焉。又唐太宗征薛七杲,賊兵鋒甚說,數來挑戰。諸將咸請戰,太宗曰;當且閉壘以折之,待其氣衰,可一戰而破也。果然。

  餌兵勿食,

  李筌曰:秦人毒涇上流。杜牧曰:敵忽棄飲食而去,先須嘗試,不可便食,慮毒也。後魏文帝時,庫莫奚侵擾,詔濟陰王新成率衆討之。王乃多為毒酒;賊既漸逼,使棄營而去。賊至,喜,競飲。酒酣毒作。王簡輕騎縱擊,俘獲萬計。陳皥曰:此之獲勝,蓋非偶然,固非為將之道,垂後世法也。孫子豈以他人不能致毒於人腹中哉?此言喻魚若見餌,不可食也;敵若懸利,不可貪也。曹公與袁紹將文醜等戰,諸將以為敵騎多,不如還營。荀攸曰:此所以餌敵也,安可去之?即知餌兵非止謂真毒也。食字疑或為貪字也。梅堯臣曰:魚貪餌而亡,兵貪餌而敗。敵以兵來釣我,我不可從。王晳曰:餌我以利,必有奇伏。何氏曰:如春秋時,楚伐絞,軍其南門。莫敖屈瑕曰:絞小而輕,輕則寡謀。請無扞采樵者以誘之。從之。絞人獲三十人。明日,絞人爭出,驅楚役徒於山中。楚人坐其北門,而覆諸山下,大敗之,為城下之盟而還。又如赤眉佯敗,棄輜重走,車載土,以豆覆其上。鄧弘取之,為赤眉所敗。曹公未得濟而放牛馬,馬超取之,而公得渡。又如曹公棄輜重,文醜、劉備分取之,而為公所破。又如後魏廣陽王元深以乜列河誘拔陵,竟來抄掠,抜陵為于謹伏兵所破。此皆餌之之術也。張預曰:三略曰:香餌之下,必有懸魚。言魚貪餌則為釣者所得,兵貪利則為敵人所敗。夫餌兵非止謂寘毒於飲食,但以利留敵,皆為餌也。若曹公以畜產餌馬超,以輜重餌袁紹,李矩以牛馬餌石勒之類,皆是也。

  歸師勿遏,

  李筌曰:士卒思歸,志不可遏也。杜牧曰:曹公自征張繡於穣,劉表遣兵救繡,以絕軍後。公將引還,繡兵來追,公軍不得進。表與繡復合兵守險,公軍前後受敵。公乃夜鑿險為地道,悉過輜重,設奇兵,步騎來攻,大破之。公謂荀文若曰:虜遏吾歸師,而與吾死地,吾是以知勝矣。孟氏曰:人懷歸心,必能死戰,則不可止而擊也。杜佑曰:人人有室家鄉國之往,不可遏截之,徐觀其變而制之。梅堯臣曰:敵必死戰。王晳曰:人自為戰也,勿遏塞之。若猶有他慮,則可要而擊。曹公攻鄴,袁尚來救,諸將以為歸師,不如避之。公曰:尚從大道來,則避之;若循西山來者,此成擒耳。蓋大道來則歸意全,循山來則顧負險,且有懼心也。何氏曰:如魏初曹操圍張繡於穰,劉表遣兵救繡,以絕軍後。公將引還,繡兵來追,公軍不得進,連營稍前到安衆。繡與表合兵守險,公軍前後受敵。公乃夜鑿險為地道,悉過輜重,設奇兵。會明,賊謂公為遁也,悉軍來追。乃縱奇兵,步騎夾攻,大破之。公謂荀彧曰:虜遏吾歸師,與吾死地,是以知勝。齊建武二年,魏圍鍾離,張欣泰為軍主,隨崔慧景救援。及魏軍退,而邵陽洲上餘兵萬人,求輸馬五百匹假道。慧景欲斷路攻之,欣泰說慧景曰:歸師勿遏,古人畏之。兵在死地,不可輕也。慧景乃聽過也。前秦符堅征晋,至壽春,兵敗還。長安慕容泓起兵于華澤,堅將符叡、竇衝、姚萇討之。符叡勇果輕敵,不恤士衆。泓聞其至也,懼,率衆將奔關東。叡馳兵邀之。姚萇諫曰:鮮卑有思歸之心,宜驅令出關,不可遏也。叡弗從。戰于華澤,叡敗績被殺。後涼呂弘攻段業於張掖,不勝,將東走。業議欲擊之。其將沮渠蒙遜諫曰:歸師勿遏,窮寇勿追,此兵家之戒。不如縱之以為後圖。業曰:一日縱敵,悔將無及。遂率衆追之,為弘所敗。張預曰:兵之在外,人人思歸,當路邀之,必致死戰。韓信曰: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克?曹公既破劉表,謂荀彧曰:虜遏吾歸師,吾是以知勝。又呂弘攻段業,不勝,將東走,業欲擊之,或練曰:歸師勿遏,兵家之戒。不如縱之以為後圖。業不從,率衆追之,為弘所敗。古人似此者多,不可悉陳。

  圍師必闕,

  曹操曰:司馬法曰:圍其三面,闕其一面,所以示生路也。李筌曰:夫圍敵必空其一面,示不固也。若四面圍之,敵必堅守不拔也。項羽坑外黃,魏武圍壺關,即其義也。杜牧曰:示以生路,令無必死之心,因而擊之。後漢妖巫維汜弟子單臣、傅鎮等,相聚入原武城,劫掠吏人,自稱將軍。光武遣臧宮將北軍數千人圍之。賊食多,數攻不下,士卒死傷。帝召公卿諸侯王問方略。明帝時為東海王,對曰:妖巫相劫,勢無久立,其中必有悔者;但外圍急,不得走耳。小挺緩令得逃亡,則一亭長足以擒矣。帝即敕令開圍緩守,賊衆分散,遂斬臣、鎮等。大唐天寶末,李光弼領朔方軍,與史思明戰于土門,賊衆退散,四面圍合。光弼令開東南角以縱之。賊見開圍,棄甲急走,因追擊之,盡殲其衆。是開一面也。杜佑曰:若圍敵平陸之地,必空一面以示其虛,欲使戰守不固,而有去留之心。若敵臨危據險,彊救在表,當堅固守之,未必闕也。此用兵之法。梅堯臣同曹操註。何氏曰:如後漢初,張步據齊地,漢將耿弇總兵討之。步使其大將費邑軍歷下,又分守祝阿、鍾城。弇先擊祝阿,自晨攻城,未日中而拔。故開圍一角,令其衆得奔歸鍾城。鍾城人聞祝何已潰,大恐懼,遂空壁亡去。又朱?與徐璆共討黃巾餘賊,韓忠據宛乞降,不許。因急攻之,連城不克。?登山睹之,顧謂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內營急逼,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況十萬乎?其害甚矣。今不如徹圍,并兵入城。忠見圍解,則勢必自出;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忠果出戰,?因破之。又魏太祖圍壺關,下令曰:城拔,皆坑之。連月不下。曹仁曰:圍城必示之活門,所以開其生路也。今公告之必死,將人自為守。且城固而糧多,攻之則士卒傷,守之則日久。今頓兵堅城之下,攻必死之虜,非良計也。太祖從之,開城遂降。又後魏末,齊神武起義兵於河北。尒朱兆、天光、度律、仲遠等四將同會鄴南,士馬精彊,號二十萬,圍神武於南陵山。是時神武馬二千,步卒不滿三萬人。兆等設圍不合,神武連繫牛驢,自塞歸道,於是將士死戰,四面奮擊,大破兆等。張預曰:圍其三面,開其一角,示以生路,使不堅戰。後漢朱隽討賊師韓忠於宛,急攻不克。因謂軍史曰:賊今外圍周固,所以死戰。若我解圍,勢必自出。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果如其言。又曹公圍壺關,謂之曰:城破,皆坑之。連攻不下。曹仁謂公曰:夫圍城必示之活門,所以開其生路也。今公許之必死,令人自守,非計也。公從之,遂拔其城是也。

  窮寇勿迫。

  杜牧曰:春秋時,吳伐楚,楚師敗走,及清發,闔問復將擊之。夫槩王曰:困獸猶鬬,況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敗我。若使半濟,而後可擊也。從之,又敗之。漢宣帝時,趙充國討先零羌。羌覩大軍,棄輜重,欲渡湟水;道阨狹,充國徐行驅之。或曰:逐利行遲。充國曰:窮寇也,不可迫。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諸將曰:善。虜果赴水,溺死者數萬,於是大破之也。陳皥曰:烏窮則搏,獸窮則噬也。梅堯臣曰:困獸猶鬭,物理然也。何氏曰:前燕呂護據野王,陰通晉。事覺,燕將慕容恪等率衆討之。將軍傅顏言之恪曰:護窮寇假合,王師既臨,則上下喪氣。殿下前以廣固天險,守易攻難,故為長久之策;今賊形不與往同,宜急攻之,以省千金之費。恪曰:護老賊,經變多矣;觀其為備之道,則未易卒圖也。今圍之於窮城,樵採路絕,內無蓄積,外無彊援,不過於十旬,弊之必矣。何必殘士卒之命,而趨一時之利哉?此謂兵不血刃,而坐以制勝也。遂列長圍守之。凡經六月,而野王潰,護南奔于晉,悉降其衆。五代晉將符彥卿、杜重威經恪北鄙,遇虜於陽城。戎人十萬,圍晉師於中野,乏水,軍人鑿井,取泥衣絞而吮之,人馬渴死甚衆。彥卿曰:與其束手就擒,曷若以身徇國?我今窮蹙。乃率勁騎出擊之。會大風揚塵,乘勢决戰,戎人大潰。此彥卿為虜十萬所圍,乃窮蹙之寇,遂致死力以求生,戎人不悟之,致敗也。張預曰:敵若焚舟破釜,來决一戰,則不可逼迫,蓋默窮則搏也。晉師敗齊于鞌,齊侯請盟,晉人不許。齊侯曰;請收合餘燼,背城借一。晉人懼而與之盟。吳夫槩王謂困獸猶鬭,漢趙充國言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蓋亦近之。

  此用兵之法也。

  孫子註解卷之七竟

  #1『畫』原作『醉』,據宋本改。

  #2『權』原作『相』,據宋本改。

  #3『故』原脫,據宋本補。

  孫子註解卷之八

  九變篇

  曹操曰:變其正,得其所用九也。王皙曰:皙謂九者數之極;用兵之法,當極其變耳。逸詩云:九變復貫。不知曹公謂何為九。或曰:九地之變也。張預曰:變者,不拘常法,臨事適變,從宜而行之之謂也。凡與人爭利必知九地之變,故次軍爭。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將受命於君,合軍聚衆。

  張預曰:已解上文。

  圮地無舍,

  曹操曰:無所依也。水毀曰圮。李筌曰:地下曰圮,行必水淹也。陳皥曰:圮,低下也。孔明謂之地獄。獄者,中下四面高也。孟氏曰:太下則為敵所囚。杜佑曰:擇地頓兵,當趨利而避害也。梅堯臣曰:山林、險阻、沮澤之地,不可舍止,無所依也。何氏曰:下篇言圮地則吾將進其塗,謂必固之地,宜速去之也。張預曰:山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為圮地。以其無所依,故不可舍止。

  衢地交合,

  曹操曰:結諸侯也。李筌曰:四通曰衢,結諸侯之交地也。賈林曰:結諸侯以為援。梅堯臣曰:夫四通之地,與旁國相通,當結其交也。何氏曰:下篇云衢地吾將固其結,言交結諸侯,使牢固也。張預曰:四通之地,旁有鄰國,先往結之,以為交援。

  絕地無留,

  曹操曰:無久止也。李筌曰:地無泉井畜牧釆樵之處為絕地,不可留也。賈林曰:谿谷坎險,前無通路曰絕,當速去無留。梅堯臣曰:始去國,始出境,猶不居輕地,是不可久留也。張預曰:去國越境而師者,絕地也。危絕之地,過於重地,故不可淹留久止也。

  圍地則謀,

  曹操曰:發奇謀也。李筌曰:因地能通。賈林曰:居四險之中曰圍地。敵可往來,我難出入,居此地者,可預設奇謀,使敵不為我患,乃可濟也。梅堯臣曰:往返險迂,當出奇謀。何氏曰:下篇亦云圍地則謀,言在艱險之地,與敵相持,須用奇險詭譎之謀,不至於害也。張預曰:居前隘後固之地,當發奇謀。若漢高為匈奴所圍,用陳平奇計得出,玆近之。

  死地則戰。

  曹操曰:殊死戰也。李筌曰:置兵於必死之地,人自為私鬭,韓信破趙,此是也。梅堯臣曰:前後有礙,决在死戰。此而上舉九地之大約也。王晳註上之五地並同曹公。何氏曰:下篇亦云死地則戰者,此地速為死戰則生;若緩而不戰,氣衰糧絕,不死何待也。張預曰:走無所往,當殊死戰,淮陰背水陳是也。從圮地無舍至此為九變,止陳五事者,舉其大略也。九地篇中說九地之變,唯育六事,亦陳其大略也。凡地有勢有變,九地篇上所陳者是其勢也,下所叙者是其變也。何以知九變為九地之變?下文云:將不通九變,雖知地形,不能得地利。又九地篇云:九地之變,屈伸之利,不可不察。以此觀之,義可見也。下既說九地,此復言九變者,孫子欲叙五利,故先陳九變。蓋九變五利,相須而用,故兼言之。

  塗有所不由,

  曹操曰:隘難之地,所不當從;不得已從之,故為變。李筌曰:道有險狹,懼其邀伏,不可由也。杜牧曰:後漢光武遣將軍馬援、耿舒討武陵五谿蠻,軍次下隽,今辰州也。有兩道可入,從壺頭則路近而水險,從充道則路夷而運遠。帝初以為疑。及軍至,耿舒欲從充道,援以為棄曰費糧,不如進壺頭,搤其咽喉,則賊自破。以事上之帝,從援策,乃進營壺頭。賊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會暑濕,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卒。耿舒與兄好時侯書曰:舒前上言,當先擊充糧,雖難運而兵馬得用;軍人數萬,爭欲先奮。今壺頭竟不得進,大衆怫鬱行死,誠可痛惜。賈林曰:由,從也。途且不利,雖近不從。杜佑曰:阨難之地,所不當從也。不得已從之,故為變也。梅堯臣曰;避其險阨也。王晳曰:途雖可從,而有所不從,慮奇伏也。若趙涉說周亞夫,避殽甩阨陿之間,慮置伏兵;請走藍田,出武關,抵洛陽,間不過差一二日是也。張預曰:險阨之地,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故不可由也。不得已而行之,必為權變。韓信知陳餘不用李左車計,乃敢入井陘口是也。

  軍有所不擊,

  曹操曰:軍雖可擊,以地險難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則利薄,困窮之兵,必死戰也。杜牧曰:蓋以銳卒勿攻,歸師勿遏,窮寇勿迫,死地不可攻。或我彊敵弱,敵前軍先至,亦不可擊,恐驚之退走也。言有如此之軍,皆不可擊。斯統言為將須知有此不可擊之軍,即須不擊,益為知變也。故列於九變篇中。陳皥曰:見小利不能傾敵,則勿擊之,恐重勞人也。賈林曰:軍可威懷,勢將降伏,則不擊,寇窮據險,擊則死戰,可自固守,待其心惰取之。杜佑曰:軍雖可擊,以地險難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利薄也。窮困之卒,隘陷之軍,不可攻,為死戰也;當固守之,以待隙也。梅堯臣曰:往無利也。王晳曰:曹公曰:軍雖可擊,以地險難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則利薄。晳謂餌兵銳卒,正正之旗,堂堂之陳,亦是也。張預曰:縱之而無所損,克之而無所利,則不須擊也。又若我弱彼彊,我曲彼直,亦不可擊。如晉楚相持,士會曰:楚人德刑政事典禮不易,不可敵也。不為是征,義相近也。

  城有所不攻,

  曹操曰:城小而固,糧饒,不可攻也。操所以置華費而深入徐州,得十四縣也。杜牧曰:操捨華費不攻,故能兵力完全,深入徐州,得十四縣也。蓋言敵於要害之地,深峻城隍,多積糧食,欲留我師;若攻拔之,未足為利,不拔則挫我兵勢,故不可攻也。宋順帝時,荊州守沈攸之反,素蓄士馬,資用豐積,戰士十萬,甲馬二千。軍至郢城,功曹臧寅以為:攻守異勢,非旬日所拔;若不時舉,挫銳損威。今順流長驅,計日可捷;既傾根本,則郢城豈能自固?故兵法曰:城有所不攻是也。攸之不從。郢郡守柳世隆拒仗之。攸之盡銳攻之,不克。衆潰走。入林自縊。後周武帝欲出兵於河陽以伐齊,吏部宇文弼進曰:今用兵須擇地。河陽要衝,精兵所聚,盡力攻之,恐難得志。如臣所見,彼汾之曲,戌小山平,攻之易拔;用武之地,莫過於此。帝不納。師竟無功。復大舉伐齊,卒用弼計以滅齊。國家自元和三年至于今三十年間,凡四攻寇。魏薄攻寇之南宮縣,上黨攻寇之臨城縣,太原攻寇之河星鎮。是寇三城池浚壁堅,芻粟米石金炭麻膏,凡城守之資,常為不可勝之計以備。官軍擊膚,攻既不拔,兵頓力疲寇以勁兵來救,故百戰百敗。故三十年間,困天下之功力,攻數萬之寇,四圍其境,通計十歲,竟無尺寸之功者,蓋常墮寇計中,不能知變也。賈林曰:臣忠義重禀命堅守者,亦不可攻也。梅堯臣曰:有所害也。王晳曰:城非控要,雖可攻,然懼於鈍兵挫銳;或非堅實,而得士死力;又剋雖有期,而救兵至,吾雖得之,利不勝其所害也。張預曰:拔之而不能守,委之而不為患,則不須攻也。又若深溝高壘,卒不能下,亦不可攻。如士匄請伐偪陽,荀營曰:城小而固,勝之不武,弗服為笑,是也。

  地有所不爭,

  曹操曰:小利之地,方爭得而失之,則不爭也。杜牧曰:言得之難守,失之無害。伍子胥諫夫差曰:今我伐齊,獲其地,猶石田也。東晉陶侃鎮武昌,議者以武昌北岸有邾城,宜分兵鎮之,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獵,引諸將佐語之曰:我所以設險而禦寇,正以長江耳。邾城隔在江北,內無所倚,外接羣夷;夷中利深,晉人責利,夷不堪命。必引寇膚。乃政禍之由,非禦寇也。且今縱有兵守之,亦無益於江南;若羯虜有可乘之會,此又非所資也。後庾亮戍之,果大敗也。梅堯臣曰:得之無益者。王晳曰:謂地雖要害,敵已據之;或得之無所用,若難守者。張預曰:得之不便於戰,失之無害於己,則不須爭也。又若遼遠之地,雖得之,終非己有,亦不可爭。如吳子伐齊,伍員諫曰:得地於齊,猶獲石田也;不如早從事於越。不聽,為越所滅是也。

  君命有所不受。

  曹操曰:苟便於事,不拘於君命也。李筌曰:苟便於事,不拘君命。穰苴斬莊賈,魏絳戮揚干是也。杜牧曰:尉繚子曰:兵者,凶器也。爭者,逆德也。將者,死官也。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敵於前,無主於後。賈林曰:决必勝之機,不可推於君命;苟利社稷,專之可也。孟氏曰:無敵於前,無君於後,閫外之事,將軍制之。梅堯臣曰:從宜而行也。此而上五利也。張預曰:苟便於事,不從君命。夫槩王曰:見

  義而行不待命,是也。自塗有所不由至此為五利。或曰:自圮地無舍至地有所不爭為九變。謂此九事,皆不從中覆,但臨時制宜,故統之以君命有所不受。

  故將通於九變之地利者,知用兵矣;

  李筌曰:謂上之九事也。杜佑曰:九事之變,皆臨時制宜,不由常道,故言變也。賈林曰:九變,上九事將帥之任機權,遇勢則變,因利則制,不拘常道,然後得其通變之利。變之則九,數之則十,故君命不在常變例也。梅堯臣曰:達九地之勢,變而為利也。王晳曰:非賢智不能盡事理之變也。何氏曰:孫子以九變名篇,解者十有餘家,皆不條其九變之目者,何也?蓋自圯地無舍而下,至君命有所不受,其數十矣,使人不得不惑。愚熟觀文意上下,止述其地之利害爾;且十事之中,君命有所不受,且非地事,昭然不類矣。蓋孫子之意,言凡受命之將,合聚軍眾,如經此九地,有害而無利,則當變之,雖君命使之舍留攻爭,亦不受也。況下文言將不通於九變之利者,雖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其君命豈得與地形而同算也?況下之地形篇云:戰道必勝,主曰無戰,必戰可也。戰道不勝,主曰必戰,無戰可也。厥旨盡在此矣。張預曰:更變常,道而得其利者,知用兵之道矣。

  將不通於九變之利者,雖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

  賈林曰:雖知地形,心無通變,豈惟不得其利,亦恐反受害也。將貴適變也。梅堯臣曰:知地不知變,安得地之利?張預曰:凡地有形有變,知形而不曉變,豈能得地之利?

  治兵不知九變之術,雖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

  曹操曰:謂下五事也。九變,一云五變。賈林曰:五利五變,亦在九變之中。遇勢能變,則利不變,則害在人,故無常體,能盡此理,乃得人之用也。五變謂:途雖近,知有險阻、奇伏之變而不由;軍雖可擊,知有窮蹙、死鬭之變而不擊;城雖勢孤可攻,知有糧充、兵銳、將智、臣忠不測之變而不攻;地雖可爭,知得之難守、得之無利、有反奪傷人之變而不爭;君命雖宜從之,知有內御不利之害而不受。此五變者,臨時制宜,不可預定。貪五利者:途近則由,軍勢孤則擊,城勢危則攻,地可取則爭,軍可用則受命。貪此五利,不知其變,豈惟不得人用,抑亦敗軍傷士也。梅堯臣曰:知利不知變,安得人而用?王晳曰:雖知五地之利,不通其變,如膠柱鼓瑟耳。張預曰:凡兵有利有變,知利而不識變,豈能得人之用?曹公言下五事為五利者,謂九變之下五事也,非謂雜於利害已下五事也。

  是故智者之慮,必雜於利害。

  曹操曰:在利思害,在害思利,當難行權也。李筌曰:害彼利此之慮。賈林曰:雜一為親,一為難。言利害相參雜,智者能慮之慎之,乃得其利也。梅堯臣同曹操註。王晳曰:將通九變,則利害盡矣。張預曰:智者慮事,雖處利地,必思所以害;雖處害地,必思所以利。此亦通變之謂也。

  雜於利,而務可信也;

  曹操曰:計敵不能依五地為我害,所務可信也。杜牧曰:信,申也。言我欲取利於敵人,不可但見取敵人之利,先須以敵人害我之事,參雜而計量之,然後我所務之利,乃可申行也。賈林曰:在利之時,則思害以自慎,一云:以害雜利行之,威令以臨之,刑法以戮之,己不二三,則眾務皆信,人不敢欺也。梅堯臣曰:以害參利,則事可行。王晳曰:曲盡其利,則可勝矣。張預曰:以所害而參所利,可以伸己之事。鄭師克蔡,國人皆喜。惟子產懼曰:小國無文德而有武功,視莫大焉。後楚果伐鄭。此是在利思害也。

  雜於害,而患可解也。

  曹操曰:既參於利,則亦計於害,雖有患可解也。李筌曰:智者為利害之事,必合於道,不至於極。杜牧曰:我欲解敵人之患,不可但見敵能害我之事,亦須先以我能取敵人之利,參雜而計量之,然後有患乃可解釋也。故上文云,智者之慮必維於利害也。譬如敵人圍我,我若但知突圍而去,志必懈怠,即必為追擊;未若勵士奮擊,因戰勝之利,以解圍也。舉一可知也。賈林曰:在害之時,則思利而免害,故措之死地則生,投之亡地則存,是其患解也。梅堯臣曰:以利參害,則禍可脫。王晳曰:周知其害,則不敗矣。何氏曰:利害相生,明者常慮。張預曰:以所利而參所害,可以解己之難。張方入洛陽,連戰皆敗,或勸方宵遁,方曰:兵之利鈍,是常貴因敗以為成耳。夜潛進逼敵,遂政克捷,此是在害思利也。

  是故屈諸侯者以害,

  曹操曰:害其所惡也。李筌曰:害其政也。杜牧曰:惡音一路反。言敵人苟有其所惡之事,我能乘而害之,不失#1其機,則能屈敵也。賈林曰:為害之計,理非一途。或語其賢智,令彼無臣;或遺以姦人,破其政令;或為巧詐,間其君臣,或遺工巧,使其人疲財耗;或潰淫樂,變其風俗;或與美人,惑亂其心,此數事若能潛運陰謀,密行不泄,皆能害人使之屈折也。梅堯臣曰:制之以害則屈也。王晳曰:窮屈於必害之地,勿使可解也。張預曰:致之於受害之地,則自屈服。或曰:間之使君臣相疑,勞之使民失業,所以害之也。若韋孝寬間斛律光,高類平陳之策是也。

  役諸侯者以業,

  曹操曰:業,事也,使其煩勞,若彼入我出,彼出我入也。李筌曰:煩其農也。杜牧曰:言勞役敵人,使不得休,我須先有事業,乃可為也。事業者,兵衆、國富、人和、令行也。杜佑曰:能以事勞役諸侯之人,令不得安佚。韓人令秦鑿渠之類是也。或以奇技藝業,淫巧功能,令其耽之,心目內役,諸侯若此而勞。梅堯臣曰:撓之以事則勞。王晳曰:常若為攻襲之業,以弊敵也。田常曰:吾兵業已加魯矣。張預曰:以事勞之,使不得休。或曰:壓之以富彊之業,則可役使。若晉楚國彊,鄭人以犧牲玉帛奔走以事之是也。

  趨諸侯者以利。

  曹操曰:令自來也。李筌曰:誘之以利。杜牧曰:言以利誘之,使自來至我也,墮吾畫中。孟氏曰:趨,速也。善示以利,令忘變而速至,我作變以制之,亦謂得人之用也。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晳曰:趨敵之間,當周旋我利也。張預曰:動之以小利,使之必趨。

  故用兵之法,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也;

