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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六十二-資治通鑑 胡三省注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六十二
唐紀七十八
〔起上章涒灘(庚申),盡重光作噩(辛酉),凡二年。〕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中
光化三年(庚申、九○○)
1春,正月,宣州將康儒攻睦州;
〔宣州將,田頵所遣將也。〕
錢鏐使其從弟銶拒之。
〔從,才用翻。銶,音求。〕
2二月,庚申,以西串節度使王建兼中書令。
3壬申,加威武節度使王審知同平章事。
4壬午,以吏部尚書崔胤同平章事,充清海節度使。
5李克用大發軍民治晉陽城塹,
〔懼朱全忠之攻逼也。治,直之翻。〕
押牙劉延業諫曰:「大王聲振華、夷,宜揚兵以嚴四境,不宜近治城塹,損威望而啟寇心。」克用謝之,賞以金帛。
6夏,四月,加定難軍節度使李承慶同平章事。
〔難,乃旦翻。〕
7朱全忠遣葛從周帥兗、鄆、滑、魏四鎮兵十萬擊劉仁恭,
〔帥,讀曰率。〕
五月,庚寅,拔德州,斬刺史傅公和;己亥,圍劉守文於滄州。仁恭復遣使卑辭厚禮求援於河東,
〔復,扶又翻。〕
李克用遣周德威將五千騎出黃澤,攻刑、洺以救之。
〔黃澤關,在遼州遼山縣黃澤嶺。〕
8邕州軍亂,逐節度使李鐬;
〔懿宗咸通三年,升邕管經略使為嶺南西道節度使。鐬,呼會翻。〕
鐬借兵鄰道討平之。
9六月,癸亥,加東川節度使王宗滌同平章事。
10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王摶,明達有度量,時稱良相。
〔以其時言之,稱為良相,所謂彼善於此也。〕
上素疾宦官樞密使宋道弼、景務脩專橫,
〔橫,戶孟翻。〕
崔胤日與上謀去宦官,
〔去,羌呂翻。〕
宦官知之。由是南、北司益相憎嫉,各結藩鎮為援以相傾奪。摶恐其致亂,從容言於上曰:
〔從,千容翻。〕
「人君當務明大體,無所偏私。宦官擅權之弊,誰不知之!顧其勢未可猝除,宜俟多難漸平,以道消息。
〔難,乃旦翻。以道消息者,言惡者以漸殺其勢,則久而自消;善者以漸培其根,則久而自長。〕
願陛下言勿輕泄以速姦變。」胤聞之,譖摶於上曰:「王摶姦邪,已為道弼輩外應。」上疑之。及胤罷,
〔去年胤罷相,見上卷。〕
意摶排己,愈恨之。及出鎮廣州,遺朱全忠書,具道摶語,
〔是年二月,出胤廣州,摶語即從容言於上者。遺,唯季翻。〕
令全忠表論之。全忠上言:「胤不可離輔弼之地;
〔上,時掌翻;下連上同。離,力智翻。〕
摶與敕使相表裏,同危社稷。」表連上不已。上雖察其情,迫於全忠,不得已,胤至湖南復召還。
〔復,扶又翻。〕
丁卯,以胤為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摶罷為工 部侍郎。以道弼監荊南軍,務脩監青州軍。
〔監,古銜翻。〕
戊辰,貶摶溪州刺史;己巳,又貶崖州司戶;道弼長流驩州,務脩長流愛州;是日,皆賜自盡。摶死於 藍田驛,道弼、務脩死於霸橋驛。
〔藍田驛在藍田縣。霸橋驛在長安城南,近霸橋。〕
於是胤專制朝政,勢震中外,
〔朝,直遙翻。〕
宦官皆側目,不勝其憤。
〔為劉季述、韓全誨之亂張本。勝,音升。〕
11劉仁恭將幽州兵五萬救滄州,營於乾寧軍,
〔乾寧軍,在滄州西一百里,蓋乾寧間始置此軍也。宋白曰:乾寧軍,本古蘆臺軍地,後為馮橋鎮,臨御河之岸,接滄、幽二州之界。周顯德六年,收復關南,始建為乾寧軍。九域志云:太平興國七年始置軍。〕
葛從周留張存敬、氏叔琮守滄州寨,自將精兵逆戰於老嵵堤,
〔老嵵堤,在乾寧軍東南。〕
大破仁恭,斬首三萬級,仁恭走保瓦橋。
〔瓦橋,在涿州歸義縣南,至莫州三十里。宋白曰:瓦橋亦謂之瓦子濟橋,在涿州南,易州東。周顯德收復三關,以其地控幽、薊,建為雄州。〕
秋,七月,李克用復遣都指揮使李嗣昭將兵五萬攻邢、洺以救仁恭,敗汴軍於內丘。
〔復,扶又翻。敗,補邁翻;下同。范成大北使錄,內丘縣至邢州三十五里。考異曰:唐太祖紀年錄:「七月,嗣昭攻堯山,至內丘,遇汴軍三千,戰敗之,擒其將李緕。」薛居正五代史後唐紀與紀年錄同。惟唐末見聞錄,八月二十五日,嗣昭領馬步五萬取馬嶺,進軍下山東,某日山東告捷,收得洺州。九月二日,嗣昭兵士失利卻回。」新紀:「八月,庚辰,陷洺州。」薛史唐紀:「九月,嗣昭棄城歸。」蓋據此也。按編遺錄,八月中云,「前月二十五日,上於毬場饗士,忽有大風驟起,占者云賊風。果於是時李進通領蕃寇出攻洺州。」然則嗣昭出兵,乃七月二十五日也。編遺錄又曰:「八月,乙丑,出兵救洺州。」乙丑,九日也。又進通敗奔歸太原在八月,見聞錄誤。今從編遺錄、紀年錄、梁紀。〕
王鎔遣使和解幽、汴,會久雨,朱全忠召從周還。
〔滄州下濕,雨水,難以駐軍,且欲救邢、洺,故召還。〕
12庚戌,以昭義留後孟遷為節度使。
13甲寅,以西川節度使王建兼東川、信武軍兩道都指揮制置等使。
〔時置武信軍於遂州。「信武」,當作「武信」。王建兼指揮制置兩道,則可以制宗滌、宗佶,蓋諷朝廷以此命之。〕
14八月,李嗣昭又敗汴軍于沙門河,
〔「沙門河」,疑當作「沙河」,即邢州沙河縣。考異曰:編遺錄:「七月二十五日,李進通領蕃寇出并州來攻洺州。八月乙丑,發大軍救應之。上尋亦自領衙軍相繼北征,翌日,達滑臺。軍前馳報,洺州已陷,刺史朱紹宗因踰堞,角而傷足,為賊所擒。」唐太祖紀年錄:「八月,李嗣昭又遇汴軍於沙門河,擊而敗之。進攻洺州,刺史朱紹宗挈其族夜遁,我師追及,擒之。」唐末見聞錄:「八月二十五日,嗣昭進軍下山東,某日山東告捷,收得洺州,捉得刺史朱溫姪男。」舊紀:「八月,庚辰,嗣昭攻洺州,下之。」薛史梁紀:「八月,河東遣李進通襲陷洺州。」新紀亦在庚辰,乃二十五日也。實錄在九月,約奏到。今從編遺錄。〕
進攻洺州。乙丑,朱全忠引兵救之,未至,嗣昭拔洺州,擒刺史朱紹宗。全忠命葛從周將兵擊嗣昭。
15宣州將庚儒食盡,自清溪遁歸。
〔康儒是年正月攻睦州。清溪,漢歙縣地,後分置新安縣,隋改為雉山,文明元年,復為新安,開元顬年,改為還淳,永貞元年,避憲宗名,改曰清溪,屬睦州。九域志:縣在州西一百六十六里。〕
16九月,葛從周自鄴縣渡漳水,營於黃龍鎮;朱全忠自將中軍三萬涉洺水置營。李嗣昭棄城走,
〔棄洺州城而走。〕
從周設伏於青山口,邀擊,大破之。
〔考異曰:唐太祖紀年錄:「葛從周攻洺州,嗣昭棄城而歸。是役也,王郃郎、楊師悅陷賊,洺州復為汴有。」唐末見聞錄:「九月二日,嗣昭兵士失利卻回,被汴州捉到王郃郎。」編遺錄、薛居正五代史梁紀:「八月,帝遣葛從周屯黃龍鎮,親領中軍涉洺而寨,晉人懼而宵遁,洺州復平。」唐紀:「九月,汴帥自將兵三萬圍洺州,嗣昭棄城而歸,葛從周伏青山口,嗣昭軍不利。」實錄:「九月,嗣昭棄洺州,敗於青山口。」今從唐末見聞錄、唐紀、實錄。按考異所錄唐紀,蓋後唐紀。〕
17崔胤以太保、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徐彥若位在己上,惡之;
〔惡,烏路翻。〕
彥若亦自求引去。
〔徐彥若可謂知遙增擊而去之之意者。〕
時蕃鎮皆為強臣所據,惟嗣薛王知柔在廣州,
〔知柔鎮廣州見二百六十卷乾寧元年。〕
乃求代之。乙巳,以彥若同平章事,充清海節度使。初,荊南節度成汭以澧、朗本其巡屬,為雷滿所據,
〔肅宗至德二載,置荊南節度使,領荊、澧、朗、郢、復、夔、峽、忠、萬、歸十州,其後增領分隸不一,自雷滿據澧、朗,又分置武貞軍節度。〕
屢求割隸荊南,朝廷不許,汭頗怨望。
〔薛巾曰:汭奏請割隸,彥若為相,執不行,汭由是銜之。〕
及彥若過荊南,汭置酒,從容以為言。
〔從,千容翻。〕
彥若曰:「令公位尊方面,自比桓、文,
〔成汭進中書令,故稱之為令公。〕
雷滿小盜不能取,乃怨朝廷乎!」汭甚慚。
18丙午,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崔遠罷守本官,以刑部尚書裴贄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贄,坦之弟子也。
