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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六十四-資治通鑑 胡三省注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六十四
唐紀八十
〔起昭陽大淵獻(癸亥)二月,盡閼逢困敦(甲子)閏月,凡一年有奇。〕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下之上
天復三年(癸亥、九○三)
1二月,壬申朔,詔:「比在鳳翔府所除官,一切停。」
〔比,毗至翻,近也。停所除官者,以皆出李茂貞、韓全誨之意也。〕
時宦官盡死,惟河東監軍張承業、幽州監軍張居翰、清海監軍程匡柔、西川監軍魚全禋及致仕嚴遵美,為李克用、劉仁恭、楊行密、王建所匿得全,斬他囚以應詔。
〔禋,伊真翻。嚴遵美時隱蜀之青城山。據通鑑所書,程匡柔,蓋楊行密匿之。〕
2甲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陸扆責授沂王傅、分司。
〔沂王禮,皇子也。「禮」,一作禋」。〕
車駕還京師,賜諸道詔書,獨鳳翔無之。扆曰:「茂貞罪雖大,然朝廷未與之絕;今獨無詔書,示人不廣。」
〔考異曰:舊傳:「帝還京後赦諸道,皆降詔書,獨鳳翔無詔,扆奏」云云。按是時未赦,恐止是降詔書;或赦前扆議如此,故胤怒耳。〕
崔胤怒,奏貶之。宮人宋柔等十一人皆韓全誨所獻,
〔獻宋柔等見上卷元年。〕
及僧、道士與宦官親厚者二十餘人,並送京兆杖殺。
3上謂韓偓曰:「崔胤雖盡忠,然比卿頗用機數。」對曰:「凡為天下者,萬國皆屬之耳目,
〔屬,之欲翻。〕
安可機數欺之!莫若推誠直致,雖日計不足而歲計之有餘也。」
〔用莊子語。〕
4丙子,工部侍郎、同平章事蘇檢,吏部侍郎盧光啟,並賜自盡;丁丑,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溥為太子賓客、分司,皆崔胤所惡也。(自「丁丑」至「所惡也」二十六字,據章鈺資治通鑑校宋記增。)蘇檢、盧光啟皆鳳翔所命相,崔胤惡其黨附韓全誨、李茂貞,故殺之。考異曰:實錄:「檢、光啟並賜自盡。一說,檢長流環州。」唐太祖紀年錄:「初從幸鳳翔,命盧光啟、韋貽範為相,又命蘇檢平章事。及車駕還宮,胤積前事怒之,不一月,皆貶謫之,左遷陸扆沂王傅,王溥太子賓客,蘇檢自盡。」續寶運錄:「二月五日,應是岐王駕前宰臣盧光啟等一百餘人,並賜自盡。」新紀:「朱全忠殺蘇檢、盧光啟。」舊胤傳:「昭宗初幸鳳翔,命盧光啟、韋貽範、蘇檢等作相,及還京,胤皆貶斥之。」新光啟傳云「檢長流環州,光啟賜死」,與寶運錄註同。「檢流環州」,不見本出何書。〕
5戊寅,賜朱全忠號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賜其僚佐敬翔等號迎鑾協贊功臣,諸將朱友寧等號迎鑾果毅功臣,都頭以下號四鎮靜難功臣。
〔難,乃旦翻。〕
上議褒崇全忠,欲以皇子為諸道兵馬元帥,以全忠副之;崔胤請以輝王祚為之,上曰:「濮王長。」
〔帥,所類翻。,濮,博木翻。長,知兩翻。〕
胤承全忠密旨,利祚沖幼,固請之,己卯,以祚為諸道兵馬元帥。
〔考異曰:金鑾記:「上曰:『朕以濮王處長』云云。新傳:「帝十七子,德王裕、棣王祤、虔王禊、沂王禋、遂王禕、景王祕、輝王祚、祁王祺、雅王禎、瓊王祥、端王禛、豐王祁、和王福、登王禧、嘉王祜、潁王禔、蔡王祐。何皇后生裕及祚,餘皆失其母之氏位。」舊傳云昭宗十子,無端王禎以下七人。按新、舊傳,昭宗諸子皆無濮王。孫光憲續通曆:「濮王名紃,昭宗之子,母曰太后王氏。哀帝被殺,朱全忠冊紃為天子,改元天壽;明年,禪位於梁。」此乃光憲傳聞謬誤也。昭宗亦無王皇后。金鑾記所云濮王,蓋德王改封耳。〕
庚辰,加全忠守太尉,充副元帥,進爵梁王。以胤為司徒兼侍中。
胤恃全忠之勢,專權自恣,天子動靜皆稟之。
〔稟,筆錦翻。〕
朝臣從上幸鳳翔者,凡貶逐三十餘人。
〔黨附宦官者可罪,扈從天子者何罪邪!朝,直遙翻。〕
刑賞繫其愛憎,
〔愛者賞之,憎者刑之。〕
中外畏之,重足一迹。
〔重,直龍翻。史言崔胤怙權,不知死期將至。〕
以敬翔守太府卿,朱友寧領寧遠節度使。
〔寧遠軍,容州,時為龐巨昭所據。五季以來有名號節度使此類是也。〕
全忠表符道昭同平章事,充天雄節度使,遣兵援送之秦州,
〔之,往也。〕
不得至而還。
〔岐兵塞道,故不得至。還,從宣翻,又如字。〕
6初,翰林學士承旨韓偓之登進士第也,御史大夫趙崇知貢舉。上返自鳳翔,欲用偓為相,偓薦崇及兵部侍郎王贊自代;上欲從之,崔胤惡其分己權,
〔惡,烏路翻。〕
使朱全忠入爭之。全忠見上曰:
〔見,賢遍翻。〕
「趙崇輕薄之魁,王贊無才用,韓偓何得妄薦為相!上見全忠怒甚,不得已,癸未,貶偓濮州司馬。上密與偓泣別,偓曰:「是人非復前來之比,
〔謂朱全忠也。〕
臣得遠貶及死乃幸耳,不忍見篡弒之辱!」
〔鳴呼!韓偓何見之晚也!然昭宗聞偓此言,亦何以為懷哉!惟有縱酒而已。〕
7己丑,上命朱全忠與李茂貞書,取平原公主;茂貞不敢違,遽歸之。
〔平原公主嫁茂貞子宋侃,見上卷上年。〕
8壬辰,以朱友裕為鎮國節度使。
〔考異曰:實錄:「壬辰,以興德府復為華州,賜名感化軍,以友裕為節度使。」按編遺錄,天祐三年,閏十二月乙丑敕,「鎮國之號,興德之名,並宜停。」薛居正五代史地理志:「華州,梁為感化軍。」梁功臣傳:「天復三年,友裕權知鎮國軍留後。」今從實錄。〕
9乙未,全忠奏留步騎萬人於故兩軍,
〔時神策兩軍已散,而營署尚存。〕
以朱友倫為左軍宿衛都指揮使;又以汴將張廷範為宮苑使,王殷為皇城使,蔣玄暉充街使。於是全忠之黨布列徧於禁衛及京輔。
〔唐忠門禁衛之兵,皆屯於宮苑;百司庶府及南衛諸衛,皆分居皇城之內;百官私第及坊市居人,皆分居朱雀街之左右街。今全忠悉以腹心為使,則京輔之權一歸之矣。去虺得虎,昭宗之謂也。〕
戊戌,全忠辭歸鎮,
〔辭歸大梁。〕
留宴壽春殿,又餞之於延喜樓。上臨軒泣別,令於樓前上馬。
〔示寵異之也。前上,時掌翻。〕
上又賜全忠詩,全忠亦和進;
〔和,胡臥翻。〕
又進
【章:十二行本「進」作「賜」;乙十一行本同。】
楊柳枝辭五首。
