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ggle navigation
首页
诗词年代
诗经
楚辞
乐府
古风
唐诗
宋词
宋诗
元曲
作者
古籍
百科
首页
>
古籍
> 卷八-浪迹续谈
卷八
◎悬车
余以六十八岁引疾归田,或让之曰:“《礼》言七十致仕,故古人以七十为
悬车之年,今君未及年而退,毋乃过隐乎?”余曰:“《通鉴目录》载韦世康之
言曰:‘年不待暮,有疾便辞。’《三国志·徐宣传》云:‘宣曰:七十有悬车
之礼,今已六十八,可以去矣。乃辞疾逊位。’今余之退,不犹行古之道哉?且
吾子亦尝深考悬车之义乎?《白虎通·致仕篇》云:‘悬车,示不用也。’此常
解也。抑余尝读《公羊·桓五年传》疏云:‘旧说日在悬舆,一日之暮,人生七
十亦一世之暮,而致其政事于君,故曰悬舆致仕。’《淮南子·天文训》亦云:
‘日至于悲泉,爰息其马,是谓悬车’。此古义也。大约皆言迟暮宜息之期,初
何尝必以七十为限乎?”
◎黎明
余于逆旅中,见壁上近人所书朱柏庐先生《格言》,首句作“犁明即起”,
同行者笑以为误笔,余谓此非误也,今人但知作黎明,而不知古人正作犁明。
《史记·吕后纪》注:“徐广曰:犁犹比也,诸言犁明者,将明之时。”又作犁
旦,《南越传》:“犁旦城中皆降伏波。”《索隐》云:“犁,黑也,天未明而
尚黑也。”是作犁明正合古义。又今人以早晨为清早,而不知古人但作侵早,杜
老《赠崔评事》:“天子朝侵早。”贾岛《新居诗》:“门尝侵早开。”王建
《宫词》:“为报诸王侵早入。”翟晴江曰:“侵早即凌晨之谓,作清早者非。”
然杜老诗“老夫清晨梳白头”,清早即清晨之意,亦未为不可也。
◎灵彻诗
“相逢尽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世俗无不知诵此诗者,而率不知为
唐诗,且不知为释灵彻诗,且不知此诗为宋庆历中始出。按《集古录》云:“世
俗相传此二句,以为俚谚,庆历中许元为发运使,因修江岸,得石刻于池阳江水
中,始知为释灵彻诗也。”
◎通用字
《两般秋雨庵随笔》云:“马字之为用不一,然不外记数象形二义,《礼·
投壶》‘请为胜者立马’,今俗猜枚之物曰拳马,衡银之物曰法马,赌博之物曰
筹马,又以笔画一至九数日打马,此皆记数之马也。木工以三木相攒而歧其首,
横本于上,以施斧斤,谓之作马(俗亦称木马),插秧之杌名秧马,《周礼掌舍》
‘设┕互再重’,注:‘行马也。”又纸上画神佛像,祭赛后焚之曰甲马,又
都会水陆之衡曰马头,又三弦上承弦之物曰弦马,净桶曰马桶,此皆象形之马也。
惟檐铁曰铁马,船舱内边门曰马门,则不知何所取义。”余按铁马亦是象形,凡
乘马者皆从边上,则舟中之边门亦象形也。惟今人面食,必用数碟小菜佐之,其
名曰面马,则实不知何所取耳。又头字为用亦不一,俗以在内为里头,在外为外
头,在前为前头,在后为后头,在上为上头,在下为下头,或疑外头、下头二字
少用,不知“娇声出外头”,李白诗也,“下头应有茯苓神”,曹松诗也,皆语
助辞耳。以人体言,眉曰眉头,骆宾王有“眉头画月新”句;鼻曰鼻头,白居易
有“聚作鼻头辛”句;舌曰舌头,杜荀鹤有“唤客舌头犹未稳”句;指曰指头,
薛涛有“言语殷勤一指头”句。器用之属,如钵头见张祜诗,杷头见东坡诗。地
面之属,如田头、市头、步头之称,更不胜枚举矣。又按《归田录》云:“打字