〔裴坦見二百五十一卷懿宗咸通十年。〕
19升桂管為靜江軍,以經略使劉士政為節度使。
20朱全忠以王鎔與李克用交通,移兵伐之,
〔自洺州移兵伐趙。〕
下臨城,踰滹沱,攻鎮州南門,焚其關城。全忠自至元氏,鎔懼,遣判官周式詣全忠請和。全忠盛怒,謂式曰:「僕屢以書諭王公,竟不之聽!今兵已至此,期於無捨!」式曰:「鎮州密邇太原,
〔鎮州與太原僅隔山耳。九域志:鎮州西距太原四百三十里。〕
困於侵暴,
〔李克用自得河東以來,屢攻趙。〕
四鄰各自保,莫相救恤,王公與之連和,乃為百姓故也。
〔為,于偽翻;下為人、為之同。〕
今明公果能為人除害,則天下誰不聽命,豈惟鎮州!明公為唐桓、文,當崇禮義以成霸業;若但窮威武,則鎮州雖小,城堅食足,明公雖有十萬之眾,未易攻也!況王氏秉旄五代,
〔庭湊、元逵、紹鼎、紹懿、景崇及鎔為五世,蓋紹鼎、紹懿兄弟也,共為一世。〕
時推忠孝,人欲為之死,庸可冀乎!」全忠笑攬式袂,延之帳中,曰:「與公戲耳!」
〔周式之說朱全忠,猶屈完之說齊桓公也;而當時汴、鎮攻守之勢,誠亦如此。全忠易怒為笑而延之,以其言中其要害也。〕
乃遣客將開封劉捍入見鎔,
〔客將,主賓客,掌通名贊謁。〕
鎔以其子節度副使昭祚及大將子弟為質,
〔質,音致。〕
以文繪二十萬犒軍;
〔文繒,絹之有文者,今謂之花絹。〕
全忠引還,以女妻昭祚。
〔還,從宣翻,又如字。妻,七細翻。〕
成德判官張澤言於王鎔曰:「河東,勍敵也,
〔勍,渠京翻。〕
今雖有朱氏之援,譬如火發於家,安能俟遠水乎!彼幽、滄、易定,猶附河東,不若說朱公乘勝兼服之,
〔幽,劉仁;恭滄,劉守文;易定,王郜。說,式芮翻;下同。〕
使河北諸鎮合而為一,則可以制河東矣。」鎔復遣周式往說全忠。
〔復,扶又翻。〕
全忠喜,遣張存敬會魏博兵擊劉仁;恭甲寅,拔瀛州;冬,十月,丙辰,拔景州,執刺史劉仁霸;辛酉,拔莫州。
21靜江節度使劉士政聞馬殷悉平嶺北,
〔湖南之地在五嶺之北。〕
大懼,遣副使陳可璠屯全義嶺以備之。
〔璠,孚袁翻。武德四年,分始安置臨源縣,大曆三年,更名全義,屬桂州。國朝改全義為興安縣,在桂州東北一百五十里。〕
殷遣使脩好於士政,
〔好,呼到翻。〕
可璠拒之;殷遣其將秦彥暉、李瓊等將兵七千擊士政。湖南軍至全義,士政又遣指揮使王建武屯秦。
〔港成大桂海虞衡志曰:秦城在桂林城北八十一里,相傳以為始皇發戍五嶺之地。城在湘水之南,瀜、灕二水之間,遺址尚存,石甃亦無恙。城北二十里有嚴關,群山環之,鳥道不可方軌。秦取百粵,以其地為桂林、象郡,而戍兵乃止湘南。蓋嶺有喉衿在是,稍南又不可以宿兵也。〕
可璠掠縣民耕牛以犒軍,縣民怨之,請為湖南鄉導,
〔犒,苦到翻。鄉,讀曰嚮。〕
曰:「此西南有小徑,距秦城纔五十里,僅通單騎。」彥暉遣李瓊將騎六十、步兵三百襲秦城,中宵,踰垣而入,擒王建武,比明,復還,訴之以練,造可璠壁下示之之,
〔比,必利翻,及也。訴,充夜翻,縶縛也。造,七道翻。〕
可璠猶未之信;斬其首;斬其首,投壁中,桂人震恐。瓊因勒兵擊之,擒可璠,降其將士二千,皆殺之。引兵趣桂州,
〔趣,七喻翻;下同。〕
自秦城以南二十餘壁皆望風奔潰,遂圍桂州;數日,士政出降,
〔乾寧二年,劉士政襲據桂州,至是而敗。〕
桂、宜、巖、柳、象五州
〔宜州之地, 秦屬象郡,漢屬交趾、日南二郡界,後沒于蠻。唐初,開置粵州,乾封中,更曰宜州。〕
皆降於湖南。
〔馬殷又兼有桂管。考異曰:唐烈祖實錄、新唐書本紀、路振 九國志、楚世家皆云光化二年殷克桂州。馬氏行年記及王舉大定錄云天復元年。惟曹衍湖湘馬氏故事云:「天復甲子,宣晟自安州入桂州。天祐四年丁卯,十二月,收嶺北七州;明年十月,平桂州。」差繆極甚。新唐書方鎮表:「光化二年,升桂管經略使為靜江節度使。」而本紀:「乾寧二年,安州防禦使宣晟陷桂州,靜江軍節度使周元靜部將劉士政死之。」歲月既已倒錯,又以士政為元靜部將同死,尤為乖誤。今據武安節度掌書記林崇禧撰武威王廟碑云:「我王臨位五歲而桂林歸款。」自乾寧三年至光化三年,五年矣,又與實錄合,故從之。〕
馬殷以李瓊為桂州刺史;未幾,
〔幾,居豈翻。〕
表為靜江節度使。
22張存敬攻劉仁恭,下二十城,將自瓦橋趣幽州,道濘不能進;
〔濘,乃定翻,泥淖也。〕
乃引兵西攻易定,辛巳,拔祁州,
〔景福二年,王處存表以定州無極、深澤二縣置祁州。〕
殺刺史楊約。
23癸未,以保義留後朱謙為節度使。
〔朱全忠請之也。〕
24張存敬攻定州,義武節度使王郜
〔郜,居號翻。〕
遣後院都知兵馬使王處直將兵數萬拒之。
〔唐中世以來,方鎮多置後院兵。處,昌呂翻。〕
處直請依城為柵,俟其師老而擊之。孔目官梁汶曰:「昔幽、鎮兵三十萬攻我,
〔汶,音問,薛史作「問」。僖宗光啟元年,幽州李可舉、鎮州王鎔攻王處存,事件二百五十六卷。〕
于時我軍不滿五千,一戰敗之。
〔敗,補邁翻。〕
今存敬兵不過三萬,我軍十倍於昔,柰何示怯,欲依城自固乎!」郜乃遣處直逆戰于沙河,
〔沙河,在新城北,望都縣南。〕
易定兵大敗,死者過半,餘眾擁處直奔還。甲申,王郜棄城奔晉陽,
〔王處存素睦於晉,又婚姻也,故郜奔之。〕
軍中推處直為留後。存敬進圍定州,丙申,朱全忠至城下;處直登城呼曰:
〔呼,火故翻。〕
「本道事朝廷甚
【章:十二行本「甚」作「盡」;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忠,
〔義武自張孝忠以來,事朝廷最為忠順。〕
於公未嘗相犯,何為見攻﹖」全忠曰:「何故附河東﹖」對曰:「吾兄與晉王同時立勳,
〔謂王處存與李克用同平黃巢立功。〕
封疆密邇,
〔自定州出飛狐,即河東之境。〕
且婚姻也,脩好往來,乃常理耳;
〔好,呼到翻。〕
請從此改圖。」全忠許之。
〔定州城池高深,朱全忠知不可猝攻而拔,故許其和。〕
乃歸罪於梁汶而族之,以謝全忠,以繒帛十萬犒師;全忠乃還,仍為處直表求節鉞。
〔為,于偽翻。〕
處直,處存之母弟也。
劉仁恭遣其子守光將兵救定州,軍於易水之上;
〔易水,在易州遂城縣界。遂城縣於宋為安肅軍。昔燕太子丹送荊軻於易水之上,即此地。〕
全忠遣張存敬襲之,殺六萬餘人。由是河北諸鎮皆服於全忠。
〔史言河北諸鎮皆羈服於全忠,全忠不能并有其地也。〕
先是王郜告急於河東,
〔先,悉薦翻。〕
李克用遣李嗣昭將步騎三萬下太行,攻懷州,拔之,
〔行,戶剛翻。〕
進攻河陽。河陽留後侯言不意其至,狼狽失據,嗣昭壞其羊馬城。
〔壞,音怪。城外別立短垣以屏蔽,謂之羊馬城。〕
會佑國軍將閻寶引兵救之,
〔河南府佑國軍,東北至河陽八十五里。〕
力戰於壕外,河東兵乃退。寶,鄆州人也。
25初,崔胤與帝密謀盡誅宦官,及宋道弼、景務脩死,
〔事件上六月。〕
宦官益懼。上自華州還,
〔光化元年,上還自華州,事見上卷。還,從宣翻,又如字。〕
忽忽不樂,
〔樂,音洛。〕
多縱酒,喜怒不常,左右尤自危。於是左軍中尉 劉季述、右軍中尉王仲先、樞密使王彥範、薛齊偓等陰相與謀曰:「主上輕挑多變詐,難奉事;
〔佻,土彫翻。〕
專聽任南司,
〔時宦官謂之北司,謂南牙百官為南司。〕
吾輩終罹其禍。不若奉太子立之,尊主上為太上皇,引岐、華兵為援,
〔岐,李茂貞;華,韓建。華,戶化翻。〕
控制諸藩,誰能害我哉!」
十一月,上獵苑中,
〔禁苑,在宮城北。〕
因置酒,夜,醉歸,手殺黃門、侍女數人。明旦,日加辰巳,宮門不開。季述詣中書白崔胤曰:「宮中必有變,我內臣也,得以便宜從事,請入視之。」乃帥禁兵千人破門而入,
〔帥,讀曰率。〕
訪問,具得其狀。出,謂胤曰:「主上所為如是,豈可理天下!廢昏立明,自古有之,為社稷大計,非不順也。」胤畏死,不敢違。庚寅,季述召百官,陳兵殿庭,
〔陳兵以脅百官也。〕
作胤等連名狀,請太子監國,以示之,使署名;胤及百官不得已皆署之
〔監,古銜翻。〕
上在乞巧樓,
〔按劉季述傳,乞巧樓在思玄門內,近思政殿。〕
季述、仲先伏甲士千人於門外,
〔即宣化門外。〕
與宣武進奏官程巖等十餘人入請對。季述、仲先甫登殿,將士大呼,
〔呼,火故翻。〕
突入宣化門,至思政殿前,逢宮人,輒殺之。上見兵入,驚角牀下,起,將走,季述、仲先掖之令坐。宮人走白皇后,后趨至,拜請曰:「軍容勿驚宅家,有事取軍容商量。」