〔楊柳枝辭,即今之令曲也。今之曲如清平調、水調歌、柘枝、菩薩蠻、八聲甘州,皆唐季之餘聲。又唐人多賦楊柳枝,皆是七言四絕,相傳以為出於開元棃園樂章,故張祐有折楊柳詞云:「莫折宮前楊柳枝,玄宗曾向笛中吹。」〕
百官班辭於長樂驛。崔胤獨送至霸橋,
〔以唐制驛程考之,霸橋驛當在長樂驛東三十里。〕
自置餞席,夜二鼓,胤始還入城;上復召對,
〔復,扶又翻。〕
問以全忠安否;置酒奏樂,至四鼓乃罷。
〔史言帝徵召不時,宴飲無節。〕
10以清海節度使裴樞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章:十二行本「事」下有「朱全忠薦之也」六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裴樞以朱全忠之薦而相,以忤朱全忠之意而死。白馬之禍,皆自取之也。〕
11李克用使者還晉陽,言崔胤之橫,
〔橫,戶孟翻。〕
克用曰:「胤為人臣,外倚賊勢,內脅其君,既執朝政,又握兵權。權重則怨多,勢侔則釁生,破家亡國,在眼中矣!」
〔史言李克用有識。朝,直遙翻。〕
12朱全忠將行,奏:「克用於臣,本無大嫌,乞厚加寵澤,遣大臣撫慰,俾知臣意。」進奏吏以白克用,
〔河東進奏吏也。〕
克用笑曰:「賊欲有事淄青,畏吾掎其後耳!」
〔有事淄青,謂攻王師範。史言朱全忠狡譎,李克用已逆知其情。掎,居蟻翻。〕
13三月,戊午,朱全忠至大梁。王師範弟師魚圍齊州,
〔朱全忠并兗、鄆,遂兼有齊州。九域志:兗州北至齊州三百六十里。〕
朱友寧引兵擊走之。師範遣兵益劉鄩軍,友寧擊取之。由是兗州援絕,葛從周引兵圍之。
〔劉鄩取兗州見上卷本年正月。〕
友寧進攻青州;戊辰,全忠引四鎮及魏博兵十萬繼之。
14淮南將李神福圍鄂州,
〔是年正月,楊行密遣李神福攻杜洪,事始上卷。〕
望城中積荻,謂監軍尹建峰曰:「今夕為公焚之。」
〔為,于偽翻。〕
建峰未之信。時杜洪求救於朱全忠,神福遣部將秦皋乘輕舟至灄口,
〔灄口在武口之上,對岸即夏浦。灄,書涉翻。〕
舉火炬於樹杪;
〔杪,弭沼翻。〕
洪以為救兵至,果焚荻以應之。
15夏,四月,己卯,以朱全忠判元帥府事。
〔輝王沖幼,以朱全忠判元帥府事,則天下兵權盡歸之矣。〕
16知溫州事丁章為木工李彥所殺,
〔丁章得溫州見上卷二年。未有朝命為刺史,止稱知州事。〕
其將張惠據溫州。
17王師範求救於淮南,乙未,楊行密遣其將王茂章以步騎七千救之,又遣別將將兵數萬攻宿州。全忠遣其將唐懷英救宿州,淮南兵遁去。
〔「唐懷英」當作「懷貞」,是時未改名也。〕
18楊行密遣使詣馬殷,言朱全忠跋扈,請殷絕之,約為兄弟。湖南大將許德勳曰:「全忠雖無道,然挾天子以令諸侯,明公素奉王室,不可輕絕也。」
〔言絕全忠,則道路梗塞,併絕朝廷貢奉。〕
殷從之。
〔馬殷附汴之心,自此堅矣。〕
19杜洪求救於朱全忠,全忠遣其將韓勍將萬人屯灄口,
〔勍,渠京翻。〕
遣使語荊南節度使成汭、武安節度使馬殷、武貞節度使雷彥威,
〔語,牛倨翻。曰語者,無朝廷詔敕,以意諭之。〕
令出兵救洪。汭畏全忠之強,且欲侵江、淮之地以自廣,發舟師十萬,沿江東下。汭作巨艦,三年而成,
〔艦,戶黯翻。〕
制度如府署,謂之「和舟載」,
〔署,廨舍也;言其舟長闊,和荊州皆載其上。「舟」,當作「州」。〕
【章:十二行本正作「州」;乙十一行本同。〕
其餘謂之「齊山」、「截海」、「劈浪」之類甚眾。
〔齊山,言其高也。截海,言其長也。劈浪,言其輕疾也。劈,匹歷翻。〕
掌書記李珽諫曰:
〔珽,他鼎翻。〕
「今每艦載甲士千人,稻米位之,緩急不可動也。吳兵剽輕,
〔剽,匹妙翻。輕,苦定翻。〕
難與角逐;武陵、長沙,皆吾讎也;
〔武陵,謂雷彥威。長沙,謂馬殷。〕
豈得不為反顧之慮乎!不若遣驍將屯巴陵,
〔九域志:巴陵東北至鄂州三百五十里。〕
大軍與之對岸,堅壁勿戰,不過一月,吳兵食盡自遁,鄂圍解矣。」
〔楊行密時封吳王,故謂其兵為吳兵。〕
汭不聽。珽,竏之五世孫也。
〔李竏,天寶之末死於安祿山之難。珽後歸中原,仕於梁。〕
20王建出兵攻秦、隴,乘李茂貞之弱也;遣判官韋莊入貢,亦脩好於朱全忠。
〔好,呼到翻。〕
全忠遣押牙王殷報聘,建與之宴。殷言:「蜀甲兵誠多,但乏馬耳。」建作色曰:「當道江山險阻,騎兵無所施;然馬亦不乏,押牙少留,當共閱之。」乃集諸州馬,大閱於星宿山,官馬八千,私馬四千,部隊甚整。殷歎服。
〔王建以多馬衒王殷,殷遽歎服,非善覘者也。宿,音秀。〕
建本騎將,
〔王建從楊復光起許州,及扈從昭宗,皆為騎將。〕
故得蜀之後,於文、黎、維、茂州市胡馬,十年之間,遂及茲數。
〔史言蜀中互市,可以得西蕃之馬。然王建取興元而得騎五千,則東、西川之馬亦必多,此一萬二千之數,蓋集成都近州耳。〕
21五月,丁未,李克用雲州都將王敬暉殺刺史劉再立,叛降劉仁恭;克用遣李嗣昭、李存審將兵討之。
〔李存審,即符存審。降,戶江翻。〕
仁恭遣將以兵五萬救敬,暉嗣昭退保樂安,
〔畏燕兵之強也。〕
敬暉舉眾棄城而去。
〔乘嗣昭之退,棄城而走。〕
先是,振武將契苾讓
〔先,悉薦翻。契,欺訖翻。〕
逐戍將石善友,據城判;嗣昭等進攻之,讓自燔死;復取振武城,殺吐谷渾叛者二千餘人。
〔吐谷渾自赫連鐸與克用作敵,鐸雖敗死,其部落終未肯心服,故屢叛。〕
克用怒嗣昭、存審失王敬暉,皆杖之,削其官。
〔爾朱榮以失万俟道洛而杖爾朱天光,事亦如此。〕
22成汭行未至鄂州,馬殷遣大將許德勳將舟師萬餘人,雷彥威遣其將歐陽思將舟師三千餘人會於荊江口,
〔大江自蜀東流入荊州界,謂之荊江。荊江口,即洞庭之水與大江之水會處。〕
乘虛襲江陵,庚戌,陷之,盡掠其人及貨財而去。將士亡其家,皆無鬬志。
〔此言成汭之將士也。〕
李神福聞其將至,自乘輕舟前覘之,
〔覘,丑廉翻,又丑豔翻。〕
謂諸將曰:「彼戰艦雖多而不相屬,易制也,
〔屬,之欲翻,易,以鼓翻。〕
當急擊之!」壬子,神福遣其將秦裴、楊戎將眾數千逆擊汭於君山,
〔君山在洞庭湖中,方六十里,亦名洞庭之山。巴陵志曰:湘君所遊,故曰君山。將,即亮翻。〕
大破之,因風縱火,焚其艦,士卒皆潰,汭赴水死,
〔僖宗文德元年,成汭襲據荊南,至是敗亡。考異曰:新紀:「彥威之弟彥恭陷江陵。」今從編遺錄。舊紀及薛居正五代史、十國紀年皆云:「汭未至鄂渚,江陵已陷,將士亡其家,皆無鬬志。」按新紀、十國紀年皆云:「壬子,汭敗死。」壬子,此月十二日也,而編遺錄云二十二日陷江陵,今不取。北夢瑣言云天祐中汭死,尤誤也。〕
獲其戰艦二百艘。
〔艘,蘇遭翻。〕
韓勍聞之,亦引兵去。