义本谓考击,故人相殴、物相击皆谓之打,而工造金银器亦谓之打可矣,至于造
舟车者曰打船,汲水曰打水,役夫饷饭曰打饭,兵士给衣粮曰打衣粮,从者执伞
曰打伞,以糊黏纸曰打黏,以丈尺量地曰打量,举手试眼之昏明曰打试,名儒硕
学语皆如此,遍检字书,了无此义。”《芦浦笔记》云:“世言打字尚多,不止
欧阳公所云也。左藏有打套局,诸库支酒谓之打发,印文书谓之打印,结算谓之
打算,装饰谓之打扮,席地而睡谓之打铺,收拾为打叠,又曰打进,畚筑之间有
打号,行路曰打包、打轿,杂谑曰打诨,僧道有打供,又有打睡、打嚏、打话、
打点、打合、打听,至如打面、打饼、打百索、打绦、打帘、打蔫、打席、打篱
笆之类。”《能改斋漫录》云:“打字从手从丁,盖以手当其事者。”此说得之
矣。按打字古自音滴耿,不知何时转为丁雅,今时并收入马韵矣。
◎同姓名
古今同姓名者,详见梁元帝及明余寅、周应宾所撰《同姓名录》。近人汪龙
庄又有《二十四史同姓名录》,于邵氏(《续弘简录凡例》)所列九伯颜、十五
脱脱外,尚有十一伯颜、十二脱脱,盖元、明以后,同姓名者尤夥,悉数难终。
今试将本朝大臣内之与前人同姓名者略举之,如孟津王文安公铎之前,有唐僖宗
朝同平章事王铎(王炎子),钱塘黄文僖公机之前,有宋撰《竹斋诗话》之黄机
(宇几仲,东阳人),青阳大宗伯吴襄之前,有吴三桂父吴襄,福建巡抚王恕之
前,明已有两王恕,桐城张文和公廷玉之前,有明撰《理性元雅》之张廷玉(延
安人,万历庚戌进士),高邮王文肃公安国之前,有宋王安石之弟王安国,大兴
朱文正师之前,有明撰《名迹录》之朱(字伯盛,昆山人)。青浦王侍郎昶之
前,有《三国志》中之王昶,同安李忠毅公长庚之前,有宋撰《冰壶集》之李长
庚,蒲城王文端公鼎之前,有辽作《焚椒录》之王鼎,当涂黄勤敏师钺之前,有
明靖难给事中黄钺(常熟人)。其庶僚及名人,亦复难以枚举也。
◎自鸣钟
《枫窗小牍》云:“太平兴国中,蜀人张思训制上浑仪,其制与旧仪不同,
为楼阁数层,高丈余,以木偶为七直人,以直七政,自能撞钟击鼓,又有十二神,
各直一时,至其时,即执辰牌循环而出。”此全与今之自鸣钟相似。吾乡福州鼓
楼上,旧设十二辰牌,届时自能更换,相传此器是元时福宁陈石堂先生普所制,
传流至康熙间,为周栎园方伯取去,则亦中土人所造巧捷之法,又岂必索之外洋
人哉!今闽、广及苏州等处,皆能制自鸣钟,而齐梅麓太守彦槐以精铜制天球全
具,界以地平,中用钟表之法,自能报时报刻,以测星象节候,不差毫厘,则虽
以西人为之,亦不过如此矣。
◎龙泉窑
龙泉窑出龙泉县,以绿色匀净、裂纹隐隐、有朱砂底者为佳,自析置龙泉入
庆元县,窑地遂属庆元,去龙泉几二百里,而今人遇新出之青瓷窑,仍称龙泉,
亦可笑也。青瓷窑地在琉田地方,按龙泉旧志载,章生二尝主琉田窑,凡磁出生
二窑者,必青莹如玉,今鲜有存者,或一瓶一盘,动博十数金。其兄章生一窑所
出之器,浅绿断纹,号百圾碎,尤难得。世称其兄之器曰哥窑,称弟之器曰弟窑,
或称生二章云。
◎入学忌偶年
《北史》:李浑弟绘,六岁求入学,家人以偶年拘(《北史》作“俗”)忌,
不许。《北齐书》亦云:“绘年六岁,自愿入学,家人偶以年俗忌约而弗许。绘
窃其姊笔牍之间,遂通《急就章》。”按史传所云偶者,言偶以年俗忌约而弗许
耳,非忌偶年入学也,所云年俗忌者,恰不知何忌耳。余以六岁入学,虽于学无
所成,亦不见有所忌,今人五岁入学,既嫌太小,而必抛置此六岁一年,不亦可
惜哉!