  梅堯臣曰:所恃者,不懈也。

  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曹操曰:安不忘危,常設備也。李筌曰:預備不可闕也。杜佑曰:安則思危,存則思亡,常有備。梅堯臣曰:所賴者有備也。王晳曰:備者實也。何氏曰:吳略曰:君子當安平之世,刀劍不離身。古諸侯相見,兵衛不徹警,蓋雖有文事,必有武備;況守邊固圉,交刃之際歟?凡兵所以勝者,謂擊其空虛,襲其懈怠,苟嚴整終事,則敵人不至。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昔晉人禦秦,深壘固軍以待之,秦師不能久。楚為陳,而吳人至,見有備而返。程不識將,屯正部曲行伍,營陳擊刁斗,吏治軍簿,虜不得犯。朱然為軍師,雖世無事,每朝夕嚴鼓兵,在營者咸行裝就隊,使敵不知所備,故出輒有功。是謂能外禦其侮者乎。常能居安思危,在治思亂,戒之於無形,防之於未然,斯善之善者也。其决莫如險其走集,明其伍侯,慎固其封守,繕完其溝隍,或多調軍食,或益修戰械。故曰:物不素具,不可以應卒。又曰: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常使彼勞我佚,彼老我壯,亦可謂先人有奪人之心,不戰而屈人之師也。若夫莒以恃陋而潰,齊以狎敵而殲,虢以易晉而亡,魯以果邾而敗,莫敖小羅而無次,吳子入巢而自輕,斯皆可以作鑒也。故吾有以待、吾有所不可攻者,能豫備之之謂也。張預曰:言須思患而預防之。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

  故將有五危:

  李筌張預曰:下五事也。

  必死,可殺也;

  曹操曰:勇而無慮,必欲死鬭,不可曲撓,可以奇伏中之。李筌曰:勇而無謀也。杜佑曰:將愚而勇者,患也。黃石公曰:勇者好行其志,愚者不顧其死。吳子曰:凡人之論將,常觀於勇;勇之於將,乃數分之一耳。夫勇者必輕舍,輕舍而不知利,未可將也。梅堯臣同李筌註,何氏曰:司馬法曰:上死不勝。言貴其謀勝也。張預曰:勇而無謀,必欲死鬭,不可與力爭,當以奇伏誘必而殺之。故司馬法曰:上死不勝。言將無策略,止能以死先士卒,則不勝也。

  必生,可虜也;

  曹操曰:見利畏法不進也。筌曰:疑怯可虜也。杜牧曰:晉將劉裕沂江追桓玄,戰于崢嶸洲。于時義軍數千,玄兵甚盛;而玄懼有敗衂,常漾輕舸於舫側,故其眾莫有鬭心。義軍秉風縱火,盡銳爭先,玄眾是以大敗也。孟氏曰:將之怯弱,志必生返,意不親戰,士卒不精,上下猶豫,可急擊而取之。新訓曰:為將怯懦,見利而不能進。太公曰:失利後時,反受其殃。梅堯臣曰:怯而不果。王晳曰:無鬭志。曹公曰:見利怯不進也。晳謂見害亦輕走矣。何氏曰;司馬法曰:上生多疑。疑為大患也。張預曰:臨陳畏怯,必欲生返,當鼓噪乘之,可以虜也。晉楚相攻,晉將趙嬰齊令其徒先具舟於河,欲敗而先濟是也。

  忿速,可侮也;

  曹操曰:疾急之人,可忿怒侮而必之也。李筌曰:急疾之人,性剛而可侮必也。太宗殺宋老生而平霍邑。杜牧曰:忿者,剛怒也;速者,褊急也,性不厚重也。若敵人如此,可以凌侮,使之輕進而敗之也。十六國姚襄攻黃落,前秦符生遣符黃眉、鄧羌討之。襄深溝高壘,固守不戰。鄧羌說黃眉曰:襄性剛狠,易以剛動。若長驅鼓行,直壓其壘,必忿而出師,可一戰而擒也。黃眉從之,襄怒,出戰,黃眉等斬之。杜佑曰:急疾之人,可忿怒而致死。忿速易怒者,狷戇疾急,不計其難,可動作欺侮。梅堯臣曰:狷急易動。王晳曰:將性貴持重,忿狷則易撓。張預曰:剛愎褊急之人,可凌侮而致之。楚子玉剛忿,晉人執其使以怒之,果從晉師,遂為所敗是也。

  廉潔,可辱也;

  曹操曰:廉潔之人,可汙辱致之也。李筌曰:矜疾之人可辱也。杜佑曰:此言敵人若高壁固壘,欲老我師,我勢不可留,利在速戰。揣知其將多忿急,則輕侮而致之;性本廉潔,則汙辱之。如諸葛孔明遺司馬仲達以巾幗,欲使怒而出戰;仲達忿怒欲濟師,魏帝遣辛毗仗節以止之。仲達之才,猶不勝其忿,況常才之人乎。梅堯臣曰:徇名不顧。王晳同曹操註。張預曰:清潔愛民之士,可垢辱以撓之,必可必也。

  愛民,可煩也。

  曹操曰:出其所必趨,愛民者,則必倍道兼行以救之;救之則煩勞也。李筌曰:攻其所愛,必卷甲而救;愛其人,乃可以計疲。杜牧曰:言仁人愛人#2者,惟恐殺傷,不能捨短從長,棄彼取此,不度遠近,不量事力,凡為我攻,則必來救。如此,可以煩之,令其勞頓,而後取之也。陳皥曰:兵有須救不必救者。項羽救趙,此須救也;亞父委梁,不必救也。賈林曰:廉潔之人,不好侵掠,愛人之仁,不好鬭戰,辱而煩之,其動必敗。梅堯臣曰:力疲則困。王晳曰:以奇兵若將攻城邑者,彼愛民必數救,則煩勞也。張預曰:民雖可愛,當審利害。若無微不救,無遠不援,則出其所必趨,使頓而困也。

  凡此五者,將之過也,用兵之災也。

  陳皥曰:良將則不然。不必死,不必生,隨事而用;不忿速,不恥辱,見可如虎,否則閉戶;動靜以計,不可喜怒也。梅堯臣曰:皆將之失,為兵之凶。何氏曰:將材古今難之,其性往往失於一偏爾。故孫子首篇言將者,智、信、仁、勇、嚴,貴其全也。張預曰:庸常之將,守一而不知變,故取則於己,為凶於兵。智者則不然,雖勇而不必死,雖怯而不必生,雖剛而不可侮,雖廉而不可辱,雖仁而不可煩也。

  覆軍殺將,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賈林曰:此五種之人,不可任為大將,用兵必敗也。梅堯臣曰:當慎重焉。張預曰:言須識權變,不可執一道也。

  孫子註解卷之八竟

  #1『失』原作『夫』,據宋本改。

  #2『人』原作『民』,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九

  行軍篇

  曹操曰:擇便利而行也。王晳曰:行軍當據地便,察敵情也。張預曰:知九地之變,然後可以擇利而行軍,故次九變。

  孫子曰:凡處軍、相敵:

  王晳曰:處軍凡有四,相敵几三十有一。張預曰:自絕山依谷,至伏姦之所處,則處軍之事也。自敵近而靜,至必謹察之,則相敵之事也。相猶察也,料也。

  絕山依谷;

  曹操曰:近水草利便也。李筌曰:軍,我;敵,彼也。相其依止,則勝敗之數,彼我之勢可知也。絕山,守險也;谷近水草。夫列營壘,必先分卒守隘,縱畜牧,收樵採而後寧。杜牧曰:絕,過也;依,近也。言行軍經過山險,須近谷而有水草之利也。吳子曰:無當天竈大谷之口。言不可當谷,但近谷而處可也。賈林曰:兩軍相當敵,宜擇利而動。絕山,跨山;依谷,傍谷也。跨山無後患,依谷有水草也。梅堯臣曰:前為山所隔,則依谷以為固。王晳曰:絕,度也;依,謂附近耳。曹公曰:近水草便利也。張預曰:絕,猶越也。凡行軍越過山險,必依附漢谷而居,一則利水草,一則負險固。後漢武都羌為寇,馬援討之。羌在山上,援據便地,奪其水草,不與戰。羌窮困悉降。羌不知依谷之利也。

  視生處高;

  曹操曰:生者,陽也。李筌曰:向陽曰生,在山曰高。生高之地可居也。杜牧曰:言須處高而面南也。陳皥曰:若地有東西,其法何如?答曰:然則面東也。賈林曰:居陽曰生,視生為無蔽冒物也,處軍當在高。杜佑曰:高,陽也。視謂目前生地。處軍當在高。梅堯臣曰:若在陵之上,必向陽而居;處高,乘便也。張預曰:視生,謂面陽也;處軍當在高阜。

  戰隆無登;

  曹操曰:無迎高也。李筌曰:敵自高而下,我無登而取之。杜牧曰:隆,高也。言敵人在高,我不可自下往高,迎敵人而接戰也。一作戰降無登。降,下也。賈林曰:戰宜乘下,不可迎高也。杜佑曰:無迎高也。謂山下也。戰於山下,敵引之上山,無登逐也。梅堯臣曰:敵處地之高,不可登而戰。張預曰:敵處隆高之地,不可登迎與戰。一本作戰降無登迎。謂敵下山來戰,引我上山,則不可登迎。

  此處山之軍也。

  梅堯臣曰:處山當知此三者。張預曰:凡高而崇者,皆謂之山,處山拒敵,以上三事為法。

  絕水必遠水;

  曹操、李筌曰:引敵使渡。杜牧曰:魏將郭淮在漢中,蜀主劉備欲渡漢水來攻,諸將議眾寡不敵,欲依水為陳以拒之。淮曰:此示弱而不足挫敵,不如遠水為陳,引而必之;半濟而後擊,備可破也。既列陳,備疑,不敢渡。梅堯臣曰:前為水所隔,則遠水以引敵。王皙曰:我絕水也,曹說是也。張預曰:凡行軍過水,欲舍止者,必去水稍遠,一則引敵使渡,一則進退無礙。郭淮遠水為陳,劉備悟之而不渡是也。

  客絕水而來,勿迎之於水內,令半濟而擊之,利;

  李筌曰:韓信殺龍沮於濰水,夫槩敗楚子於清發是也。杜牧曰:楚漢相持,項羽自擊彭越,令其大司馬曹咎守成臯。漢軍桃戰,咎涉汜水戰。漢軍候半涉,擊,大破之。水內乃汭也,誤為內耳。梅堯臣曰:敵之方來,迎於水濱則不渡。王晳曰:內當作汭。迎於水汭,則敵不敢濟;遠則趨利不及,當得其宜也。何氏曰:如春秋時,宋公及楚人戰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濟。司馬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既濟也,請擊之。公曰:不可。既濟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後擊之,宋師敗績,公傷股,門官殲焉。宋公違之故敗也。吳伐楚,楚師敗;及清發,將擊之。夫槩王曰:困獸猶鬭,況人乎?若知不免而政死,必敗我;若使先濟者知免,後者慕之,蔑有鬭心矣。半濟,而後可擊也。從之,又敗之。魏將郭淮在漢中,蜀主劉備欲渡漢水來攻。時諸將等議曰:眾寡不敵。欲依水為陳以拒之。淮曰:此則示弱,而不足以挫敵,非筭也。不如遠水為陳,引而致之,半濟而後擊,備可破也。既陳,備疑,不敢渡。唐武德中,薛萬均與羅藝守幽燕,竇建德率眾十萬寇范陽,萬均謂藝曰:眾寡不敵,今若出鬬,百戰百敗,當以計取之。可令贏兵弱馬,阻水背城為陳以誘之。賊若渡水交兵,請公精騎百人,伏於城側,待其半渡而擊之。從之。建德渡水,萬均擊破之。張預曰:敵若引兵渡水來戰,不可迎之於水邊,俟其半濟,行列未定,首尾不接,擊之必勝。公孫瓚敗黃巾賊於東光,薛萬均破竇建德於范陽,皆用此術也。

  欲戰者,無附於水而迎客;

  曹操曰:附,近也。李筌曰:附水迎客,敵必不得渡而與我戰。杜牧曰:言我欲用戰,不可近水迎敵,恐敵人疑我不渡也。義與上同,但客主詞異耳。杜佑曰;附,近也。近水待敵,不得渡也。梅堯臣曰:必欲戰,亦莫若遠水。王晳曰:我利在戰,則當差遠,使敵必渡而與之戰也。張預曰:我欲必戰,勿近水迎敵,恐其不得渡;我不欲戰,則阻水拒之,使不能濟。晉將陽處父與楚將子上夾泜水而軍。陽子退舍,欲使楚人渡;子上亦退舍,欲令晉師渡。遂皆不戰而歸。

  視生處高,

  曹操曰:水上亦當處其高也;前向水,後當依高而處之。梅堯臣曰:水上亦據高而向陽。王晳曰:曹公曰:水上亦當處其高。晳謂非謂近水之地;下曹註云:恐溉我也。疑當在此下。何氏曰:視生,向陽遠視也。軍處高,遠見敵勢,則敵人不得潛來出我不意也。張預曰:或岸邊為陳,或水上泊舟,皆須面陽而居高。

  無迎水流,

  曹操曰:恐溉我也。李筌曰:恐溉我也。智伯灌趙襄子,光武潰王尋,迎水處高乃敗之。杜牧曰:水流就下,不可於卑下處軍也,恐敵人開决,灌浸我也。上文云,視生處高也。諸葛武侯曰:水上之陳,不逆其流。此言我軍舟船,亦不可泊於下流,言敵人得以乘流而薄我也。賈林曰:水流之地,可以溉吾軍,可以流毒藥。迎,逆也。一云:逆流而營軍,兵家所忌。梅堯臣曰:無軍下流,防其决灌。舶艫之戰,逆亦非便。王晳曰:當乘上流。魏曹仁征吳,欲攻濡須洲中。蔣濟曰:賊據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中,是謂自內地獄,危亡之道也。仁不從而敗。何氏曰:順流而戰,則易為力。張預曰:卑地勿居,恐决水溉我。舟戰亦不可處下流,以彼沿我沂戰不便也。兼慮敵人投毒於上流。楚令尹拒吳,卜戰不吉。司馬子魚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遂决戰,果勝。是軍須居上流也。

  此處水上之軍也。

  梅堯臣曰:處水上,當知此五者。張預曰:凡近水為陳,皆謂水上之軍。水上拒敵,以上五事為法。

  絕斥澤,惟亟去無留;

  陳皥曰:斥,鹹鹵之地,水草惡,漸沙不可處軍。新訓曰地固斥澤不生五穀者是也。賈林曰:鹹鹵之地,多無水草,不可久留。梅堯臣曰:斥,遠也。曠蕩難守,故不可留。王晳曰:斥,鹵也。地廣且下,而無所依。張預曰:刑法志云:山川沈斥。顏師古註曰:沈,深水之下;斥,鹹鹵之地。然則斥澤謂瘠鹵漸洳之所也。以其地氣濕潤,水草薄惡,故宜急過。

  若交軍於斥澤之中,必依水草而背衆樹;

  曹操曰:不得已與敵會於斥澤中。李筌曰:急過不得,戰必依水背樹。夫有水樹,其地無陷溺也。杜牧曰:斥鹵之地,草木不生,謂之飛鋒。言於此忽遇敵,即須擇有水草林木而止之。杜佑曰:一本作背衆木。言不得已與敵戰,而會斥澤之中,當背稠樹以為固守,蓋地利,兵之助也。梅堯臣曰:不得已而會敵,則依近水草,背倚衆木。王晳曰:碎與敵遇於此,亦必就利而背固也。張預曰:不得已而會兵於此地,必依近水草,以便樵汲,背倚林木,以為險阻。

  此處斥澤之軍也。

  梅堯臣曰:處斥澤,當知此二者。張預曰:處斥澤之地,以上二事為法。

  平陸處易,

  曹操曰:車騎之利也。杜牧曰:言於平陸,必擇就其中坦易平穩之處以處軍,使我車騎得以馳逐。王晳同曹操註。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平原廣野,車騎之地,必擇其坦易無坎陷之處以居軍,所以利於馳突也。

  而右背高,前死後生,

  曹操曰:戰便也。李筌曰:夫人利用,皆便於右,是以背之。前死,必敵之地;後生,我自處。杜牧曰:太公曰:軍必左川澤而右丘陵。死者,下也;生者,高也。下不可以禦高,故戰便於軍馬也。賈林曰:岡阜曰生,戰地曰死。後岡阜,處軍穩;前臨地,用兵便;高在右,回轉順也。梅堯臣曰:擇其坦易,車騎便利;右背丘陵,勢則有憑;前低後隆,戰者所便。王晳曰:凡兵皆宜向陽,既後背山,即前生後死,疑文誤也。張預曰:雖是平陸,須有高阜,必右背之,所以恃為形勢者也。前低後高,所以便乎奔擊也。

  此處平陸之軍也。

  梅堯臣曰:處平陸,當知此二者。張預曰:居平陸之地,以上二事為法。

  凡此四軍之利,

  李筌曰:四者,山、水、斥澤、平陸也。張預曰:山、水、斥澤、平陸之四軍也。諸葛亮曰:山陸之戰,不升其高;水上之戰,不逆其流;草上之戰,不涉其深;平地之戰,不逆其虛。此兵之利也。

  黃帝之所以勝四帝也。

  曹操曰:黃帝始立,四方諸侯無不稱帝,以此四地勝之也。李筌曰:黃帝始受兵法於風后,而滅四方,故曰勝四帝也。梅堯臣曰:四帝當為四軍字之誤歟?言黃帝得四者之利,處山則勝山,處水上則勝水上,處斥澤則勝斥澤,處平陸則勝平陸也。王晳曰:四帝或曰當作四軍。曹公曰:黃帝始立,四方諸侯無不稱帝,以此四地勝之也。一本無作亦。何氏曰:梅氏之說得之。張預曰:黃帝始立,四方諸侯亦稱帝,以此四地勝之。按史記黃帝紀云:與炎帝戰於阪泉,與蚩尤戰於涿鹿,北逐葷粥。又太公六韜言黃帝七十戰而定天下。此即是有四方諸侯戰也。兵家之法,皆始於黃帝,故云然也。

  凡軍好高而惡下,

  梅堯臣曰:高則爽塏,所以安和,亦以便勢;下則卑濕,所以生疾;亦以難戰。王晳曰:有降無登,且遠水患也。張預曰:居高則便於覘望,利於馳逐;處下則難以為固,易以生疾。

  貴陽而賤陰,

  梅堯臣曰:處陽則明順,處陰則晦逆。王晳曰:久處陰濕之地,則生憂疾,且弊軍器也。張預曰:東南為陽,西北為陰。

  養生而處實;

  曹操曰:恃滿實也。養生,向水草,可放牧養畜乘。實,猶高也。梅堯臣曰:養生,便水草,處實,利糧道。王晳曰:養生,謂水草糧精之屬,處實者,倚固之謂。張預曰:養生,謂就善水草放牧也。處實,謂倚隆高之地以居也。

  軍無百疾,是謂必勝。

  李筌曰:夫人處卑下必癘疾,惟高陽之地可居也。杜牧曰:生者陽也;實者高也。言養之於高,則無卑濕陰翳,故百疾不生,然後必可勝也。梅堯臣曰:能知上三者,則勢勝可必,疾氣不生。張預曰:居高面陽,養生處厚,可以必勝;地氣乾熯,故疾癘不作。

  丘陵隄防,必處其陽,而右背之。

  杜牧曰:凡遇丘陵隄防之地,常居其東南也。梅堯臣曰:雖非至高,亦當前向明而右依實。王晳曰:處陽則人舒以和,器健以利也。張預曰:面陽所以貴明顯,背高所以為險固。

  此兵之利,地之助也。

  梅堯臣曰:兵所利者,得形勢以為助。張預曰:用兵之利,得地之助。

  上雨,水沬至,欲涉者,待其定也。

  曹操曰:恐半涉而水遽漲也。李筌曰:恐水暴漲。杜牧曰:言過漢澗,見上流有沬,此乃上源有雨,待其沬盡水定,乃可涉;不爾,半涉,恐有暴水卒至也。杜佑曰:恐半渡水而遂漲。上雨,水當清而反濁沬至,此敵人權遏水之占也,欲以中絕軍。凡地有水欲漲,沬先至,皆為絕軍,當待其定也。梅堯臣曰:流沬未定,恐有暴漲。王晳曰:水漲則沬;涉,步濟也。曹說是也。張預曰:渡未及畢濟,而大水忽至也。沬,謂水上泡漚。

  凡地有絕澗、

  前後嶮峻,水橫其中。

  天井、

  四面峻坂,澗壑所歸。

  天牢、

  三面環絕,易入難出。

  天羅、

  草木蒙密,鋒鏑莫施。

  天陷、

  卑下汙濘,車騎不通。

  天隙,

  兩山相向,洞道狹惡。六害皆梅堯臣注。

  必亟去之,勿近也。

  曹操曰:山深水大者為絕澗,中方高、中央下者為天井,深山所過若蒙籠者為天牢,可以羅絕人者為天羅,地形陷者為天陷,山澗道迫狹、地形深數尺長數丈者為天隙。杜牧曰:軍識曰:地形坳下,大水所及,謂之天井。山澗迫狹,可以絕人,謂之天牢。澗水澄闊,不測淺深,道路泥濘,人馬不通,謂之天陷。地多溝坑,坎陷木石,謂之天隙。林木隱蔽,蒹葭深遠,謂之天羅。賈林曰:兩岸深闊斷人行為絕澗;下中之下為天井;四邊澗險,水草相兼,中央傾側,出入皆難為天牢;道路崎嶇,或寬或狹,細澀難行為天羅;地多沮洳為天胎;兩邊險絕,形狹長而數里,中間難通人行,可以絕塞出入為天隙。此六害之地,不可近背也。梅堯臣曰:六害尚不可近,況可留乎?王晳曰:晳謂絕澗當作絕天澗,脫天字耳。此六者皆自然之形也。牢謂如獄牢,羅謂如網羅也,陷謂溝坑淤濘之屬,隙謂木石若隙罅之地。軍行過此勿近,不然,則脫有不虞,智力無所施也。張預曰:谿谷深峻,莫可過者為絕澗,外高中下,眾水所歸者為天井,山險環繞,所入者隘為天牢;林木縱橫,葭葦隱蔽者為天羅;陂池泥濘,漸車凝騎者為天陷;道路迫狹,地多坑坎者為天隙。凡遇此地,宜遠過不可近之。

  吾遠之,敵近之;吾迎之,敵背之。

  曹操曰:用兵常遠六害,今敵近背之,則我利敵凶。李筌曰:善用兵者,致敵之受害之地也。杜牧曰:迎,向也;背,倚也。言遇此六害之地,吾遠之向之,則進止自由;敵人近之倚之,則舉動有阻。故我利而敵凶也。梅堯臣曰:言六害當使我遠而敵附,我向而敵倚,則我利敵凶。張預曰:六害之地,我既遠之,向之,敵自近之,倚之;我則行止有利,彼則進退多凶也。

  軍行有險阻、潢井、葭葦、山林、蘙薈者,必謹覆索之,此伏姦之所處也。

  曹操曰:險者,一高一下之地;阻者,多水也。潢者,池也;井者,下也。葭葦者,眾草所聚;山林者,眾木所居也。蘙薈者,可屏蔽之處也。此以上論地形也。以下相敵情也。李筌曰:以下恐敵之奇伏誘詐也。梅堯臣曰:險阻,隘也,山林之所產;潢井,下也,葭葦之所生。皆蘙薈足以蒙蔽。當掩搜,恐有伏兵。張預曰:臉阻,丘阜之地,多生山林;潢井,卑下之處,多產葭葦。皆蘙薈可以蒙蔽。必條索之,恐兵伏其中。又慮姦細潛隱,覘我虛實,聽我號令,伏姦當為兩事。

  敵近而靜者,恃其險也;

  梅堯臣曰:近而不動,倚險故也。王晳曰:恃險故不恐也。

  遠而挑戰者,欲人之進也;

  杜牧曰:若近以挑我,則有相薄之勢,恐我不進,故遠也。陳皥曰:敵人相近而不挑戰,恃其守險也。若遠而挑戰者,欲誘我使進,然後乘利而奮擊也。梅堯臣同陳皥註。王晳曰:欲必人也。挑,謂擿驍敵求戰。張預曰:兩軍相近而終不動者,倚恃險固也;兩軍相遠而數挑戰者,欲誘我之進也。尉繚子曰:分險者無戰心。言敵人先分得險地,則我勿與之戰也。又曰:挑戰者無全氣。言相去遠則挑戰,而延誘我進,即不可以全氣擊之,與此法同也。

  其所居易者,利也。

  曹操曰:所居利也。李筌曰:居易之地,政人之利。杜牧曰:言敵不居險阻,而居平易,必有以便利於事也。一本云:士爭其所居者,易利也。陳皥曰:言敵人得其地利,則將士爭以居之也。賈林曰:敵之所居地多便利,故挑我,使前就已之便,戰則易獲其利,慎勿從之也。梅堯臣曰:所居易利,故來挑戰。王晳伺曹操註。張預曰:敵人捨險而居易者,必有利也。或曰:敵欲人之進,故處於平易,以示利而誘我也。

  衆樹動者,來也;

  曹操曰:斬伐樹木,除道進來,故動。梅堯臣同曹操註。張預曰:凡軍必遣善視者登高覘敵,若見林木動搖者,是斬木除道而來也。或曰:不止除道,亦將為兵器也。若晉人伐木益兵是也。

  衆草多障者,疑也。

  曹操曰:結草為障,欲使我疑也。杜牧曰:言敵人或營壘未成,或拔軍潛去,恐我來追,或為掩襲,故結草使往往相聚,如有人伏藏之狀,使我疑而不敢進也。賈林曰:結草多為障蔽者,欲使我疑之,於中兵必不實,欲別為攻襲,宜審備之。杜佑曰:結草多障,欲使我疑#1,稠草中多障蔽者,敵必避去,恐追及,多作障蔽,使人疑有伏焉。張預曰:或敵欲追我,多為障蔽,設留形而遁,以避其追;或欲襲我,叢聚草木以為人屯,使我備東而擊西。皆所以為疑也。

  鳥起者,伏也;

  曹操曰:鳥起其上,下有伏兵。李筌曰:藏兵曰伏。杜佑曰:下有伏兵往藏,觸烏而驚起也。張預曰:烏適平飛,至彼忽高起者,下有伏兵也。

  獸駭者,覆也。

  曹操曰:敵廣陳張翼,來覆我也。李筌曰:不意而至曰覆。杜牧曰:凡敵欲覆我,必由他道險阻林木之中,故驅起伏獸駭逸也。覆者,來襲我也。陳皥曰:覆者,謂隱於林木之內,潛來掩我。一侯兩軍戰酣,或出其左右,或出其前後,若驚駭伏獸也。梅堯臣曰:獸驚而奔,旁有覆。張預曰:凡欲掩覆人者,必由險阻草木中來,故驚起伏獸奔駭也。