許德勳還過岳州,刺史鄧進忠開門具牛酒犒軍,德勳諭以禍福,進忠遂舉族遷于長沙。
〔僖宗光啟二年,鄧進思取岳州,傳弟進忠,至是而亡。考異曰:馬氏行年記:「天復三年,自荊南振旅還,遂入岳州,降刺史鄧進思。」九國志楚世家:「天祐二年七月,岳州刺史鄧進忠帥其眾來降。」許德勳傳云。「天祐二年,領兵略地荊南,還經兵州,刺史鄧進忠以城歸附。」新紀全用九國志年月。湖湘故事言:「開平中,收荊南回,進忠以城降。」又載何致雍天策寺碑銘云:「乃克桂林,乃襲荊渚,彼岳之陽,旋師而取。」天祐二年十月,朱全忠謀討襄州趙匡凝,九月,克襄州,始命楊師厚攻荊南。然則七月許德勳何繇略地荊南!蓋九國志之誤。天復三年,成汭敗死,德勳及雷彥威襲江陵,還取岳州,與何致雍碑意略同,故以行年記為據。〕
馬殷以德勳為岳州刺史,以進忠為衡州刺史。
雷彥威狡獪殘忍,有父風,
〔獪,古外翻。雷彥威父滿。〕
常泛舟焚掠鄰境,荊、鄂之間,殆至無人。
23李茂貞畏朱全忠,自以官為尚書令,在全忠上,
〔朱全忠守中書令,茂貞為尚書令,官在其上。〕
累表乞解去;詔復以茂貞為中書令。
24崔胤奏:「左右龍武、羽林、神策等軍
〔此崔胤所判六軍也。〕
名存實亡,侍衛單寡;請每軍募步兵四將,每將二百五十人,騎兵一將百人,合六千六百人,
〔六軍,各軍步兵千人,騎兵百人,合六千六百人。〕
選其壯健者,分番侍衛。」從之。令六軍諸衛副使、京兆尹鄭元規立格召募於市。
〔朱全忠自此疑崔胤而有圖之之心。〕
25朱全忠表潁州刺史朱友恭為武寧節度使。
26朱友寧攻博昌,
〔博昌,漢縣,唐屬青州。十三州志云:昌水,其勢平,故曰博昌。後唐避廟諱,改曰博興。九域志:博興,在青州西北一百二十里,管下有博昌鎮。〕
月餘不拔;朱全忠怒,遣客將劉捍往督之。
〔今閫府州軍皆有客將,主贊導賓客,蓋古之舍人、中涓,漢之鈴下、威儀之職。唐末藩鎮置客將,往往升轉至大官,位望不輕。〕
捍至,友寧驅民丁十餘萬,負木石,牽牛驢,詣城南築土山,既成,并人畜木石排而築之,冤號聲聞數十里。俄而城陷,盡屠之。
〔爭城而戰,殺人盈城,朱友寧之隕身喪元,未足以謝冤魂也。號,戶刀翻。聞,音問。考異曰:太祖紀年錄:「師範之舉兵也,朱溫令朱友寧討之。三月,己酉,朱溫至汴州,大舉四鎮、魏博之眾十萬擊師範。朱友寧、楊師厚攻博興,旬餘不下,攻城之眾,死者太半。俄而朱溫至,大怒,斬其主將,復起土山,翌日而拔,城中無少長皆屠之,仍毀其垣。四月,進陷臨淄,傅青州。別將攻北海,渡膠水,寇登、萊等郡。」實錄據此而置於四月。梁太祖實錄:「四月,丙子,上至鄆領事。辛卯,從子友寧帥師破青州之博昌、臨淄二邑,殺戮五千餘眾,暨北海焉。」編遺錄:「五月, 辛亥,卻離歷下,宿豐齊驛。甲寅,上到汶陽。乙卯,奏王師範逆狀。己未,上又往歷下。壬戌,上以兵士攻取博昌,寨下少數木,時當炎毒,卻勒親從騎兵皆歸齊 州,又因前行。夜將半,客將劉捍謀曰:『捍請馳赴軍前傳諭上意,敦將士,令戮力速攻,必可潜也。今請上卻歸歷下。』上悅而從之,便令捍馳騎東往,上乃西歸汶陽。丙寅,捷音至,攻拔博昌,盡戮其黨矣。」據此,則破博昌在五月。今從朱友寧傳。〕
進拔臨淄,
〔臨淄,漢古縣,久廢;隋復置於古齊國城;唐屬青州。九域志在州西北四十里。〕
抵青州城下,遣別將攻登、萊。
淮南將王茂章會王師範弟萊州刺史師誨攻密州,拔之,斬其刺史劉康乂,
〔九域志:萊州南至密州三百里,東北至登州二百四十里。劉唐乂,朱全忠所用也。〕
以淮海都游弈使張訓為刺史。
〔楊行密據有淮南,西盡淮源,東暨于海,邊面延袤數千里,故置都遊弈使,以謹防遏也。〕
六月,乙亥,汴兵拔登州。師範帥登、萊兵拒朱友寧於石樓,為兩柵。
〔據舊書石樓近臨淄。〕
丙子,夜,友寧擊登州柵,柵中告急,師範趣茂章出戰,
〔趣,讀曰促。〕
茂章按兵不動。友寧破登州柵,進攻萊州柵。比明,茂章度其兵力已疲,
〔比,必利翻,及也。度,徒洛翻;下同。〕
乃與師範全兵出戰,大破之。友寧旁自峻阜馳騎赴敵,馬仆,青州將張土梟斬之,
〔梟,堅堯翻。〕
傳首淮南。兩鎮兵逐北至米河,
〔王師範以平盧之兵,王茂章以淮南之兵,是兩鎮兵也。〕
俘斬萬計,魏博之兵殆盡。
全忠聞友寧死,自將兵二十萬晝夜兼行赴之,秋,七月,壬子,至臨朐,
〔臨朐,漢縣,唐屬青州。九域志曰:在州東南四十里。〕
命諸將攻青州。王師範出戰,汴兵大破之。王茂章閉壘示怯,伺汴兵稍懈,
〔伺,相吏翻。懈,古隘翻。〕
毀柵而出,驅馳疾戰,戰酣退坐,召諸將飲酒,已而復戰。全忠登高望見之,問降者,
〔降,戶江翻。〕
知為茂章,歎曰:「使吾得此人為將,天下不足平也!」
〔朱全忠見王茂章臨敵整暇,故欲得之。然茂章後歸梁,攻淮南、攻鎮,并皆折北而不振,人固未易知也。〕
至晡,汴兵乃退。茂章度眾寡不敵,
〔度,徒洛翻。〕
是夕,引軍還。全忠遣曹州刺史楊師厚追之,及於輔唐。
〔輔唐,漢安丘縣,乾元二年,移治古昌安城,因改曰輔唐,屬密州。九域志:在州西北一百二十里。薛史地理志曰:密州輔唐縣,梁開平二年,改為安丘,唐同光元年,復舊名;晉天福七年,改為膠西,避廟諱也;宋復曰安丘。〕
茂章命先鋒指揮使李虔裕將五百騎為殿,
〔殿,丁練翻;下同。〕
虔裕殊死戰,師厚擒而殺之。
〔李虔裕以死全王茂章之軍,其勇難能也。楊師厚自此受知於朱全忠矣。〕
師厚,潁州人也。
張訓聞茂章去,謂諸將曰:「汴人將至,何以禦之﹖」諸將請焚城大掠而歸。訓曰:「不可。」封府庫,植旗幟於城上,遣羸弱居前,
〔植,直吏翻。幟,昌志翻。羸,倫為翻。〕
自以精兵殿其後而去。全忠遣左踏白指揮使王檀攻密州,
〔凡軍行,前軍之前有踏白隊,所以踏伏。候望敵之遠近眾寡。〕
既至,望旗幟,數日乃敢入城;
〔疑其有伏,故遲遲不敢進。〕
見府庫城邑皆完,遂不復追。
〔復,扶又翻。〕
訓全軍而還。
〔史言楊行密所以能保有江、淮,一時諸將皆能盡其智力。〕
全忠以檀為密州刺史。
27丁卯,以山南西道留後王宗賀為節度使。
〔王建之請也。〕
28睦州刺史陳詢叛錢鏐,舉兵攻蘭溪,
〔咸亨五年,分婺州之金華西界置蘭溪縣,因溪水為名。九域志:在州西北五十五里。〕
鏐遣指揮使方永珍擊之。武安都指揮使杜建徽與詢連姻,鏐疑之,建徽不言。會詢親吏來奔,得建徽與詢書,皆勸戒之辭,鏐乃悅。建徽從兄建思譖建徽私蓄兵仗,謀作亂;鏐使人索之,
〔從,才用翻。索,山客翻。〕
建徽方食,使者直入臥內,
〔使,疏吏翻。〕
建徽不顧,鏐以是益親重之。
29八月,戊辰朔,朱全忠留齊州刺史楊師厚攻青州,身歸大梁。