〔量,音良。今人謂議事為商量。〕
季述等乃出百官狀白上,曰:「陛下厭倦大寶,中外群情,願太子監國,請陛下咻頤東宮。」
〔頤,養也;言於少陽院自保也。〕
上曰:「昨與卿曹樂飲,不覺太過,
〔樂,音洛。〕
何至於是!」對曰:「此非臣等所為,皆南司眾情,不可遏也。願陛下且之東宮,
〔之, 往也。〕
待事小定,復迎歸大內耳。」后曰:「宅家趣依軍容語!」
〔趣,讀促。〕
即取傳國寶以授季述,宦官扶上與后同輦,嬪御侍從者纔十餘人,
〔從,才用 翻。〕
適少陽院。季述以銀檛畫地數上曰:
〔檛,側加翻。數,所具翻,俗從上聲。〕
「某時某事,汝不從我一言,其罪一也。」如此數十不止。
〔歷數之,至數十不止。〕
乃手鎖其門,鎔鐵錮之,
〔錮,音固。〕
遣左軍副使李師虔將兵圍之,上動靜輒白季述,穴牆以通飲食。凡兵器針刀皆不得入,上求錢帛俱不得,求紙筆亦不與。時大寒,嬪御公主無衣衾,號哭聞於外。
〔號,戶刀翻。聞,音問。〕
季述等矯詔令太子監國,迎太子入宮。
〔考異曰:按此月乙酉朔,己丑五日,庚年錄,先云六日,後云七日,尤誤也。崔胤所恃者昭宗耳,季述議廢立,安肯即從之!補錄、紀年錄言脅之以兵,是也。唐補紀云「皇后穴牆取太子」,又云「令旨宣告大臣與社稷為主」,又云「后白軍容,令聖上養疾。」皆程匡柔為宦者諱耳,不可信也。〕
辛卯,矯詔令太子嗣位,更名縝。
〔更,工衡翻;下同。縝,止忍翻。〕
以上為太上皇,皇后為太上皇后。甲午,太子即皇帝位,更名少陽院曰問安宮。
季述加百官爵秩,與將士皆受優賞,欲以求媚於眾。殺睦王倚;
〔倚,上弟也。〕
凡宮人、左右、方士、僧、道為上所寵信者,皆榜殺之。
〔榜,音彭。〕
每夜殺人,晝以十車載尸出,一車或止一兩尸,欲以立威。將殺司天監胡秀林,
〔武德四年,改太史監曰太史局,有令、有丞。高宗龍朔二年,改太 史局曰祕書閣,局令曰祕書閣郎中。武后光宅元年,改太史局曰渾天監,俄改曰渾儀監,長安二年,復曰太史局。中宗景龍二年,改太史局曰太史監,乾元元年,改 曰司天臺。置監一人,正三品,掌察天文,稽曆數。〕
秀林曰:「軍容幽囚君父,更欲多殺無辜乎!」季述憚其言正而止。季述欲殺崔胤,而憚朱全忠,但解其度支 鹽鐵轉運使而已。
【章:十二行本「已」下有「崔胤密致書全忠,使興兵圖返正」十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孔本同,「返」作「反」。】
考異 曰:舊傳:「劉季述畏朱全忠之強,不敢殺崔胤,但罷知政事,落使務,守本官而已。胤復致書於全忠,請出師返正,故全忠令張存敬急攻晉、絳、河中。」按舊紀、新紀、新宰相表,此際皆無胤罷相事。全忠攻晉、絳、河中,乃在明年返正後,今不取。〕
左僕射致仕張濬在長水,
〔乾寧三年,上復欲相張濬,以李克用言而止,濬遂致仕居長水。宋白曰:長水,本漢盧氏縣地,後魏延昌二年,分盧氏東境庫谷已西、沙渠谷已東,為南陝縣。北有陝縣,故名南陝。廢帝元年,改為長淵,以縣東洛水長淵為名。唐以犯唐祖諱,改名長水。九域志:在河南府西二百四十里。〕
見張全義於洛陽,勸之匡復;又與諸藩鎮書勸之。
進士無棣李愚客華州,上韓建書,略曰:「僕每讀書,見父子君臣之際,有傷教害義者,恨不得肆之市朝。
〔上,時掌翻。朝,直遙翻;下並同。〕
明公居近關重鎮,
〔蓋謂華州控扼潼關,距關為近。〕
君父幽辱月餘,坐視凶逆而忘勤王之舉, 僕所未諭也。僕竊計中朝輔弼,雖有志而無權;外鎮諸侯,雖有權而無志。惟明公忠義,社稷是依。往年車輅播遷,號泣奉迎,累歲供饋,再復廟、朝,
〔謂乾寧三 年建〔迎〕
上駐蹕華州,光化元年歸長安也。廟、朝,謂宗廟、朝廷也。號,戶刀翻。〕義感人心,至今歌詠。此時事勢,尤異前日;明公地處要衝,
〔處,昌呂 翻。〕
位兼將相。自宮闈變故,已涉旬時,
〔旬時,即旬日也。〕
若不號令率先以圖反正,遲疑未決,一朝山東侯伯唱義連衡,
〔衡,讀曰橫。〕
幸行而西,明公求 欲自安,其可得乎!
〔言山東勤王之師若至華州,韓建亦不得安其位矣。其後朱全忠攻岐,遂徙建許州,卒如李愚之言。〕
此必然之勢也。不如馳檄四方,諭以逆順,軍聲一振,則元凶破膽,旬浹之間,二豎之首傳於天下,
〔旬浹,謂一日、二日至于十日。浹,即協翻。二豎,謂劉季述、王仲先。〕
計無便於此者。」建雖不能用,厚待之。愚堅辭而去。
朱全忠在定州行營,聞亂,于未,南還;十二月,戊辰,至大梁。季述遣養子希度詣全忠,許以唐社稷輸之;又遣供奉官李奉本以太上皇誥示全忠。
〔劉季述矯為之誥也。〕
全忠猶豫未決,會僚佐議之,或曰:「朝廷大事,非藩鎮所宜預知。」天平節度副使李振獨曰:「王室有難,
〔難,乃旦翻。〕
此霸者之資也。今公為唐桓、文,安危所屬。
〔李振以齊桓、晉文諂朱全忠。屬,之欲翻。〕
季述一宦豎耳,乃敢囚廢天子,公不能討,何以復令諸侯!
〔復,扶又翻。〕
且幼主位定,則天下之權盡歸宦官矣,是以太阿之柄授人也。」全忠大悟,即囚希度、奉本,遣振如京師詗事。
〔詗,火迥翻,又翾正翻。〕
既還,又遣親吏蔣玄暉如京師,與崔胤謀之;又召程巖赴大梁。
〔考異曰:薛居正五代史李振傳:「十一月,太祖遣振入奏於長安,邸吏程巖白振曰:『劉中尉命其姪希貞來計大事。』既至,巖乃先啟曰;『主上嚴急,內官憂恐,左中尉欲行廢黜,敢以事告。』振顧希貞曰:『百歲奴事三歲主,覓國不義,廢君不祥,非敢聞也。況梁王以百萬之師匡輔子,幸熟計之!』 希貞大沮而去。振復命,劉季述果作亂,程巖率諸道邸吏牽帝下殿以立幼主。振至陝,陝已賀矣。護軍韓彝範言其事,振曰:『懿皇初昇,遐韓中尉殺長立幼以利其 權,遂亂天下;今將軍復欲爾邪!』彝範,即文約孫也,由是不敢言。」編遺錄:「上雖聞其事,未知摭實,但懷憤激。丁未,上離定州軍前,十二月,戊辰,達大梁,欲潛謀返正,乃遣李振偵視其事。振回,益祥其宜也,尋馳蔣玄暉與崔胤密圖大義。」薛史梁紀:「季述幽昭宗,立德王裕,為帝,仍遣其養子希度來言,願以唐之神器輸於帝。時帝方在河朔,聞之,遽還于汴,大計未決。會李振自長安使回,因言於帝云云。帝悟,因請振復使于長安,與時宰潛謀返正。」按李述廢立之前, 李振若已嘗立異,今豈敢復入長安與崔胤謀返正乎!今從編遺錄。(註曰:貞明中,史臣李琪、張袞、郗殷象、馮錫嘉修撰太祖實錄,事多漏略,敬翔別纂成三十卷 補其闕,號曰大梁編遺錄。)又按唐太祖紀年錄及舊張濬傳皆云濬勸諸藩匡復,而梁實錄及李振傳皆云濬勸全忠附中官,與紀年錄及舊傳相違,恐梁實錄誤,振傳據 實錄也。唐補紀曰:「自監國居位,將及五旬,牋表不來,朝野驚虞,亢旱時多,虹蜺背璚。崔胤覩其不祥,便謀內變,潛行書檄於關外,播揚辭舌於街衢。朱全忠 封崔胤檄書併手札等與季述云:『彼已翻覆,早宜別圖。』無何,季述以此書示于崔胤曰:『比來同匡社稷,卻為鬬亂藩方,不審相公何至於此!』胤唯云『無此事,遭人反圖。刻蠟偽名,自古乃有。軍容若行怪怒,則乞府存家族。』季述乃與言,哲相保始終。胤其夜便致書謝全忠云:『昨以丹誠諮撓尊聽,卻蒙封示左軍劉公,其人已知意旨。今日與胤設盟,不相損害,然遠託令公為主, 方應保全,兼送女僕二人,細馬兩匹。』全忠覽書大詬曰:『劉季述,我與伊同王事十二三年,兄弟如故,特令報渠;不能自謀,卻示崔相,道我兩頭三面,實是難 容!我若不殺此公,不姓朱也!』乃擲於地,囚其使者,走一健步直申崔公,從茲與大梁同謀大事。」按崔胤曏來內倚昭宗,外挾全忠,與宦官為敵。今昭宗既廢,胤所以得未死者,以與全忠親密故也,全忠安肯以書示季述!季述恨胤深入骨髓,若得此書,立當殺胤,豈肯復以示胤而與之盟誓也!此殊不近人情,皆由程匡柔黨宦官,疾胤之亂耳。〕
26清海節度使薛王知柔薨。
27是歲,加楊行密兼侍中。
28睦州刺史陳晟卒,弟詢自稱刺史。
29太子即位累旬,藩鎮牋表多不至。王仲先性苛察,素知左、右軍多積弊,乃為中尉,鉤校軍中錢穀,得隱沒為姦者,痛捶之,
〔捶,止橤翻。〕
急徵所負;將士頗不安。有鹽州雄毅軍使孫德昭為左神策指揮使,自劉季述廢立,常憤惋不平。
〔捥,烏貫翻。〕
崔胤聞之,遣判官石戩與之遊。
〔判官,度支鹽鐵判官也。戩,即淺翻。〕
德昭每酒酣必泣,戩知其誠,乃密以胤意說之曰:「自上皇幽閉,中外大臣至於行間士卒,孰不切齒!