  塵高而銳者,東來也;

  杜牧曰:車馬行疾,仍須魚貫,故塵高而尖。杜佑曰:車馬行疾,塵相衝,故高也。梅堯臣曰:蹄輪勢重,塵必高銳。張預曰:車馬行疾而勢重,又轍迹相次而進,故塵埃高起而說直也。凡軍行須有探侯之人在前,若見敵塵,必馳報主將。如潘黨望晉塵,使騁而告是也。

  卑而廣者,徒來也;

  杜牧曰:步人行遲,可以並列,故塵低而闊也。梅堯臣曰:人步低輕,塵必卑廣。王晳曰:車馬起塵猛,步人則差緩也。張預曰:徒步行緩而迹輕,又行列疏遠,故塵低而來。

  散而條達者,樵探也;

  李筌曰:煙塵之候,晉師伐齊,曳柴從之。齊人登山,望而畏其衆,乃夜遁。薪來即其義也。此筌以樵採二字為薪來字。杜牧曰:樵採者,各隨所向,故塵埃散衍。條達,縱橫斷絕貌也。梅堯臣曰:樵採隨處,塵必縱橫。王晳曰:條達,纖微斷續之貌。張預曰:分遣厮役,隨處樵採,故塵埃散亂而成隧道。

  少而往來者,營軍也。

  杜牧曰:欲立營壘,以輕兵往來為斥候,故塵少也。梅堯臣曰:輕兵定營,往來塵少。張預曰:凡分柵營者,必遣輕騎,四面近視其地,欲周知險易廣狹之形,故塵微而來。

  辭卑而益備者,進也;

  曹操曰:其使來卑辭,使間視之,敵人增備也。杜牧曰:言敵人使来,言辭卑遜,復增壘塗壁,若懼我者,是欲驕我使懈怠,必來攻我也。趙奢救閼與,去邯鄲三十里,增壘不進。秦間來,必善食遣之。間以報秦將。秦將果大喜曰:閼與非趙所有矣。奢既遣秦間,乃信道兼行,掩秦不備,擊之,遂大破秦軍也。梅堯臣曰:欲進者,外則卑辭,內則益備,款我也。張預曰:使來辭遜,敵復增備,欲驕我而後進也。田單守即墨,燕將騎劫圍之。單身操版插,與士卒分功,使妻妾綸行伍之間,散食饗士,乃使女子乘城約降。燕大喜。又收民金千鎰,令富豪遣使遺燕將書曰:城即降,願無虜妻妾。燕人益懈。乃出兵擊,大破之。

  辭彊而進驅者,退也;

  曹操曰:詭詐也。杜牧曰:吳王夫差北征,會晉定公於黃池,越王句踐伐吳,吳晉方爭長未定。吳王懼,乃合大夫而謀曰:無會而歸,與會而先晉孰利?王孫雒曰:必會而先之。吳王曰:先之若何?雒曰:今夕必挑戰,以廣民心,乃能至也。於是吳王以帶甲三萬人,去晉軍一里,聲動天地。晉使董褐視之,吳王親對曰:孤之事君在今曰,不得事君亦在今曰。董褐曰:臣觀吳王之色,類有大憂;吳將毒我,不可與戰。乃許先歃。吳王既會,遂還焉。杜佑曰:詭詐驅馳,示無所畏,是知欲退也。梅堯臣曰:欲退者使既詞壯,兵又彊進,脅我也。王晳曰:辭彊示進形,欲我不虞其去也。張預曰:使來辭壯,軍又前進,欲脅我而求退也。秦行人夜戒晉師曰:兩軍之士,皆未憖也;來曰請相見。晉庾駢曰: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秦果宵遁。

  輕車先出居其側者,陳也;

  曹操曰:陳兵欲戰也。杜牧曰:出輕車,先定戰陳壇界也。賈林曰:輕車前禦,欲結陳而來也。張預曰:輕車,戰車也。出軍其旁,陳兵歌戰也。按魚麗之陳,先偏後伍,言以車居前,以伍次之。然則是欲戰者,車先出其側也。

  無約而請和者,謀也;

  李筌曰:無質盟之約請和者,必有謀於人。田單詐騎劫,紀信誑項羽,即其義也。杜牧曰:貞元三年,吐蕃首領尚結贊因侵掠河曲,遇疫癘,人馬死者太半,恐不得回,乃詐與侍中馬燧款懇,因奏請盟會。燧乃盟之。時河中節度使渾城奏曰:若國家勒兵境上,以謀伐為計,蕃戎請盟,亦聽信之。今吐蕃無所求於國家,遽請盟會,必恐不實。上不納。渾瑊率衆二萬,屯涇州平涼縣,盟壇在縣西三十里。五月十三曰,瑊率三千人會壇所,吐蕃果衷甲劫盟焉。陳皥曰:因盟相劫,不獨國朝。晉楚會於宋,楚人衷甲,欲襲晉,晉人知之,是以失信也。今言無約而請和,蓋總論兩國之師,或侵或伐,彼我皆未屈弱,而無故請和好者,此必敵人國內有憂危之事,欲為苟且暫安之計;不然,則知我有可圖之勢,欲使不疑,先求和好,然後乘我不備而來取也。石勒之破王浚也,先密為和好,又臣服於浚;知浚不疑,乃請修軏覲之禮。浚許之。及入,因誅浚而滅之。杜佑曰:未有要約而便來請和,有間謀也。梅堯臣曰:無約請和,必有姦謀。王晳曰:無故驟請和者,宜防他謀也。張預曰:無故請和,必有姦謀。漢高祖欲擊秦軍,使酈食其持重寶埳其將賈竪,秦將果欲連和。高祖因其怠而擊之,秦師大敗。又晉將李矩守榮陽,劉暢以三萬人斗之。矩遣使奉牛酒請降,潛匿精兵,見其弱卒。暢大饗士卒,人皆醉飽。矩夜襲之,暢僅以身免。

  奔走而陳兵車者,期也;

  李筌曰:戰有期,及將用,是以奔走之。杜牧曰:上文輕車先出,居其側者,陳也,蓋先出車定戰場界,立旗為表,奔走赴表,以為陳也。旗者,期也;與民期於下也。周禮大蒐曰車驟徒趨,及表乃止是也。賈林曰:尋常之期不合奔走,必有遠兵相應;有晷刻之期,必欲合勢同來攻我,宜速備之。梅堯臣曰:立旗為表,奔以赴列。王晳曰:陳而期民,將求戰也。張預曰:立旗為表,與民期於下,故奔走以赴之。周禮曰:車驟徒趨,及表乃止是也。

  半進半退者,誘也;

  李筌曰:散於前。杜牧曰:偽為雜亂不整之狀,誘我使進也。梅堯臣曰:進退不一,欲以誘我。王晳曰:詭亂形也。張預曰:詐為亂形,是誘我也。若吳子以囚徒示不整,以誘楚師之類也。

  杖而立者,飢也;

  李筌曰:困不能齊。杜牧曰:不食必困,故杖也。一本從此仗字。杜佑曰:倚仗矛戟而立者,飢之意。梅堯臣曰:倚兵而立者,足見飢弊之色。王晳曰:倚杖者,困餒之相。張預曰:凡人不食則困,故倚兵器而立。三軍飲食,上下同時,故一人飢,則三軍皆然。

  汲而先飲者,渴也;

  李筌曰:汲未至先飲者,士卒之渴。杜牧曰:命之汲水,未及而先取者,渴也。覩一人,三軍可知也。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晳曰:以此見其衆行驅飢渴也。張預曰:汲者未及歸營,而先飲水,是三軍渴也。

  見利而不進者,勞也;

  曹操曰:士卒之疲勞也。李筌曰:士卒難用也。杜佑曰:士疲倦也。敵人來,見我利而不能擊進者,疲勞也。梅堯臣曰:人其困乏,何利之趨。張預曰:士卒疲勞,不可使戰,故雖見利,將不敢進也。

  鳥集者,虛也;

  李筌曰:城上有烏,師其遁也。杜牧曰:設留形而遁。齊與晉相持,細叔向曰:烏烏之聲樂,齊師其遁。復周齊王憲伐高齊,將班師,乃以柏葉為幕,燒糞壤去。高齊視之,二曰乃知其空營,追之不及。此乃設留形而遁走也。陳皥曰:此言敵人若去;營幕必空,禽鳥既無畏,乃嗚集其上。楚子元伐鄭,將奔,謀者告曰:楚幕有鳥。乃止。則知其是設留形而遁也。此篇蓋孫子辮敵之情偽也。杜佑曰:敵大作營壘,示我衆;而烏集止其中者,虛也。梅堯臣曰:敵人既去,營壘空虛,鳥鳥無猜,來集其上。張預曰:凡敵潛退,必奔營幕,禽鳥見空,鳴集其上。楚伐鄭,鄭人將奔,諜告曰:楚幕有鳥。乃止。又晉伐齊,叔向曰:城上有鳥,齊師其遁。此乃設留形而遁也。

  夜呼者,恐也;

  曹操曰:軍士夜呼,將不勇也。李筌曰:士卒怯而將懦,故驚恐相呼。杜牧曰:恐懼不安,故夜呼以自壯也。陳皥曰:十人中一人有勇,雖九人怯懦,恃一人之勇,亦可自安。今軍士夜呼,蓋是將無勇。曹說是也。孟氏同陳皥註。張預曰:三軍以將為主。將無膽勇,不能安衆,故士卒恐懼而夜呼。若晉軍終夜有聲是也。

  軍擾者,將不重也;

  李筌曰:將無威重則軍擾。杜牧曰:言進退舉止,輕佻率易,無威重,軍士亦擾亂也。陳皥曰:將法令不嚴,威容不重,士因以擾亂也。梅堯臣同陳皥註。張預曰:軍中多驚擾者,將不持重也。張遼屯長社,夜,軍中忽亂,一軍盡擾,遼謂左右勿動,是必有造變者,欲以動亂人耳。乃令軍士安坐,遼中陳而立,有頃即定。此則能持重也。

  旌旗動者,亂也;

  杜牧曰:魯莊公敗齊于長勺,曹劌請逐之。公曰:若何?對曰:視其轍亂而旗靡,故逐之。杜佑曰:旌旗謬動,抵東觸西傾倚者,亂也。梅堯臣曰:旌旗輒動,偃亞不次,無紀律也。張預曰:旌旗所以齊衆也,而動搖無定,是部伍雜亂也。

  吏怒者,倦也;

  杜牧曰:衆悉倦弊,故吏不畏而忿怒也。陳皥曰:將興不急之役,故人人倦弊也。賈林曰:人困則多怒。梅堯臣曰:吏士倦煩,怒不畏避也。張預曰:政令不一,則人情倦,故吏多怒也。晉楚相攻,晉裨將趙旃、魏錡怒而欲敗晉軍,皆奉命于楚。卻克曰二憾往矣,弗備必敗是也。

  粟馬肉食,軍無懸缻,不返其舍者,窮寇也。

  亡公:殺馬肉食者,軍無糧也;軍無懸缻,不返其舍者,窮寇也。李筌曰:殺其馬而食肉,故曰軍無糧也。不返合者,窮迫不及竃也。杜牧曰:粟馬,言以糧穀秣馬也。肉食者,殺牛馬饗士也。軍無懸缻者,悉破之,示不復炊也。不返其舍者,晝夜結部伍也。如此皆是窮寇,必欲决一戰爾。缻音府,炊器也。梅堯臣曰:給糧以秣乎馬,殺畜以饗乎士,棄缻不復炊,暴露不返舍,是欲决戰而求勝也。王晳曰:粟馬肉食,所以為力且久也。軍無缻,不復飲食也。不返舍,無回心也。皆謂以死决戰耳。敵如此者,當堅守以待其弊也。張預曰:捐糧穀以秣馬,殺牛畜以饗士,破釜及缻,不復炊爨,暴露兵衆,不復反舍,玆窮寇也。孟明焚舟,楚軍破釜之類是也。

  諄諄翕翕,徐與人言者,失衆也;

  曹操曰:諄諄,語貌;翕翕,失志貌。李筌曰:諄諄翕翕,竊語貌。士卒之心恐上,則私語而言,是失衆也。杜牧曰:諄諄者,乏氣聲促也;翕翕者,顛倒失次貌。如此者,憂在內,是自失其衆心也。賈林曰:諄諄,竊議貌;翕翕,不安貌;徐與人言,遞相問貌。如此者,必散失部曲也。梅堯臣曰:諄諄,吐誠懇也;翕翕,曠職事也;緩言彊安,恐衆離也。王晳曰:諄諄,語誠懇之貌;翕翕者,患其上也。將失人心,則衆相與語,誠懇而患其上也。何氏曰:兩人竊語,誹議主將者也。張預曰:諄諄,語也;翕翕,聚也;徐,緩也。言士卒相聚私語,低緩而言,以非其上,是不得衆心也。

  數賞者,窘也;

  李筌曰:窘則數賞以勸進。杜牧曰:勢力窮窘,恐衆為叛,數賞以悅之。孟氏曰:軍實窘也。恐士卒心怠,故別行小惠也。梅堯臣曰:勢窮憂叛離,屢賞以悅衆。王晳曰:衆窘而不和裕,則數賞以悅之。張預曰:勢窘則易離,故屢賞以撫士。

  數罰者,困也;

  李筌曰:困則數罰以勵士。杜牧曰:人力困弊,不畏刑罰,故數罰以懼之。梅堯臣曰:人弊不堪命,屢罰以立威。王晳曰:衆困而不精勤,則數罰以脅之也。張預曰:力困則難用,故頻罰以畏衆。

  先暴而後畏其衆者,不精之至也;

  曹操曰:先輕敵,後聞其衆,則心惡之也。李筌曰:先輕後畏,是勇而無戰者,不精之甚也。杜牧曰:料敵不精之甚。賈林曰:教令不能分明,士卒又非精練,如此之將先欲彊暴伐人,衆悖則懼也,至懦之極也。梅堯臣曰:先行乎嚴暴,後畏其衆離,訓罰不精之極也。王晳曰:敵先行列暴,後畏其衆離,為將不精之甚也。何氏曰:寬猛相濟,精於將事也。張預曰:先輕敵,後畏人。或曰:先刻暴御下,後畏衆叛己,是用威行愛,不精之甚。故上文以數賞數罰而言也。

  來委謝者,欲休息也。

  李筌曰:徐前而疾後,曰委謝。杜牧曰:所以委質來謝,此乃勢已窮,或有他故,必欲休息也。賈林曰:氣委而言謝者,欲求兩解。杜佑曰:戰未相伏,而下意氣相委謝者,欲休息也。梅堯臣曰:力屈欲休兵,委質以來謝。王晳曰:勢不能久。張預曰:以所親愛委質來謝,是勢力窮極,欲休兵息戰也。

  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謹察之。

  曹操曰:備奇伏也。李筌曰:是軍必有奇伏,須謹察之。杜牧曰:盛怒出陳,久不交刃,復不解去,有所待也;當謹伺察之,恐有奇伏旁起也。孟氏曰:備有別應。梅堯臣曰:怒而來逆我,久而不接戰,且又不解去,必有奇伏以待我。此以上論敵情。張預曰:勇怒而來,既不合戰,又不引退,當密伺之,必有奇伏也。

  兵非益多也,

  曹操曰:權力均。一云兵非貴益多。賈林曰:不貴衆擊寡,所貴寡擊衆。王晳曰:晳謂權力均足矣,不以多為益。張預曰:兵非增多於敵,謂權力均也。

  惟無武進,

  曹操曰:未見便也。賈林曰:武不足專進,專進則暴。王晳曰:不可但恃武也,當以計智料敵而行。張預曰:武,剛也。未能用剛武以輕進,謂未見利也。

  足以併力、料敵、取人而已。

  曹操曰:廝養足也。李筌曰:兵衆武,用力均,惟得人者勝也。杜牧曰:言我與敵人兵力皆均,惟未能用武前進者,蓋未得見其人也。但能於廝養之中,揀擇其材,亦足并力料敵而取勝,不假求於他也。陳曍曰:言我兵力不多於敵,又無利便可進,不必他國乞師,但於廝養中併力取人,亦可破敵也。賈林曰:雖無武勇之力而輕進,足以智謀料敵、併力而取敵人也。梅堯臣曰:武,繼也。兵雖不足以繼進,足以并給役廝養之力,量敵而取勝也。王晳曰:晳謂善分合之變者,足以併力乘敵間,取勝人而已。故雖廝養之輩可也,況精兵乎?曹說是也。張預曰:兵力既均,又未見便,雖未足剛進,足以取人於廝養之中,以并兵合力,察敵而取勝,不必假他兵以助己。故尉繚子曰:天下助卒,名為十萬,其實不過數萬。其兵來者,無不謂其將曰:無為天下先戰。此言助卒無益,不如己有兵法也。

  夫惟無慮而易敵者,必擒於人。

  杜牧曰:無有深謀遠慮,但恃一夫之勇,輕易不顧者,必為敵人所擒也。陳皥曰:惟,猶獨也。此言殊無遠慮,但輕敵者,必為其所擒,不

  獨言其勇也。左傳曰:蜂蠆有毒,而況國乎?則小敵亦不可輕。王晳曰:唯不能料敵,但以武進,則必為敵所擒,明患不在於不多也。張預曰:不能料人,反輕敵以武進,必為人所擒也。齊晉相攻,齊侯曰:吾姑滅此而朝食。不介馬而馳之,為晉所敗是也。

  卒未親附而罰之,則不服,不服則難用也。

  杜牧曰:恩信未洽,不可以刑罰齊之。梅堯臣曰:傳#2,至也;德以至之,恩以親之;恩德未敷,罰則不服,故怨而難使。王晳曰:恩信非素浹洽於人心,未附也。張預曰:驟居將帥之位,恩信未加於民,而遽以刑法齊之,則怒恚而難用。故田穠苴曰:臣素卑賤,士卒未附,百姓不信。又伍參曰:晉之從政者新,未能行令,是也。

  卒已親附而罰不行,則不可用也。

  曹操曰:恩信已洽,若無刑罰,則驕惰難用也。梅堯臣曰:恩德既洽,刑罰不行,則驕不可用。王晳曰:所謂若驕子也。張預曰:恩信素洽,士心已附,刑罰寬緩,則驕不可用也。

  故令之以文,齊之以武,

  曹操曰:文,仁也;武,法也。李筌曰:文,仁恩;武,威罰。杜牧曰:晏子舉司馬禳苴文能附衆,武能威敵也。王晳曰:吳起云,總文武者,軍之將,兼剛柔者,兵之事也。

  是謂必取。

  杜牧曰:文武既行,必也取勝。梅堯臣曰:令以仁恩,齊以威刑,恩威並著,則能必勝。張預曰:文恩以悅之,武威以肅之,畏愛相兼,故戰又勝、攻必取。或問曰:書云: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岡功。言先威也。孫武先愛,何也?曰:書之所稱,仁人之兵也。王者之於民,恩德素厚,人心已附,及其用之,惟患乎寡威也。武之所陳,戰國之兵也。霸者之於民,法令素酷,人心易離,及其用之,惟患乎少恩也。

  令素行以教其民,則民服;

  梅堯臣曰:素,舊也。威令舊立,教乃聽服。張預曰:將令素行,其民已信,教而用之,人人聽服。

  令不素行以教其民,則民不服。

  王晳曰:民不素教,難卒為用。何氏曰:人既失訓,安得服教。

  令素行者,與衆相得也。

  杜牧曰:素,先也。言為將居常無事之時,須恩信威令先著於人,然後對敵之時,行令立法,人人信伏。韓信曰:我非素得拊循士大夫,所謂驅市人而戰也。所以使之背水,令其人人自戰。以其非素受恩信,威令之從也。陳皥曰:晉文公始入國,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此言欲令民不苟其生也。於是出定襄王。此言示以事君之大義,入務利民,民懷生矣,又將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於是伐原以示之信。此言在往年伐原不食其利。而守其信,民易資者,不求豐焉,此言人無貪詐也,明徵其辭。公曰:可矣。子犯曰:民未知禮,未生其恭。於是大蒐以示之禮,及戰之時,少長有禮,其可用也。此五者,教人之本也。夫令要在先申,使人聽之不惑,法要在必行,使人守之無輕信者也。三令五申,示人不惑也;法令簡當,議在必行,然後可以與衆相得也。梅堯臣曰:信服已久,何事不從?王晳曰:知此者,始可言其並力勝敵矣。張預曰:上以信使民,民以信服上,是上下相得也。尉繚子曰:令之之法,小過無更,小疑無申。言號令一出,不可反易。自非大過大疑,則不須更改申明,所以使民信也。諸葛亮與魏軍戰,以寡對衆,卒有當代者,不留而遣之。曰:信不可失。於是人人願留一戰,遂大敗魏兵是也。

  孫子註解卷之九竟

  #1『疑』原作『度』,據宋本改。

  #2『至也』原作『上世』,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十

  地形篇

  曹操曰:欲戰,審地形以立勝也。李筌曰:軍出之後,必有地形變動。王晳曰:地利當周知險、隘、支、挂之形也。張預曰:凡軍有所行,先五十里內山川形勢,使軍士伺其伏兵,將乃自行視地之勢,因而圖之,知其險易。故行師越境,審地形而立勝。故次行軍。

  孫子曰:地形有通者,

  梅堯臣曰:道路交達。

  有挂者,

  梅堯臣曰:網羅之地,往必掛綴。

  有支者,

  梅堯臣曰:相持之地。

  有隘者,

  梅堯臣曰:兩山通谷之間。

  有險者,

  梅堯臣曰:山川丘陵也。

  有遠者。

  曹操曰:此六者,地之形也。梅堯臣曰:平陸也。杜佑曰:此六地之名,教民居之得便利則勝也。張預曰:地形有此六者之別也。

  我可以往,彼可以來,曰通;

  杜佑曰:謂俱在平陸,往來通利也。張預曰:俱在平陸,往來通達。

  通形者,先居高陽,利糧道,以戰則利。

  曹操曰:寧致人,無致於人。李筌曰:先之以待敵。杜牧曰:通者,四戰之地,須先據高陽之處,勿使敵人先得,而我後至也。利糧道者,每於津阨,或敵人要衝,則築壘或作甬道以護之。賈林曰:通利者,無有岡坂,亦無要害,故兩通往來。處高易于望候,向場視生,通糧道便易轉運,於此利於戰也。杜佑曰:寧致人,無致於人。已先據高地,分為屯守於歸來之路,無使敵絕己糧道也。梅堯臣曰:先據高陽,利糧道#1,阨敵人來至,我戰則利。王晳註同曹操。何氏同杜佑註。張預曰:先處戰地以待敵,則致人而不致於人。我雖居高面陽,坐以致敵,亦慮敵人不來赴戰,故須使糧餉不絕,然後為利。

  可以往,難以返,曰挂;

  杜佑曰:掛者,牽掛也。

  挂形者,敵無備,出而勝之;敵若有備,出而不勝,難以返,不利。

  李筌曰:往難以返曰挂。杜牧曰:挂者,險阻之地,與敵共有,犬牙相錯,動有挂礙也。往攻敵,敵若無備,攻之必勝,則雖與險阻相錯,敵人已敗,不得復邀我歸路矣。若往攻敵人,敵人有備,不能勝之,則為敵人守險阻,邀我歸路,難以返也。陳皥曰:不得已陷在此,則須為持久之計,掠取敵人之糧,以伺利便而擊之。杜佑曰:敵無備,出攻之,勝可也;有備,不得勝之,則難還返也。梅堯臣曰:出其不意,往則獲利;若其有備,往必受制。張預曰:察知敵情果為無備,一舉而勝之,則可矣。若其有備,出而弗克,欲戰則不可留,欲歸則不得返,非所利也。

  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

  杜佑曰:支,久也,俱不便久相持也。張預曰:各守險固,以相支持。

  支形者,敵雖利我,我無出也;引而去之,令敵半出而擊之,利。

  李筌曰:支者,兩俱不利,如挂之形,故各分其勢。杜牧曰:支者,我與敵人各守高險,對壘而軍,中有平地,狹而且長,出軍則不能成陳,遇敵則自下禦上,彼我之勢,俱不利便。如此,則堂堂引去,伏卒待之。敵若躡我,候其半出,發兵擊之則利;若敵人先去以誘我,我不可出也。陳皥曰:此說理繁而語倒。但彼此出軍,地形不便,敵若設利誘我而去,我慎勿追之。我若引去,敵止則已;若來襲我,侯其半出,則急擊之。賈林曰:支者,隔險阻可以相要截,足得相支持,故不利先出也。杜佑曰:利,利我也。佯背我去,我無出逐,待其引而擊之,可敗也。梅堯臣曰:各居所險,先出必敗。利而誘我,我不可愛,偽去引敵,半出而擊。王晳曰:敵不肯至,則設奇伏而退,且詭之,令必出。張預曰:利我,謂佯背我去也,不可出攻,我捨險則反為所乘,當自引去。敵若來追,伺其半出,行列未定,銳卒攻之,必獲利焉。李靖兵法曰:彼此不利之地,引而佯去,待其半出而邀擊之。

  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敵;

  杜佑曰:盈,滿也。以兵陳滿隘形,欲使敵不得進退也。

  若敵先居之,盈而勿從,不盈而從之。

  曹操曰:隘形者,兩山間通谷也,敵勢不得撓我也。我先居之,必前齊隘口,陳而守之,以出奇也。敵若先居此地,齊口陳,勿從也。即半隘陳者從之,而與敵共此利也。李筌曰:盈,平也。敵先守隘,我去之。趙不守井陘之口,韓信下之;陳豨不守漳水,高祖下之是也。杜牧曰:盈者,滿也。言遇兩山之間,中有通谷,則須當山口為營,與兩山口齊,如水之在器而盈滿也。杜佑曰:謂齊口,亦滿也。如水之滿器,與口齊也。若我居之,平易險阻,皆制在我,然後出奇以制敵。若敵人據隘之半,不知齊口滿盈之道,我則入隘以從之;蓋敵亦在隘,我亦在隘,俱得地形,勝敗在我,不在地形也。夫齊口盈滿之術,非惟隘形獨解有口,譬如平坡迴澤,車馬不通,舟楫不勝,中有一逕,亦須據其路口,使敵不得進也。諸可知矣。陳皥曰:隘口言陳是也,言營非也。賈林曰:從,逐也;盈,實也。敵若實而滿之,則不可逐討;若虛而無備,則入而討之。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晳同曹操註。張預曰:左右高山,中有平谷,我先至之,必齊滿山口以為陳,使敵不得進也。我可以出奇兵,彼不能以撓我。敵若先居此地,盈塞隘口而陳者,不可從也。若雖守隘口,俱不齊滿者,入而從之,與敵共此險阻之利。吳起曰:無當天竃。天竃者,大谷之口,言不可迎隘口而居之也。