〔朱全忠以朱友寧之死,興忿兵以攻青州,豈不欲一鼓而屠之;乃置之而歸汴者,知青州城堅而王師範兵力尚強,未易以旦夕取,故使楊師厚圍守之。〕
30庚辰,加西川節度使西平王王建守司徒,進爵蜀王。
〔自郡王進國王。〕
31前渝州刺史王宗本
〔王宗本前此刺渝州,亦王建命之也,罷官歸成都,故稱前。〕
言於王建,請出兵取荊南;建從之,以宗本為開道都指揮使,將兵下峽。
〔峽,三峽也。〕
32初,寧國節度使田頵破馮弘鐸,
〔事見上卷二年。〕
詣廣陵謝楊行密,因求池、歙為巡屬,
〔唐置宣、歙、池觀察使。二州本宣州巡屬,故田頵因有攻而求之。〕
行密不許。
〔與之則 田頵愈強,故不許。〕
行密左右下及獄吏,皆求賂於頵,
〔以其破馮弘鐸多得寶貨也。〕
頵怒曰:「吏知吾將下獄邪!」
〔下,戶嫁翻。〕
及還,指廣陵南門曰: 「吾不可復入此矣!」
〔復,扶又翻;下復出同。〕
頵兵強財富,好攻取;
〔好,呼到翻。〕
行密既定淮南,欲保境息民,每抑止之,頵不從。及解釋錢鏐,
〔事見上卷二年。〕
頵尤恨之,陰有叛志。李神福言於行密曰:「頵必反,宜早圖之。」行密曰:「頵有大功,
〔田頵從楊行密起廬州,破趙鍠、孫儒、馮弘鐸,皆有大功。〕
反狀未露,今殺之,諸將人人自危矣!」頵有良將曰唐儒,與頵謀議多不合,行密知之,擢儒為廬州刺史。
〔擢儒,所以間頵也。〕
頵以儒為貳於己,族之。儒曰:「吾死,田公亡無日矣!」頵遂與潤州團練使安仁義同舉兵,
〔考異曰:十國紀年:「朱全忠聞田頵等叛,矯制削奪王官爵,命頵及杜洪、鍾傳、錢鏐充四面招討使,布制書於境上。王知其詐妄。」按新、舊紀、實錄、梁太祖紀,皆無削奪行密官爵、命杜洪等為招討使事。今不取。〕
仁義悉焚東塘戰艦。
〔東塘,即揚州東塘,淮南之戰艦聚焉。對岸即潤州界,故仁義得焚之。艦,戶黯翻。〕
頵遣二使詐為商人,詣壽州約奉國節度使朱延壽,
〔朝廷命朱延壽領奉國節度使,見上卷二年。使,疏吏翻。〕
行密將尚公迺遇之,曰:「非商人也。」殺一人,得其書,以告行密。
〔尚公迺歸行密,見上卷二年。〕
行密召李神福於鄂州,神福恐杜洪邀之,宣言奉命攻荊南,勒兵具舟楫;及暮,遂沿江東下,始告將士以討田頵。
己丑,安仁義襲常州,
〔九域志:潤州東南至常州一百七十里。〕
常州刺史李遇逆戰,極口罵仁義,仁義曰:「彼敢辱我,必有備。」乃引去。壬辰,行密以茂章為潤州行營招討使,擊仁義,不克,使徐溫將兵會之。溫易其服旗幟,皆如茂章兵,仁義不知益兵,復出戰,
〔復,扶又翻。〕
溫奮擊,破之。
〔李存審救河中,擒梁騎兵,亦用此術。〕
行密夫人,朱延壽之姊也。行密狎侮延壽,延壽怨怒,陰與田頵通謀。
〔書旅獒曰: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盡其心;狎侮小人,罔以盡葝力。楊行密狎侮朱延壽,幾至於亡國喪家,蓋危而後濟耳,可不戒哉!〕
頵遣前進士杜荀鶴至壽州,與延壽相結;又遣至大梁告朱全忠,全忠大喜,遣兵屯宿州以應之。
〔朱全忠喜楊行密有隙之可乘,而不能舉大兵以掎其後者,內有淄青未服,而西又有鳳翔、北又有太原,恐其乘間動搖朝廷也。〕
荀鶴,池州人也。
33楊師厚屯臨朐,聲言將之密州,留輜重於臨朐。
〔九域志:臨朐縣在青州東南四十里,又有二百六十里至密州。朐,音劬。重,直用翻。〕
九月,癸卯,王師範出兵攻臨朐,師厚伏兵奮擊,大破之,殺萬餘人,獲師範弟師克。明日,萊州兵五千救青州,師厚邀擊之,殺獲殆盡,遂徙寨抵其城下。
〔考異曰:梁太祖實錄:「九月,癸卯,楊師厚勵眾決鬬,青人大敗,北走,殺戮一萬人,擒師範弟師克。翌日,東萊郡遣州兵洎土團等五千人將援青壘,我師邀截翦撲,無一二存焉,即時徙寨逼其闉闍。」唐實錄略與此同。編遺錄:「冬,十月,丁卯,楊師厚繼告捷於臨朐,北及青州四面,累殺破賊黨,擒斬頗眾。至十一月,萊州刺史王師克領六千人欲徑入青丘,助其守禦;師厚伏兵邀之,殺戮將盡。」下又有「丁亥,上誕辰,聞朱友倫死。」誕辰乃十月二十一日,友倫死亦十月中事也。下又別有十一月。疑上十一月,是「十一日」字或「七日」字。又曰:「一日,師範請降,」疑脫「二十」字。二十一日,即戊午也。今從梁實錄。〕
34朱延壽謀頗泄,
〔朱延壽與田頵通謀,久而頗露。〕
楊行密詐為目疾,對延壽使者多錯亂所見,或觸柱仆地。
〔見甲以為乙,見犬以為貓,是錯亂所見也。柱至易見者,而行觸之,皆詐為失明以愚人。〕
謂夫人曰:「吾不幸失明,諸子皆幼,軍府事當悉以授三舅。」夫人屢以書報延壽;
〔夫人,即延壽姊也,延壽第三。〕
行密又自遣召之,陰令徐溫為之備。延壽至廣陵,行密迎及寢門,執而殺之;
〔按尚公迺執田頵二使,田頵繼遣杜荀鶴至壽州,朱延壽亦必知前二使之見執矣。楊行密召之,了不自疑,至於送死,豈其智有所不及邪﹖抑天奪之鑒也!〕
部兵驚擾,徐溫諭之,皆聽命,
〔徐溫從楊行密起廬州,與劉威、陶雅之徒號三十六英雄,是必有以服朱延壽部兵之心矣,故諭之皆聽命。〕
遂斬延壽兄弟,黜朱夫人。
初,延壽赴召,其妻王氏謂曰:「君此行吉凶未可知,願日發一使以安我!」一日,使不至,王氏曰:「事可知矣!」部分僮僕,
〔使,疏吏翻;下同。分,扶問翻。〕
授兵闔門,捕騎至,乃集家人,聚寶貨,發百燎焚府舍,曰:「妾誓不以皎然之軀為讎人所辱。」赴火而死。
〔史言朱延壽妻有智識而能守節。〕
延壽用法嚴,好以寡擊眾,
〔好,呼到翻。〕
嘗遣二百人與汴兵戰,有一人應留者,請行,延壽以違命,立斬之。
35田頵襲昇州,得李神福妻子,善遇之。
〔天復二年,田頵克昇州,楊行密以李神福為昇州刺史;時行密遣神福攻鄂,故頵乘虛襲之。九域志:宣州北至昇州三百六十里。〕
神福自鄂州東下,頵遣使謂之曰:「公見機,與公分地而王;不然,妻子無遺!」神福曰:「吾以卒伍事吳王,
〔楊行密封吳王,故稱之。〕
今為上將,義不以妻子易其志。頵有老母,不顧而反,三綱且不知,
〔或疑行密留田頵之母於廣陵。詳考本末,田頵母殷自從頵在宣州,李神福蓋言頵有母在,不當輕為舉措,稱兵而敗,則禍必及母也。三綱者,謂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
烏足與言乎!」斬使者而進,士卒皆感勵。頵遣其將王壇、汪建將水軍逆戰。
〔光化二年,田頵將康儒取婺州,王壇歸之。〕
丁未,神福至吉陽磯,與壇、建遇,壇、建執其子承鼎示之,神福命左右射之。
〔射,而亦翻。〕
神福謂諸將曰:「彼眾我寡,當以奇取勝。」及暮,合戰,神福佯敗,引舟泝流而上;