◎秀才
秀才二字,始见《管子·小匡篇》:农之子常为农,朴野而不昵(《管子》
作“慝”),其秀才之能为士者,则足赖也。杨升庵谓始于赵武灵王“吴、越无
秀才”之语,考其原文,乃是秀士,非秀才也。《史记·儒林传》:公孙弘等议,
有秀才异等,辄以名闻。是秀才科名所自起。《日知录》云:唐代举秀才者,止
十余人,凡贡举,有博议高才、强学待问、无失俊选者,为秀才,其次明经,其
次进士。《明实录》云:“洪武十四年六月,诏于国子诸生中选才学优等、聪明
俊伟之士,得三十七人,命之博极群书,讲明道德经济之学,以期大用,称之曰
老秀才。”则今世学者所恶闻之号也。
◎柬面书正字
今人柬面必书正字,盖自前代已然,《觚不觚录》云:“故事投刺,通于柬
面书一正字,虽不知所从来,而承传已久。丙子入朝,见投刺俱不书正字,盖为
避江陵讳故也。”按今时仍通用之,其有或改书端字肃字者,则各自避其家讳耳,
闻杭州人言,梁文庄诗正家中,群从柬帖,悉用肃字。
◎署名加制字
今人居忧服中,有不得已与人通简帖之事,只须于姓名上加制字,不必更于
名上加粘素纸,惟断不可用从吉二字,余于《退庵随笔》中已详言之,而近人多
漠不关心,即通人亦有习而不知其非者,或更缩写从吉二字作“{从吉}”字,冒
禁忘哀,真可为痛哭流涕者也。按制字最古,《礼记·丧服四制》:有以恩制,
以义制,以节制,以权制。世专于丧言制,盖不于此。至从吉二字,始见《晋书
·孟陋传》:“陋丧母,毁瘠殆于灭性,不饮酒食肉,十有余年,亲族迭劝之,
然后从吉。”则不可以为三年内之通称明矣。唐律不孝条,居父母丧,释服从吉
者,徒三年,今律释服从吉,载于十恶之条,即期丧从吉,亦杖六十,人亦奈何
甘犯科条,而徒以能书“{从吉}”字为巧乎?
◎不宣备
《浩然斋视听钞》云,今人答尾云“不宣备”,本《文选》杨修《答临淄侯
笺》,末云“造次不能宣备”。《香祖笔记》云:“宋人书问,尊与卑曰‘不具’,
以卑上尊曰‘不备’,朋友交驰曰‘不宣’,见《东轩笔录》。今人多不辨,然
三字之分别,殊亦未解。”又沈括《补笔谈》云:“前世卑者致书于尊,书尾作
‘敬空’二字,盖示行卑,不敢更有他语,以待尊者之批反耳。”余闻之纪文达
师曰:“札尾作‘谨空’二字者,以所余之纸为率,余纸多者必作‘谨空’字,
或作‘庆余’二字,所以防他人之搀入他语耳。”
◎横箸
李义山《杂俎》谓食毕横箸在羹碗上为恶模样,而此风经久末改。徐祯卿
《翦胜野闻》云:“太祖命唐肃侍膳,食讫横箸致恭,帝问曰:‘此何礼也?’