  險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

  杜佑曰:居高陽之地,以待敵人;敵人從其下陰而來,擊之則勝。

  若敵先居之,引而去之,勿從也。

  曹操曰:地形險隘,尤不可致於人。李筌曰:若險阻之地,不可後於人。杜牧曰:險者,山峻谷深,非人力所能作為,必居高陽以待敵。若敵人先據之,必不可以爭,則當引去。陽者,南面之地,恐敵人持久,我居陰而生疾也。今若於崤澠遇敵,則先據北山,此乃是面陰而背陽也;高、陽二者,止可捨陽而就高,不可捨高而就陽。孫子乃統而言之也。杜佑曰:地險先據,則不致於人也。梅堯臣曰:先得險固,居高就陽,待敵則強。敵苟先之,就戰則殆,引去勿疑。王晳曰:此亦爭地,若唐太宗先據武牢以待竇建德是也。張預曰:平陸之地,尚宜先據,況險阨之

  所,豈可以致於人?故先處高陽,以佚待勞,則勝矣。若敵已據此地,宜速引退,不可與戰。裴行檢討突厥,嘗際晚下營,塹壘方周,忽令移就崇岡。將士不悅,以謂不可勞衆。行儉不從,速令徙之。是夜,風雨暴至,前設營所,水深丈餘,將史驚服。以此觀之,居高陽不惟戰便,亦無水滿之患也。

  遠形者,勢均,難以挑戰,戰而不利。

  曹操曰:挑戰者,延敵也。李筌曰:力敵而挑,則利未可知也。杜牧曰:譬如我與敵壘相去三十里,若我來就敵壘,而延敵欲戰者,是我困敵銳,故戰者不利。若敵來就我壘,延我欲戰者,是我佚敵勞,敵亦不利。故言勢均,然則如何?曰:欲必戰者,則移相近也。陳皥曰:夫與敵營壘相遠,兵力又均,難以挑戰,戰則不利,故下文云勢均以一擊十曰走是也。夫挑戰,先須料我兵衆強弱,可以加敵,則為之;不然,則不可輕進,自取敗也。孟氏曰:兵勢既均,我遠入挑,則不利也。杜佑曰:挑,迎敵也。遠形,去國遠也。地勢均等,無獨便利,先挑之戰,不利也。梅堯臣曰:勢既均一,挑戰則勞,致敵則佚。王晳曰:以遠致我,勞也。張預曰:營壘相遠,勢力又均,止可坐以致敵,不宜挑人而求戰也。

  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李筌曰:此地形之勢也。將不知者以敗。賈林曰:天生地形,可以目察。梅堯臣曰:夫地形者,助兵立勝之本,豈得不度也?張預曰:六地之形,將不可不知。

  故兵有走者,有弛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亂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之災,將之過也。

  賈林曰:走、弛、陷、崩、亂、北,皆敗壞大小變易之名也。張預曰:凡此六敗,咎在人事。

  夫勢均,以一擊十,曰走;

  曹操曰:不料力。李筌曰:不量力也。若得形便之地,用奇伏之計,則可矣。杜牧曰:夫以一擊十之道,先須敵人與我將之智謀、兵之勇怯、天時地利、飢飽勞佚,十倍相懸,然後可以奮一擊十。若勢均力敵,不能自料以我之一擊敵之十,則須奔走,不能返合復為駐止矣。梅堯臣曰:勢雖均而兵甚寡,以寡擊衆,必走之道也。王晳曰:不待鬭而走也。張預曰:勢均謂將之智勇、兵之利鈍,一切相敵也。夫體敵勢等,自不可輕戰;況奮寡以擊衆,能無走乎?

  卒強吏弱,曰弛;

  曹操曰:史不能統,故弛壞。杜牧曰:言卒伍豪強,將帥懦弱,不能騷率,故弛坼壞散也。國家長慶初,命田布帥魏以伐王廷凑。布長在魏,魏人輕易之,數萬人皆乘驢行營,布不能禁。居數月,欲合戰,兵士潰散。布自到身死。賈林曰:令之不從,威之不服,凡敵則亂,不壞何為?梅堯臣曰:史無統率者,則軍政弛壤。王晳同曹操註。何氏曰:言卒伍豪強,將師懦弱,不能驅領,故弛坼壞散也。張預曰:士卒豪悍,將史懦弱,不能統轄約束,故軍政弛壞也。吳楚相攻,吳公子光曰:楚軍多寵,政令不一,帥賤而不能整,無大威命,楚可敗。果大敗楚師也。

  吏強卒弱,曰陷;

  曹操曰:史強欲進,卒弱輒陷,敗也。李筌曰:陷,敗也。卒弱不一,則難以為戰,是以強陷也。杜牧曰:言欲為攻取,士卒怯弱,不量其力強進之,則陷沒於死地也。陳皥曰:夫人皆有血氣,誰無鬬敵之心?若將乏刑德,士乏訓練,則人皆懦怯,不可用也。賈林曰:士卒皆贏,鼓之不進;吏強獨戰,徒陷其身也。梅堯臣曰:吏雖強進不能激之以勇,故陷於死。王晳曰:為下所陷。張預曰:將吏剛勇欲戰,而士卒素乏訓練,不能齊勇同奮,苟用之,必陷於亡敗。

  大吏怒而不服,遇敵急而自戰,將不知其能,其能曰崩;

  曹操曰:大史,小將也。大將怒之,而不厭服,忿而赴敵,不量輕重,則必崩壞。李筌曰:將為敵所怒,不料強弱,驅士卒如命者,必崩壞。杜牧曰:春秋時,楚子伐鄭,晉師救之。伍參言於楚子曰:晉之從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穀剛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帥者,專行不獲,聽而無上,衆無適從。此行也,晉師必敗。晉魏錡求公族未得而怒,欲敗晉師,請致師,不許;請使,許之。遂往請戰而還。趙旃求卿未得,請挑戰,不許;召盟,許之。與魏錡皆命而往。卻克曰:二憾往矣,弗備必敗。隨會曰: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喪師無曰矣。不如備之。先穀曰:不可。隨會使鞏朔、韓穿師七覆於敖前,故上軍不敗,而中軍下軍果敗。七覆,七處伏兵也;敖,山名也。陳皥曰:此大將無理而怒小將,使之心內懷不服,因緣怨怒,遇敵便戰,不顧能否,所以大敗也。賈林曰:自上墮下曰崩。大史小將不相壓伏,崩壞之道;將又不量己之能否,不知卒之勇怯,強與敵鬬,自取賊害,豈非自上而崩乎?梅堯臣曰:小將心怒而不服,遇敵怨忽而不顧,自取崩敗者,蓋將不知其能也。王晳曰:謂將怒不以理,且不知裨佐之才,激致其兇戀,如山之崩壞也。何氏曰:三軍同力,上下一心,則勝也。張預曰:大凡百將一心,三軍同力,則能勝敵。今小將恚怒而不服於大將之令,意欲俱敗,逢敵便戰,不量能否,故必崩覆。晉伐秦,荀偃行令是也。曰:雞鳴而駕,唯余馬首是瞻。樂書怒曰:晉國之命,未是有也。遂棄之歸。又趙穿惡臾駢而逐秦,魏錡怒晉師而乘楚。

  將弱不嚴,教道不明,吏卒無常,陳兵縱橫,曰亂;

  曹操曰:為將若此,亂之道也。李答曰:將或有一於此,亂之道也。杜牧曰:言史卒皆不拘常度,故引兵出陳,或縱或橫,皆自亂之也。賈林曰:威令既不嚴明,士卒則無常禀,如此軍幕不亂何為?謂將無嚴令,賞罰不行之故。梅堯臣曰:懦而不嚴,則士無常檢;教而不明,則出陳縱橫不整。亂之道也。王晳曰:亂者不勝其敗。張預曰:將弱不嚴,謂將師無威德也;教道不明,謂教閱無古法也。史卒無常,謂將臣無久任也。陳兵縱橫,謂士卒無節制也。為將若此,自亂之道。

  將不能料敵,以少合衆,以弱擊強,兵無選鋒,曰北。

  曹操曰;其勢若此,必走之兵也。李筌曰:軍敗曰北,不料敵也。杜牧曰:衛公李靖兵法有戰鋒隊,言揀擇敢勇之士,每戰皆為先鋒。司馬法曰:選良决兵,益人之強。註曰:勇猛勁捷,戰不得功,後戰必選於前,當以激致其銳氣也。東晉大將軍謝玄北鎮廣陵時,符堅強盛,玄多募勇勁。劉牢之、何謙、諸葛侃、高衡、劉軌、田洛、孫無終等以驍猛應募,玄以牢之領精銳為前鋒,百戰百勝,號為北府兵。敵人畏之,所向必克也。賈林曰:兵鋒不選利鈍,士卒不知勇怯,如此用兵,自取背道也。梅堯臣曰:不能量敵情,以少當衆,不能選精銳,以弱擊強,皆奔北之理也。何氏曰:夫士卒疲勇,不可混同為一,一則勇士不勸,疲兵因有所容,出而不戰,自敗也。故兵法曰:兵無選鋒曰北。昔齊以伎擊強,魏以武卒奮,秦以銳士勝,漢有三河俠士、劍客奇材,吳謂之解煩,齊謂之决命,唐謂之跳盪,是皆選鋒之別名也。兵之勝術,無先於此。凡軍衆既具,則大將勒諸營,各選精銳之士,須趫健出衆、武藝軼格者,部為別隊,大約十人選一人,萬人選千人。所選務寡,要在必當,擇腹心健將統率,自大將親兵前鋒奇伏之類,皆品量配之也。張預曰:設若奮寡以擊衆,驅弱以敵強,又不選驍勇之士,使為先鋒,兵必敗北也。凡戰必用精銳為前鋒者,一則壯吾志,一則挫敵威也。故尉繚子曰:武士不選,則衆不強。曹公以張遼為先鋒而敗鮮卑,謝玄以劉牢之領精銳而拒符堅是也。

  凡此六者,敗之道也;

  陳皥曰:一曰不量寡衆,二曰本乏刑德,三曰失於訓練,四曰非理興怒,五曰法令不行,六曰不擇驍果,此名六敗也。

  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張預曰:已上六事,必敗之道。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

  杜牧曰:夫兵之主,在於仁義節制而已。若得地形,可以為兵之助,所以取勝也。助,一作易。陳皥曰:天時不如地利。孟氏曰:地利待人而險。賈林曰:戰雖在兵,得地易勝,故曰兵之易也。山可障,水可灌,高勝卑,險勝平也。王晳曰:兵道則在人。張預曰:能審地形者,兵之助耳,乃末也;料敵制勝者,兵之本也。

  料敵制勝,計險阨遠近,上將之道也。

  杜牧曰:饋用之費,人馬之力,攻守之便,皆在險阨遠近也。言若能料此以制敵,乃為將臻極之道。王晳曰:料敵窮極之情,險阨遠近之利害,此兵道也。何氏曰:知敵知地,將軍之職。張預曰:既能料敵虛實強弱之情,又能度地險阨遠近之形,本末皆知,為將之道畢矣。

  知此而用戰者必勝,不知此而用戰者必敗。

  杜牧曰:謂知險阨遠近也。梅堯臣曰:將知地形,又知軍政,則勝;不知則敗。張預曰:既知敵情,又知地利,以戰則勝;俱不知之,以戰即敗。

  故戰一道必勝,主曰無戰,必戰可也;戰道不勝,主曰必戰,無戰可也。

  李筌曰:得戰勝之道,必可戰也;失戰勝之道,必無戰可也。立主人者,發其行也。杜牧曰:主者,君也。黃石公曰:出軍行師,將在自專;進退內御,則功難成。故聖主明王,跪而推轂曰:閫外之事,將軍裁之。孟氏曰:寧違於君,不逆士衆。梅堯臣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張預曰:苟有必勝之道,雖君命不戰,可必戰也;苟無必戰之道,雖君命必戰,可不戰也。與其從令而敗事,不若違制而成功,故曰:軍中不聞天子之詔。

  故進不求名,退不避罪,

  王皙曰:皆忠以為國也。何氏曰:進豈求名也,見利於國家士民則進也;退豈避罪也,見其蹙國殘民之害,雖君命使進而不進,罪及其身不悔也。

  唯人是保,而利合於主,國之寶也。

  李筌曰:進退皆保人,非為身也。杜牧曰:進不求戰勝之名,退不避違命之罪也。如此之將,國家之珍寶,言其少得也。陳皥曰:合,猶歸也。梅堯臣曰:寧違命而取勝,勿順命而致敗。王哲曰:戰與不戰,皆在保民利主而已矣。張預曰:進退違命,非為己也,皆所以保民命而合主利,此忠臣,國家之寶也。

  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谿;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

  李筌曰:若撫之如此,得其死力也。故楚子一言,三軍之士皆如挾纊也。杜牧曰:戰國時,吳起為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行不乘騎,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吳起吮之,其卒母聞而哭之。或問曰:子,卒也,而將軍自吮疽,何為而哭?母曰:往年吳公吮其父,其父不旋踵而死於敵;今復吮此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梅堯臣曰:撫而育之,則親而不離;愛而勗之,則信而不疑。故雖死與死,雖危與危。王晳曰:以仁恩結人心也。何氏曰:如後漢段熲為破羌將軍,以征西羌行軍,仁愛士卒,傷者親自瞻省,手為裹瘡。在邊十餘年,未嘗一曰蓐寢,與將士同苦,故皆樂為死戰也。晉王濬為巴郡太守,郡邊吳境,兵士苦役,生男多不舉。濬乃嚴其科條,寬其徭課,其產育者皆與休復,所全活者數千人。及後伐吳,先在巴郡之所全活者,皆堪徭役供軍。其父母戒之曰:王府君生爾,爾必勉之,無愛死也。故吳子有父子之兵。張預曰;將視卒如子,則卒視將如父,未有父在危難,而子不致死。故荀卿曰:臣之於君也,下之於上也,如子弟之事父兄,手足之捍頭目也。夫美酒泛流,三軍皆醉,溫言一撫,士同挾纊。信乎以恩遇下,古人所重也。故兵法曰:動勞之師,將必先己,暑不張蓋,寒不重衣,險必下步,軍井成而後飲,軍食熟而後飯,軍壘成而後舍。

  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驕子,不可用也。

  曹操曰:恩不可專用,罰不可獨任,若驕子之喜怒對目,還害而不可用也。李筌曰:雖厚愛人,不令如驕子者,有勃逆之心,不可用也。杜牧曰:黃石公曰:士卒可下而不可驕。夫恩以養士,謙以接之,故曰可下;制之以法,故曰不可驕。陰符曰:害生於恩。吳起曰:夫鼓鼙金鐸,所以威耳;旌旗麾章,所以威目;禁令刑罰,所以威心。耳威於聲,不得不清;目威於色,不得不明;心威於刑,不得不嚴。三者不立,必敗於敵。故曰一.將之所撝,莫不從移;將之所指,莫不前死。衛公李靖曰:古之善為將者,必能十卒而殺其三,次者十殺其一。十殺其三,威振於敵國;十殺其一,令行於三軍。是知畏我者不畏敵,畏敵者不畏我。善無細而不賞,惡無微而不貶。馬謖軍敗,葛亮對泣而行誅;鄉人盜笠,呂蒙垂涕而後斬;馬逸犯禾,曹公.割髮而自刑;兩掾辭屈,黃蓋詰問而俱斬。故能威克其愛,雖少必濟;愛加其威,雖多必敗。孟氏曰:唯務行恩,恩勢已成,刑之必怨;唯務行刑,刑怨已深,恩之不附。必使恩威相參,賞罰並用,然後可以為將,可以統衆也。梅堯臣曰:厚養而不使,愛寵而不教,亂法而不治,猶如驕子,安得而用也?王晳曰:恩不以嚴,未可濟也。何氏曰:言恩不可純任,純任則還為己害:張預曰:恩不可以專用,罰不可以獨行。專甩恩,則卒如驕子而不能使。此曹公所以割髮而自刑,臥龍所以垂泣而行戮,楊素所以流血盈前而言笑自若,李靖所以十殺其三使畏我而不畏敵也。獨行罰,則士不親附,而不可用。此古將所以投酒,楚子所以挾纊,吳起所以分衣食,闔閭所以同勞佚也。在易之師初六曰師出以律,謂齊衆以法也。九二曰師中承天寵,謂勸士以賞也。以此觀之,王者之兵,亦德刑參任,而恩威並行矣。尉繚子曰:不愛悅其心者,不我用也;不嚴畏其心者,不我舉也。故善將者,愛與畏而已。

  知吾卒之可以擊,而不知敵之不可擊,勝之半也;

  梅堯臣曰:知己而不知彼,或有勝耳。

  知敵之可擊,而不知吾卒之不可以擊,勝之半也;

  杜牧曰:可擊者,勇敢輕死也;不可擊者,頓弊怯弱也。陳皥曰:此說非也。可擊不可擊者,所謂兵衆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也。梅堯臣曰:知彼而不知己,或有勝耳。王晳曰:知己不知彼,知彼不知己,皆未可以决勝也。張預曰:或知己而不知彼,或知彼而不知己,則有勝有負也。唐太宗曰:吾嘗臨陳,先料敵心與己之心孰審,然後彼可得而知焉;察敵氣與己之氣孰治,然後我可得而知焉。言料心審治亂,察氣見強弱形也,可戰與不可戰也。

  知敵之可擊,知吾卒之可以擊,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戰,勝之半也。

  曹操、李筌曰:勝之半者,未可知也。杜牧曰:地形者,險易、遠近、出入、迂直也。梅堯臣曰:知彼知己,而不知地形,亦或不勝。王晳曰:雖知彼己可以戰,然不可虧地利也。張預曰:既知己,而又知彼,但不得地形之助,亦不可全勝。

  故知兵者,動而不迷,舉而不窮。

  杜牧曰:未動未舉,勝負已定,故動則不迷,舉則不窮也。一云動而不困,舉而不頓。陳皥曰:窮者,困也。我若識彼此之動否,量地形之得失,則進而不迷,戰而不困者也。梅堯臣曰:無所不知,則動不迷闇,舉不困窮也。王晳曰:善計者不迷,善軍者不窮。張預曰:不妄動,故動則不誤;不輕舉,故舉則不困。識彼我之虛實,得地形之便利,而後戰也。

  故曰:知彼知己,勝乃不殆;

  張預曰:曉攻守之術,則有勝而無危。

  知天知地,勝乃不窮。

  李筌曰:人事、天時、地利三者同知,則百戰百勝。杜佑曰:知地之便,知天之時。地之便,依險阻、向高陽也;天之時,順寒暑、法刑德也。既能知彼知己,又按地形法天道,勝乃可全,又何難也。梅堯臣曰:知彼利,知此利,故不危;知天時、知地形、故不極。王晳同梅堯臣註。張預曰:順天時,得地利,取勝無極。

  孫子註解卷之十竟

  #1『道』原作『通』,據郭化若校改。

  孫子註解卷之十一

  九地篇

  曹操曰:欲戰之地有九。李筌曰:勝敵之地有九,故决地形之下。王晳曰:用兵之地,利害有九也。張預曰:用兵之地,其勢有九。此論地勢,故次地形。

  孫子曰: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圍地,有死地。

  曹操曰:此九地之名也。張預曰:此九地之名。

  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

  曹操曰:士卒戀土,道近易散。李筌曰:卒恃土,懷妻子,急則散,是為散地也。杜牧曰:士卒近家,進無必死之心,退有歸投之處。杜佑曰:戰其境內之地,士卒意不專,有潰散之心,故曰散地。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晳同曹操註。何氏曰:散地,士卒恃之,懷戀妻子,急則散走,是為散地。一曰地無關鍵,士卒易散走,居此地者,不可數戰。又曰地遠四平,更無要害,志意不堅而易離,故曰散地。吳王問孫武曰:散地,士卒顧家,不可與戰,則必固守不出。若敵攻我小城,掠吾田野,禁吾樵採,塞吾要道,待吾空虛而急來攻則如之何?武曰:敵人深入吾都,多背城邑士卒以軍為家,專志輕鬭;吾兵在國,安土懷生,以陳則不堅,以鬭則不勝。當集人各衆,聚穀蓄帛,保城備險遣輕兵絕其糧道;彼挑戰不得,轉輸不至,野無所掠,三軍困餒,因而誘之,可以有功。若欲野戰,則必因勢依險設伏,無險則隱於天氣陰晦昏霧其懈怠,出其不意,襲其懈怠,可以有功。張預曰:戰於境內,士卒顧家,是易散之地也。鄖人將伐楚師,楚鬭廉曰:鄭人軍其郊,必不誡;恃近其城,莫有鬬志。果為楚所敗是也。

  入人之地而不深者,為輕地。

  曹操曰:士卒皆輕返也。杜牧曰:師出越境,必焚舟梁,示民無返顧之心。李筌曰:輕於退也。梅堯臣曰:入敵未遠,道近輕返。王晳曰:初涉敵境勢輕,士未有鬬志也。何氏曰:輕地者,輕於退也。入敵境未深,往返輕易不可止息,將不得數動勞人。吳王問孫武曰:吾至輕地,始入敵境,士卒思還,難進易退;未背險阻,三軍恐懼;大將欲進,士卒欲退,上下異心。敵守其城壘,整其車騎,或當吾前,或擊吾後,則如之何?武曰:軍至輕地,士卒未專,以入為務,無以戰為。故無近其名城,無由其通路,設疑佯惑,示若將去;選驍騎,銜枚先入,掠其牛馬六畜。三軍見得,進乃不懼。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人若來,擊之勿疑;若其不至,捨之而去。又曰:軍入敵境,敵人固壘不戰,士卒思歸,欲退且難,謂之輕地。當選驍兵伏要路,我退敵追,來則擊之也。張預曰:始入敵境,士卒思還,是輕返之地也。尉繚子曰:征役分軍而歸,或臨戰自北,則逃傷甚焉。言民兵四集,分屯占地,使北來者當北道,則多逃,以其開之耳。

  我得則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

  曹操曰:可以少勝衆,弱擊強。李筌曰:此阨喉守險地,先居者勝,是為爭地也。杜牧曰:必爭之地,乃險要也。前秦符堅先遣大將呂光討西域,堅敗績後,光自西域還,師至宜禾,堅凉州刺史梁熙謀拒之。高昌太守楊翰曰:呂光新定西國,兵強氣銳,其鋒不可當。若出流沙,其勢難測。高梧谷口險要,宜先守之,而奪其水;彼既困渴#1,人自然投戈。如以為遠不可守,伊吾之關,亦可拒之。若廢此二要,難為計矣。地有所必爭,真此機也。熙不從,竟為光所滅也。陳皥曰:彼我若先得其地者,則可以少勝衆,弱勝強也。杜佑曰:謂山水阨口,有險固之利,兩敵所爭。梅堯臣曰:無我無彼,先得則利。王晳同陳皥註。何氏曰:爭地,便利之地,先居者勝,是以爭之。吳王問孫武曰:敵若先至,據要保利,簡兵練卒,或出或守,以備我奇,則如之何?武曰:爭地之法,先據為利,敵得其處,慎勿攻之。引而佯走,建旗嗚鼓,趣其所愛,曳柴揚塵,惑其耳目;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必出救。人欲我與,人棄我取,此爭先之道也。若我先至而敵用此術,則選吾銳卒,固守其所,輕兵追之,分伏險阻,敵人還鬬,伏兵旁起,此全勝之道。張預曰:險固之利,彼我得之,皆可以少勝衆,弱勝強者,是必爭之地也。唐太宗以三千人守成臯之險,坐困竇建德十萬之衆是也。

  我可以往,彼可以來者,為交地。

  曹操曰:道正相交錯也。杜牧曰:川廣地平,可來可往,足以交戰對壘。陳皥曰:交錯是也。言其道路交橫,彼我可以來往。如此之地,則須兵士首尾不絕,切宜備之。故下文云:交地吾將謹其守。其義可見也。杜佑曰:交地有數道往來,交相無可絕。梅堯臣同陳皥註。何氏曰:交地,平原交通也。一曰:可以交結,不可杜絕之,絕之致隙。又曰:交通四遠,不可遏絕。吳王問孫武曰:交地,吾將絕敵,使不得來。必令吾邊城修其守備,深絕通路,固其隘塞。若不先圖之,敵人已備,彼可得而來,吾不得而往,衆寡又均,則如之何?武曰:既我不可以往,彼可以來,吾分卒匿之,守而易怠,示其不能。敵人且至,設伏隱廬,出其不意,可以有功也。張預曰:地有數道,往來通達,而不可阻絕者,是交錯之地也。

  諸侯之地三屬,

  曹操曰:我與敵相當,而旁有他國也。孟氏曰:若鄭界於齊、楚、晉是也。

  先至而得天下之衆者,為衢地。

  曹操曰:先至得其國助也。李筌曰:對敵之傍,有一國為之屬,先往而通之,得其衆也。杜牧曰:衢地者,三屬之地,我須先至其衝,據其形勢,結其旁國也。天下,猶言諸侯也。梅堯臣曰:彼我相當,有旁國三面之會,先至則得諸侯之助也。王晳曰:曹公云:先至得其國助。晳謂先至者,結交先至也。言天下

  先之者,謂能廣助則天下可從。何氏曰:衢地者,地要衝,控帶數道,先據此地,眾必從之,故得之則安,失之則危也。吳王問孫武曰:衢地必先,若吾道遠發後,雖馳車驟馬,至不能先,則如之何?武曰:諸侯參屬,其道四通,我與敵相當,而旁有他國。所謂先者,必先重幣輕使,約和旁國,交親結恩,兵雖後至,眾已屬矣。我有眾助,彼失其黨,諸國椅角,震鼓齊攻,敵人驚恐,莫知所當。張預曰:衢者,四通之地。我所敵者,當其一面,而旁有鄰國,三面相連屬,當往結之,以為己援。先至者,謂先遣使以重幣約和旁國也。兵雖後至,已得其國助矣。