〔逆流曰泝。泝,蘇故翻。上,時掌翻。〕
壇、建追之,神福復還,順流擊之。壇、建樓船大列火炬,神福令軍中曰:「望火炬輒擊之。」
〔望壇、建所在而擊之。船列火炬,不能以自照見,而敵人望之,洞見表裏,聚而攻之,安有不敗者乎!〕
壇、建軍皆滅火,旗幟交雜,神福因風縱火,焚其艦,壇、建大敗,
〔李神福之陽敗也,必逆風而戰,故引舟順風泝流而上;其縱火焚壇、建之艦也,必因風轉,乘風水之勢以破之,居然可知也。〕
士卒焚溺死者甚眾;戊申,又戰于皖口,
〔舒州懷寧縣有皖口鎮,當皖水入江之口。皖,胡板翻。〕
壇、建僅以身免。獲徐綰,行密以檻車載之,遺錢鏐;鏐剖其心以祭高渭。
〔徐綰殺高渭事見上卷二年。遺,唯季翻。〕
頵聞壇、建敗,自將水軍逆戰。神福曰:「賊棄城而來,此天亡也!」臨江堅壁不戰,遣使告行密,請發步兵斷其歸路;
〔斷,音短。〕
行密遣漣水制置使臺濛將兵應之。王茂章攻潤州,久未下,行密命茂章引兵會濛擊頵。
〔安仁義雖善戰而兵弱,自守虜耳。田頵兵勢方挫,故命合兵擊之。〕
36辛亥,汴將劉重霸拔棣州,執刺史邵播,殺之。
〔全忠滅朱瑄,已得棣州,邵播又以州叛附王師範。重,直龍翻。〕
37甲寅,朱全忠如洛陽,遇疾,復還大梁。
〔考異曰:梁實錄云壬戌。唐實錄云十月丁卯朔。今從編遺錄。〕
38戊午,王師範遣副使李嗣業及弟師悅請降於楊師厚,曰:「師範非敢背德,
〔降,戶江翻;下同。背,蒲妹翻。〕
韓全誨、李茂貞以朱書御札使之舉兵,師範不敢違。」仍請以其弟師魯為質。
〔質,音致。〕
時朱全忠聞李茂貞、楊崇本將起兵逼京畿,
〔邠、岐連兵,其事詳見後。岐本亦京畿,李茂貞據之,遂為強藩。今所謂京畿,特京兆府之京縣、畿縣耳。〕
恐其復劫天子西去,
〔復,扶又翻。〕
欲迎車駕都洛陽,乃受師範降,
〔考異曰:舊紀及薛居正五代史劉鄩傳皆云:「十一月,師範降」。編遺錄曰:「十一月,敗萊州刺史王師克。一日,師範差人捧款檄至軍前,請舉牆歸降。」按梁太祖實錄、薛史梁紀、唐實錄皆云九月戊午。今從之。〕
選諸將使守登、萊、淄、棣等州,即以師範權淄青留後。
〔史言朱全忠本欲殺王師範而力有所未及,為後屠師範一家張本。〕
師範仍言先遣行軍司馬劉鄩將兵五千據兗州,
〔事始見上卷本年。〕
非其自專,願釋其罪;亦遣使語鄩。
〔語,牛倨翻。〕
39田頵聞臺濛將至,自將步騎逆戰,留其將郭行悰以精兵二萬及王壇、汪建水軍屯蕪湖,
〔悰,徂宗翻。蕪湖,漢古縣。晉氏南渡,以上黨、襄垣遺民僑立郡縣於蕪湖,江左遂為襄垣縣;隋廢襄垣入當塗;至唐,蕪湖之地入當塗、太平二縣界,唐末,始復置蕪湖縣,屬宣州;今以屬太平州。九域志:在太平州西南六十五里。〕
以拒李神福。覘者言:「濛營寨褊小,纔容二千人。」頵易之,
〔覘,昌占翻,又丑豔翻。褊,補典翻。易,以豉翻。〕
不召外兵。濛入頵境,番陳而進,
〔番陳者,分兵為數部,更番列陳,整兵而後進,以備倉猝薄戰。陳,讀曰陣。〕
軍中笑其怯,濛曰:「頵宿將多謀,不可不備。」
〔將,即亮翻。〕
冬,十月,戊辰,與頵遇於廣德,
〔九域志:廣德西至宣州一百八十里。宋白曰:廣德縣,秦鄣郡地,漢為故鄣縣。〕
濛先以楊行密書徧賜頵將,皆下馬拜受;濛因其挫伏,
〔挫伏者,言其將士之氣摧挫而厭伏也。〕
縱兵擊之,頵兵遂敗。又戰于黃池,兵交,濛偽走;頵追之,遇伏,大敗,奔還宣州城守,濛引兵圍之。頵亟召蕪湖兵還,不得入。郭行悰、王壇、汪建及當塗、廣德諸戍皆帥其眾降。
〔帥,讀曰率。〕
行密以臺濛已破田頵,命王茂章復引兵攻潤州。
〔知臺濛兵力足以制田頵,故命王茂章復攻安仁義。復,扶又翻。〕
40初,夔州刺史侯矩從成汭救鄂州,汭死,矩奔還。
〔成汭死見上四月。〕
會王宗本兵至,
【章:十二行本「至」下有「申戌」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
矩以州降之,宗本遂定夔、忠、萬、施四州。
〔夔、忠、萬,荊南巡屬;施,黔中巡屬。〕
王建復以矩為夔州刺史,更其姓名曰王宗矩。
〔更,工衡翻。〕
宗矩,易州人也。蜀之議者,以瞿唐,蜀之險要,
〔瞿唐峽,在夔州東一里,舊名西陵峽;乃三峽之門,兩崖對峙,中貫一江,望之如門。〕
乃棄歸、峽,屯軍夔州。
〔荊南自此上領荊、歸、峽三州。〕
建以宗本為武泰留後。武泰軍舊治黔州,宗本以其地多瘴癘,請徙治涪州,建許之。
〔史言王建全據峽、江之險。九域志:自黔州西北至涪州一百八十二里。黔,其今翻,又其炎翻。瘴,之亮翻。涪,音浮。〕
41葛從周急攻兗州,劉鄩使從周母乘板輿登城,謂從周曰:「劉將軍事我不異於汝,新婦輩皆安居,人各為其主,汝可察之。」從周歔欷而退,攻城為之緩。
〔新婦,謂葛從周妻也。為,于偽翻。歔,音虛。欷,音希,又許既翻。劉鄩用兵,十步九計,自得兗州,先定此策以伐葛從周之心。〕
鄩悉簡婦人及民之老疾不足當敵者出之,獨與少壯者
〔少,詩照翻。〕
同辛苦,分衣食,堅守以扞敵;號令整肅,兵不為暴,民皆安堵。久之,外援既絕,節度副使王彥溫踰城出降,城上卒多從之,不可遏。鄩遣人從容語彥溫曰:
〔從,千容翻。語,牛倨翻。〕
「軍士非素遺者,勿多與之俱。」又遣人徇於城上曰:「軍士非素遣從副使而敢擅往者,族之!」士卒皆惶惑不敢出。敵人果疑彥溫,斬之城下,由是眾心益固。及王師範力屈,
〔謂屢為汴兵所敗也。〕
從周以禍福諭之,鄩曰:「受王公命守此城,一旦見王公失勢,不俟其命而降,非所以事上也。」及師範使者至,
〔王師範所遣語鄩使降者也。〕
丁丑,始出降。
〔考異曰:梁實錄:「四年,正月,辛丑,劉鄩自兗州來降。」舊紀:「十一月,鄩以兗州降。」實錄:「十一月,鄩降。」薛居正五代史梁紀:「十一月丁酉,鄩降。」鄩傳曰:「天復三年十一月,師範告降,且先差鄩領兵入兗州,請釋其罪,亦以告鄩;鄩即出城聽命。」新紀:「十月丁丑,劉鄩以兗州叛附于朱全忠。」按青、兗相距不遠,師範之降,亦以告鄩,豈有自戊午至丁酉四十日師範使者始至兗州邪!十月丁丑,日差近;今從新紀。〕
從周為具齎裝,送鄩詣大梁。鄩曰:「降將未受梁王寬釋之命,安敢乘馬衣裘乎!」
〔為,于偽翻。衣,於既翻。〕
乃素服乘驢至大梁。
〔素服,囚服也。渠帥俘虜,載以驢。〕
全忠賜之冠帶,辭;請囚服入見,不許。全忠慰勞,飲之酒,辭以量小。
〔勞,力到翻。飲,於禁翻。量,音亮。飲酒之多少各有量。〕
全忠曰:「取兗州,量何大邪!」以為元從都押牙。
〔從,才用翻。〕
是時四鎮將吏皆功臣、舊人,