肃对曰:‘臣少习俗礼。’帝曰:‘俗礼可施之天子乎?’坐不敬,谪戍。”按
此礼诚不宜施于天子,若今人宴会往往如此,未可厚非,而卑幼之于尊长,尤非
此不足以明恭。今时下僚侍食于上官,即食毕亦往往作为未毕之状,以待上官之
放箸,此正无于礼者之礼,未可尽斥为恶模样矣。
◎龙生九子
龙生九子之说,不知始自何书,《升庵外集》云:“俗传龙生九子不成龙,
各有所好,弘治中御书小帖,以问内阁,李文正因罗巳、镏绩之言具疏以对,
今影响记之,一曰螭吻,好负重,今碑下趺是也;二曰螭吻,好望,今屋上兽头
是也;三曰蒲牢,好吼,今钟上纽是也;四曰狴犴,有威力,故立于狱门;五曰
饕餮,好饮食,故立于鼎盖;六曰蚣厦,好水,故立于桥柱;七曰睚眦,好杀,
故立于刀环;八曰狻猊,好烟火,故立于香炉;九曰椒圆,好闭,故立于门铺。”
按李文正、陆文裕俱尝记此,其名亦或不同,陆谓出《山海经》、《博物志》,
考二书今皆无之。翟晴江谓本镏绩倡其说,但云得于此册面上,疑其权时应命所
撮造,故升庵云影响记之也。”(本节有多处缺脱,据《升庵外集》校补。)
◎猫衰犬旺
吾闽有“猫衰犬旺”之谚,谓人家有猫犬自来,主此兆也。然此语亦自古有
之,而各不同。娄氏《田家五行》云,凡六畜自来,可占吉凶,谚云:“猪来贫,
狗来富;猫儿来,开宝库。”此与闽语不合。又江盈科《雪涛谈丛》载其邑谚,
有“猪来穷来,狗来富来,猫来孝来。”故猪猫二物,皆为人忌,有至必杀之。
又《雅俗稽言》云,俗称“猫儿来,带麻布”,又称“猫儿来耗家”,盖其家多
鼠耗,故猫来捕之,因耗误为孝,又因孝布转为麻布耳。金海住先生云:“此等
语,闻诸长老,谓是已然之效,非将然之祥也。穷则墙坍壁倒,猪自阑入之,富
则庖厨狼藉,狗自赴之,开当铺则群鼠所聚,猫自共捕耳。”
◎酒色财
今人率以酒、色、财、气为四戒,莫知其始。按《后汉书》杨秉尝从容言曰:
“我有三不惑,酒、财、色也。”王《华川卮辞》云:“财者陷身之阱,色者
戕身之斧,酒者毒肠之药,人能于斯三者致戒焉,灾祸其或寡矣。”是古原止有
三戒,不知何时添一气字,殆始于明人。
◎嫖
今人读嫖为瓢音,《字典》云,俗谓淫邪曰嫖,故世有“嫖赌饮三般全”之
谚。按此字传记中甚少见,惟《汉书·景十三王传》:广川王去为陶望卿歌曰:
“背尊章,嫖以忽。”孟康注:“嫖,匹昭反。”金海住云:“嫖以忽,犹言飘
忽,谓远别父母也,嫖字与嫖姚校尉之嫖义同,不关妇人淫邪事。”
◎嬲
嬲,奴乌切,古人每用此字,稽康《与山巨源书》:“足下若嬲之不置。”
《隋书·经籍志序》:“释迦之苦行也,诸外道邪人并来嬲恼,以乱其志而不能
得。”《世说·政事篇》:有署阁柱云:“阁东有大牛,和峤鞅,裴楷靴,王济
剔嬲不得休。”诗家更多用之,梁吴孜《春闺怨》云:“柳枝皆嬲燕,桑叶复催
蚕。”王安石诗云:“细浪嬲雪千娉婷。”韩驹诗云:“弟妹乘羊车,堂中走相
嬲。”
◎见怪不怪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此语起于唐时,亦实有此理,可作座右铭也。
《艺文类聚》引《见异录》云,魏元忠未达时,家贫,独一婢方爨,有老猿为看
火,婢惊白公,公曰:“猿闻我阙仆,为执爨耳。”又尝呼苍头,未应,犬代呼
之,公曰:“孝顺狗也。”又独坐有群鼠拱于前,公曰:“汝辈饥,求食于我乎?”