  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為重地。

  曹操曰:難返之地。李筌曰:堅志也。白起攻楚,樂毅伐齊皆為重地。杜牧曰:入人之境已深,過人之城已多,津梁皆為所恃,要衝皆為所據,還師返旆,不可得也。杜佑曰:難返還也。背,去也;背與倍同。多,道里也。遠去己城郭,深入敵地,心專意一,謂之重地也。梅堯臣曰:乘虛而入,涉地愈深,過城已多,津要絕塞,故曰重難之地。王晳曰:兵至此者,事勢重也。何氏曰:重地者,入敵已深,國糧難應資給,將士不掠何取?吳王問孫武曰:吾引兵深入重地,多所踰越,糧道絕塞,設欲歸還,勢不可過,欲食於敵,持兵不失,則如之何?武曰:凡居重地,士卒輕勇,轉輸不通,則掠以繼食,下得粟帛,皆貢於上,多者有賞,士卒無歸意。若欲還出,即為戒備,深溝高壘,示敵且久。敵疑通途,私除要害之道,乃令輕車銜枚而行,以牛馬為餌。敵人若出,鳴鼓隨之,陰伏吾士,與之中期,內外相應,其敗可知也。張預曰:深涉敵境,多過敵城,士卒心專,無有歸志,是難退之地也。司馬景王謂諸葛恪卷甲深入,其鋒不可當是也。

  行山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者,為圯地。

  曹操曰:少固也。賈林曰:經水所毀曰圯。沮洳圯地,不得久留,宜速去也。梅堯臣曰:水所毀圯,行則猶難,況戰守乎?何氏曰:圯地者,少固之地也,不可為城壘溝隍,宜速去之。吳王問孫武曰:吾入圯地,山川險阻,難從之道,行久卒勞;敵在吾前,而伏吾後,營在吾左,而守吾右;良車驍騎,要吾隘道,則如之何?武曰:先進輕車,去軍十里,與敵相候,接期險阻;或分而左,或分而右,大將四觀,擇空而取,皆會中道,倦而乃止。張預曰:險阻漸洳之地,進退艱難,而無所依。

  所由入者隘,所從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之眾者,為圍地。

  李筌曰:舉動難也。杜牧曰:出入艱難,易設奇伏覆勝也。杜佑曰:所從入阨險,歸道遠也,持久則糧乏,故敵可以少擊吾衆者,為圍地也。梅堯臣曰:山川圍繞,入則隘,歸則迂也。何氏曰:圍地入則隘險,歸則迂回,進退無從,雖衆何用?能為奇變,此地可由。吳王問孫武曰:吾入圍地,前有強敵,後有險難,敵絕我糧道,利我走勢,敵鼓譟不進,以觀吾能,則如之何?武曰:圍地之宜,必塞其闕,示無所往,則以軍為家,萬人同心,三軍齊力,并炊數日,無見火煙,故為毀亂寡弱之形。敵人見我,備之必輕,則告勵士卒,令其奮怒,陳伏良卒,左右險阻,擊鼓而出。敵人若當,疾擊務突,我則前鬬後拓,左右掎角也。又曰:敵在吾圍,伏而深謀,示我以利,縈我以旗,紛紜若亂,不知所之,奈何?武曰:千人操旌,分塞要道,輕兵進挑,陳而勿搏,交而勿去,此敗謀之法。張預曰:前狹後險之地,一人守之,千人莫向,則以奇伏勝。

  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者,為死地。

  曹操曰:前有高山,後有大水,進則不得,退則有礙。李筌曰:阻山背水食盡,利速不利緩也。杜牧曰:衛公李靖曰:或有進軍行師,不因鄉導,陷於危敗,為敵所制。左谷右山,束馬懸車之逕;前窮後絕,鴈行魚貫之巖。兵陳未整,而強敵忽臨,進無所憑#2,退無所固,求戰不得,自守莫安。駐則日月稽留,動則首尾受敵。野無水草,軍乏資糧,馬困人疲,智窮力極。一人守隘,萬夫莫向。如彼要害,敵先據之,如此之利,我已失守,縱有驍兵利器,亦何以施其用乎?若此死地,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當須上下同心,併氣一力,抽腸濺血,一死於前,因敗為功,轉禍為福。此乃是也。陳皥曰:人在死地,如坐漏船,伏燒屋。賈林曰:左右高山,前後絕澗,外來則易,內出則難,誤居此地,速為死戰則生;若待士卒氣挫,糧儲又無而持久,不死何待?梅堯臣曰:前不得進,後不得退,旁不得走,不得不速戰也。何氏曰:死地力戰或生,守隅則死。吳王問孫武曰:吾師出境,軍於敵人之地;敵人大至,圍我數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勵士激衆,使之投命潰圍,則如之何?武曰:深溝高壘,示為守備;安靜勿動,以隱吾能;告令三軍,示不得已;殺牛燔車,以饗吾士;燒盡糧食,填夷井竈,割髮捐冠,絕去生慮,將無餘謀,士有死志。於是砥甲礪刃,并氣一力,或攻兩旁,震鼓疾譟,敵人亦懼,莫知所當。銳卒分行,疾攻其後,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謀者窮,窮而不戰者亡。吳王曰:若吾圍敵,則如之何?武曰:山峻谷險,難以踰越,謂之窮寇。擊之之法:伏卒隱廬,開其去道,示其走路;求生透出,必無鬬意,因而擊之,雖衆必破。兵法又曰:若敵人在死地,士卒勇氣,欲擊之法,順而勿抗,陰守其利,必開去道,以精騎分塞要路,輕兵進而誘之,陳而勿戰,敗謀之法也。張預曰:山川險隘,進退不能,糧絕於中,敵臨於外,當此之際,勵士決戰,而不可緩也。

  是故散地則無戰

  李筌曰:恐走散也。杜牧曰:已具其上。賈林曰:地無關闥,卒易散走,居此地者,不可數戰。地形之說,一家之理,若號令嚴明,士卒愛服,死且不顧,何散之有?梅堯臣曰:我兵在國,安土懷生,陳則不堅,鬬則不勝,是不可以戰也。王晳曰:决於戰則懼散。張預曰:士卒懷生,不可輕戰。吳王問孫武曰:散地不可戰,則必固守不出。若敵攻我小城,掠吾田野,禁吾樵採,塞吾要道,待吾空虛而來急攻,則如之何?武曰:敵人深入,專志輕鬬,吾兵安土,陳則不堅,戰則不勝;當集人聚穀,保城備險,輕兵絕其糧道。彼挑戰不得,轉輸不至,野無所掠,三軍困餒,因而誘之,可以有功。若欲野戰,則必因勢依險設伏,無險則隱於陰晦,出其不意,襲其懈怠。

  輕地則無止,我

  李筌曰:恐逃。杜牧曰:兵法之所謂輕地者,出軍行師,始入敵境,未背險要,士卒思還,難進易退,以入為難,故曰輕地也。當必選精騎,密有所伏,敵人卒至,擊之勿疑,若是不至,踰之速去。杜佑曰:志未堅,不可通敵。梅堯臣曰:始入敵境,未背險阻,士心不專,無以戰為。勿近名城,勿由通路,以速進為利。王晳曰:無故不當止也。張預曰:士卒輕返,不可輒留。吳王曰:士卒思還,難進易退,未背險阻,三軍恐懼,則如之何?武曰:軍在輕地,士卒未專,以入為務,無以戰為。故無近其名城,無由其通路,設疑佯惑,示若將去。乃選精騎,銜枚先入,掠其六畜,三軍見得,進乃不懼。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人若來,擊之勿疑,若其不至,捨之而去。

  爭地則無攻,

  曹操曰:不當攻,當先至為利也。李筌曰:敵先居地險,不可攻。杜牧曰:無攻者,言敵人若已先得其地,則不可攻也。梅堯臣曰:形勝之地,先據乎利;敵若已得其處,則不可攻。張預曰:不當攻而爭之,當後發先至也。吳王曰:敵若先至#3,據要保利,簡兵練卒,或出或守,以備我奇,則如之何?武曰:爭地之法,讓之者得,求之者失。敵得其處,慎勿攻之,引而佯走,建旗嗚鼓,趣其所愛,焚柴揚塵,惑其耳目;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必出救。人欲我與,人棄我取,此爭先之道也。若我先至,而敵用此術,則選吾銳卒,固守其所,輕兵追之,分伏險阻,敵人還鬬,伏兵旁起,此全勝之道也。

  交地則無絕,

  曹操曰:相及屬也。李筌曰:不可絕間也。杜牧曰:川廣地平,四面交戰,須車騎部伍,首尾聯屬,不可使之斷絕,恐敵人因而乘我。賈林曰:可以交結,不可杜絕,絕之致隙。杜佑曰:相及屬也。俱可進退,不可以兵絕之。梅堯臣曰:道既錯通,恐其邀截,當令部伍相及,不可斷也。王晳曰:利糧道也。交相往來之地,亦謂之通地。居高陽以待敵,宜無絕糧道。張預曰:往來交通,不可以兵阻絕其路,當以奇伏勝也。吳王曰:交地吾將絕敵,使不得來。必令吾邊城修其守備,深絕通道,固其隘塞。若不先圖之,敵人已備,彼可得而來,吾不得而往,衆寡又均,則如之何?武曰:既我不可以往,彼可以來,則分卒匿之,守而易怠,示其不能,敵人且至,設伏阿廬,出其不意。

  衢地則合交,

  曹操曰:結諸侯也。李筌曰:結行也。杜牧曰:諸侯,即上文云旁國也。孟氏曰:得交則安,失交則危也。梅堯臣曰:地雖四通,何以得天下之助,當以重幣合。王晳曰:四通之境,非交援不強。張預曰:四通之地,先交結旁國也。吳王曰:衢地貴先。若吾道遠而發後,雖馳車驟馬,至不得先,則如之何?武曰:諸侯參屬,其道四通,我與敵相當,而旁有他國。所謂先者,必重幣輕使,約和旁國,交親結恩,兵雖後至,衆已屬矣。簡兵練卒,阻利而處,我有衆助,彼失其黨,諸國掎角,敵人莫當。

  重地則掠,

  曹操曰:畜積糧食也。李筌曰:深入敵境,不可非義失人心也。漢高祖入秦,無犯婦女,無取寶貨,得人心如此。筌以掠字為無掠字。杜牧曰:言居於重地,進未有利,退復不得,則須運糧為持久之計,以伺敵也。孟氏曰:因糧於敵也。梅堯臣曰:去國既遠,多背城邑,糧道必絕,則掠畜積以繼食。王晳曰:深入敵境,則掠其饒野以豐儲也。難地,食少則危。張預曰:深入敵境,饋餉不繼,當勵士掠食,以備其乏也。吳王曰:重地多逾城邑,糧道絕塞,設欲歸還,勢不可過,則如之何?武曰:凡居重地,士卒輕勇,轉輸不通,則掠以繼食,下得粟帛,皆貢於上,多者有賞。若欲還出,深溝高壘,示敵且久,敵疑通途,私除要害,乃令輕車銜枚而行,揚其塵,埃,餌以牛馬。敵人若出,嗚鼓隨之,陰伏吾士,與之中期,內外相應,其敗可知。

  圮地則行,

  曹操曰:無稽留也。李筌曰:不可為溝隍,宜急去之。梅堯臣曰:既毀圮不可依止,則當速行,勿稽留也。王晳曰:合聚軍衆,圮無合止。張預曰:難行之地,不可稽留也。吳王曰:山川險阻,難從之道,行久卒勞。敵在吾前,而伏吾後;營在吾左,而守吾右;良車驍騎,要吾隘道,則如之何?武曰:先進輕車,去軍十里,與敵相候,接期險阻。或分而左,或分而右,大將四觀,擇空而取,皆會中道,倦而乃止。

  圍地則謀,

  曹操曰:發奇謀也。李筌曰:智者不困。杜牧曰:難阻之地,與敵相持,須用奇險詭譎之計。杜佑曰:居此當權謀詐譎,可以免難。梅堯臣曰:前有隘,後有險,歸道又迂,則發謀慮以取勝。張預曰:難以力勝,易以謀取也。吳王曰:前有強敵,後有險難,敵絕我糧道,利我走勢,彼鼓譟不進,以觀吾能,則如之何?武曰:圍地必塞其闕,示無所往,則以軍為家,萬人同心,三軍齊力,并炊數日,無見火煙,故為毀亂寡弱之形。敵人見我,備之必輕,則告勵士卒,令其奮怒,陳練良卒,左右險阻,擊鼓而出。敵人若當,疾擊務突,則前鬬後拓,左右掎角。

  死地則戰。

  曹操曰:死地戰也。李筌曰:殊死戰,不求生矣#4。陳皥曰:陷在死地,則軍中人人自戰,故曰:置之死地而後生也。賈林曰:力戰或生,守隅則死。梅堯臣曰:前後左右無所之,示必死,人人自戰也。張預曰:陷在死地,則人自為戰。吳王曰:敵人大至,圍我數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勵士激衆,使之投命,則如之何?武曰:深溝高壘,安靜勿動;告令三軍,示不得已;殺牛燔車,以饗吾士;燒盡糧食,填夷井竈;割髮捐冠,絕去生慮,砥甲礪刃,并氣一力。或攻兩旁,震鼓疾譟,敵人亦懼,莫知所當。銳卒分行,疾攻其後,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謀者窮,窮而不戰者亡。

  所謂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敵人前後不相及,

  梅堯臣曰:設奇衝掩。

  衆寡不相恃,

  梅堯臣曰:驚撓之也。

  貴賤不相救,

  梅堯臣曰:散亂也。

  上下不相收,

  梅堯臣曰:倉惶也。

  卒離而不集,兵合而不齊。

  李筌曰:設變以疑之,救左則擊其右,惶亂不暇計。杜牧曰:多設變詐以亂敵人。或衝前掩後,或驚東擊西,或立偽形,或張奇勢,我則無形以合戰,敵則必備而衆分。使其意懾離散,上下驚擾,不能和合,不得齊集,此善用兵也。孟氏曰:多設疑事,出東見西,攻南引北,使彼狂惑散擾,而集聚不得也。梅堯臣曰:或已離而不能集,或雖合而不能齊。王晳曰:將有優劣則然,要在於奇正相生,手足相應也。張預曰:出其不意,掩其無備,驍兵說卒,碎然突擊。彼救前則後虛,應左則右隙;使倉惶散亂,不知所禦,將吏士卒,不能相赴;其卒已散而不復聚,其兵雖合而不能一。

  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

  曹操曰:暴之使離,亂之使不齊,動兵而戰。李筌曰:撓之令見利乃動,不亂則止。梅堯臣曰:然能使敵若此,當須有利則動,無利則止。張預曰:彼雖驚擾,亦當有利則動,無利則止。

  敢問:敵衆整而將來,待之若何?

  曹操曰:或問也。梅堯臣曰:此設疑以自問。言敵人甚衆,將又嚴整,我何以待之耶?張預曰:前所陳者,須兵衆相敵,然後可為。故或人問武曰:彼兵#5衆於我,而又整肅,則以何衍待之也?

  曰:先奪其所愛,則聽矣。

  曹操曰:奪其所恃之利。若先據利地,則我所欲必得也。李筌曰:孫子故立此問者,以此為祕要也。所愛,謂敵所便愛也,或財帛子女,吾先困辱之,則敵進退皆聽也。杜牧曰:據我便地,略我田野,利其糧道,斯三者,敵人之所愛惜倚恃者也。若能俱奪之,則敵人雖強,進退勝敗,皆須聽我也。陳皥曰:愛者不止所恃利,但敵人所顧之事,皆可奪也。梅堯臣曰:當先奪其所顧愛,則我志得行,然後使其驚撓散亂,無所不至也。王晳曰:先據利地,以奇兵絕其糧道,則如我之謀也。張預曰:武曰:敵所愛者,便地與糧食耳;我先奪之,則無不從我之計。

  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曹操曰:孫子應難以覆陳兵情也。李筌曰:不虞不戒,破敵之速。杜牧曰:此統言兵之情狀,以乘敵間隙。由不虞之道,攻其不戒之處,此乃兵之深情,將之至事也。陳皥曰:此言乘敵人有不及、不虞、不戒之便,則須速進,不可遲疑也。蓋孫子之旨,言用兵貴疾速也。梅堯臣曰:兵機貴速,當乘人之不備。乘人之不備者,行不虞之道,攻不戒之所也。王晳曰:兵上神速,奪愛尤當然也。何氏曰:如蜀將孟#6達之降魏,魏朝以達領新城太守。達復連吳固蜀,潛圖中國。謀洩,司馬宣王秉政,恐達速發,以書給達以安之。達得書,猶與不决。宣王乃潛軍進討,諸將皆言達與二賊交構,宜審察而後動。宣王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及其未定,往討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吳蜀各遣其將向西城安橋木闌塞以救達,宣王分諸將拒之。初,達與諸葛亮書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一百里,聞吾舉事,當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上庸城三面阻水,達於城下為木柵以自固。宣王渡水,破其柵,直造城下,八道攻之。旬有六日,達甥鄧賢、將李輔等開門出降,遂斬達。李靖征蕭銑,集兵於夔州。銑以時屬秋潦,江水泛漲,三峽路陷,必謂靖不能進,遂休兵不設備。九月,靖乃率師而進,將下峽,諸將皆請停兵待水退。靖曰:兵貴神速,機不可失。今兵始集,銑尚未知。若乘水漲之勢,倏忽至城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此兵家上策。縱彼知我,倉卒徵兵,無以應敵,此必成擒也。遂降蕭銑。衛公兵法曰:兵用上神,戰貴其速。簡練士卒,申明號令,曉其目以麾幟,習其耳以鼓金,嚴賞罰以誡之,重芻豢以養之,浚溝塹以防之,指山川以導之,召才能以任之,述奇正以教之。如此,則雖敵人有雷電之疾,而我則有所待也。若兵無先備,則不應卒,卒不應則失於機,失於機則後於事,後於事則不制勝,而軍覆矣。故呂氏春秋云:凡兵者,欲急捷,所以一决取勝,不可久而用之矣。故曰:兵之情雖主速,乘人之不及。然敵將多謀,戎卒輯睦,令行禁止,兵利甲堅,氣銳而嚴,力全而勁,豈可速而犯之邪?答曰:若此則當巷迹藏聲,蓄盈待竭,避其鋒勢,與其持久,安可犯之哉?廉頗之拒白起,守而不戰;宣王之抗武侯,抑而不進是也。張預曰:復謂或人曰:用兵之理,惟尚神速。所貴乎速者,乘人之倉卒,使不及為備也。出兵於不虞之徑,以掩其不戒,故敵驚擾散亂,而前後不相及,衆寡不相待也。

  凡為客之道:深入則專,主人不克;

  李筌曰:夫為客,深入則志堅,主人不能禦也。杜牧曰:言大凡為攻伐之道,若深入敵人之境,士卒有必死之志,其心專一,主人不能勝我也。克者,勝也。梅堯臣曰:為客者,入人之地深,則士卒專精,主人不能克我。張預曰:深涉敵境,士卒心專,則為主者不能勝也。客在重地、主在輕地故耳。趙廣武君謂韓信去國遠鬬,其鋒不可當是也。

  掠於饒野,三軍足食;

  王晳曰:饒野多稼穡。

  謹養而勿勞,併氣積力;運兵計謀,為不可測。

  曹操曰:養士併氣運兵,為不可測度之計。李筌曰:氣盛力積,加之以謀慮,則非敵之可測。杜牧曰:斯言深入敵人之境,須掠田野,使我足食,然後閉壁養之,勿使勞苦。氣全力盛,一發取勝,動用變化,使敵人不能測我也。陳皥曰:所處之野,須水草便近,積蓄不乏,謹其來往,善撫士卒。王翦伐楚,楚人挑戰,翦不出。勤於撫御,并兵一力。聞士卒投石為戲,知其養勇思戰,然後用之,一舉遂滅楚。但深入敵境,未見可勝之利,則須為此計。梅堯臣曰:掠其富饒,以足軍食,息人之力,并兵為不可測之計。王晳曰:謹養,謂撫循飲食周謹之也。并銳氣,積餘力,形藏謀密,使敵不測,俟其有可勝之隙,則進之。張預曰:兵在重地,須掠糧於富饒之野,以豐吾食;乃堅壁自守,勤撫士卒,勿任以勞苦。令氣盛而力全,常為不可測度之計。伺敵可擊,則一舉而克。王翦伐荊,常用此術。

  投之無所往,死且不北,

  李筌曰:能得其力者,投之無往之地。杜牧曰:投之無所往,謂前後進退,皆無所之,士以此皆求力戰,雖死不北也。梅堯臣曰:置在必戰之地,知死而不退走。張預曰:置之危地,左右前後,皆無所往,則守戰至死,而不奔北矣。

  死焉不得,

  曹操曰:士死安不得也。杜牧曰:言士必死,安有不得勝之理?孟氏曰:士死無不得也。梅堯臣曰:兵焉得不用命?張預曰:士卒死戰,安不得志?尉繚子曰:一賊仗劍擊於市,萬人無不避之者,非一人之獨勇,萬人皆不肖也,必死與必生不侔也。

  士人盡力。

  曹操曰:在難地心并也。梅堯臣曰:士安得不竭力以赴戰?王晳曰:人在死地,豈不盡力?何氏曰:獸困猶鬬,烏窮則啄,況靈萬物者人乎?張預曰:同在難地,安得不共竭其力?

  兵士甚陷則不懼,

  杜牧曰:陷於危險,勢不獨死,三軍同心,故不懼也。梅堯臣伺杜牧註。王晳曰:陷之難地則不懼,不懼則鬬志堅也。張預曰:陷在危亡之地,人持必死之志,豈復畏敵也?

  無所往則固,深入則拘,

  曹操曰:拘,縛也。李筌曰:固,堅也。杜牧曰:往,走也。言深入敵境,走無生路,則人心堅固如拘縛者也。梅堯臣曰:投無所往,則自然心固,入深,則自然志專也。張預曰:動無所之,人心堅固;兵在重地,走無所適,則如拘係也。

  不得已則鬬。

  曹操曰:人窮則死戰也。李筌曰:决命。杜牧曰:不得已者,皆疑陷在死地,必不生;以死救死,盡不得已也,則人皆悉力而鬭也。梅堯臣、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勢不獲已,須力鬬也。

  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約而親,不令而信,

  曹操曰:不求索其意,自得力也。李筌曰:投之必死,不令而得其用也。杜牧曰:此言兵在死地,上下伺志,不待修整而自戒懼,不待收索而自得心,不待約令而自親信也。孟氏曰:不求其勝,而勝自得也。梅堯臣曰:不修而兵自戒,不索而情自得,不約而衆自親,不令而人自信,皆所以陷於危難,故三軍同心也。王晳曰:謂死難之地,人心自然故也。張預曰:危難之地,人自同力,不修整而自戒慎,不求索而得情意,不約束而親上,不號令而信命,所謂同舟而濟,則胡越何患乎異心也。

  禁祥去疑,至死無所之。

  曹操曰:禁妖祥之言,去疑惑之計。一本作至死無所災。李筌曰:妖祥之言,疑惑之事而禁之,故無所災。杜牧曰:黃石公曰:禁巫祝,不得為史士卜問軍之吉凶,恐亂軍士之心。言既去疑惑之路,則士卒至死無有異志也。梅堯臣曰:妖祥之事不作,疑惑之言不入,則軍必不亂,死而後已。王晳曰:災祥神異,有以惑人,故禁止之。張預曰:欲士死戰,則禁止軍吏,不得言妖祥之事,恐惑衆也;去疑惑之計,則至死無他慮。司馬法曰:滅厲祥。此之謂也。儻士卒未有必戰之心,則亦有假妖祥以使衆者,田單守即墨,命一卒為神,每出入約束必稱神,遂破燕是也。

  吾士無餘財,非惡貨也;無餘命,非惡壽也。

  曹操曰:皆燒焚財物,非惡貨之多也;棄財致死者,不得已也。杜牧曰:若有財貨,恐士卒顧戀,有苟生

  之意,無必死之心也。梅堯臣曰:不得已竭財貨,不得已盡死戰。王晳曰:足用而已,士顧財富則媮生;死戰而已,士顧生路則無死志矣。張預曰:貨與壽,人之所愛也,所以燒擲財寶、割棄性命者,非憎惡之也,不得已也。

  令發之,士卒坐者涕霑襟,偃臥者涕交頤。

  曹操曰:皆持必死之計。李筌曰:棄財與命,有必死之志,故割而流涕也。杜牧曰:士皆以死為約,未戰之,先令曰:今之事,在此一舉;若不用命,身膏草野,為禽獸所食也。梅堯臣曰:决以死力,牧說是也。王晳曰:感勵之使然。張預曰:感激之,故涕泣也。未戰之,先令曰:今之事,在此一舉;若不用命,身膏草野,為禽獸所食。或曰:凡行軍饗士使酒,拔劍起舞,作朋角抵,伐鼓叫呼,所以增其氣。若令涕泣,無乃挫其壯心乎?答曰:先决其死力,後激其說氣,則無不勝。儻無必死之心,其氣雖盛,何由克之?若荊軻於易水,士皆垂淚涕泣;及復為羽聲忼慷,則皆瞋目、髮上指冠是也。

  投之無所往者,諸、劇之勇也。

  李筌曰:夫獸窮則搏,烏窮則啄,令急迫,則專諸、曹劌之勇也。杜牧曰:言所投之處,皆為專諸、曹劌之勇。梅堯臣曰:既令以必死,則所往皆有專諸、曹創之勇。張預曰:人懷必死,則所向皆有專諸、曹劌之勇也。專諸,吳公子光使刺殺吳王僚者;劌當為沬,曹沬以勇力事魯莊公,嘗執匕#7首,劫齊桓公。

  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

  梅堯臣曰:相應之容易也。

  率然者,常山之蛇也。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

  梅堯臣曰:蛇之為物也,不可擊;擊之,則率然相應。張預曰:率,猶速也;擊之則速然相應。此喻陳法也。八陳圖曰:以後為前,以前為後,四頭八尾,觸處為首,敵衝其中,首尾俱救。

  敢問:兵可使如率然乎?

  梅堯臣曰:可使兵首尾率然相應如一體乎?

  曰:可。夫吳人與越人相惡也,當其同舟而濟,遇風,其相救也如左右手。

  梅堯臣曰:勢使之然。張預曰:吳、越,仇讎也,同處危難,則相救如兩手。況非仇讎者,豈不猶率然之相應乎?