〔朱全忠迎車駕於鳳翔,諸將皆賜迎鑾果毅功臣。舊人,與全忠出入於行間最久者。〕
鄩一旦以降將居其上,諸將具軍禮拜於廷,鄩坐受自如,全忠益奇之;
〔劉鄩自降將擢為四鎮牙前右職,而居之若固有之,自知其才之足以當之也,全忠以此益奇之。〕
未幾,表為保大留後。
〔幾,居豈翻。保大軍鄜州,以捍李茂貞。〕
葛從周久病,全忠以康懷英為泰寧節度使代之。
〔「懷英」,當作「懷貞」。〕
42宿
【章:十二行本「宿」上有「辛巳」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衛都指揮使朱友倫與客擊毬於左軍,墜馬而卒。
〔考異曰:編遺錄:「丁亥,趙廷隱自長安馳來告,今月十四日,朱友倫墜馬而卒。」十四日,則庚辰也。後唐紀年錄、薛居正五代史、昭宗實錄皆云辛巳,今從之。〕
全忠悲怒,疑崔胤故為之,
〔有為為之謂之故。〕
凡與同戲者十餘人盡殺之,遣其兄子友諒代典宿衛。
43山南東道節度使趙匡凝遣兵襲荊南,朗人棄城走,
〔朗人,雷彥威之兵。成汭既死,荊南無帥,朗人遂守之。〕
匡凝表其弟匡明為荊南留後。時天子微弱,諸道貢賦多不上供,惟匡明兄弟委輸不絕。
〔唐二稅,有上供以輸京師。供,居用翻。輸,舂遇翻。〕
45鳳翔、頒州屢出兵近京畿,
〔鳳翔,李茂貞;邠,李繼徽。近,其靳翻。〕
朱全忠疑其復有劫遷之謀,
〔復,扶又翻。〕
十一月,發騎兵屯河中。
46十一月,乙亥,田頵帥死士數百出戰,
〔帥,讀曰率。〕
臺濛陽退以示弱。頵兵諭濠而鬬,濛急擊之;頵不勝,還走城,
〔走,音奏。〕
橋陷墜馬,斬之。其眾猶戰,以頵首示之,乃潰,濛遂克宣州。
〔景福元年,田頵鎮宣州,至是而亡。〕
初,行密與頵同閭里,少相善,約為兄弟,
〔少,詩照翻。〕
及頵首至廣陵,行密視之泣下;赦其母殷氏,行密與諸子皆以子孫禮事之。
〔行密以通家諸子禮事殷氏,其子以諸孫禮事之。史言行密雖以法裁部曲,而有恩於故舊。〕
行密以李神福為寧國節度使;
〔欲以代田頵。〕
神福以杜洪未平,固讓不拜。宣州長史
【章:十二行本「史」下有「合肥」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
駱知祥善治金穀,
〔治,直之翻。〕
觀察牙推沈文昌為文精敏,嘗為頵草檄罵行密,
〔嘗為,于偽翻。〕
行密以知祥為淮南支計官,
〔支計官,蓋唐世節度支度判官之屬,唐末藩鎮變其名稱耳。〕
文昌為節度牙推。
〔唐制,節度觀牙推在巡官之下,幕府右職也。〕
文昌,湖州人也。
初,頵每戰不勝,輒欲殺錢傳瓘,其母及宣州都虞候郭師從常保護之。師從,合肥人,頵之婦弟也。頵敗,傳瓘歸杭州,
〔錢傳瓘質於田頵見上卷上年。〕
錢鏐以師從為鎮東都虞候。
47辛巳,以禮部尚書獨孤損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損,及之從曾孫也。
〔獨孫及見二百二十三卷代宗永泰元年。從,才用翻。〕
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同平章事裴贄罷為左僕射。
48左僕射致仕張濬居長水,王師範之舉兵,濬豫其謀。
〔事見上卷上年。〕
朱全忠將謀篡奪,恐濬扇動藩鎮,諷張全義使圖之。丙申,全義遣牙將楊麟將兵詐為劫盜,圍其墅而殺之。
〔張濬之死,夷考本末,過於白馬朝士遠矣。墅,承與翻。〕
永寧縣吏葉彥素為濬所厚,知麟將至,密告濬子格曰:「相公禍不可免,郎君宜自為謀。」濬謂格曰:「汝留則俱死,去則遺種。」
〔種,章勇翻。〕
格哭拜而去,葉彥帥義士三十人送之渡漢而還,
〔帥,讀曰率。還,從宣翻,又如字。〕
格遂自荊南入蜀。
〔張格入蜀,而亡王氏者格也。〕
49盧龍節度使劉仁恭習知契丹情偽,常選將練兵,乘秋深入,踰摘星嶺擊之,契丹畏之。 每霜降,仁恭輒遣人焚塞下野草,契丹馬多飢死,常以良馬賂仁恭買牧地。
〔北荒寒早,至秋,草先枯死。近塞差暖,霜降草猶未盡衰,故契丹南並塞放牧;焚其野 草,則馬無所食而飢死。契,欺訖翻。〕
契丹王
【章:十二行本「王」下有「邪律」二字;乙十一行本。】
阿保機遣其妻兄阿
【章:十二行本「阿」上有「述 律」二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孔本「述律」二字在「阿」字下。】
揼將萬騎寇渝關,
〔契丹阿保機始此。宋白曰:平州東北至榆關守捉一百九十里。渝, 漢書音義音喻,今讀如榆。〕
仁恭遣其子守光戍平州,守光偽與之和,設幄犒饗於城外,
〔犒,苦到翻。〕
酒酣,伏兵執之以入。虜眾大哭,契丹以重賂請於仁恭,然後歸之。
〔考異曰:薛居正五代史及莊宗列傳皆云:「光啟中,守光禽舍利王子,其王欽德以重賂贖之。」按是時仁恭猶未得幽州也。今從薛史蕭翰傳及王皞唐餘錄。〕
50初,崔胤假朱全忠兵力以誅宦官,
〔事始二百六十二卷天復元年,終上卷三年。〕
全忠既破李茂貞,併吞關中,威震天下,遂有篡奪之志。胤懼,與全忠外雖親,私心漸異,乃謂全忠曰:「長安密邇茂貞,不可不為守禦之備。六軍十二衛,但有空名,請召募以實之,使公無西顧之憂。」全忠知其意,曲從之,陰使麾下壯士應募以察其變。胤不之知,與鄭元規等繕治兵仗,日夜不息。及朱友論死,
〔募兵見上五月;朱友倫死見上十月。治,直之翻。〕
全忠益疑胤,且欲遷天子都洛,恐胤立異。
〔恐其立異論以沮遷洛之計。〕
天祐元年(甲子、九○四)是年四月,方改元。〕
1春,正月,全忠密表司徒兼侍中、判六軍十二衛事、充鹽鐵轉運使、判度支崔胤專權亂國,離間君臣,
〔間,古莧翻。〕
并其黨刑部尚書兼京兆尹,六軍諸衛副使鄭元規、威遠軍使陳班等,皆請誅之。乙巳,詔責授胤太子少傅、分司,貶元規循州司戶,班湊州司戶。
〔時無湊州,「湊」當作「溱」。〕
丙午,下詔罪狀胤等;以裴樞判左三軍事、充監鐵轉運使,獨孤損判右三軍事、兼判度支;胤所募兵並縱遣之。以兵部尚書崔遠為中書侍郎,翰林學士、左拾遺柳璨為右諫議大夫,並同平章事。
〔考異曰:舊傳:「崔胤得罪前一日,召璨入內殿草制敕。胤死之日,既夕,璨自內出,前驅傳呼『相公來』;人未見制敕,莫測所以。」新傳曰:「崔胤死,昭宗密許璨相,外無知者。日暮,自禁中出,傳呼宰相,人大驚。」按胤未死,璨已除平章事;新、舊傳云胤死後,誤也。〕
璨,公綽之從孫也。
〔自元和以來,柳氏以清正文雅,世濟其美,至柳璨而隤其家聲,所謂「九世卿族一舉而滅之」,柳玭之家訓為空言矣。從,才用翻。〕