乃饲之。又一夕夜半,有妇女数人立于床前,公曰:“汝能徙我于堂下乎?”妇
人竟舁堂下,曰:“可复徙堂中乎?”群妇舁旧所,曰:“能徙我于街市乎?群
妇再拜而去,曰:“此宽厚长者,可同常人玩之哉!”故语云“见怪不怪,其怪
自败。”
◎三多
今人每以三多为颂祷之词,问其出典,辄以华封三祝应。然华封事见《庄子
·天地篇》,尧观乎华,华封人祝曰:“使圣人寿,使圣人富,使圣人多男子。”
未尝指为三多也。三多事惟见《玉海》载杨文庄公徽之言曰:“学者当取三多,
乃看读多,持论多,著述多也。”此言甚有味,今俗言多福、多寿、多男子,实
无所出。华封人但言多男,不可强合。孙志祖《读书脞语》亦辨之,并云若尧曰
“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则三多并非佳语矣。
◎致刘玉坡督部韵珂书
道光二十八年戊申之夏,闽、浙总督刘玉坡督部由福建巡阅至浙江,将以次
按临温州,未到之前一月,有杭州友人飞书告余云:“刘督部近有不满于足下之
语,不审何故。”余亦茫然不知所由来。越日书又来,云:“侧闻足下所刻《归
田琐记》中,有诽谤督部之诗,深所不喜,恐温州相见时,或费唇舌耳。”余始
恍然有悟,伏思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诽谤乎!且匿怨而友其人,古人所
耻,此事诚不可以隐忍含糊,若无以自明,即无以对友,因寻绎往事,手缮长函,
先期遣仆迎投。其辞曰:忆自乙未道出武林,匆匆一晤,倾盖投伫,此后遂成神
交。继则粤西同官不果,曾蒙颁寄楹帖挂屏,至今奉为墨宝。迨至吴、越邻治,
当羽书扰攘之际,仅得尺素频通,而不获亲承教诲,然彼此相契之笃,迥异寻常,
异姓手足之称,即此时所订也。自执事总制闽、浙,日著荩勤,某早以病告归,
伏处浦城山邑,常与药饵为缘,亦不敢以寒暄虚文,渎尘视听。前岁因家食不给,
挈儿辈出,代为谋官作饣胡口计,继因左支右绌,集腋不成,遂在扬州迁延一年,
彼时忽得都中友人信,云刘玉翁颇有不适于足下,足下与玉翁均是爽直一路人,
何以彼此不合,为公乎?抑为私乎?某始闻之而骇,继谓此旁观拟议之私谈,无
足介意。乃昨得杭州友人信,又有齿及此事者,并云甚以拙刻之《归田琐记》为
非,是则不能不为执事沥陈之。夫以执事所处之地,诸多棘手,某所深知,特愤
时之过,不禁形诸笔墨,然局中之难,局外人不代为设身处地,转从而啧有烦言,
本非恕道,某前以病辞官,即不能保人之不相责,今且虑人责之不暇,而敢于责
人乎?窃谓拙刻中,有致刘次白中丞一书,因恨异族之逼处,语颇切直,次白虚
中雅怀,并不以为忤,过浦城时,犹蒙访我敝庐,宴谈竟日,极欢而散,岂次白
不辨,而执事转为代抱不平乎?无已,则有二诗,乃全为举商一事而发,被举之
家,横加疑谤于某,不得已以诗自明,诗意不过谓此事实发自上,非起自下。诗
云:“大府风闻曷可当,承流太守亦堂堂。流丸自向瓯臾止,但笑蚍蝣撼树狂!”