〔說,式芮翻。行,戶剛翻。〕
今反者獨季述、仲先耳,公誠能誅此二人,迎上皇復位,則富貴窮一時,忠義流千古;苟狐疑不決,則功落他人之手矣!」德昭謝曰:「德昭小校,
〔校,戶教翻。〕
國家大事,安敢專之!苟相公有命,不敢愛死。」戩以白胤。胤割衣帶,手書以授之。德昭復結右軍清遠都將董彥弼、周承誨,
〔清遠都,亦神策五十四都之一。復,扶又翻。〕
謀以除夜伏兵安福門外以俟之。
天復元年(辛酉、九○一)是年四月,方改元。〕
1春,正月,乙酉朔,王仲先入朝,至安福門,孫德昭擒斬之,馳詣少陽院,叩門呼曰:
〔呼,火故翻。〕
「逆賊已誅,請陛下出勞將士。」
〔勞,力到翻。〕
何后不信,曰:「果爾,以其首來!」德昭獻其首,上乃與后毀扉而出。
〔扉,門扇也。〕
崔胤迎上御長樂門樓,
〔新書儀衛志:太極宮端門曰承天門,承天門分為東西廊下門,自東廊下入長樂門,自西廊下入永安門。凡朝會之仗,門內各有挾門隊。樂,音洛。〕
帥百官稱賀。
〔帥,讀曰率。〕
周承誨擒劉季述、王彥範繼至,方詰責,已為亂梃所斃。
〔詰,去吉翻。梃,徒鼎翻。〕
薛齊偓赴井死,出而斬之。滅四人之族,并誅其黨二十餘人。宦官奉太子匿於左軍,獻傳國寶。上曰:「裕幼弱,為凶豎所立,非其罪也。」命還東宮,黜為德王,復名裕。
〔裕之為宦官為立也,更名鎮,今復其舊名。〕
丙戌,以孫德昭同平章事,充靜海節度使,
〔靜海軍,安南;孫德昭遙領也。〕
賜姓名李繼昭。
丁亥,崔胤進位司徒,胤固辭;上寵待胤益厚。
己丑,朱全忠聞劉季述等誅,折程巖足,
〔折,而設翻。薛史梁紀曰:昭宗之廢也,汴之邸吏程巖牽昭宗衣下殿。帝召巖至汴,折其足,至長安,殺之。〕
械送京師,并劉希度、李奉本等皆斬於都市,由是益重李振。
〔李振請誅劉季述等見上。〕
庚寅,以周承誨為嶺南西道節度使,賜姓名李繼誨,董彥弼為寧遠節度,賜姓李,並同平章事;與李繼昭俱留宿衛,十日乃出還家,
〔即旬休之制也。〕
賞賜傾府庫,時人謂之「三使相」。
〔未幾,周承誨、董彥弼復朋比宦官,獨孫德昭不肯爾。〕
癸巳,進朱全忠爵東平王。
〔考異曰:舊紀:「二月,以全忠守中書令,進封梁王。」薛居正五代史梁紀:「正月,癸巳,進封帝為梁王,酬返正之功也。」實錄:「癸巳,沛郡王朱全忠加定謀宣力功臣,進封東平王。」新紀:「二月,辛未,封全忠為梁王。」按編遺錄,此年二月辛未表讓梁王。三年二月制云:「兔苑名,邦瞧陽奧壤,光膺簡冊,大啟封疆;可守太尉、中書令,進封梁王。」或者今年已曾封梁王,全忠讓不受,改封東平王,至三年乃進封梁王。而三年制辭,前官爵已稱梁王,蓋誤也。今從實錄。〕
2丙午,敕:「近年宰臣延英奏事,樞密使侍側,爭論紛然;既出,又稱上旨未允,復有改易,橈權亂政。
〔復,扶又翻。橈,奴教翻,或奴巧翻。〕
自今並依大中舊 制,俟宰臣奏事畢,方得升殿承受公事。」
〔大中故事,凡宰相對延英,兩中尉先降,樞密使候旨殿西,宰相奏事已畢,樞密使案前受事。〕
賜兩軍副李師度、徐彥 孫自盡,皆劉季述之黨也。
3鳳翔、彰義節度使李茂貞來朝;加茂貞守尚書令,
〔唐自太宗以尚書令即阼,不復授人。郭子儀有大功,雖授之而不敢受;王行瑜怙強力,雖求之而終不獲。蓋君臣上下,猶知守先朝之法也。今以授李茂貞,唐法蕩然,於此極矣。〕
兼侍中,進爵岐王。
劉季述、王仲先既死,崔胤、陸扆上言:
〔上,時掌翻。〕
「禍亂之興,皆由中官典兵。乞令胤主左軍,扆主右軍,則諸侯不敢侵陸,王室尊矣。」上猶豫兩日未決。李茂貞聞之,怒曰:「崔胤奪軍權未得,已欲翦滅諸侯!」上召李繼昭李繼誨、李彥弼謀之,皆曰:「臣等累世在軍中,未聞書生為軍主;若屬南司,必多所變更,
〔更,工衡翻。〕
不若歸之北司為便。」上乃謂胤、扆曰:「將士意不欲屬文臣,卿曹勿堅求。」於是以樞密使韓全誨、鳳翔監軍使張彥弘為左、右中尉。全誨,亦前鳳翔監軍也。
〔為韓全誨劫上幸鳳翔張本。〕
又徵前樞密使致仕嚴遵美為兩軍中尉、觀軍容處置使。遵美曰:「一軍猶不可為,況兩軍乎!」
〔按新書宦者傳,嚴遵美嘗歷左神策觀軍容使,故云然。處,昌呂翻。〕
固辭不起。以袁易簡、周敬容樞密使。
李茂貞辭還鎮。崔胤以宦官典兵,終為肘腋之患,欲以外兵制之,諷茂貞留兵三千於京師,充宿衛,以茂貞假子繼筠將之。左諫議大夫萬年韓偓以為不可,胤曰:「兵自不肯去,非留之也。」偓曰:「始者何為召之邪﹖」胤無以應。
〔新書韓偓傳,胤召李茂貞入朝,使留族子繼筠宿衛,故斥言之而胤無以應。偓,於角翻。〕
偓曰:「留此兵則家國兩危,不留則家國兩安。」胤不從。
〔李繼筠卒與宦官劫帝幸鳳翔。考異曰:唐補紀曰:「其月八 日,李茂貞朝覲,留二千人在右街侍衛而回。崔胤申朱全忠,請三千人在南坊宅側安下。鳳翔劫駕西去,朱全忠又闇以車子載器仗,稱是紬絹進奉,推車子人皆是官 健,入崔胤宅中。人心驚惶,不同前後。崔胤累差人喚召朱全忠不到。」新傳:「韓全誨等知崔胤必除己乃已,因諷茂貞留選士四千宿衛,以李繼徽總之;胤亦諷朱全忠納兵二千居南司,以婁敬思領之」蓋取唐補紀耳。按韓偓金鑾密記,偓對昭宗云:「當留兵之時, 臣五六度與崔胤力爭,胤曰:『某實不留兵,是兵不肯去。』臣曰:『其初何用召來﹖』又胤云:『且喜岐兵只留三千人。』據此,則是胤召茂貞入朝,仍留其兵 也。又舊紀、梁實錄、編遺錄、薛居正五代史梁紀等諸書,皆不言全忠嘗遣兵宿衛京師。若如唐補紀所言,岐、汴各遣兵數千人戍京師,則昭宗欲西幸時,兩道兵必 先鬬於闕下,不則汴兵皆為宦官所誅,不則先遁去。今皆無此事,蓋程匡柔得於傳聞,又黨於宦官,深疾崔胤,未足信也。然胤所以欲留茂貞兵為己援者,蓋以茂貞自以誅劉季述為己功,必能與己同心讎疾;宦官以利誘之,遂復與宦官為一耳。今從金鑾記。〕
4朱全忠既服河北,欲先取河中以制河東,己亥,召諸將謂曰:「王珂駑材,恃太原自騎汰。
〔駑,音奴。王珂恃李克用翁伲之親而不事朱全忠,故云然。〕
吾今斷長蛇之腰,諸君為我以一繩縛之!」
〔言河東、河中兩鎮連衡以通長安,今若取河中,是斷李克用之腰也。斷,丁管翻。為,于偽翻。〕
庚子,遣張存敬將兵三萬自汜水渡河出含山路以襲之,
〔含山,在絳州東。張濬之敗也,出含口至河陽,渡河西歸,即此路。〕
全忠以中軍繼其後;戊申,存敬至絳州。晉、絳不意其至,皆無守備,庚戌,絳州刺史陶建釗降之;
〔釗,音昭。降,戶江翻。〕
壬子,晉州刺史張漢瑜降之。全忠遣其將侯言守晉州,何絪守絳州,
〔絪,音因。〕
屯兵二萬以扼河東援兵之路。朝廷恐全忠西入關,急賜詔和解之;全忠不從。
珂遣間使告急於李克用,道路相繼,
〔間,古莧翻。〕
古用以汴兵先據晉、絳,兵不得進。
〔九域志:太原西南二百六十里至汾州,汾州南三百五十里至晉州,晉 州南百二十五里至絳州,絳州西南六十五里至河中府。援兵擇便利投間隙而行,固不盡由驛道。但汴兵已屯晉、絳以塞其衝,并兵縱由捷徑得進,汴兵遮前險,守後 要,進不得援河中,退不得歸太原也。〕
珂妻遺李克用書曰:
〔遺,唯季翻;下又遺同。〕
「兒旦暮為俘虜,大人何忍不救!」克用報曰:「今賊兵塞晉、絳,
〔塞,悉則翻。〕
眾寡不敵,進則與汝兩亡,不若與王郎舉族歸朝。」
〔自晉以來,婦翁皆呼伲為郎, 迨今猶然。〕
珂又遺李茂貞書,言:「天子新返正,詔藩鎮無得相攻,同獎王室。今朱公不顧詔命,首興兵相加,其心可見。河中若亡,則同華、邠、岐俱不自保。
〔同華,韓建;邠,李茂貞養子繼徽;岐,茂貞所鎮也。〕