戊申,朱全忠密令宿衛都指揮使朱友諒以兵圍崔胤第,殺胤及鄭元規、陳班并胤所親厚者數人。
〔崔胤有誤國之罪,無負國之心。考異曰:舊傳:「全忠攻鳳翔,胤寓居華州,為全忠畫圖王之策。」又曰:「天子還宮,全忠東歸,胤以事權在己,慮全忠急於篡代,乃與鄭元規謀招致兵甲,以扞茂貞為辭。全忠知其意,從之,令汴州軍人入關應募者數百人。及友倫死,全忠怒,遣其子宿衛軍使友諒誅胤,而應募者突然而出。」唐太祖紀年錄曰:「及事權既大,知朱溫懷篡奪之志,慮一朝禍發,與國俱亡,因圖自安之計,與朱溫外貌相厚,私心漸異;與元規密為計畫,倍招兵數,繕治鎧甲,朝夕不止。朱溫察之,乃陰令部下驍果數千,紿為散卒,於京師應募。胤每日教閱弓弩,梁卒偽示怯懦,或倒弓背矢,有若不能,胤莫之識。俄而朱友論打毬墜死,溫愈不悅。又聞胤欲挾天子出幸荊襄,溫乃抗言:『胤將交亂天下,傾覆朝廷,宜急誅之,無令事發。』天子將罷胤知政事,貶太子賓客,鄭元規循州司戶。事未行,溫子友諒引兵攻胤,詰旦,擒之,又攻鄭元規於京府,擒之,崔、鄭俱獻首岐下。」實錄:「胤重世宰相,而志滅唐祚。」按崔胤陰狡險躁,其罪固多;然本召全忠,欲假其兵力以除宦官耳。宦官既誅,全忠兵勢益強,遂有篡奪之心。胤復欲以譎詐并圖全忠,故全忠覺而殺之。若云唐室因胤而亡則可矣;舊傳云「胤為全忠畫圖王之策」,實錄云「胤志滅唐祚」,死未必然也。胤仕唐已為上相,滅唐立梁,於己何益!假令胤實有此志,則惟患全忠篡代之不速,何故復謀拒之!此所謂天下之惡皆歸焉者也。紀年錄序朱、崔之情,近得其實,今從之;然紀年錄云傳首岐下,誤也。又,全忠之去長安也,留步騎萬人,何患無兵,何必更令汴卒應募!若在訓練之際突出擒胤,猶須此卒,胤既貶官家居,一夫可制,安用此計邪!蓋全忠以胤募兵既多,或能圖己,故使汴卒應募,察其動靜以壞其謀,非藉此兵以誅亂也。人始不知,及誅胤之際皆突出,人方知是汴卒耳。〕
2初,上在華州,
〔乾寧三、四年,上在華州,事見二百六十卷、二百六十一卷。〕
朱全忠屢表請上遷都洛陽,
〔發此機者,則崔胤之罪也。〕
上雖不許,全忠常令東都留守佑國軍節度使張全義繕脩宮室。
全忠之克邠州也,質靜難軍節度使楊崇本妻子於河中。
〔事見二百六十二卷天復元年。質,音致。難,乃旦翻。〕
崇本妻美,全忠私焉,既而歸之。崇本怒,使謂李茂貞曰:「唐室將滅,父何忍坐視之乎!」
〔李茂貞養崇本為子,更姓名曰李繼徽,故呼之為父。〕
遂相與連兵侵逼京畿,復姓名為李繼徽。
〔楊崇本復本姓名,見二百六十二卷天復元年。〕
己酉,全忠引兵屯河中。丁巳,上御延喜樓,朱全忠遣牙將寇彥卿奉表,稱邠、岐兵逼畿甸,請上遷都洛陽;及下樓,裴樞已得全忠移書,促百官東行。
〔裴樞為首相,且朱全忠所薦也,故使之促百官;以此觀之,謂非朋附全忠可乎!〕
戊午,驅徙士民,號哭滿路,
〔號,戶刀翻。〕
罵曰:「賊臣崔胤召朱溫來傾覆社稷,使我曹流離此!」
〔歸罪於天復元年胤召朱全忠誅宦官,其禍遂至此,胤不得不任其責也。〕
老幼繈屬,月餘不絕。
〔繈,舉兩翻,錢貫也。屬,之欲翻。言老幼相隨而東,若繈之貫錢,相屬不絕也。〕
壬戌,車駕發長安,全忠以其將張廷範為御營使,
〔時以天子東遷,扈衛兵士為御營,置使以提舉一行事務。御營使之官始此。〕
毀長安宮室百司及民間廬舍,取其材,浮渭沿河而下,長安自此遂丘墟矣。
全忠發河南、北諸鎮丁匠數萬,
〔時河南、北諸鎮皆附於朱全忠,發丁匠必不及鎮、定、幽、滄四鎮。〕
令張全義治東都宮室,
〔治,直之翻。〕
江、浙、湖、嶺諸鎮附全忠者,皆輸貨財以助之。
〔江則鄂岳杜洪,洪州鍾傳,浙則錢鏐,湖則潭州馬殷,澧州雷彥威,嶺則廣州劉隱,皆附全忠者也。〕
甲子,車駕至華州,民夾道呼萬歲,上泣謂曰:「勿呼萬歲,朕不復為汝主矣!」館於興德宮,
〔復,扶又翻。館,古玩翻。光化元年,上將自華州還長安,以華州為興德府,以所居府署為興德宮。〕
謂侍臣曰:「鄙語云:『紇干山頭凍殺雀,何不飛去生處樂。』
〔樂,音洛。〕
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因泣下霑襟,左右莫能仰視。
二月,乙亥,車駕至陝,
〔陝,失冉翻。考異曰:梁實錄:「丁巳,詔以今月二十二日,先遣士庶出京,朕將翌日命駕。壬戌,襄宗發自秦、雍;甲子,暨華州。二月,丁卯,上至河中。乙亥,天子駐蹕陝郡,翌日,上來覲于行在。」編遺錄:「正月,丁酉,上聞闕下人心不遑,遂往河中以審都邑動靜。己酉,離梁園,行至汜水,聞崔胤死。是時皆言崔胤已下潛諫帝,不令東遷雒陽,又密與岐、鳳交通,及斯禍也。洎上至蒲津,帝謀東幸,決取二十一日屬車離長安。是日丁巳,玉鑾東指;癸亥,到甘棠。二月乙 亥,上離河中;丁丑,到陝郊;戊寅,朝。上欲躬往洛下催促百工,壬辰朝辭,朝日東邁。」唐太祖紀年錄,丁巳下詔,與梁實錄同。又曰:「壬戌,昭宗發長安, 遷幸洛陽,丁卯,車駕次華州,乙亥,駐蹕陝州。丙子,朱溫自汴州迎覲,見已先發,自此人使相望于路,請駕早行幸洛陽。」舊紀:「正月己酉,全忠帥師屯河中,遣牙將寇彥卿奉表請車駕遷都洛陽。丁巳,車駕發京師;癸亥,次陝州,全忠迎謁于路。二月丙寅朔。乙亥,全忠辭赴洛陽,親督工作。」薛居正五代史梁紀:「正月,辛酉,帝發自大梁,西赴河中,京師聞之,為之震懼。」唐年補錄:「丁巳,帝御延喜樓,全忠迎扈表至。及還宮,至暮,全忠已移書宰臣裴樞促百官東行,是日下詔。」與梁實錄同。「尋以張廷範為御營使,便毀拆宮室,沿河而下;仍起豪民從行,貧者亦繼焉。車駕以其月二十三日己未至華州。二月,丙寅,車駕駐陝郊。」又曰:「三月三日戊辰,車駕離華下。其差舛如此。實錄:「丁巳,全忠遣牙將寇彥卿奉表言:『慮邠、岐兵士侵迫,請車駕遷都洛陽,』乃下詔。」與梁實錄同。「二月丙寅朔。丁卯,次華州,時朱全忠屯河中。乙亥,駐陝州。丙子,全忠來朝。又賜王建絹詔云:『正月二十日,朕登樓。二十二日,東軍兵士擁脅朕東去。』新紀:「正月戊午,全忠遷唐都于洛陽。二月戊寅,次陝州,朱全忠來朝。」按梁實錄、唐紀年錄、唐年補錄、唐實錄所載詔書,皆云「二十二日遣士庶出京,朕翌日命駕」,而諸書月日各不同,莫有與此詔相應者。編遺,汴人所錄,比唐紀年宜得其實,而正月二十一日丁巳,全忠請遷都表始至長安。車駕當日豈能便發長安!去陝猶八程,而癸亥已到甘棠,首尾七日,太似怱遽。實錄全用紀年錄,正月二十六日始離長安,二月二日至華州,駐留數日,故同以十日至陝,差似相近。今從之。〕