  是故方馬埋輪,未足恃也;

  曹操曰:方,縛馬也。埋輪,示不動也。此言專難不如權巧。故曰:雖#8方馬埋輪,不足恃也。李筌曰:投兵無所往之地,人自鬬,如蛇之首尾,故吳越之人,同舟相救,雖縛馬埋輪,未足恃也。杜牧曰:縛馬使為方陳,埋輪使不動,雖如此,亦未足稱為專固而足為恃。須任權變,置士於必死之地,使人自為戰,相救如兩手,此乃守固必勝之道而足為恃也。陳皥曰:人之相惡,莫甚吳越,同舟遇風,而猶相救。何則?勢使之然也。夫用兵之道,若陷在必戰之地,使懷俱死之憂,則首尾前後,不得不相救也。有吳越之惡,猶如兩手相救,況無吳越之惡乎?蓋言貴於設變使之,則勇怯之心一也。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晳曰:此謂在難地自相救耳。蛇之首尾,人之左右手,皆喻相救之敏也。同舟而濟,在險難也,吳越猶無異心,況三軍乎?故其足恃,甚於方馬埋輪。曹公說是也。張預曰:上文歷言置兵於死地,使人心專固。然此未足為善也。雖置之危地,亦須用權智,使人令相救如左右手,則勝矣。故曰:雖縛馬埋輪,未足恃固以取勝;所可必恃者,要使士卒相應如一體也。

  齊勇若一,政之道也;

  李筌曰:齊勇者,將之道。杜牧曰:齊正勇敢,三軍如一,此皆在於為政者也。陳皥曰:政令嚴明,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三軍之士如一也。梅克臣曰:使人齊勇如一心而無怯者,得軍政之道也。王晳同梅堯臣註。張預曰:既置之危地,又使之相救,則三軍之衆,齊力同勇如一夫,是軍政得其道也。

  剛柔皆得,地之理也。

  曹操曰:強弱一勢也。李筌曰:剛柔得者,因地之勢也。杜牧曰:強弱之勢,須因地形而制之也。梅堯臣曰:兵無強弱,皆得用者,是因地之勢也。王晳曰:剛柔,猶強弱也。言三軍之士,強弱皆得其用者,地利使之然也。曹公曰強弱一勢是也。張預曰:得地利,則柔弱之卒亦可以克敵,況剛強之兵乎?剛柔俱獲其用者,地勢使之然也。

  故善用兵者,攜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

  曹操曰:齊一貌也。李筌曰:理衆如理寡也。杜牧曰:言使三軍之士,如牽一夫之手,不得已皆須#9從我之命,喻易也。賈林曰:攜手,翻迭之貌,便於回運。以前為後,以後為前,以左為右,以右為左,故百萬之衆如一人也。梅堯臣曰:用三軍如攜手使一人者,勢不得已,自然皆從我所揮也。王晳曰:攜使左右前後,率從我也。張預曰:三軍雖衆,如提一人之手而使之,言齊一也。故曰:將之所揮,莫不從移;將之所指,莫不前死。

  將軍之事:靜以幽,正以治。

  曹操曰:謂清淨幽深平正。杜牧曰:清凈簡易,幽深難測,平正無偏,故能政治。梅堯臣曰:靜而幽邃,人不能測;正而自治,人不能撓。王晳曰:靜則不撓,幽則不測,正則不媮,治則不亂。張預曰:其謀事,則安靜而幽深,人不能測;其御下,則公正而整治,人不敢慢。

  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無知;

  曹操曰:愚,誤也。民可與樂成,不可與慮始。李筌曰:為謀未熟,不欲令士卒知之,可以樂成,不可與謀始。是以先愚其耳目,使無見知。杜牧曰:言使軍士非將軍之令,其他皆不知,如聾如瞽也。梅堯臣曰:凡軍之權謀,使由之,而不使知之。王晳曰:杜其見聞。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士卒懵然無所聞見,但從命而已。

  易其事,革其謀,使人無識;

  李筌曰:謀事或變,而不識其原。杜牧曰:所為之事,有所之謀,不使知其造意之端,識其所緣之本也。梅堯臣曰:改其所行之事,變其所為之謀,無使人能識也。王晳曰:已行之事,已施之謀,當革易之,不可再也。何氏曰:將術以不窮為奇也。張預曰:前所行之事,舊所發之謀,皆變易之,使人不可知也。若裴行儉令軍士下營訖,忽使移就崇岡。初,將吏皆不悅,是夜風雨暴至,前設營所,水深丈餘,將士驚服。因問曰:何以知風雨也?行儉笑曰:自今但依吾節制,何須問我所由知也。

  易其居,迂其途,使人不得慮。

  李筌曰:行路之便,衆人不得知其情。杜牧曰:易其居,去安從危;迂其途,捨近即遠,士卒有必死之心。陳皥曰:將帥凡舉一事,切委曲而致之,無使人得計慮者。賈林曰:居我要害,能使自移;途近於我,能使迂之;發機微,路人不能知也。梅堯臣曰:更其所安之居,迂其所趨之途,無使人能慮也。王晳曰:處易者,將致敵以求戰也;迂途者,示遠而密襲也。張預曰:其居則去險而就易,其途則捨近而從遠,人初不曉其旨,及勝乃服。太白山人曰:兵貴詭道者,非止詭敵也,抑詭我士卒,使由之而不使知之也。

  帥與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

  梅堯臣曰:可進而不可退也。

  帥與之深入諸侯之地,而發其機;

  杜牧曰:使無退心,孟明焚舟是也。一本帥與之登高。陳皥曰:發其心機。賈林曰:動我機權,隨事應變。梅堯臣曰:發其危機,使人盡命。王晳曰:皆勵决戰之志也。機之發,無復迴也。賈翎勸曹公曰,必决其機是也。張預曰:去其梯,可進而不可退;發其機,可往而不可返。項羽濟河沈舟之類也。

  焚舟破釜,若驅羣羊,驅而往,驅而來,莫知所之。

  曹操曰:一其心也。李筌曰:還師者,皆焚舟梁,堅其志,既不知謀,又無返顧之心,是以如驅羊也。杜牧曰:三軍但知進退之命,不知攻取之端也。梅堯臣曰:但馴然從驅,莫知其他也。何氏曰:士之往來,唯將之令,如羊之從牧者。張預曰:羣羊往來,牧者之隨;三軍進退,惟將之揮。

  聚三軍之衆,投之於險,此謂將軍之事也。

  曹操曰:險,難也。梅堯臣曰:措三軍於險難而取勝者,為將之所務也。張預曰:去梯發機,置兵於危險以取勝者。此將軍之所務也。

  九地之變,屈伸之利,人情之理,不可不察。

  曹操曰:人情見利而進,見害而退。杜牧曰:言屈伸之利害,人情之常理,皆因九地以變化。今欲下文重舉九地,故於此重言,發端張本也。梅堯臣曰:九地之變,有可屈可伸之利,人情之常理,須審察之。王晳曰:明九地之利害,亦當極其變耳。言屈伸之利者,未見便則屈,見便則伸。言人情之理者,深專、淺散、圍禦之謂也。張預曰:九地之法,不可拘泥,須識變通,可屈則屈,可伸則伸,審所利而已。此乃人情之常理,不可不察。

  凡為客之道:深則專,淺則散。

  梅堯臣曰:深則專固,淺則散歸。此而下重言九地者,孫子勤勤於九變也。張預曰:先舉兵者為客,入深則專固,入淺則士散。此而下言九地之變。

  去國越境而師者,絕地也;

  梅堯臣曰:進不及輕,退不及散,在二地之間也。王晳曰:此越鄰國之境也,是謂孤絕之地,當速决其事,若吳王伐齊近之也。如此者鮮,故不同九地之例。張預曰:去己國,越人境而用師者,危絕之地也。若秦師過周而襲鄭是也。此在九地之外而言之者,戰國時間有之也。

  四達者,衢地也;

  梅堯臣曰:馳道四出,敵當一面。張預曰:敵當一面,旁國四屬。

  入深者,重地也;

  梅堯臣曰:士卒以軍為家,故心無散亂。

  入淺者,輕地也;

  梅堯臣曰:歸國尚近,心不能專。

  背固前隘者,圍地也;

  梅堯臣曰:背負險固,前當阨塞。張預曰:前狹後險,進退受制於人也。

  無所往者,死地也。

  梅堯臣曰:窮無所之。張預曰:左右前後窮無所之地。

  是故散地,吾將一其志;

  李筌曰:一卒之心。杜牧曰:守則志一,戰則易散。梅堯臣曰:保城備險,一志堅守;候其虛懈,出而襲之。張預曰:集人聚穀,一志固

  守;依險設伏,攻敵不意。

  輕地,吾將使之屬;

  曹操、李筌曰:使相及屬。杜牧曰:部伍營壘,密近聯屬,蓋以輕散之地,一者備其逃逸,二者恐其敵至,使易相救。杜佑曰:使,相仍也。輕地還師,當安道促行,然令相屬續,以備不虞也。梅堯臣曰:行則隊校相繼,止則營壘聯屬,脫有敵至,不有散逸也。王晳曰:絕則人不相恃。張預曰:密營促隊,使相屬續,以備不虞,以防逃遁。

  爭地,吾將趨其後;

  曹操曰:利地在前,當速進其後也。李筌曰:利地必爭,益其備也。此筌以趨字為多字。杜牧曰:必爭之地,我若已後,當疾趨而爭,況其不後哉。陳皥曰:二說皆非也。若敵據地利,我後爭之。不亦後據戰地而趨戰之勞乎?所謂爭地必趨其後者,若地利在前,先分精銳以據之;彼若恃衆來爭,我以大衆趨其後,無不尅者,趙奢所以破秦軍也。杜佑曰:利地在前,當進其後,爭地,先據者勝,不得者負。故從其後,使相及也。梅堯臣曰:敵未至其地,我若在後,則當疾趨以爭之。張預曰:爭地貴速,若前驅至而後不及,則未可。故當疾進其後,使首尾俱至。或曰:趨其後,謂後發先至也。

  交地,吾將謹其守;

  杜牧曰:嚴壁壘也。梅堯臣曰:謹守壁壘,斷其通道。王晳曰:懼襲我也。張預曰:不當阻絕其路,但嚴壁固守,侯其來,則設伏擊之。

  衢地,吾將固其結;

  杜牧曰:結交諸侯,使之牢固。梅堯臣曰:結諸侯,使之堅固,勿令敵先。王晳曰:固以德禮威信,且示以利害之計。張預曰:財幣以利之,盟誓以要之,堅固不渝,則必為我助。

  重地,吾將繼其食;

  曹操曰:掠彼也。李筌曰:館穀於敵也。繼,一作掠。賈林曰:使糧相繼而不絕也。杜佑曰:深入,當繼其糧餉。梅堯臣曰:道既遐絕,不可歸國取糧,當掠彼以食軍。張預曰:兵在重地,轉輸不通,不可乏糧,當掠彼以續食。

  圮地,吾將進其塗;

  曹操曰:疾過去也。李筌曰:不可留也。杜佑曰:疾行無舍此地。梅堯臣曰:無所依,當速過。張預曰:遇圮塗之地,宜引兵速過。

  圍地,吾將塞其闕;

  曹操、李筌曰:以一士心也。杜牧曰:兵法圍師必闕,示以生路,令無死志,因而擊之。今若我在圍地,敵開生路以誘我卒,我返自塞之,令士卒有必死之心。後魏末,齊神武起義兵於河北,為爾朱兆、天光、度律、仲遠等四將會於鄴南,士馬精強,號二十萬,圍神武於南陵山。時神武馬二千,步軍不滿三萬。兆等設圍不合,神武連繫牛驢自塞之。於是將士死戰,四面奮擊,大破兆等四將也。孟氏曰:意欲突圍,示以守固。杜佑曰:塞其闕,不欲走之意。梅堯臣曰:自塞其旁道,使士卒必死戰也。王晳曰:懼人有走心。張預曰:吾在敵圍,敵開生路,當自塞之,以一士心。齊神武繫牛馬以塞路,而士卒死戰是也。

  死地,吾將示之以不活。

  曹操李筌曰:勵志也。杜牧曰:示之必死,令其自奮以求生也。賈林曰:禁財棄糧,塞井破竈,示必死也。杜佑曰:勵士也。焚輜重,棄糧食,塞井夷竈,示無生意,必殊死戰也。梅堯臣曰:必死可生,人盡力也。王哲同梅堯臣註。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焚輜重,棄糧食,塞井夷竈,示以無活,勵之使死戰也。

  故兵之情:圍則禦,

  曹操曰:相持禦也。李筌曰:敵圍我則禦之。杜牧曰:言兵在圍地,始乃人人有禦敵持勝之心,相禦持也。窮則同心守禦。梅堯臣同杜牧註。張預曰:在圍則自然持禦。

  不得已則鬬,

  曹操曰:勢有不得已也。李筌曰:有不得已則戰。梅堯臣曰:勢無所往必鬬。王晳曰:脫死難者,唯鬬而已。張預曰:勢不可已,須悉力而鬬。

  過則從。

  曹操曰:陷之甚過,則從計也。李筌曰:過則審躡。又云:胎之於過,則謀從之。孟氏曰:甚胎則無所不從。梅堯臣同孟氏註。張預曰:深陷於危難之地,則無不從計。若班超在鄯善,欲與麾下數十人殺虜使,乃諄諭之。其士卒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是也。

  是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預交;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 軍,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

  曹操曰:上已陳此三事,而復云者,力惡不能用兵,故復言之。李筌曰:三事,軍之要也。梅堯臣曰:已解軍爭篇中。重陳此三者,蓋言敵之情狀,地之利害,當預知焉。王晳曰:再陳者,動戒之也。張預曰:知此三事,然後能審九地之利害,故再陳於此也。

  四五者不知一,非霸王之兵也。

  曹操曰:謂九地之利害。或曰:上四五事也。張預曰:四五,謂九地之利害,有一不知,未能全勝。

  夫霸王之兵,伐大國,則其衆不得聚;威加於敵,則其交不得合。

  李筌曰:夫并兵震威,則諸侯自顧,不敢預交。杜牧曰:權力有餘也,能分散敵也。孟氏曰:以義制人,人誰敢拒?陳皥曰:雖有霸王之勢,伐大國,則我衆不得聚,要在結交外援。若不如此,但以威加於敵,逞己之強,則必敗也。梅堯臣曰:伐大國,能分其衆,則權力有餘也。權力有餘,則威加敵;威加敵,則旁國懼;旁國懼,則敵交不得合也。王晳曰:能知敵謀,能得地利,又能形之,使其不相救,不相恃,則雖大國,豈能聚衆而拒我哉?威之所加者大,則敵交不得合。張預曰:恃富強之勢,而亟伐大國,則己之民衆,將怨苦而不得聚也。甲兵之威,倍勝於敵國,則諸侯懼而不敢與我合交也。或曰:侵伐大國,若大國一敗,則小國離而不聚矣。若晉楚爭鄭,晉勝則鄭附,晉敗則鄭叛也。小國既離,則敵國之權力分而弱矣;或我之兵威,得以增勝於彼,是則諸侯豈敢與敵人交合乎?

  是故不爭天下之交,不養天下之權,信音伸己之私,威加於敵,故其城可拔,其國可尊。

  曹操曰:霸者,不結成天下諸侯之權也。絕天下之交,奪天下之權,故已威得伸而自私。李筌曰:能絕天下之交,惟得伸己之私志,威而無外交者。杜牧曰:信,伸也。言不結鄰援,不蓄養機權之計,但逞兵威加於敵國,貴伸已之私欲,若此者則其城可拔,其國可隳。齊桓公問於管仲曰:必先頓甲兵、修文德、正封疆而親四鄰,則可矣。於是復魯衛燕所侵地,而以好成,四鄰大親。乃南伐楚,北伐山戎,東制令支,折孤竹,西服流沙,兵車之會六,乘車之會三,乃率諸侯而朝天子。吳夫差破越於會稽,敗齊於艾陵,闕溝於商魯,會晉於黃池,爭長而反,威加諸侯,諸侯不敢與爭。句踐伐之。乞師齊楚,齊楚不應。民疲兵頓,為越所滅。越王句踐問戰於申包胥曰:越國南則楚,西則晉,北則齊,春秋皮幣玉帛子女以賓服焉,未嘗敢絕,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哉,蔑以加焉。遂伐吳,滅之。賈林曰:諸侯既懼,不得附聚,不敢合從,我之智謀威力有餘,諸侯自歸,何用養交之也。不養一作不事。陳皥曰:智力既全,威權在我,但自養士卒,為不可勝之謀,天下諸侯無權可事也。仁智義謀,己之私有,用以濟衆,故曰:伸私威振天下,德光四海,恩沾品物,信及豚魚,百姓歸心,無思不服。故攻城必拔,伐國必隳也。梅堯臣曰:敵既不得與諸侯合交,則我亦不爭其交,不養其權,用己力而已爾。威亦增勝於敵矣,故可拔其城,可隳其國。此謂霸王之兵也。王晳曰:結交養權,則天下可從;申私損威,則國城不保。張預曰:不爭交援,則勢孤而助寡;不養權力,則人離而國弱;伸一己之私忿,暴兵威於敵國,則終取敗亡也。或曰:敵國衆既不得聚,交又不得合,則我當絕其交,奪其權,得伸己所欲,而威倍於敵國,故人城可得而拔,人國可得而隳之。

  施無法之賞,懸無政之令,

  賈林曰:欲拔城隳國之時,故懸國外之賞罰,行政外之威令,故不守常法常政。故曰:無法無政。梅堯臣曰:瞻功行賞,法不預設;臨敵作誓,政不先懸。王晳曰:杜姦隃也。曹公曰:軍法令不預施懸之。司馬法曰:見敵作誓,瞻功行賞此之謂也。張預曰:法不先施,政不預告,皆臨事立制,以勵士心。司馬法曰:見敵作誓,瞻功行賞。

  犯三軍之衆,若使一人。

  曹操曰:犯,用也。言明賞罰,雖用衆,若使一人也。李筌曰:善用兵者,為法作攻,而人不知;懸事無令,而人從之。是以犯衆如一人也。梅堯臣曰:犯,用也。賞犯嚴明,用多若用寡也。張預曰:賞功不逾時,罰罪不遷列;賞罰之典既明且速,則用衆如寡也。

  犯之以事,勿告以言;

  梅堯臣曰:但用以戰,不告以謀。王皙曰:情泄則謀乖。張預曰:任用之於戰鬭,勿諭之以權謀,人知謀則疑也。若裴行儉不告士卒以徙營之由是也。

  犯之以利,勿告以害。

  曹操曰:勿使知害。李筌曰:犯,用也。卒知言與害,則生疑難。梅堯臣曰:用令知利,不令知害。王晳曰:慮疑懼也。張預曰:人情見利則進,知害則避,故勿告以害也。

  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

  曹操曰:必殊死戰,在亡地無敗者。孫臏曰:兵恐不投之死地也。李筌曰:兵居死地,必決命而鬬以求生。韓信水上軍,則其義也。梅堯臣曰:地雖曰亡,力戰不亡;地雖曰死,死戰不死。故亡者存之基,死者生之本也。何氏曰:如漢王遣將韓信擊趙,未至井陘口三十里,止合。夜半傳發,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赤幟,從間道草山而觀趙軍。誡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汝疾入趙壁,拔趙幟,立漢幟。令其裨將傳養曰:今日破趙會食。信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陳。趙軍遙見而大笑。平旦,信建大將軍之旗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走水上軍。趙空壁逐信,信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信所出奇兵二千騎,馳入趙壁,皆拔趙幟,立漢赤幟。趙軍攻信既不得,還壁,見漢幟,大驚,遂亂,遁走。於是漢兵夾擊,大破盧趙軍,斬陳餘泜水上,擒趙王。諸將因問信曰: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陳?曰:破趙會食。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此在兵法,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乎?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謂驅市人而戰,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今與之生地,皆走,事尚可得而用之乎?諸將皆服,曰:非所及也。梁將陳慶之守渦陽城,與後魏軍相持,自春至冬,數十百戰,師老氣衰。魏之援兵復飲築壘於軍後,褚將恐腹背受敵,議退師。慶之曰:共來至此,涉歷一歲,麋費糧仗,其數極多。諸軍並無鬬心,皆謀退縮,豈是欲立功名,直聚為鈔暴耳。蓋聞置兵死地,乃可求生,須膚大合,然後與戰必捷。諸將壯其計,從之。魏人掎角作十三城,慶之銜枚夜出,陪其四壘。所餘九城,兵甲猶盛。乃陳其俘馘,鼓噪而攻,遂大奔潰,斬獲略盡。後魏末,齊神武興義兵於河北。時爾朱兆等四將,兵馬號二十萬,夾洹水而軍。時神武士馬不滿三萬,以衆寡不敵,遂於韓陵山為圓陳,繫牛驢以塞道。於是將士皆死戰,四面奮擊,大破之。齊神武兵少天光等兵十倍,圍而缺之,神武乃自塞其缺,士皆有必死之志,是以破敵也。高齊北豫州刺史司馬消難請條後周,周將楊忠與柱國達奚武援之。於是共率騎士五千人,各乘馬一匹,從間道馳入齊境五百里,前後遣三使報消難,而皆不反命。去豫州三十里,武疑有變,欲還。忠曰:有進死,無退生。獨以千騎,夜趣城下,四面峭絕,徒聞擊柝之聲。武親來,麾數百騎以西,忠勒餘騎不動,候門開而入。乃馳遣召武。時齊鎮城將伏敬遠勒甲士二千人據東陣,舉烽嚴警;武憚之,不欲保城,乃多取財帛,以消難及其屬先歸。忠以三千騎為殿。到洛南,皆解鞍而臥,齊衆來追,至於洛北。忠謂將士曰:但飽食。今在死地,賊必不敢渡水以當吾鋒。食畢,齊兵佯若渡水,忠馳將擊之,齊兵不敢逼,遂徐引而退。張預曰:置之死亡之地,則人自為戰,乃可存活也。項將救趙,破釜焚廬,示以必死;諸侯從壁上觀,楚戰士無不一當十,遂虜秦將是也。

  夫衆陷於害,然後能為勝敗。

  梅堯臣曰:未陷難地,則士卒心不專;既陪危難,然後勝敗在人為之爾。張預曰:士卒用命,則勝敗之事在我所為。

  故為兵之事,在於順詳敵之意,

  曹操曰:佯,愚也。或曰:彼欲進,設伏而退;欲去,開而擊之。李筌曰:敵欲攻,我以守待之;敵欲戰,我以奇待之。退伏利誘,皆順其所欲。杜牧曰:夫順敵之意,蓋言我欲擊敵,未見其隙,則藏形閉跡,敵人之所為,順之勿驚。假如強以陵我,我則示怯而伏,且順其強,以驕其意,侯其懈怠而攻之。假如欲退而歸,則開圍使去,以順其退,使無鬭心,遂因而擊之。皆順敵之旨也。陳皥曰:順敵之旨,不假多說,但強示之弱,進示之退,使敵心不戒,然後攻而破之必矣。梅堯臣曰:佯怯、佯弱、佯亂、佯北,敵人輕來,我志乃得。張預曰:彼欲進則誘之令進,彼欲退則緩之令退,奉順其旨,設奇伏以取之。或曰:敵有所欲,當順其意以驕之,留為後圖。若東胡遣使謂冒頓曰:欲得頭曼千里馬。冒頓與之。復遣使來曰:願得單于一閼氏。冒頓又與之。及其驕怠而擊之,遂滅東胡是也。

  并敵一何,千里殺將,

  曹操曰:并兵向敵,雖千里能擒其將也。杜牧曰:上文言為兵之事,在順敵人之意,此乃未見敵人之隙耳。若已見其隙,有可攻之勢,則須並兵專力,以向敵人,雖千里之遠,亦可以殺其將也。賈林曰:能以利誘敵人,使一向趨之,則我雖遠千里,亦可擒殺其將。梅堯臣曰:隨敵一向,然後發伏出奇,則能遠擒其將。王晳曰:順敵意,隨敵形,及其空虛不虞,并兵一力以向之,乘勢可千里而覆軍殺將也。張預曰:敵既驕惰,則并兵力以向之,可以覆其軍,殺其將,則明如冒頓滅東胡之事是也。

  此謂巧能成事者也。

  曹操曰:是成事巧者也。一作是謂巧攻成事。梅堯臣曰:能順敵而取勝,機巧者也。何氏曰:能如此者,是巧攻之成事也。張預曰:始順其意,後殺其將,成事之巧也。

  是故政舉之日,夷關折符,無通其使,

  曹操曰:謀定,則閉關以絕其符信,勿通其使。李筌曰:政令既行,閉關折符,無得有所沮議,恐惑衆士心也。杜牧曰:其所不通,豈敵人之使乎?若敵人之使不受,則何必夷關折符,然後為不通乎?答曰:夷關折符者,不令國人出入。蓋恐敵人有間使潛來,或藏形隱跡,由危歷險,或竊符盜信,假託姓名,而來窺我也。無通其使者,敵人若有使來聘,亦不可受之,恐有智能之士,如張孟談、婁敬之屬,見其微而知著,測我虛實也。此乃兵形未成,恐敵人先事以制我也。兵形已成,出境之後,則使在其間,古之道也。梅堯臣曰:夷,滅也;折,斷也。舉政之日,滅塞關梁,斷毀符節,使不通也。使不通者,恐泄我事也。張預曰:廟筭已定,軍謀已成,則夷塞關粱,殷折符信,勿通使命,恐泄我事也。彼有使來,則當納之。故下文云:敵之開闔,必亟入之。

  厲於廊廟之上,以誅其事。

  曹操曰:誅,治也。杜牧曰:厲,揣厲也。言廊廟之上,株治其事,成敗先定,然後興師。一本作以謀其事。梅堯臣曰:嚴整於廊廟之上,以計其事,言其密也。何氏曰:磨厲廟勝之策,以責成其事。張預曰:兵者大事,不可輕議,當惕厲於廟堂之上,密治其事,貴謀不外泄也。

  敵人開闔,必亟入之。

  曹操曰:敵有間隙,當急入之也。李筌曰:敵開闔未定,必急來也。孟氏曰:開闔,間者也。有間來,則疾內之。梅堯臣同孟氏註。張預曰:開闔,間謂使也。敵有間來,當急受之。或曰:謂敵人或開或闔,出入無常,進退未次,則宜速乘之。

  先其所愛,

  曹操曰:據利便也。李筌曰:先攻其積聚及妻子,利不擇其用也。杜牧曰:凡是敵人所愛惜倚恃以為軍者,則先奪之也。梅堯臣曰:先察其便利愛惜之所也。何氏同杜牧註。

  微與之期。

  曹操曰:後人發,先人至。杜牧曰:微者,潛也。言以敵人所愛利便之處為期,將歌謀奪之,故潛往赴期,不令敵人知也。陳皥曰:我若先奪便地,而敵不至,雖有其利,亦奚用之?是以欲取其愛惜之處,必先微與敵人相期,誤之使必至。梅堯臣曰:微露之期,使間歸告,然後我後人發,先人至也。後發者,欲其必赴也;先至者,奪其所愛也。王晳曰:權,譎也。微者,所以示密。曹公曰:先敵至也。張預曰:兵所愛者便利之地,我欲先據,當微露其意,與之相期;敵方趨之,我乃後發而先至也。所以使敵先趨者,恐我至而敵不來也。故曰:爭地,吾將趨其後。

  踐墨隨敵,以決戰事。

  曹操曰:行踐規矩,無常也。李筌曰:墨者,出道也。出遲道而從之恐不及。杜牧曰:墨,規矩也。言我常須踐履規矩,深守法制,隨敵人之形;若有可乘之勢,則出而决戰也。陳皥曰:兵雖要在迅速,以決戰事,然自始及末,須守法制,縱獲勝捷,亦不可爭競擾亂也。城濮之戰,晉文公登有莘之墟以望其師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踐墨一作剗墨。賈林曰:剗,除也;墨,繩墨也。隨敵計以決戰事,惟勝是利,不可守以繩墨而為。梅堯臣曰:舉動必踐法度,而隨敵屈伸,因利以次戰也。王晳曰:踐兵法如繩墨,然後可以順敵決勝。張預曰:循守法度,踐履規矩,隨敵變化,形勢無常,乃可以決戰取勝。墨,繩墨也。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中規矩繩墨是也。

  是故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拒。

  曹操、李筌曰:處女示弱,脫兔往疾也。杜牧曰:言敵人初時謂我無所能為,如處女之弱;我因急去攻之,險迅疾速,如兔之脫走,不可捍拒也。或曰:我避敵走如脫兔。曰:非也。梅堯臣曰:始若處女,踐規矩之謂也;後若脫兔,應敵決戰之速也。王晳曰:處女,隨敵也;開戶,不虞也;脫兔,疾也。若田單守即墨而破燕軍是也。張預曰:守則如處女之弱,令敵懈怠,是以啟隙;攻則猶脫兔之疾,乘敵倉卒,是以莫禦。太史公謂田單守即墨攻騎劫,正如此語,不其然乎?