天子神器拱手授人,其勢必然矣。公宜亟帥關中諸鎮兵,固守潼關,赴救河中。
〔帥,讀曰率。〕
僕自知 不武,願於公西偏授一小鎮,此地請公有之。關中安危,國祚脩短,繫公此舉,願審思之!」茂貞素無遠圖,不報。
〔此時李茂貞若能救河中以連河東,異時鳳翔必無受圍之困。〕
5二月,甲寅朔,河東將李嗣昭攻澤州,拔之。
乙卯,張存敬引兵發晉州;己未,至河中,遂圍之。王珂勢窮,將奔京師,而人心離貳,會浮梁壞,流澌塞河,舟行甚難,
〔浮梁,謂蒲津之浮梁也。河中府治河東縣,架浮梁以通河西縣,自此路西入長安。塞,悉則翻。〕
珂挈其族數百欲夜登舟,親諭守城者,皆不應。牙將劉訓曰:「今人情擾擾,若夜出涉河,必爭舟紛亂,一夫作難,事不可知。不若且送款存敬,徐圖向背。」珂從之。壬戌,珂植白幡於城隅,
〔難,乃旦翻。背,蒲妹翻。植,直吏翻,又如字。〕
遣使以牌印請降於存敬。存敬請開城,珂曰:「吾於朱公有家世事分,
〔珂父重榮,朱全忠以舅事之。分,扶問翻。〕
請公退舍,俟朱公至,吾自以城授之。」存敬從之,且使走白全忠。
乙丑,全忠至洛陽,聞之喜,
〔凡用兵者,擁強大之眾以臨弱小,必曰:「以此眾戰,誰能禦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此以聲形臨敵者也。而弱小者能堅力一心而守之,以大眾困於堅城之下者亦多矣。故善用兵者不以大眾為可恃,而以攻城為最下。王珂之迎降,朱全忠之所以喜也。〕
馳往赴之;戊辰,至虞鄉,
〔九域志,虞鄉,在河中府東六十里。〕
先哭於重榮之墓,盡哀;河中人皆悅。珂欲面縛牽羊出迎,全忠遽使止之曰:「太師舅之恩何可忘!
〔全忠由重榮歸國,故云然。〕
若郎君如此,使僕異日何以見舅於九泉!」乃以常禮出迎,握手歔欷,
〔歔,音虛。欷,音希,又許既翻。〕
聯轡入城。全忠表張存敬為護國軍留後,王珂舉族遷于大梁,
〔僖宗廣明元年,王重榮據河中,傳兄重盈以及子珂,凡二十二年而亡。朱全忠自此有河中、晉、絳。〕
其後全忠遣珂入朝,遣人殺之於華州。全忠聞張夫人疾亟,遽自河中東歸。
〔張夫人,全忠之妻也。〕
李克用遣使以重幣請脩好於全忠;
〔好,呼到翻。〕
全忠雖遣使報,而忿其書辭蹇傲,決欲攻之。
〔考異曰:唐末見聞錄:「乾寧四年六月,差軍將發往汴州為使,其書云云,汴州回書云云。」據全忠書,有「前年洹水曾獲賢郎,去歲青山又擒列將,」又云「鎮、定歸款,蒲、晉求和,」則非乾寧四年明矣。唐年補錄:「天復元年五月壬午,制以朱全忠兼領河中,仍詔與太原通和。初,朝廷以全忠吞併河朔,又收下蒲津,必恐兵起相侵,乃下詔太原、夷問,使務和好。時太原意亦以全忠漸強,先以書聘。」全忠書辭與見聞錄同。全忠答太原書,又進表云:「臣與太原曾於頃歲首締歡盟,及其偶掇猜嫌,止為各爭言氣。」又云:「但以來書意指,未息披攘。」又云:「臣詳茲來意,益切憤懷,不敢遂與通和,必恐有孤朝寄,已遣諸軍進討訖。」續寶運錄載全忠表云:「臣當道先自河府抽軍,便赴太原進討,已累具狀,分析聞奏訖。臣今月二十三日,部領牙隊到東都,李克用差到專使張特與臣書一封,并駝馬、弓箭、銀器、匹段等,與臣通和。其張特,臣且與回書放歸訖。當月河府抽回兵士,即勒權於河陽屯駐;見排比收復潞州,便邐迤赴太原進討次。其李克用與臣書一封,謹隨狀封進。天復四年二月奏。」其年三月二日,表到駕前,奉襄宗三月八日敕云云。云天復四年,尤誤也。編遺錄:「天復元年二月,李克用遣軍將張特執檄厚幣而來釋憾,亦差軍將持函以為報。」又曰:「辛巳,上欲北回軍,便征北虜。近者李克用以甘言重幣,請通和好,遂具事奏聞。」語與補錄同。唐太祖紀年錄:「天復元年六月,太祖以梁寇方強,難以兵伏,陽降心以緩其謀,乃遣抽牙張特持幣馬書檄以諭之,請復舊好,書詞大陳北邊五部士馬之盛,皆吾外援。朱溫視之不懌,令敬翔脩報,詞旨疏拙,人士嗤之。」薛居正五代史梁紀:「天復元年二月,李克用遣牙將張特來聘,帝亦遣使報命。」李襲吉傳:「天復中,武皇議欲脩好於梁,命襲吉為書以貽梁祖。」書辭與見聞錄同,其年月日各參差不同。據全忠答太原書云「今年二十二日使至」,又上表云「先自河府抽軍赴太原」,又云「二十三日到東都」,則克用書達全忠,必在天復元年二月下旬。今從編遺錄、梁紀。〕
6以翰林學士、戶部侍郎王溥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以吏部侍郎裴樞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溥,正雅之從孫也,
〔王正雅見二百四十四卷文宗大和五年。從,才用翻。〕
常在崔胤幕府,故胤引之。
7贈諡故睦王倚曰恭哀太子。
〔倚為宦官所殺,見上年。〕
8加幽州節度使劉仁、恭魏博節度使羅紹威並兼侍中。
9三月,癸未朔,朱全忠至大梁。
〔自河中歸至大梁。〕
癸卯,遣氏叔琮等將兵五萬攻李克用,入自太行,魏博都將張文恭入自磁州新口,
〔武宗之討劉稹也,自遼州開新路,達于磁州武安縣,故謂之新口。〕
葛從周以兗、鄆兵會成德兵入自土門,洺州刺史張歸厚入自馬嶺,義武節度使王處直入自飛狐,
〔沈括曰:北岳常山之岑,謂之大茂山,自石晉割燕、雲與契丹,以大茂山分脊為界。飛狐路,在大茂山西,自銀冶寨北出倒馬關,度北界,卻自石門子、令水鋪入缾形、梅回兩寨之間, 至代州。今大茂祠中多唐人古碑,殿前一亭有李克用題名云:「太原河東節度使李克用親領步騎五十萬,問罪幽陵,回師自飛狐路,即歸鴈門。」〕
權知晉州侯言以 慈、隰、晉、絳兵入自陰地。叔琮入天井關,進軍昂車。
〔昂車,即昂車關,在澤州昂車嶺。〕
辛亥,沁州刺史蔡訓
【嚴:「訓」改「訶」。】
以城降。河東都 將蓋璋
【嚴:「璋」改「瑋」。】
詣候言降,即令權知沁州。
〔蓋,古盍切,姓也。〕
壬子,叔琮拔澤州,李
【章:十二行本「李」上有「刺史」二字;乙十 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
存璋棄城走。叔琮進攻潞州,昭義節度使孟遷降之。河東屯將李審建、王周將步軍一萬、騎二千詣叔琮降;叔琮進趣晉陽。
〔趣,七喻翻。〕
夏,四月,乙卯,叔琮出石會關,營於洞渦驛。
〔洞渦驛,臨洞渦水。〕
張歸厚引兵至遼州,丁巳,遼州刺史張鄂降。別將白奉國會成德兵自井陘入,
〔陘,音刑。〕
己未,拔承天軍,與叔琮烽火相應。
10甲戌,上謁太廟;丁丑,赦天下,改元。雪王涯等十七家。
〔王涯等誅夷見二百四十五卷文宗大和九年。崔胤將誅宦官,故先雪王涯等。〕
11初,楊復恭為中尉,借度支賣麴一年之利以贍兩軍,自是不復肯歸。
〔度,徒洛翻。復,扶又翻;下同。〕
至是,崔胤草赦,
〔草赦文及諸條件。〕
欲抑宦官,聽酤者自造麴,但月輸榷酤錢;兩軍先造麴,趣令減價賣之,過七月無得復賣。
〔榷,訖岳翻。酤,音故。復,扶又翻。會要:會昌六年九月,敕揚州等八道州府置榷酤,并置官店酤酒,代百姓納榷酒錢,并充資助軍用;故有人私酤酒及置私麴者,罪止一身,不得沒入家產。蓋榷酤賣麴,本皆屬度支。〕
12東川節度使王宗滌以疾求代,王建表馬步使王宗裕為留後。
13氏叔琮等引兵抵晉陽城下,數挑戰,
〔數,所角翻。挑,徒了翻。〕
城中大恐;李克用登城備禦,不遑飲食。時大雨積旬,城多頹壞,隨加完補。河東將李嗣昭、 李嗣源鑿暗門,夜,出攻汴壘,屢有殺獲;李存進敗汴軍於洞渦。