以東都宮至未成,駐留於陝。丙子,全忠自河中來朝,上延全忠入寢室見何后,后泣曰:「自今大家夫婦委身全忠矣!」
3甲申,立皇子禎為端王,祈為豐王,福為和王,禧為登王,祐為嘉王。
4上遣間使以御札告難于王建,
〔間,古莧翻。使,疏吏翻;下同。難,乃旦翻。〕
建以邛州刺史王宗祜為北路行營指揮使,
〔邛,渠容翻。〕
將兵會鳳翔兵迎車駕,至興平,遇汴兵,不得進而還。建始自用墨制除官,云「俟車駕還長安表聞。」
〔楊行密以便宜除官,猶曰以李儼將命為據,至王建則自為之矣。〕
5三月,丁未,以朱全忠兼判左、右神策及六軍諸衛事。
〔崔胤既誅,朱全忠遂專總禁衛;其實布分私人於天子左右,而駕言判其事耳。〕
癸丑,全忠置酒私第,
〔朱全忠奔走兵間,得陝州,何暇建私第!其實以到陝州所即安之地即為私第耳。〕
邀上臨幸。
〔天王狩于河陽,晉文公以諸侯見也。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安有置酒私第邀人主臨之者乎!〕
乙卯,全忠辭上,先赴洛陽督脩宮室。上與之宴群臣,既罷,上獨留全忠及忠武節度使韓建飲,皇后出,自捧玉飜以飲全忠,
〔以飲,於禁翻。〕
晉國夫人可證附上耳語。建躡全忠足,
〔躡,尼輒翻。〕
全忠以為圖己,不飲,陽醉而出。全忠奏以長安為佑國軍,
〔光啟三年,置佑國軍節度於洛陽。今遷都洛陽,故徙佑國軍於長安。考異曰:按河南府先已為佑國軍,今京兆府乃與同名者。蓋車駕既在河南,則無用軍額,故移其名於京兆耳。天祐二年,鄭賨猶為西京留守判官。然則雖立軍額,京名尚在耳。〕
以韓建為佑國節度使,以鄭州刺史劉知俊為匡國節度使。
丁巳,上復遣間使以絹詔告急於王建、楊行密、李克用等,令糾帥藩鎮以圖匡復,
〔上復,扶又翻。帥,讀曰率。考異曰:續寶運錄:「天復四年,三月二十二日丑時,襄宗在陝府行營,密遣絹詔告晉、楚、蜀,末云,『三月二十三日。』四月二十七日賚到西川,頒示管內州縣。」實錄,此月絹詔在四月。據十國紀年,楊行密三月、王建四月得詔。與寶運錄略相應。今移置此月。〕
曰:「朕至洛陽,則為所幽閉,詔敕皆出其手,朕意不復得通矣!」
〔昭宗絹詔,當時居方面者未必動心,而讀其書者往往掩卷。〕
6楊行密遣錢傳褄及其婦并顧全武歸錢塘。
〔錢傳褄為質於楊行密,見上卷天復二年。〕
以淮南行軍司馬李神福為鄂岳招討使,復將兵擊杜洪。
〔田頵已平,故復遣李神福擊杜洪。〕
朱全忠遣使詣行密,請捨鄂岳,復脩舊好。行密報曰:「俟天子還長安,然後罷兵脩好。」
〔楊行密之心在廣土,朱全忠之心在篡唐。全忠力不能救杜洪,故是有言。行密之報,假天討以折其辭,其所志不在此也。好,呼到翻。〕
7夏,四月,辛巳,朱全忠奏洛陽宮室已成,請車駕早發,表章相繼。上屢遣宮人諭以皇后新產,未任進路,
〔任,音壬,堪也。〕
請俟十月東行。全忠疑上徘徊俟變,
〔疑上徘徊以待諸道勤王之師。〕
怒甚,謂牙將寇彥卿曰:「汝速至陝,即日促官家發來!」
〔以臣迎君,此何等語!華督有無君之心而後動於惡,君子於其攻孔氏之時始知之。若朱全忠之心,徵於色,發於聲,為有君乎,為無君乎!又按西漢群臣謂天子為「縣官」,東漢以來謂為「國家」,唐時宮中率呼天子為「宅家」。又群小呼之為「官家」。或曰:其義蓋取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
閏月,丁酉,車駕發陝;壬寅,全忠逆於新安。
〔九域志:新安縣在洛陽西七十里。〕
上之在陝也,司天監奏:「星氣有變,期在今秋,不利東行。」
〔此椒殿弒逆之徵也。天之垂象示戒,豈不昭昭也哉!〕
故上欲以十月幸洛。至是,全忠令醫官許昭遠告醫官使閻祐之、司天監王墀、內都知韋周、晉國夫人可證等謀害元帥,悉收殺之。
〔唐末置醫官使以主醫官。內都知,盛唐知內侍省之職事也。至宋,沿唐之制,有內侍省左,右班都都知、左,右班都知、副都知。閻祐之、王墀之死,以言星氣也;韋周、可證之死,以附耳語也。元帥,朱全忠。〕
癸卯,上憩於穀水。
〔穀水,在洛城西。憩,音去例翻。〕
自崔胤之死,六軍散亡俱盡,所餘擊毬供奉、內園小兒共二百餘人,從上而東。
〔考異曰:後唐紀年錄云五百人;實錄據之。今從舊紀、薛史。〕
全忠猶忌之,為設食於幄,盡縊殺之。
〔為,于偽翻。縊,一計翻,又於賜翻。〕
豫選二百餘人大小相類者,衣其衣服,
〔衣其,於既翻。〕
代之侍衛。上初不覺,累日乃寤。自是上之左右職掌使令
〔令,音零。〕
皆全忠之人矣。
甲辰,車駕發穀水,入宮,御正殿,受朝賀,
〔時以貞觀殿為正殿,崇勳殿為入閤。朝,直遙翻。〕
乙巳,御光政門,
〔時遷洛之後,易宮門名,改長樂門為光政門。〕
赦天下,改元。
〔改元天祐。〕
更命陝州曰興唐府。
〔更,工衡翻。〕
詔討李茂貞、楊崇本。
戊申,敕內諸司惟留宣徽等九使
〔時惟留宣徽兩院、小馬坊、豐德庫、御廚、客省、閤門、飛龍、莊宅九使。〕
外,餘皆停廢,仍不以內夫人充使。
〔考異曰:編 遺錄曰:「戊申,鑾輿初到洛都,經費甚廣;況國用未豐,庶事草創,因刪略閒赜司局,今後除留宣徽等九使外,餘並停廢,仍不差內中夫人充使。」蓋初誅宦官 後,內諸司使皆以內夫人領之,至此始用外人也。而實錄改充使為宣事,誤也。按宦官既誅,以內夫人宣傳詔命及充內諸司使。夫既宣傳詔命,則實錄云宣事,亦未為誤。但天祐三年,方罷宮人宣傳詔命,故以實錄為誤。〕
以蔣玄暉為宣徽南院使兼樞密使,王殷為宣徽北院使兼皇城使,張廷範為金吾將軍、充街使,以韋震為河南尹兼六軍諸衛副使,又徵武寧留後朱友恭為左龍武統軍,保大節度使氏叔琮為右龍武統軍,典宿衛,皆全忠之腹心也。
癸丑,以張全義為天平節度使。
乙卯,以全忠為護國、宣武、宣義、忠武四鎮節度使。
〔朱全忠先為宣武、天平、宣義、護國四鎮節度使;以張全義有積年葺理洛陽之功,今洛陽建都,不為節鎮,故以天平授全義,而己兼忠武為四鎮。〕
8鎮海、鎮東節度使越王錢鏐求封吳越王;朝廷不許。朱全忠為之言於執政,乃更封吳王。
〔天復元年,錢鏐封越王。為,于偽翻。更,工衡翻。〕
9更命魏博曰天雄軍。
〔代宗以魏博為天雄軍以寵田承嗣;至德宗時,田悅逆命,後復歸順,命為魏博節度使。今復舊天雄軍號。〕
癸亥,進天雄節度使長沙郡王羅紹威爵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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