  孫子註解卷之十一竟

  #1『渴』原作『竭』,據宋本改。

  #2『憑』原作『息』,據宋本改。

  #3據郭化若譯《十一家注孫子》補『言敵人若已先得其地,則不可攻也。梅堯臣曰:形勝之地,先據乎利;敵若已得其處,則不可攻。張預曰:不當攻而爭之,當後發先至也。吳王曰:敵若先至』。

  #4『生矣』原脫,據宋本補。

  #5『武曰彼兵』 原脫,據宋本補。

  #6『孟』原作『初』,據宋本改。

  #7『匕』原作『上』,據宋本改。

  #8『雖』原作『設』,據宋本改。

  #9『皆須』原作『故順』,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十二

  火攻篇

  曹操曰:以火攻人,當擇時日也。王晳曰:助兵取勝,戒虛發也。張預曰:以火攻敵,當使姦細潛行,地里之遠近,途徑之險易,先熟知之,乃可往。故次九地。

  孫子曰: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

  李筌曰:焚其營,殺其士卒也。杜牧曰:焚其營柵,因燒兵士。吳起曰:凡軍居荒澤,草木幽穢,可焚而滅。蜀先主伐吳,吳將陸遜拒之於夷陵,先攻一營不利。諸將曰:空殺兵耳。遜曰:吾已曉破敵之術矣。乃勑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爾勢成,通率諸軍,同時俱攻。斬張南、馮習及胡王沙摩柯等,破四十餘營,死者萬數。備因夜遁,軍資器械略盡,遂歐血而殂。梅堯臣曰:焚營柵荒穢,以助攻戰也。何氏曰:魯桓公世,焚邾婁之咸丘,始以火攻也。後世兵家者流,故有五火之攻,以佐取勝之道也。如後漢班超使西域,到鄯善。初夜,將史士奔虜營。會天大風,超令十人持鼓藏虜舍後,約曰:見火燃,皆當嗚鼓大呼。餘人悉持兵弩夾門而伏。超順風縱火,前後鼓譟,虜衆驚亂。超手格殺三人,餘衆悉燒死。又皇甫嵩率兵討黃巾賊張角。嵩保長社,賊來圍城,嵩兵少,軍中皆恐。召軍吏謂曰:兵有奇變,不在衆寡。今賊依草結營,易為風火;若因夜縱火,必大驚亂,吾出兵擊之,其功可成。其夕遂大風,嵩乃約勒軍士,皆東苣乘城,使銳士間出圍外縱火大呼,城上舉燎應之。嵩因鼓而奔其陳,賊驚亂奔走,大破之。又五代梁太祖乾寧中,親領大軍,由鄆州東路北次於魚山。朱宣覘知,即以兵徑至,且圖速戰。帝整軍出砦。時宣瑾已陳於前。須臾,東南風大起,帝軍旌旗失次,甚有懼色。帝即令騎士揚鞭呼嘯,俄而西北風驟發。時兩軍皆在草莽中,帝因令縱火。既而煙燄亙天,乘勢以攻賊陳,宣瑾大破,餘衆擁入清河。因築京觀於魚山之下。又後唐伐蜀,工部任圜以大軍至漢州,康延孝來逆戰。圜命董璋以東川懦卒當其鋒,伏精兵於其後。延孝擊退東川之軍,急追之,遇伏兵。延孝敗馳入漢州,閉壁不出。西川孟知祥以兵二萬,與圜合勢攻之。漢州四面樹竹木為柵。三月,圓陳于金鴈橋,即率諸軍鼓譟而進,四面縱火,風燄亙空。延孝危急,引騎出陳于金馬橋,又大敗之。張預曰:焚彼營合,以殺其士,火攻之先也。班超燒匈奴使者是也。

  二曰火積,

  李筌曰:焚積聚也。杜牧曰:積者,積蓄也,糧食薪芻是也。高祖與項羽相持成皐,為羽所敗,北渡河,得張耳、韓信軍。軍脩武,深溝高壘。使劉賈將二萬人騎數百,渡白馬津,入楚地,燒其積聚,以破其業。楚軍乏食。隋文帝時,高熲獻取陳之策,曰:江南土薄,合多茅竹,所有儲積,皆非地窖。可密遣行人,因風縱火,待彼修葺,復更燒之。不出數年,自可財力俱盡。帝行其策,由是陳人益弊。梅堯臣曰:焚其委積,以困芻糧。張預曰:焚其積聚,使芻糧不足。故曰:軍無委積則亡。劉賈燒楚積聚是也。

  三曰火輜,四曰火庫,

  李荃曰:燒其輜重,焚其庫室。杜牧曰:器械財貨及軍士衣裝,在車中上道未止曰輜,在城營壘已有止舍曰庫,其所藏二者皆同。後漢末,袁紹相許攸降曹公,曰:今袁氏輜重有萬餘兩車,屯軍不嚴;今以輕兵襲之,不意而至,焚其積聚,不過三日,袁氏自敗。公大喜,選精騎五千,皆用袁氏旗幟,銜枚縛馬口,從間道出入,抱束薪。所歷道有問者,語之曰:袁公恐曹操抄略後軍,遣兵以益備。聞者信以為然,皆自若,既至圍屯,大放火,營中驚亂,因大破之,輜重悉焚之矣。陳皥曰:夫敵有愛惜之物,亦可以攻之;彼若出救,是我以火分其勢也。更遇其心神撓惑,自可破軍殺將也。梅堯臣曰:焚其輜重,以窘貨財;焚其庫室,以空蓄聚。何氏曰:如前秦符堅遣將王猛伐前燕慕容暐,師至潞川,燕將慕容評率兵四十萬禦之,以持久制之。猛遣將郭慶率步騎五千,夜從間道,起火於晉山,燒評輜重,火見鄴中。因而滅之。張預曰:焚其輜重,使器用不供。故曰:軍無輜重則亡。曹操燒袁紹輜重是也。焚其府庫,使財貨不充。故曰:軍無財,則士不來。

  五曰火隊。

  李筌曰:焚其隊仗兵器。杜牧曰:焚其行伍,因亂而擊之。梅堯臣曰:焚其隊仗,以奪兵具。隊一作隧。賈林曰:隧,道也。燒絕糧道及轉運也。何氏同賈林註。張預曰:焚其隊仗,使兵無戰具。故曰:器械不利,則難以應敵也。

  行火必有因,

  曹操曰:因姦人。李筌曰:因姦人而內應也。陳皥曰:須得其便,不獨姦人。賈林曰:因風燥而焚之。張預曰:凡火攻,皆因天時燥旱,營含茅竹,積芻聚糧,居近草莽,因風而焚之。

  煙火必素具。

  曹操曰:煙火,燒具也。李筌曰:薪芻、蒿艾、糧糞之屬。杜牧曰:艾蒿、荻葦、薪芻膏油之屬,先須修事以備用。兵法有火箭、火簾、火杏、火兵、火獸、火禽、火盜、火弩,凡此者皆可用也。梅堯臣曰:潛姦伺隙,必有便也;秉秆持燧,必先備也。傳曰:惟事事有備,乃無患也。張預曰:貯火之器,燃火之物,常須預備,伺便而發。

  發火有時,起火有日。

  梅堯臣曰:不妄發也。張預曰:不可偶然,當伺時日。

  時者,天之燥也;

  曹操曰:燥者,旱也。梅堯臣曰:旱煥易燎。張預曰:天時旱燥,則火易燃。

  日者,月在箕、壁、翼、軫也;凡此四宿者,風起之日也。

  李筌曰:天文志月宿此者多風。玉經云:常以月加日,從營室順數十五至翼,月在宿於此也。杜牧曰:宿者,月之所宿也。四宿者,風之使也。梅堯臣曰:箕,龍尾也;壁,東壁也;翼、軫,鶉尾也。宿在者,謂月之所次也。四宿好風,月離必起。張預曰:四星好風,月宿則起。當推步躔次,知所宿之日,則行火。一說:春丙丁,夏戊己,秋壬癸,冬甲乙,此日有疾風猛雨。又占風法:取雞羽重八兩,掛於五丈竿上,以候風所從來。四宿,即箕、壁、翼、軫也。

  凡火攻,必因五火之變而應之。

  梅堯臣曰:因火為變,以兵應之。張預曰:因其火變,以兵應之。五火即人、積、輜、庫、隊也。

  火發於內,則早應之於外。

  曹操曰:以兵應之也。李筌曰:乘火勢而應之也。杜牧曰:凡火,乃使敵人驚亂,因而擊之,非謂空以火敗敵人也。聞火初作即攻之;若火闌衆定而攻之,當無益,故曰早也。杜佑曰:使間人縱火於敵營內,當速進以攻其外也。梅堯臣曰:內若驚亂,外以兵擊。張預曰:火纔發於內,則兵急擊於外;表裹齊攻,敵易驚亂。

  火發兵靜者,待而勿攻;

  杜牧曰:火作不驚,敵素有備,不可遽攻,須待其變者也。梅堯臣曰:不驚撓者,必有備也。王晳曰:以不變也。何氏曰:火作而敵不驚呼者,有備也;我往攻,則返或受害。張預曰:火雖發而兵不亂者,敵有備也;復防其變,故不可攻。

  極其火力,可從而從之,不可從而止。

  曹操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李筌曰:夫火發兵不亂,不可攻。杜牧曰:俟火盡已來,若敵人擾亂則攻之;若敵終靜不擾,則收兵而退也。杜佑曰:見利則進、知難則退。極,盡也。盡火力,可則應,不可則止,無使敵知其所為。梅堯臣曰:極其火勢,待其變則攻,不變則勿攻。王晳曰:伺其變亂則乘之;終不變亂,則自治而蓄力。何氏曰:如魏滿寵征吳,勑諸將曰:今夕風甚猛,賊必來燒我營,宜為之備。諸。

  軍皆警。夜半,果來燒營,寵掩擊破之者是也。張預曰:盡其火勢,變亂則攻,安靜則退。

  火可發於外,無待於內,陝時發之。

  李筌曰:魏武破袁紹於官渡,用許攸計,燒輜重萬餘,則其義也。杜牧曰:上文云五火變須發於內。若敵居荒澤草穢,或營柵可焚之地,即須及時發火,不必更待內發作然後應之,恐敵人自燒野草,我起火無益。漢時李陵征匈奴,戰敗,為單于所逐,及於大澤。匈奴於上風縱火,陵亦先放火燒斷蒹葭,用絕火勢。陳皥曰:以時發之,所謂天之燥月之宿在四星也。賈林曰:火可發於外,不必待內應;得時即應發,不可拘於常勢也。梅堯臣同杜牧註。張預曰:火亦可發於外,不必須待作於內;但有便則應時而發。黃巾賊張角圍漢將皇甫嵩於長社。賊依草結營,嵩使銳士間出圍外,縱火大呼,城上舉燎應之。嵩因鼓而奔其陳,賊驚亂,遂敗走。

  火發上風,無攻下風。

  曹操曰:不便也。李筌曰:隋江東賊劉元進攻王世充於延陵,令把草東方,因風縱火。俄而迴風,悉燒元進營,軍人多死者。杜牧曰:若是東,則焚敵之東,我亦隨以攻其東。若火發東面,攻其西,則與敵人同受也。故無攻下風,則順風也;若舉東,可知其他也。梅堯臣曰:逆火勢,非便也,敵必死戰。王晳曰:或擊其左右可也。張預曰:燒之必退,退而逆擊之,必死戰,則不便也。

  晝風久,夜風止。

  曹操曰:數當然也。李筌曰:不終#1始也。杜牧曰:老子曰:飄風不終朝。梅堯臣曰:凡晝風必夜止,夜風必晝止,數當然也。王晳同梅堯臣註。張預曰:晝起則夜息,數當然也。故老子曰:飄風不終朝。

  凡軍必知有五火之變,以數守之。

  杜牧曰:須算星躔之數,守風起日,乃可發火,不可偶然而為之。杜佑曰:既知起五火五變,當復以數消息其可否。梅堯臣曰:數星之躔,以候風起之日,然而發火,亦當自防其變。張預曰:不可止知以火攻人,亦當防人攻己。推四星之度數,知風起之日,則嚴備守之。

  故以火佐攻者明,

  梅堯臣曰:明白易勝。張預曰:用火助攻,灼然可以取勝。

  以水佐攻者強。

  杜佑曰:水以為衝,故強。梅堯臣曰:勢之強也。張預曰:水能分敵之軍,彼勢分則我勢強。

  水可以絕,不可以奪。

  曹操曰:火佐者,取勝明也。水佐者,但可以絕敵道,分敵軍,不可以奪敵蓄積。李筌曰:軍者,必守術數,而佐之水火,所以明強也。光武之敗王莽,魏武之擒呂布,皆其義也。以水絕敵人之軍,分為二則可,難以奪敵人之蓄積。杜牧曰:水可絕敵糧道,絕敵救援,絕敵奔逸,絕敵衝擊,不可以水奪險要蓄積也。王晳曰:強者取其決注之暴。張預曰:水止能隔絕敵軍,使前後不相及,取其一時之勝;然不若火能焚奪敵之積聚,使之滅亡。若韓信決水斬楚將龍且,是一時之勝也;曹公焚袁紹輜重,紹因以敗,是使之滅亡也。水不若火,故詳於火而略於水。

  夫戰勝攻取,而不修其功者,凶,命曰費留。

  曹操曰:若水之留,不復還也。或曰:賞不以時,但費留也,賞善不踰日也。李筌曰:賞不踰日,罰不踰時。若功立而不賞,有罪而不罰,則士卒疑惑,日有費也。杜牧曰:修者,舉也。夫戰勝攻取,若不藉有功舉而賞之,則三軍之士必不用命也;則有凶咎,徒留滯費耗,終不成事也。賈林曰:費留,惜費也。梅堯臣曰:欲戰必勝、攻必取者,在因利乘便,能作為功也。作為功者,修火攻、水攻之類,不可坐守其利也。坐守其利者,凶也;是謂費留矣。王晳曰:戰勝攻取,而不修功賞之差,則人不勸;不勸則費財老師,凶害也已。張預曰:戰攻所以能必勝必取者,水火之助也。水火所以能破軍敗敵者,士卒之用命也。不修舉有功而賞之,凶咎之道也。財竭師老而不得歸,費留之謂也。

  故曰:明主慮之,良將修之。

  杜牧曰:黃石公曰:夫霸者,制士以權,結士以信,使士以賞;信衰則士疏,賞虧則士不為用。賈林曰:明主慮其事,良將修其功。梅堯臣曰:始則君發其慮,終則將修其功。張預曰:君當謀慮攻戰之事,將當修舉剋捷之功。

  非利不動,

  李筌曰:明主賢將,非見利不起兵。杜牧曰:先見起兵之利,然後兵起。梅堯臣曰:凡兵非利於民不興也。一作非利不起也。

  非得不用,

  杜牧曰:先見敵人可得,然後用兵。賈林曰:非得其利不用也。

  非危不戰。

  曹操曰:不得已而用兵。李筌曰:非至危不戰。梅堯臣曰:凡用兵,非危急不戰也,所以重凶器也。張預曰:兵,凶器;戰,危事。須防禍敗,不可輕舉,不得已而後用。

  主不可以怒而興師,

  王晳曰:不可但以怒也。若息侯伐鄭。張預曰:因怒興師,不亡者鮮。若息侯與鄭伯有違言而伐鄭,君子是以知息之將亡。

  將不可以慍而致戰;

  王晳曰:不可但以慍也,若晉趙穿。張預曰:因忿而戰,罕有不敗。若姚襄怒符堅黃眉壓壘而陳,因出戰,為黃眉所敗是也。怒大於慍,故以主言之;慍小於怒,故以將言之。君則可以興兵,將則止可言戰。

  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

  曹操曰:不得以己之喜怒而用兵也。賈林曰:慍怒內作,不顧安危,固不可也。杜佑曰:人主聚衆興軍,以道理勝負之計,不可以己之私怒;將舉兵則以策,不可以慍恚之故而合戰也。梅堯臣曰:兵以義動,無以怒興;戰以利勝,無以慍敗。張預曰:不可因己之喜怒而用兵,當顧利害所在。尉繚子曰:兵起非可以忿也;見勝則興,不見勝則止。

  怒可以復喜,慍可以復悅;

  張預曰:見於色者謂之喜,得於心者謂之悅。

  亡國不可以復存,死者不可以復生。

  杜牧曰:亡國者,非能亡人之國也。言不度德,不量力,因怒興師,因慍合戰,則其兵自死,其國自亡者也。杜佑曰:凡主怒興軍伐人,無素謀明計,則破亡矣。將慍怒而鬬,倉卒而合戰,所傷殺必多。怒慍復可以說喜,言亡國不可復存,死者不可復生者,言當慎之。梅堯臣曰:一時之怒,可返而喜也;一時之慍,可返而說也。國亡軍死,不可復已。王晳曰:喜怒無常,則威信去矣。張預曰:君因怒而興兵,則國必亡;將因慍而輕戰,則士必死。

  故明君慎之,良將警之,此安國全軍之道也。

  杜牧曰:警,言戒之也。梅堯臣曰:主當慎重,將當警懼。張預曰:君常慎於用兵,則可以安國;將常戒於輕戰,則可以全軍。

  孫子註解卷之十二竟

  #1『終』原作『知』,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十三

  用間篇

  曹操、李筌曰:戰者必用間謀,以知敵之情實也。張預曰:欲素知敵情者,非間不可也。然用間之道,尤須微密,故次火攻也。

  孫子曰:凡興師十萬,出征千里,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內外騷動,怠於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萬家。

  曹操曰:古者八家為鄰,一家從軍,七家奉之。言十萬之師舉,不事耕稼者七十萬家。李筌曰:古者發一家之兵,則鄰里三族共資之。是以不得耕作者七十萬家,而資十萬之衆矣。杜牧曰:古者一夫田一頃。夫九頃之地,中心一頃,鑿井樹廬,八家居之,是為井田。怠,疲也。言七十萬家奉十萬之師,轉輸疲於道路也。梅堯臣曰:輸糧供用,公私煩役,疲於道路,廢於未耜也。曹說是也。張預曰:井田之法,八家為鄰,一家從軍,七家奉之。興兵十萬,則輟耕作者七十萬家也。或問曰:重地則掠,疲於道路而轉輸,何也?曰:非止運糧,亦供器用也。且兵貴掠敵者,謂深踐敵境,則當備其乏,故須掠以繼食,非專館穀於敵也。亦有磧鹵之地,無糧可因,得不餉乎?

  相守數年,以爭一日之勝,而愛爵祿百金,不知敵之情者,不仁之至也,

  李筌曰:惜爵賞不與間謀,令窺敵之動靜,是為不仁之至也。杜牧曰:言不能以厚利使間也。梅堯臣曰:相守數年,則七十萬家所費多矣;而乃惜爵祿百金之微,不以遺間釣情取勝,是不仁之極也。王皙曰:恡財賞,不用間也。張預曰:相持且久,七十萬家財力一困;不知恤此,而反靳惜爵賞之細,不以啗間求索知敵情者,不仁之甚也。

  非人之將也,

  梅堯臣曰:非將人成功者也。

  非主之佐也,

  一本作非仁之佐也。梅堯臣曰:非以仁佐國者也。

  非勝之主也。

  梅堯臣曰:非致勝主利者也。張預曰:不可以將人,不可以佐主,不可以主勝。勤動而言者,嘆惜之也。

  故明君賢將,所以動而勝人,成功出於衆者,先知也。

  李筌曰:為間也。杜牧曰:知敵情也。梅堯臣曰:主不妄動,動必勝人;將不苟功,功必出衆。所以者何也?在預知敵情也。王晳曰:先知敵情,制勝如神也。何氏曰:周官士師掌邦諜,蓋異國間伺之謂也。故兵家之有四機二權,曰事機#1,曰智權,皆善用間諜者也。故能敵人動靜,我預知矣。韋孝寬為驃騎大將軍,鎮玉壁。孝寬善於撫御,能得人心。所遣間謀入齊者,皆為盡力;亦有齊人得孝寬金貨,遙通書疏。故齊之動靜,朝廷皆先知之。時有主師許盆,孝寬委以心膂,令守一戍,盆乃以城東入。孝寬怒,遣謀取之。俄而斬首而還。其能政物情如此。又李達為都督義州、弘農等二十一防諸軍事,每厚撫境外之人,使為間諜,敵中動靜,必先知之。至有事泄被誅戮者,亦不以為悔。其得人心也如此。張預曰:先知敵情,故動則勝人,功業卓然,超絕羣衆。

  先知者,不可取於鬼神,

  張預曰:視之不見,聽之不聞,不可以禱祀而取。

  不可象於事,

  曹操曰:不可以禱祀而求,亦不可以事類而求也。李筌曰:不可取於鬼神象類,唯間者能知敵之情。杜牧曰:象者,類也。言不可以他事此類而求。梅堯臣曰:不可以卜筮知也,不可以象類求也。張預曰:不可以事之相類者,擬象而求。

  不可驗於度,

  曹操曰:不可以事數度也。李筌曰:度,數也。夫長短闊狹,遠近小大,即可驗之於度數;人之情偽,度不能知也。梅堯臣曰:不可以度數驗也。言先知之難也。張預曰:不可以度數推驗而知。

  必取於人,知敵之情者也。

  曹操曰:因人也。李筌曰:因間人也。梅堯臣曰:鬼神之情,可以卜筮知;形氣之物,可以象類求;天地之理,可以度數驗。唯敵之情,必由間者而後知也。張預曰:鬼神象類度數,皆不可以求先知,必因人而後知敵情也。

  故用間有五:有因間,有內間,有反間,有死間,有生間。

  梅堯臣曰:五間之名也。張預曰:此五間之名,因間當為鄉間。故下文云:鄉間可得而使。

  五間俱起,莫知其道,是謂神紀,人君之寶也。

  曹操曰:同時任用五間也。李筌曰:五間者,因五人用之。杜牧曰:五間俱起者,敵人不知其情泄形露之道,乃神鬼之綱紀,人君之重寶也。梅堯臣曰:五間俱起以間敵,而莫知我用之之道,是日神妙之鋼紀,人君之所貴也。王晳曰:五間俱起,人不之測,是用兵神妙之大紀,人主之重寶也。賈林曰:紀,理也。言敵人但莫知我以何道,如通神理也。張預曰:五間循環而用,人莫能測其理,玆乃神妙之綱紀,人君之重寶也。

  因間者,因其鄉人而用之。

  杜牧曰:因敵鄉國之人,而厚撫之,使為間也。晉豫州刺史祖逖之鎮雍丘,愛人下士,雖疏交賤隸,皆恩禮而遇之。河上堡因先有任子在胡者,皆聽兩屬;時遣遊軍偽抄之,明其未附。諸塢王感戴,胡有異圖,輒密以聞。前後尅獲,蓋由於此。西魏韋孝寬使齊人斬許盆而來,猶其義也。賈林曰:讀因間為鄉間。杜佑曰:因敵鄉人知敵表裹虛實之情,故就而用之,可使伺侯也。梅堯臣曰:因其國人,利而使之。何氏曰:如春秋時,楚師伐宋,九月不服,將去宋。楚大夫申叔時曰:築室反耕者,宋必聽命。楚子從之。宋人懼,使華元夜入楚師,登子反之牀,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弊邑易子而食,析骸而爨;雖然,城下之盟,有以國斃,不能從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聽。子反懼,與之盟,而告楚子,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張預曰:因敵國人,知其底裹,就而用之,可使伺候也。韋孝寬以金帛啗齊人,而齊人遙通書疏是也。