〔敗,補遭翻。〕
時汴軍既眾,芻糧不給,久雨,士卒瘧利,
〔瘧,逆約翻。寒熱迭作為瘧。泄下為利。〕
全忠乃召兵還。五月,叔琮等自石會關歸,
〔考異曰:編遺錄:「四月,壬戌,李克用遺張特齎書請尋懽盟,乃指揮諸軍所在且駐留,見差發專人之太原,許通懽好。兼并州地寒,節候甚晚,戎馬既多,野草不足於芻牧,尋令氏叔琮迴戈。」後唐太祖紀:「五月,氏叔琮及四面賊軍皆退。」薛史梁紀,班師在四月。後唐紀,汴軍退在五月。蓋全忠以四月命班師,而叔琮等以五月離晉陽,故國史記之各異也。〕
諸道軍亦退。河東將周德威、李嗣昭以精騎五千躡之,殺獲甚眾。先是,汾州刺史李瑭舉州附於汴軍,
〔先,悉薦翻。〕
克用遣其將李存審攻之,三日而拔,執瑭,斬之。氏叔琮過上黨,孟遷挈族隨之南徒。朱全忠遣丁會代守潞州。
〔為丁會歸李克用張本。〕
14朱全忠奏乞除河中節度使,而諷吏民請己為帥;
〔帥,讀曰率。〕
癸卯,以全忠為宣武、宣義、天平、護國四鎮節度使。
〔當是時,自蒲、陝以東,至于海,南距淮,北距河,諸鎮皆為朱全忠所有。使全忠以鄰道自廣,則當兼領佑國、河陽、陝虢,不應越此三鎮而領河中;全忠所以領河中者,上以制朝廷,下以制李克用也。〕
16崔胤之罷兩軍賣麴也,并近鎮亦禁之。李茂貞惜其利,表乞入朝論奏,
〔李茂貞在鳳翔,近鎮也,故爭賣麴之利。〕
韓全誨請許之。茂貞至京師,全誨深與相結。崔胤始懼,陰厚朱全忠益甚,與茂貞為仇敵矣。
17以佑國節度使張全義兼中書令。
18六月,癸亥,朱全忠如河中。
〔考異曰:薛居正五代史梁紀:「庚申,帝發自大梁。」今從編遺錄。〕
19上之返正也,中書舍人令狐渙、給事中韓偓皆預其謀,故擢為翰林學士,數召對,訪以機密。喚,綯之子也。
〔數,所角翻。令狐綯相宣宗。〕
時上悉以軍國事委崔胤,每奏事,上與之從容,
〔從,千容翻。〕
或至然燭。宦官畏之側目,
【章:十二行本「目」下有「事無大小」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
皆咨胤而後行。胤志欲盡除之,韓偓屢諫曰:「事禁太甚。此輩亦不可全無,恐其黨迫切,更生他變」胤不從。丁卯,上獨召偓,問曰:「敕使中為惡者如林,何以處之﹖」
〔處,昌呂翻;下同。〕
對曰:「東內之變,敕使誰非同惡!處之當在正旦,
〔謂誅劉季述等時也。〕
今已失其時矣。」上曰:「當是時,卿何不為崔胤言之﹖」
〔為,于偽翻。〕
對曰:「臣見陛下詔書云,『自劉季述等四家之外,其餘一無所問。』夫人主所重,莫大於信,既下此詔,則守之宜堅;若復戮一人,則人人懼死矣。
〔復,扶又翻。〕
然後來所去者已為不少,
〔去,羌呂翻。少詩沼翻。〕
此其所以忷忷不安也。陛下不若擇其尤無良者數人,明示其罪,置之以法,然後撫諭其餘曰:『吾恐爾曹謂吾心有所貯,
〔貯,丁呂翻,藏蓄也。〕
自今可無疑矣。』乃擇其忠厚者使為之長。
〔長,知兩翻。〕
其徒有善則獎之,可罪則懲之,咸自安矣。今此曹在公私者以萬數,
〔公,謂有職名於官者。私,謂乞丐攜養於宦者私家未有名籍在於官者。〕
豈可盡誅邪!夫帝王之道,當以重厚鎮之,公正御之,至於瑣細機巧,此機生則彼機應矣,終不能成大功,所謂理絲而棼之者也。
〔治絲而棼,左傳魯眾仲之言。杜預註云:絲見棼縕,益所以亂。〕
況今朝廷之權,散在四方;苟能先收此權,則事無不可為者矣。」上深以為然,曰:「此事終以屬卿。」
〔嗚乎!世固有能知之言之而不能究于行者,韓偓其人也。屬,之欲翻。〕
20李克用遣其將李嗣昭、周德威將兵出陰地關,攻隰州,刺史唐禮降之;進攻慈州,刺史張緕降之。
21閏月,以河陽節度使丁會為昭義節度使,
〔考異曰:薛居正五代史會傳:「自河陽以疾致政于洛陽。梁祖季年猜忌,故將功大者多遭族滅,會陰有避禍之志,稱疾者累年。天復元年,梁祖奄有河中、晉、絳,乃起會為昭義節度使。」按光化二年六月,會自河陽為昭義節度吏。九月,李克用取潞州,表孟遷為節度使。時罕之已卒,必是會卻領河陽,至此纔二年,則非致政稱疾累年也。又,是時全忠未嘗誅戮大將;疑會降河東後,作傳者誤以天祐中事在前言之耳。〕
孟遷為河陽節度使,從朱全忠之請也。
22道士杜從法以妖妄誘昌、普、合三州民作亂,
〔妖,一遙翻。誘,音酉。昌州,乾元中割瀘、普、渝、資等州界置。普州,漢牛鞞、資中、墊江、德陽四縣之境,梁置普慈郡,後周置普州。合州,漢墊江地,宋置東宕渠郡,西魏置合州。九域志:普州東至昌州一百七十五里;昌州東至合州一百八十里。〕
王建遣行營兵馬使王宗黯將兵三萬會東川、武信兵討之。宗黯,即吉諫也。
23崔胤請上盡話宦官,但以宮人掌內諸司事;
〔時宦官分領內諸司使。〕
宦官屬耳,頗聞之,
〔屬,之欲翻。〕
韓全誨等涕泣求哀於上,上乃令胤,「有事封疏以聞,勿口奏。」宦官求美女知書者數人,內之宮中,陰令詗察其事,
〔詗,古永翻,又翾正翻。〕
盡得胤密謀,上不之覺也。全誨等大懼,每宴聚,流涕相訣別,日夜謀所以去胤之術。胤時領三司使,
〔去,羌呂翻。三司,戶部、度支、鹽鐵。〕
全誨等教禁軍對上諠譟,訴胤減損冬衣;上不得已,解胤鹽鐵使。
時朱全忠、李茂貞各有挾天子令諸侯之意,全忠欲上幸東都,茂貞欲上幸鳳翔。胤知謀泄,事急,遺朱全忠書,
〔遺,唯季翻。〕
稱被密詔,
〔被,皮義翻。〕
令全忠以兵迎車駕,且言:「昨者返正,皆令公良圖,
〔胤言返正之謀皆出於全忠。按舊書帝紀,全忠并河中,進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故稱令公。〕
而鳳翔先入朝抄取其公。
〔李茂貞入朝,見上正月。抄,楚交翻。〕
今不速來,必成罪人,豈惟功為他人所有,且見征討矣!」全忠得書,秋,七月,甲寅,遽歸大梁發兵。
〔考異曰:唐太祖紀年錄:「會汴入寇同華,宦者知崔胤之謀。 時胤專掌三司泉貨,韓全誨教禁兵,伺胤出,聚而呼譟,訴以冬衣減損;軍人又上前披訴。天子徇眾情,罷崔胤知政。崔胤怒,急召朱溫,請以兵師入輔。」唐補 紀:「時朱全忠在河中,胤潛作急詔令全忠入朝,又脩書云云。全忠得此書詔,便發河中,還汴。」按是時全忠未寇同華,胤亦未罷,紀年錄誤。今從唐補紀。〕
24西川龍臺鎮使王宗侃等討杜從法,平之。
〔九域志:普州安岳縣有龍臺鎮。〕
25八月,甲申,上問韓偓曰:「聞陸扆不樂吾返正,
〔樂,音洛;下同。〕
正旦易服,乘小馬出啟夏門,有諸﹖」
〔啟夏門,京城南面東來第一門。夏,戶雅翻。〕
對曰:「返正之謀,獨臣與崔胤輩數人知之,扆不知也。一旦忽聞宮中有變,人情能不驚駭!易服逃避,何妨有之!陛下責其為宰相無死難之志則可也,
〔難,乃旦翻。〕
至於不樂返正,恐出讒人之口,願陛下察之!」上乃止。
韓全誨等懼誅,謀以兵制上,乃與李繼昭、李繼誨、李彥弼、李繼筠深相結;繼昭獨不肯從。他日,上問韓偓:「外間何所聞﹖」對曰:「惟聞敕使憂懼,與功臣 及繼筠交結,
〔功臣,謂李繼昭、李繼誨、李彥弼也。〕
將致不安,亦未知其果然不耳。」
〔然不,讀曰否。〕
上曰:「是不虛矣。比日繼誨、彥弼輩語漸強,
〔比,毗至翻。倔,其勿翻。強,其兩翻。〕
令人難耐。令狐渙欲令朕召崔胤及全誨等於內殿,置酒和解之,如何﹖」對曰:「如此則彼凶悖益甚。」
〔悖,蒲昧翻,又蒲沒翻。〕
上曰:「為之柰何﹖」對曰:「獨有顯罪數人,速加竄逐,餘者許其自新,庶幾可息。
〔幾,居依翻。〕
若一無所問,彼必知陛下心有所貯,益不自安,事終未了耳。」