  內間者,因其官人而用之。

  李筌曰:因敵人失職之官,魏用許攸也。杜牧曰:敵之官人,有賢而失職者,有過而被刑者,亦有寵璧而貪財者,有屈在下位者,有不得任使者,有欲因敗喪以求展己之材能者,有翻覆變詐常持兩端之心者。如此之官,皆可以潛通問遺,厚貺金帛而結之。因求其國中之情,察其謀我之事,復間其君臣,使不和同也。杜佑曰:因在其官失職者,若刑戮之子孫與受罰之家也。因其有隙,就而用之。梅堯臣曰:因其官屬,結而用之。何氏曰:如益州牧羅尚遣將隗伯,攻蜀賊李雄於郫城,互有勝負。雄乃募武都人朴泰,鞭之見血,使譎羅尚,欲為內應,以火為期。尚信之。悉出精兵,遣隗伯等率兵從泰擊雄。雄將李驤於道設伏,泰以長梯倚城而舉火。伯軍見火起,而爭緣梯,泰又以繩汲上尚軍百餘人,皆斬之。雄因放兵,內外擊之,大破尚軍。此用內間之勢也。又隋陰壽為幽州總管,高寶寧舉兵反,壽討之。寶寧奔于磧北,壽班師,留開府成道昂鎮之。寶寧遣其子僧伽率輕騎掠城下而去,尋引契丹靺竭之衆來攻。道昂苦戰連月乃退。壽患之,於是重賄寶寧,又遣人陰間其所親任者趙世模、王威等。月餘,世模率其衆降。寶寧復走契丹,為其麾下趙修羅所殺,北邊遂安。又唐太宗討竇建德,入武牢,進薄其營,多所傷殺。凌敬進說曰:宜悉兵濟河,攻取懷州河陽,使重將居守;更率衆嗚鼓建旗,踰太行,入上黨,先聲後實,傳檄而定;漸趨壺口,稍駭蒲津,收河東之地。此策之上也。行必有三利:一則入無人之境,師有萬全;二則拓土得兵;三則鄭圍自解。建德將從之,王世充之使長孫安世陰齎金玉,啗其諸將,以亂其謀。衆咸進練曰:凌敬書生耳,豈可與言戰乎。建德從之,退而謝敬曰:今衆心甚銳,此天贊我矣。因此決戰,必然大捷,已依衆議,不得從公言也。敬固爭,建德怒,杖出焉。於是悉衆進逼武牢。太宗按甲挫其銳,建德中槍,竄於牛口渚,車騎將軍白士讓、楊武威生獲之。又王翦為秦將攻趙,趙使李牧、司馬商禦之。李牧數破走秦軍,殺秦將桓齮。翦惡之,乃多與趙王寵臣郭開等金,使為反間,曰:李牧、司馬商欲與秦廢趙,以多取封於秦。趙王疑之,使趙蔥及顏聚代將,斬李牧,廢司馬商。後三月,翦因急擊趙,大破,殺趙葱,虜趙王遷及其將顏聚也。張預曰:因其失意之官,或刑戮之子弟,凡有隙者,厚利使之。晉任析公、吳納子胥皆近之。

  反間者,因其敵間而用之。

  李筌曰:敵有間來窺我得失,我厚賂之,而令反為我間也。杜牧曰:敵有間來窺我,我必先知之,或厚賂誘之,反為我用;或佯為不覺,示以偽情而縱之,則敵人之間,反為我用也。陳平初為漢王護軍尉,項羽圍於榮陽城,漢王患之,請割榮陽以西和,項王弗聽。平曰:顧楚有可亂者,彼項王骨鯁之臣亞父,鍾離昧、龍且、周殷之屬,不過數人耳。大王能出捐數萬斤金,行反間,間其君臣,以疑其心;項王為人意忌信讒,必內相誅。漢因舉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漢王以為然,乃出黃金四萬斤與平,恣所為,不問出入。平既多以金,縱反間於楚軍,宣言:諸將鍾離昧等為項王將,功多矣,然終不得列#2地而王,欲與漢為一,以滅項氏,分王其地。項王果疑之,使使至漢,漢為太牢之具,舉進,見楚使,即場驚曰:吾以為亞父使,乃項王使也。復持去,以惡草具進楚使。使歸,具以報,項王果大疑亞父。亞父欲急擊下榮陽城,項王不信,不肯聽亞父。亞父聞項王疑之,升大怒,疻發而死。卒用陳平之計滅楚也。梅堯臣曰:或以偽事給之,或以厚利啗之。王晳曰:反間,反為我間也。或留之使言其情,又或示以詭形而遣之。何氏曰:如燕昭王以樂毅為將,破齊七十餘城。及惠王立,與樂毅有隙。齊將田單乃縱反間於燕,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樂毅畏誅而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欲連兵南面而王齊。齊人未附,故且緩即墨以待其事。齊人所#3懼,唯恐他將之來,即墨殘矣。燕王以為然,使騎劫伐樂毅。燕人士卒離心。單又縱反間曰: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戮辱先人。燕軍從之。即墨人激怒請戰,大破燕師,所亡七十餘城,悉復之。又秦師圍趙閼與,趙將趙奢救之,去趙國都三十里不進。秦間來,奢善食遣之,間以報秦將,以為奢師怯弱而止不行。奢墮而卷甲趨秦師,擊破之。又范睢為秦昭王相,使左庶長王齕攻韓,取上黨。上黨民走趙。趙軍長平。齕因攻趙;。趙使廉頗將。康頗堅壁以待秦。秦數挑戰,趙兵不出。趙王數以為讓。而睢使人行千金於趙,為反間曰:秦之所惡,獨畏趙括耳。廉頗軍易與,且降矣。趙王既怒廉頗軍多亡失,數敗,又反堅壁不戰,又聞秦反間之言,因使括代頗。秦聞括將,以白起為上將軍,射殺括,及坑降卒四十萬。張預曰:敵有間來,或重賂厚禮以結之,告以偽辭;或佯為不知,疏而慢之,示以虛事,使之歸報,則反為我利也。趙奢善食秦間,漢軍佯驚楚使是也。

  死間者,為誑事於外,令吾間知之,而傳於敵間也。

  李筌曰:情詐為不足信,吾知之,今吾動此間而待之。此筌以待字為非傳也。杜牧曰:誑者,詐也。言吾間在敵,未知事情,我則詐立事跡,令吾間憑其詐迹,以輸誠於敵,而得敵信也。若吾進取,與詐跡不同,間者不能脫,則為敵所殺,故曰死間也。漢王使酈生說齊,下之;齊罷守備,韓信因而襲之;田橫怒烹酈生,此事相近。杜佑曰:作誑詐之事於外,佯漏泄之,使吾間知之。吾間至敵中,為敵所得,必以誑事諭敵,敵從而備之。吾所行不然,間則死矣。又云:敵間來,聞我誑事,以持歸,然皆非所圖也。二間皆不能知幽隱深密,故曰死間也。蕭世誠曰:所獲敵人及己叛亡軍士,有重罪繫者,故為貸免,相勑勿泄,佯不祕密,令敵間竊聞之。吾因縱之使亡,亡必歸,敵必信焉,往必死,故曰死間。梅堯臣曰:以誑告敵,事乖必殺。王晳曰:詐而聞,使敵得之;間以吾詐告敵,事決,必殺之也。何氏曰:如戰國鄭武公欲伐胡,先以其子妻胡,因問羣臣曰:吾欲用兵,誰可伐者?大夫關思期曰:胡可。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國;子言伐之,何也?胡君聞之,以鄭為親己,不備,鄭襲而取之。此用死間之勢也。又班超發于闐諸國兵擊莎車、龜玆二國,揚言兵少不敵,罷散。乃陰緩生#4口歸,以告,龜玆王喜而不虞。超即潛勒兵,馳赴莎車,大破,降之。斯亦同死間之勢。又李靖伐突厥,頜利可汗以唐儉先在突厥,結和親,突厥不備,靖因掩擊,破之。張預曰:欲使敵人殺其賢能,乃令死士持虛偽以赴之;吾間至敵,為彼所得,彼以誑事為實,必俱殺之。我朝曹#5太尉嘗貸人死,使偽為僧,吞蠟彈入西夏。至,則為其所囚。僧以彈告,即下之。開讀,乃所遺彼謀臣書也。戎主怒,誅其臣,并殺間僧。此其義也。然死間之事非一,或使吾間詣敵約和,我反伐之,則間者立死。酈生烹於齊王、唐儉殺於突厥是也。

  生間者,反報也。

  李筌曰:往來之使。杜牧曰:往來相通報也。生間者,必取內明外愚,形劣心壯,趨撻勁勇,閑於鄙事,能忍飢寒垢耻者為之。賈林曰:身則公行,心乃私覘,往反報復,常無所害,故曰生間。杜佑曰:擇己有賢材智謀,能自開通於敵之親貴,察其動靜,知其事;計彼#6所為,已知其實;還以報我,故曰生間。梅堯臣曰:使智辨者往覘其情,而以歸報也。何氏曰:如華元登子反之牀而歸。又如隋達奚武為東秦刺史時,齊神武趣沙苑,太祖遣武覘之。武從三騎,皆衣敵人衣服,至日暮,去營數百步,下馬潛聽,得其軍號。因上馬歷營,若警夜者;有不如法者,往往撻之。具知敵之情狀,以告太祖,太祖深嘉焉,遂破之。張預曰:選智能之士,往視敵情,歸以報我。若婁敬知匈奴之強,以告高祖之類。然生間之事亦衆;或己欲退,告敵以戰;或己欲戰,告敵以退。若秦行人夜戒晉師曰:來日請相見。臾駢曰: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秦果夜遁。又呂延攻乞伏乾歸,大敗之。乾歸乃遣間稱東奔成紀。延信而追之。耿稚曰:告者視高而色動,必有姦計。延不從,遂為所敗是也。

  故三軍之事,莫親於間,

  杜牧曰:受辭指蹤,在於臥內,。杜佑曰:若不親撫,重以祿賞,則反為敵用,洩我情實。梅堯臣曰:入幢受詞,最為親近。王晳曰:以腹心親結之。張很曰:三軍之士,然皆親撫,獨於間者以腹心相委,是最為親密也。

  賞莫厚於間,

  杜佑曰:以重賞賞之,而賴其用。梅堯臣曰:爵祿金帛,我無愛焉。王晳曰:軍功之賞,莫厚於此。張預曰:非高爵厚利,不能使間。陳平曰:願出黃金四十萬斤,間楚君臣。

  事莫密於間。

  杜牧曰:出口入耳也。密一作審。杜佑曰:間事不密則為己害。梅堯臣曰:幾事不密則害成。王晳曰:獨將與謀。張預曰:惟將與間,得聞其事,非密與?

  非聖智不能用間,

  杜牧曰:先量間者之性,誠實多智,然後可用之。厚貌深情,險於山川,非聖人莫能知。梅堯臣曰:知其情偽,辨其邪正,則能用。王晳曰:聖通而先識,智明於事。張預曰:聖則事無不通,智則洞照幾先,然後能為間事。或曰:聖智則能知人。

  非仁義不能使間,

  陳皥曰:仁者有恩以及人,義者得宜而制事。主將者既能仁結而義使,則間者盡心而覘察,樂為我用也。孟氏曰:太公曰:仁義者,則賢者歸之。賢者歸之,則其間可用也。梅堯臣曰:撫之以仁,示之以義,則能使。王晳曰:七結其心,義激其節;弁義使人,有何不可?張預曰:仁則不愛爵賞,義則果次無疑。既啗以厚利,又待以至誠,則間者竭力。

  非微妙不能得間之實。

  杜牧曰:間亦有利於財寶,不得敵之實情,但將虛辭以赴我約,此須用心淵妙,乃能酌其情偽虛實也。杜佑曰:用意密而不漏。梅堯臣曰:防間反為敵所使,思慮故宜幾微臻妙。王晳曰:謂間者必性識微妙,乃能得所間之事實。張預曰:間以利害來告,須用心淵微精妙,乃能察其真偽。

  微哉微哉,無所不用間也。

  杜牧曰:言每事皆須先知也。梅堯臣曰:微之又微,則何所不知。王晳曰:丁寧之,當事事知敵之情也。張預曰:密之又密,則事無巨細,皆先知也。

  間事未發,而先聞者,間與所告者皆死。

  杜牧曰:告者非誘間者,則不得知間者之情,殺之可也。陳皥曰:間者未發其事,有人來告,其聞者、所告者亦與間者俱殺以滅口,無令敵人知之。梅堯臣曰:殺間者,惡其泄;殺告者,滅其言。何氏曰:兵謀大事,泄者當誅;告人亦殺,恐傳諸衆。張預曰:間敵之事,謀定而未發,忽有聞者來告,必與間俱殺之,一惡其泄,一滅其口。秦已間趙不用廉頗,秦乃以白起為將,令軍中曰:有泄武安君將者,斬。此是已發其事,尚不欲泄,況未發乎?

  凡軍之所欲擊,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殺,必先知其守將、左右、謁者、門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間必索知之。

  李筌曰:知其姓名,則易取也。杜牧曰:凡欲攻戰,先須知敵所用之人賢愚巧拙,則量材以應之。漢王遣韓信、曹參、灌嬰擊魏豹,問曰:魏大將誰也?對曰:柏直。漢王曰:是口尚乳臭,不能當韓信。騎將誰也?曰:馮敬。曰:是秦將馬無擇子也;雖賢,不能當灌嬰。步卒將誰也?曰:項它。曰:是不能當曹參。吾無患矣。陳皥曰:此言敵人左右姓名,必須我先知之。或敵使間來,我當使間去,若不知其左右姓名,則不能成間者之說。漢高伐秦,至嶢關。張良曰:吾聞其將賈竪爾,可以利啗之。又曰:其將雖曰欲和,其軍士未肯,不如因其懈而擊之。乃進兵擊破之。又宋華元夜登子反之床,以告宋病,若非素知門人、合人、左右姓名,先使間導之,又何由得登其床也?杜佑曰:守,謂官守職任者;謁,告也,主告事者也;門者,守門者也;舍人,守舍之人也。必先知之為親舊,有急則呼之;則不可不知,亦因此知敵之情。梅堯臣曰:凡敵之左右前後之姓名,皆須審省,而令吾間先知,則吾間可行矣。王晳曰:不可臨事求也。張預曰:守將,守官任職之將也;謁者,典賓客之官也;門者,閽吏也;舍人,守舍之人也。凡欲擊其軍,欲攻其城,欲殺其人,必先知此左右之姓名則可也。欲港入其軍,則呼其姓名而往。若華元夜登子反之床,以告宋病。杜元凱註引此文,謂元用此術得以自通是也。又漢高祖入韓信臥內,取其印,亦迹之。

  必索敵人之間來間我者,因而利之,導而舍之,

  杜佑曰:含,居止也。令吾人遺以重利,復遇而舍之,則可令詭其辭。

  故反間可得而用也。

  曹操曰:舍,居止也。杜牧曰:敵間之來,必誘以厚利,而止舍之,使為我反間也。杜佑曰:故能取敵之間而用之。梅堯臣曰:必探索知敵之來間者,因而利誘之,引而舍止之,然後可為我反間也。王晳曰:此留敵間以詢其情者也。必饉舍之,曲為辯說,深致情愛,然後啗以大利,威以大刑,自非至忠於其君王者,皆為我用矣。張預曰:索,求也。求敵間之來窺我者,因以厚利誘導而館舍之,使反為我間也。言舍之者,謂稽留其使也。淹延既久,論事必多,我因得察敵之情。下文言四間皆因反間而知,非久留其人,極論其事,則何以悉知?

  因是而知之,故鄉間、內間可得而使也;

  杜牧曰:若敵間以利導之,尚可使為我反間,因此乃知厚利亦可使鄉間、內間也。此言使間非利不可。故上文云:相守數年,爭一日之勝,

  而愛爵祿百金,不知敵情者,不仁之至也。下文皆伺其義也。陳皥曰:此說疏也。言敵使間來,以利啗之,誘令止舍,因得敵之情。因間、內間,可使反間誘而使之。杜佑曰:因反敵間而知敵情,鄉間者皆可得使。梅堯臣曰:其國人之可使者,其官人之可用者,皆因反間而知之。張預曰:因是反間,知彼鄉人之貪利者,官人之有隙者,誘而使之。

  因是而知之,故死間為誑事,可使告敵;

  張預曰:因是反間,知彼可誑之事,使死間往告之。

  因是而知之,故生間可使如期。

  杜牧曰:可使往來如期。陳皥曰:言五間皆循環相因,惟生間可使如期。杜佑曰:因誑事而知敵情,生間往返,可使知其敵之腹心所在。梅堯臣曰:令吾間以誑告敵者,須因反間,而知敵之可誑也。生間以利害峴敵情,須因反間,而知其疏密,則可往得實而歸如期也。張預曰:因是反間,知彼之情,故生間可往復如期也。

  五間之事,主必知之,

  李筌曰:孫子殷勤於五間,主切知之。

  知之必在於反間,故反間不可不厚也。

  杜牧曰:鄉間、內間、死間、生間,四間者,皆因反間知敵情而能用之,故反間最切,不可不厚也。杜佑曰:人主當知五間之用,厚其祿,豐其財。而反間者,又五間之本,事之要也,故當在厚待。梅堯臣曰:五間之始,皆因緣於反間,故當厚遇之。張預曰:人主當用五間以知敵情。然五間皆因反間而用,則是反間者,豈可不厚待之耶?

  昔殷之興也,伊摯在夏;

  曹操曰:伊摯,伊尹也。

  周之興也,呂牙在殷。

  曹操曰:呂牙,大公也。梅堯臣曰:伊尹、呂牙,非叛於國也,夏不能任而殷任之,殷不能用而周用之,其成大功者,為民也。何氏曰:伊、呂,聖人之耦,豈為人間哉?今孫子引之者,言五間之用,須上智之人,如伊、呂之才智者,可以用間。蓋重之之辭耳。張預曰:伊尹,夏臣也,後歸于殷;呂望,殷臣也,後歸于周。伊、呂相湯、武,以兵定天下者,順乎天而應乎人也,非同伯州犁之奔楚、苗貴皇之適晉、狐庸之在吳、士會之居秦也。

  故惟明君賢將,能以上智為間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軍之所恃而動也。

  李筌曰:孫子論兵,始于計而終於間者,蓋不以攻為主,為將者可不慎之哉。杜牧曰:不知敵情,軍不可動;知敵之情,非間不可。故曰:三軍所恃而動。李靖曰:夫戰之取勝,此豈求於天地,在乎因人以成之。歷觀古人之用間,其妙非一:即有間其君者,有間其親者,有間其賢者,有間其能者,有間其助者,有間其鄰好者,有間其左右者,有間其縱橫者,故子貢、史廖、陳軫、蘇秦、張儀、范睢等,皆憑此而成功也。且間之道有五焉:有因其邑人,使潛伺察而政辭焉;有因其仕子,故洩虛假令告示焉;有因敵之使,矯其事而返之焉;有審擇賢能,使覘彼向背虛實,而歸說之焉;有佯緩罪戾,微漏我偽情浮計,使亡報之焉。凡此五間,皆須隱祕,重之以賞,密之又密,始可行焉。若敵有寵璧,任以腹心者,我當使間遺其珍玩,恣其所欲,順而旁誘之。敵有重臣失勢,不滿其志者,我則啗以厚利,詭相親附,採其情實而政之。敵有親貴左右,多辭誇誕,好論利害者,我則使間曲情尊奉,厚遺珍寶,揣其所間而反間之。敵若使聘於我,我則稽留其使,今人與之共處,矯致慇懃,偽相親暱,朝夕慰諭,倍供珍味,觀其辭色而察之;仍朝夕令使獨與己伴居,我遣聰耳者,潛於複壁中聽之;使既遲違,恐彼怪責,必是竊論心事,我知事計,遣使用之。且夫用間間人,人亦用間以間己;己以密往,人以密來,理須獨察於心,參會於事,則不失矣。若敵人來,欲候我虛實,察我動靜,覘知事計而行其間者,我當佯為不覺,舍止而善飯之;微以我偽言誑事,示以前,卻期會,則我之所須,為彼之所失者,因其有間而反間之;彼若將我虛以為實,我即乘之而得志矣。夫水所以能濟舟,亦有因水而覆沒者;間所以能成功,亦有憑間而傾敗者。若束髮事主,當朝正色,忠以盡節,信以竭誠,不詭伏以自容,不權宜以為利,雖有善間,其可用乎?陳皥曰:晉伯州犁奔楚,楚苗賁皇奔晉。及晉、楚合戰於鄢#7陵,苗賁皇在晉侯之側,伯州犁侍于楚王,二人各言舊國長短之情。然則晉所以勝楚者,楚所以敗者,其故何也?二子則有優劣也。是知用閒之道,間敵之情,得不慎擇其人,深究其說也。故上文云:非聖智莫能用間者。夫聖智知人,人即附之;賢者受知,則戮力為效,非聖非智,必猜必忌。公道不啟,仁義不施,則義士賢人,因而銜憤,此將上天不祐,幽有鬼神,設無人事之變,恐有陰誅之禍,豈上智之士為其用哉。故上文云:非仁義莫能使間。然則湯、武之聖,伊、呂宜用。伊、呂獲用,事宜必濟。聖賢一會,交泰時乘,道合乾坤,功格寰宇,當其耕夫於畎畝,釣叟於渭濱,知我者,誰能無念也。賈林曰:軍無五間,如人之無耳目也。王晳曰:未知敵情者,不可動也。張預曰:用師之本,在知敵情,故日此兵之要也。未知敵情,則軍不可舉,故曰三軍所恃而動也。然處十三篇之末者,蓋用非兵之常也。若計、戰、攻、形、勢、虛實之類,兵動則用之;至於火攻與間,則有時而為耳。

  孫子註解卷之十三竟

  #1『機』原作『幾』,據郭化若本改。

  #2『列』原作『利』,據宋本改。

  #3『所』原作『戍』,據宋本改。

  #4『生』原作『上』,據宋本改。

  #5『曹』原作『智』,據宋本改。

  #6『彼』原脫,據宋本補。

  #7『鄢』原脫,據宋本補。

  孫子序

  魏武帝製

  操聞上古有弧矢之利,論語曰足兵,尚書八政曰師,易曰師貞、丈人吉,詩曰王赫斯恕,爰整其旅,黃帝、湯、武咸用干戚以濟世也。司馬法曰:人故殺人,殺之可也。恃武者滅,恃文者亡,夫差、偃王是也。聖人之用兵,戢而時動,不得已而用之。吾觀兵書戰策多矣,孫武所著深矣。審計重舉,明畫深圖,不可相誣。而但世人未之深亮訓說,況文煩富,行于世者失其旨要,故撰為略解焉。

  孫子本傳

  孫子武者,齊人也。以兵法見於昊王闔閭。闔閭曰:子之十三篇,吾盡觀之矣,可以小試勒兵乎?對曰:可。闔閭曰:可試以婦人乎?曰:可。於是許之。出宮中美人,得百八十人。孫子分為二隊,以王之寵姬二人各為隊長,皆令持戟。令之曰:汝知而心與左右手背乎?婦人曰:知之。孫子曰:前,則視心;左,視左手;右,視右手;後,即視背。、婦人曰:諾。約束既布,乃設鈇鉞,即三令五申之。於是鼓之右,婦人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復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婦人復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斬左右隊長。昊王從臺上觀,見且斬愛姬,大駭,趣使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將軍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願勿斬也。孫子曰:臣既已受命為將,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遂斬隊長二人以徇。用其次為隊長。於是復鼓之,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中規矩繩墨,無敢出聲。於是孫子使使報王曰:兵既整齊,王可試下觀之,唯王所欲用之,雖赴水火,猶可也。吳王曰:將軍罷休就舍,寡人不願下觀。孫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實。於是闔閭知孫子能用兵,卒以為將。西破彊楚,入郢,北威齊、顯名諸侯,孫子與有力焉。孫武既死,越絕書曰:吳縣巫門外大冢,孫武冢也。去縣十里。後百餘歲有孫臏。臏生阿、鄄之間,臏亦孫武之後世子孫也。孫臏嘗與龐涓俱學兵法。龐涓既事魏,得為惠王將軍,而自以為能不及孫臏,乃陰使召孫臏。臏至,龐涓恐其賢於己,疾之,則以法刑斷其兩足而鯨之,欲隱勿見。齊使者如梁,孫臏以刑徒陰見,說齊使。齊使以為奇,竊載與之齊。齊將田忌善而客待之。忌數與齊公子馳逐重射。孫子見其馬足不甚相遠,馬有上、中、下輩。於是孫子謂田忌曰:君第重射,臣能令君勝。田忌信然之,與王及諸公子逐射千金。及臨質,孫子曰:今以君之下駟與彼上駟,取君上駟與彼中駟,取君中駟與彼下駟。既馳三輩畢,而田#1忌一不勝而再#2勝,卒得王千金。於是忌進孫子於威王。威王問兵法,遂以為師。其後魏伐趙,趙急請救於齊。齊威王欲將孫臏,臏辭謝曰:刑餘之人不可。於是乃以田忌為將,而孫子為師,居輜車中,坐為計謀。田忌欲引兵之趙,孫子曰:夫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捲,救鬬者不搏撠,批亢擣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耳。今梁趙相攻,輕兵銳卒必竭於外,老弱罷於內。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據其街路,衝其方虛,彼必釋趙而自救。是我一舉解趙之圍而收弊於魏也。田忌從之,魏果去那鄲,與齊戰於桂陵,大破梁軍。後十五年,魏與趙攻韓,韓告急於齊。齊使田忌將而往,直走大梁。魏將龐涓聞之,去韓而歸,齊軍既已過而西矣。孫子謂田忌曰: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百里而趨利者蹶上將,魏武帝曰:蹶,猶挫也。五十里而趨利者軍半至。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竈,明日為五萬竈,又明日為二萬竈。龐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齊軍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過半矣。乃棄其步軍,與其輕銳倍日并行逐之。孫子度其行,暮當至馬陵。馬陵道狹,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樹白而書之曰:龐涓死于此樹之下。於是令齊軍善射者萬弩,夾道而伏,期日暮見火舉而俱發。龐涓果夜至斫木下,見白書,乃鑽火燭#3之。讀其書未畢,齊軍萬弩俱發,魏軍大亂相失#4。龐涓#5自知智窮兵敗,乃自剄#6,曰:遂成竪子之名。齊因乘勝盡破其軍,虜魏太子申以歸。孫臏以此名顯天下,世傳其兵法。

  #1『田』原誤為『四』,據《史記·孫子傳》校改。

  #2『再』原誤為『時』,據《史記·孫子傳》校改。

  #3『鑽火燭』原誤為『清水濁』,據《史記·孫子傳》校改。

  #4『失』原誤為『史』,據《史記· 孫子傳》校改。

  #5『龐涓』原缺,據《史記·孫子傳》校補。

  #6『剄』原誤為『到』,據《史記·孫子傳》較改。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