〔貯,丁呂翻。〕
上曰:「善!」既而宦官自恃黨援已成,稍不遵敕旨;上或出之,使監軍或黜守諸陵,
〔黜守諸陵者,剝色配役諸陵也。〕
皆不行,上無如之何。
26或告楊行密云,錢鏐為盜所殺。行密遣步軍都指揮使李神福等將兵取杭州,兩浙將顧全武等列八寨以拒之。
27九月,癸丑,上急召韓偓,謂曰:「聞全忠欲來除君側之惡,大是盡忠,然須令與茂貞共其功;若兩帥交爭,則事危矣。
〔帥,所類翻。〕
卿為我語崔胤,速飛書兩鎮,
〔為,于偽翻。語,牛倨翻。兩鎮,謂汴、岐。〕
使相與合謀,則善矣。」壬戌,上又謂偓曰:「繼誨、彥弼輩驕橫益甚,
〔橫,戶孟翻。〕
累日前與繼筠同入,輒於殿東令小兒歌以侑酒,
〔侑,佐也。〕
令人驚駭。」對曰:「臣必知其然;茲事失之於初。當正旦立功之時,
〔謂誅劉、王,迎上反正時。〕
但應以官爵、田宅、金帛酬之,不應聽其出入柰中。此輩素無知識,數求入對,
【章:十二行本「對」下有「或妄論朝政」五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
或僭易薦人,
〔數,所角翻。易,以豉翻。〕
稍有不從,則生怨望;況惟知嗜利,為敕使以厚利雇之,
〔言韓全誨等以利啗繼誨、彥弼,惟其所指使而為之用,若受傭雇然。〕
令其如此耳。崔胤本留衛兵,欲以制敕使也,
〔言留岐兵以制宦官,事見是年正月。〕
今敕使、衛兵相與為一,將若之何!汴兵若來,必與岐兵鬬於闕下,臣竊寒心。」上但愀然憂沮而已。
〔愀,子小翻。〕
冬,十月,戊戌,朱全忠大舉兵發大梁。
〔考異曰:薛居正五代史:「十月,戊戌,奉密詔赴長安。是時朝廷軍國大政,專委崔胤,崔每事裁抑宦官,宦官側目。崔一日於便殿奏,欲盡去之,全誨等屬垣聞之。中官視崔眥裂,以重賂甘言誘藩臣,以為城社,時因讌聚,則相向流涕。時崔專掌三司貨泉,全誨等教禁兵於昭宗前訴之;昭宗不得已罷崔知政事。崔急召太祖,請以兵入輔,故有是行。」按帝幸鳳翔前,崔胤未罷相,此與太祖紀年錄略同,亦誤。〕
28李神福與顧全武相拒久之,神福獲杭俘,使出入臥內。神福謂諸將曰:「杭兵尚強,我師且當夜還。」杭俘走告全武,神福命勿追,
〔逸杭俘使之告全武以誘之。〕
暮遣羸兵先行,神福為殿,
〔羸,倫為翻。殿,丁練翻。〕
使行營都尉呂師造伏兵青山下。
〔沈括曰:臨安縣有青山鎮。路振九國志作設伏青山路。〕
全武素輕神福,出兵追之;神福、師造夾擊,大破之,斬首五千級,生擒全武。錢鏐聞之,驚泣曰:「喪我良將!」
〔喪,息浪翻。〕
神福進攻臨安;
〔臨安縣,錢鏐所起之地,衣錦軍在焉。九域志:臨安縣在杭州西一百二十里。〕
兩浙將秦昶帥眾三千降之。
〔帥,讀曰率。〕
29韓全誨聞朱全忠將至,丁酉,令李繼筠、李彥弼等勒兵劫上,請幸鳳翔,宮禁諸門皆增兵防守,
〔考異曰:按金鑾記:「二十日入直,隔夜,崔公傳語,明日請相 看。侵早到門,崔出御札相示。」然則添人把門及降御札,皆十九日事。實錄:「己亥,差人把門。」己亥,乃二十一日。實錄誤也。〕
人及文書出入搜閱甚嚴。上 遣人密賜崔胤御札,言皆悽愴,
〔愴,楚亮翻。〕
末云:「我為宗社大計,勢須西行,卿等但東行也。
〔西行,謂將幸鳳翔。使胤等東行,趣朱全忠進兵。〕
惆悵,惆悵!」
〔惆,丑留翻。悵,丑亮翻。〕
戊戌,上遣趙國夫人出語韓偓:
〔命宮人出至學士院語之也。新、舊書帝紀曰:趙國夫人寵顏。語,牛倨翻。〕
「朝來彥弼輩無禮極甚,欲召卿對,其勢未可。」且言:「上與皇后但涕泣相向。」自是,學士不復得對矣。
癸卯,韓全誨等令上入閤召百官,
〔百官自閤門入見於內殿,謂之入閤。〕
追寢正月丙午敕書,
〔丙午敕書依大中舊制,見上。〕
悉如咸通以來近例。是日,開延英,全誨等即侍側,同議政事。
丁未,神策都指揮使李繼筠遣部兵掠內庫寶貨、帷帳、法物,韓全誨遣人密送諸王、宮人先之鳳翔。
〔之,往也。〕
戊申,朱全忠至河中,表请车驾幸东都,京城大骇,士民亡窜山谷。是日,百官皆不入朝,阙前寂无人。
十一月,己酉朔,李繼筠等勒兵闕下,禁人出入,諸軍大掠。士兵衣紙及布襦者,滿街極目。
〔衣,於既翻。襦,汝朱翻。〕
韓建以幕僚司馬鄴知匡國留後。朱全忠引四鎮兵七萬趣同州,
〔四鎮兵,宣武、宣義、天平、護國兵也。趣,七論翻。〕
鄴迎降。
30韓全誨等以李繼昭不與同,遏絕不令見上。時崔胤居第在開化坊,
〔按五代史孫德昭傳,開化坊在長安東街。〕
繼昭帥所部六十餘人
〔「六十」,當作「六千」。【章:十二行本「十」正作「千」。】
帥,讀日帥。〕及關東諸道兵在京師者共守衛之;
〔史言崔胤所以不死於群閹之手。〕
百官及士民避亂者,皆往依之。
〔依李繼昭之兵以避禁兵及岐兵暴掠。〕
庚戌,上遣供奉官張紹孫召百官,崔胤等皆表辭不至。
壬子,韓全誨等陳兵殿前,言於上曰:「全忠以大兵逼京師,欲劫天子幸洛陽,求傳禪;臣等請奉陛下幸鳳翔,收兵拒之。」上不許,杖劍登乞巧樓。全誨等逼上下樓,上行纔及壽春殿,李彥弼已於御院縱火。
〔御院,天子及后妃所居之地。〕
是日冬至,上獨坐思政殿,翹一足,一足蹋闌干,
〔蹋,與踏同。闌干,殿檻也。〕
庭無群臣,旁無侍者。頃之,不得已,與皇后、妃嬪、諸王百餘人皆上馬,慟哭聲不絕,出門,回顧禁中火已赫然。是夕,宿鄠縣。
〔九域志:鄠縣,在長安南六十里。考異曰:續寶運錄:「其年十月,朱全忠發士馬;十一月,入長安。聖上幸鳳翔,宰臣裴諗、翰林學士令狐渙等扈從。其皇后王氏及千官、太子、玉印、龍服,並是汴州迎在華州,相次脩東都宮室,旋迎赴東都。其年十一月初,鳳翔士馬入京,劫掠街西諸坊寶貨士女至甚。及七日,汴州士馬入京赴救,長安士庶並走,攢在開化坊。」其說妄謬,今不取。〕
朱全忠遺司馬鄴入華州,謂韓建曰:「公不早知過自歸,又煩此軍少留城下矣。」
〔司馬鄴本韓建幕僚,以同州降,因使之諭建。少,詩沼翻。〕
是日,全忠自故市引兵南渡渭,韓建遣節度使李巨川請降,獻銀三萬兩助軍;全忠乃西南趣赤水。
〔趣,七喻翻。〕
癸丑,李茂貞迎車駕於田家磑,
〔磑,五對翻。〕
上下馬慰接之。
〔史言昭宗屈體以接李茂貞。〕
甲寅,車駕至盩厔;乙卯,留一日。
朱全忠至零口西,
〔宋白曰:昭應縣界有零口,天授二年於此置鴻州,於郭下置鴻門縣,蓋古鴻門之地也。昭應,漢新豐縣地,宋又改昭應為臨潼。九域志:臨潼縣有零口鎮。〕
聞車駕西幸,與僚佐議,復引兵還赤水。左僕射致仕張濬說全忠曰:
〔張濬時居長水。說,式芮翻。〕
「韓建,茂貞之黨,不先取之,必為後患。」全忠聞建有表勸天子幸鳳翔,乃引兵逼其城。建單騎迎謁,全忠責之,對曰:「建目不知書,凡表章書檄,皆李巨川所為。」全忠以巨川常為建畫策,斬之軍門。
〔李巨川之誅晚矣。常為,于偽翻。〕
謂建曰:「公許人,可即往衣錦。」
〔漢人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韓建,許州長社人也。衣,於既翻。〕
丁巳,以建為忠武節度使,理陳州,
〔唐置忠武軍於許州。黃巢之自長安東出也,趙犨,陳人也,守陳州有功,朝廷以忠武節授之,奏徙忠武軍治陳州。按是時天子已西幸,韓建自華徙陳,皆朱全忠為之,未經表授,即以為忠武節度使,何所稟命乎!〕
以兵援送之。
〔慮韓建中路逸而歸岐;又慮其在華久,其將士有劫奪之者。考異曰:編遺錄:「上引兵逼華州,韓建輕騎出牆歸投。上於西溪亭子與建飲膳畢,卻歸赤水營。旬日:乃請建充忠武節度使。」梁太祖實錄:「乙卯,大軍及華州,建來降。甲辰,署建權知華州事,仍以宣武牙推龔麟佐之。」唐太祖紀年錄:「丙辰,汴軍攻華州,九日,建以城降。」唐補紀:「同州刺史王行約閉城登壘,全忠斫開城門,屠之,不留13類。華州韓建聞此,出城三十里迎之,只於迎處云:『令公本貫許州,便仰衣錦。』乃差人押出關東。」舊傳:「建令李巨川至河中送款,敬翔疾其文筆,勸全忠害之。」薛居正五代史梁祖紀:「丙辰,帝表建權知忠武軍事,促令赴任。」實錄:「乙卯,全忠取華州。丙辰,次武功,徙建為忠武節度使。」按此月無甲辰,蓋丙辰字誤也。全忠乙卯取華州,丙辰豈能遽至武功!唐補紀又云:「昭宗不知崔胤偽行詔命,聞朱全忠平陷兩州,十一月三日亥時,奔波西去。」按行約乃克用取同州時節度使也。程匡柔妄謬多此類。今取華州日從梁太祖實錄,李巨川死從昭宗實錄。〕
以前商州刺史李存權知華州,徙忠武節度使趙珝為匡國節度使。
〔趙珝徙節同州,亦非天子出命。〕
車駕之在華州也,
〔乾寧三年、四年,車駕在華州。〕
商賈輻湊,
〔賈,音古。天子行在所,從兵及百司供億浩繁,故商賈輻湊以牟利。輻湊者,蓋以車輻皆內湊於轂為諭。夫三十輻共一轂,轂者眾輻聚湊之所;四方之商賈內嚮而聚湊焉,故曰輻湊。〕
韓建重征之,二年,得錢九百萬緡。至是,全忠盡取之。
〔史言自古聚財者,率為他人積。〕
是時京師無天子,行在無宰相,崔胤使太子太師盧渥等二百餘人列狀請朱全忠西迎車駕,又使王溥至赤水見全忠計事。
〔考異曰:編遺錄:「于時長安無人主,朝 廷苶敕畫,帝在岐下無輔臣,自漢、魏以來,喪亂未若今日。胤請王溥自西京至赤水,請上進軍迎駕。戊午,離赤水。」薛居正五代史梁紀:「己未,發赤水。」按 唐太祖紀年錄:「朱溫至長樂,崔胤帥百官班迎。」編遺錄:「胤請王溥自西京至赤水軍前商議。」實錄云「胤東寓華州」,又云「胤召溥至赤水」,皆誤也。舊紀 亦云:「胤令溥至赤水,促全忠迎駕。」今從之。發赤水日從編遺錄。〕
全忠復書曰:「進則懼脅君之謗,退則懷負國之慚;然不敢不勉。」戊午,全忠發赤水。
31辛酉,以兵部侍郎盧光啟權句當中書事。
〔時無宰相,權使之句當。句,古候翻。當,丁浪翻。〕
車駕留岐山三日,壬戌,至鳳翔。
32朱全忠至長安,宰相百官班迎於長樂坡;明日行,復班辭於臨皋驛。
〔班迎、班辭,非藩臣所得當。崔胤之奉朱全忠至此,為一身脫死計,非為唐社稷計也。宦官既誅,胤亦死於全忠之手,宜矣。帥,讀曰率。樂,音洛。復,扶又翻。〕
全忠賞李繼昭之功,
〔以其能保衛崔胤及百官也。〕
初令權知匡國留後,復留為兩街制置使,賜與甚厚;繼昭盡獻其兵八千人。
〔孫德昭畏朱溫之雄猜也。〕
全忠使判官李擇、裴鑄入奏事,稱:「奉密詔及得崔胤書,令臣將兵入朝。」韓全誨等矯詔答以:「朕避災至此,非宦官所劫,密詔皆崔胤詐為之,卿宜斂兵歸保土宇。」茂貞遣其將符道昭屯武功以拒全忠,
〔九域志:武功縣,在長安西北一百五十里。〕
癸亥,全忠將康懷貞擊破之。
33丁卯,以盧光啟為右諫議大夫,參知機務。
〔參知機務,唐久不除授,盧啟自權句當中書為之。〕
34戊辰,朱全忠至鳳翔,軍於城東。
〔考異曰:實錄:「乙丑,全忠駐軍岐城之東; 丙寅,全忠軍至城下。」按全忠癸亥離長安,乙丑、丙寅至岐,太速。今從編遺錄、新紀。〕
李茂貞登城謂曰:「天子避災,非臣下無禮;讒人誤公至此。」全忠報 曰:「韓全誨劫遷天子,今來問罪,迎扈還宮。岐王苟不預謀,何煩陳諭!」上屢詔全忠還鎮,全忠乃拜表奉辭。
〔屢詔全忠歸鎮,韓全誨、李茂貞挾天子以令之也。全忠拜表奉辭,若不敢逆詔指者,然其意則有在矣。〕
辛未,移兵北趣邠州。
〔全忠之意在此。茂貞養子繼徽鎮邠;邠、岐,輔車之援 也,若先得邠則岐孤。九域志:鳳翔東北至邠州二百二十二里。趣,七喻翻;下同。考異曰:金鑾記曰:「七十日早,聞岐師昨夜二更卻迴,云軍大衄。汴令有表迎 駕,并述行止。汴軍在岐東下寨。十八日、十九日,白麻:『盧光啟可諫議大夫、參知機務。』二十日,輸林學士姚洎兼知外制誥。二十四日,汴令有表,奉辭東 去。二十五日,汴軍離發延英門。」舊紀:「癸酉,全忠辭去。」今從編遺錄。〕
甲戌,制: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胤責授工部尚書,
〔考異曰:實錄載制辭曰:「四居極位,一無可稱。」又曰:「無功及人,為國生事。」按舊傳,前為罷知政事、落使務,後云同平章事、鹽鐵轉運使,實錄前云罷胤鹽鐵使,至此制官位中復帶鹽鐵使,皆誤。〕
戶部侍郎、同平章事裴樞罷守本官。
〔皆宦官之意也;時宰相皆不扈從。〕
乙亥,朱全忠攻邠州,丁丑,靜難節度使李繼徽請降,復姓名楊崇本。全忠質其妻於河中,令崇本仍鎮邠州。
〔難,乃旦翻。質,音致。為朱全忠漁色,邠、岐復連兵張本。〕
全忠之西入關也,韓全誨、李茂貞以詔命徵兵河東,茂貞仍以書求援於李克用。克用遺李嗣昭將五千騎自沁州趣晉州,與汴兵戰于平陽北,破之。
〔漢平陽縣,隋改為臨汾,晉州治焉。唐府兵未廢時有平陽府。〕
乙亥,全忠發邠州;戊寅,次三原。
〔自邠州東南至三原,一百五十餘里。〕
十二月,癸未,崔胤至三原見全忠,趣之迎駕。
〔趣,讀曰促。〕
己丑,全忠遣朱友寧攻盩厔,不下。戊戌,全忠自往督戰,盩厔降,屠之。
〔九域志:盩厔縣在鳳翔府東南二百里。盩,音輈。厔音窒。〕
全忠令崔胤帥百官及京城居民悉遷于華州。
〔帥,讀曰率。〕
35清海節度使徐彥若薨,遺表薦行軍司馬劉隱權留後。
〔劉隱始得廣州。〕
36李神福知錢鏐定不死,
〔或言錢鏐為盜所殺,見上文八月。〕
而臨安城堅,久攻不拔,欲歸,恐為鏐所邀,
〔自臨安退還宣州,有千秋嶺之險。〕
乃遣人守衛鏐祖考丘壟,禁樵采,
〔錢鏐,臨安人,其祖父兵壟在焉。〕
又使顧全武通家信;鏐遣使謝之。神福於要路多張旗幟為虛寨,鏐以為淮南兵大至,遂請和;神福受其犒賂而還。
〔還,音旋,又如字。〕
37朱全忠之入關也,
〔是年十一月,朱全忠入關。〕
戎昭節度使馮行襲遣副使魯崇矩聽命於全忠。
〔按光化元年,以馮行襲為昭信軍節度使,天祐二年,始改昭信軍為戎昭軍。〕
韓全誨遣中使二十餘人分道徵江、淮兵屯金州,以脅全忠,行襲盡殺中使,收其詔敕送全忠。
〔馮行襲以昭信節度使治金州,故得盡殺中使。〕
又遣使徵兵於王建,朱全忠亦遣使乞師于建。建外脩好於全忠,罪狀李茂貞,
〔好,呼到翻。〕
而陰勸茂貞堅守,許之救援;以武信節度使王宗佶、前東川節度使王宗滌等為扈駕指揮使,將兵五萬,聲言迎車駕,其實襲茂貞山南諸州。
〔為王建取山南西道張本。〕
38江西節度使鍾傳將兵圍撫州刺史危全諷,天火燒其城,士民讙驚。
〔讙,與諠同。〕
諸將請急攻之,傳曰:「乘人之危,非仁也。」乃祝曰:「全諷之罪,無為害民。」火尋止。全諷聞之,謝罪聽命,以女妻傳子匡時。
〔妻,七細翻。〕
傳少時嘗獵,
〔少,詩照翻。〕
醉遇虎,與鬬,虎搏其肩,而傳亦持虎腰不置,旁人共殺虎,乃得免。既貴,悔之,常戒諸子曰:「士處世貴智謀,勿效吾暴虎也。」
〔詩曰:袒裼暴虎。註云:暴虎,空手以搏之也。虎,昌呂翻。〕
39武貞節度使雷滿薨,子彥威自稱留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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