或执事之不满于某,即为此诗乎?举商之事,是非自有公论,岂一人口舌所能争?
惜执事到闽时,某以水陆程途错互,未得促膝细陈,又不便形诸楮笔耳。其第二
诗为喜雨而作,则直是赞扬执事之实情。诗云:“侧目骄阳作畅晴,怨咨谁复问
舆情。玉清毕竟垂慈易,一洒甘霖起颂声。”盖是时令浦邑者,奉行不善,以致
大结民怨,谤议沸腾,直至四月杪,执事洞彻根由,立将某令撤任,而民心始定,
颂声甫作,旋沛甘霖,玉清垂慈正谓此也,故不禁欢欣鼓舞道之。玉清二字关合
台号,且于诗后专注月日以明之,以窃附于诗史之义,浦之人士至今能述之,执
事何不一加俯察乎?至卷末覆廖尚书、魏山长一书,则就事论事,抚今追昔,更
与执事不相干涉。忆前戊子、己丑间,合省捐修通志,共有数万金,彼时付一故
绅主持,如掷虚牝,至今为人口实,皆尚愤愤不平,前捐之数,出于浦城绅富者
即不少,此次劝捐信到,正值举商之际,目击逃避者纷纷,实属难于为力,不免
切实言之,并非于梓乡义举,视之漠然。原书谓奉大府传谕而来,其或即缘此而
遂开罪于执事乎?惟是执事芥蒂之端,数者必居一于此,而在某实一无成见。即
以目前而论,若果与执事龃龉不合,岂有为子指省捐官,而偏择一龃龉不合之第
一大宪,托其宇下,夫即不望其垂青格外,独不畏其遇事吹求乎?则虽至愚者,
断不出此矣。究之拙刻,皆信笔直书,实不免有招忌之处,即如前呈之《楹联续
话》中,有“两将军难兄难弟,一中丞忧国忧民”二语,经执事作信力劝而删之,
此足见执事关爱之深,亦即足征鄙人之倾倒于执事者,非一日矣。乃执事不前好
之念,而以逆亿相加,则信乎投杼之言,古今动色矣!某获交海内贤豪,不下百
十辈,周旋且数十年,从无匿怨而友其人及凶终隙末之事,尚愿执事熟察此信,
顿释前疑,且既蒙结为异姓手足,则亲者毋失其为亲,故者无失其为故,所望于
执事者,正未有艾也。儿子现权瓯守,仅免赔累,转眼亦即须交卸,补实尚遥遥
无期。楚香先生为十九年前山左同官,直至前岁,始得重晤,其待儿子颇厚,现
在温州之署,虽系顶委到班,而恐某惮于远行,曾托旁人再三下询,意殊可感,
此番转恐以我两人龃龉之故,不无瞻顾于中,尚望执事以前言业经冰释,附函关
会,俾得坦然于胸。敢拜下风,所裨不浅,晤教在即,诸容面罄,不宣。
附玉坡督部覆书云:“阔别十有余年,并尺书亦多阻隔,近始以校阅之役,
班荆道左,备领麈谈,盖已愿慰生平,乃复惠赐锦联洋烟,以示永好之意,而且
珍肴叠沛,每饭不忘,佳酿延龄,濒行见贶,故人之有加无已,真令受之者感谢
难名,别后登程,犹觉神依左右。回思我两人心性之契合,言论之投机,可一日,
亦可百年,可自信,亦可共信,固非因久不相见,遂为流言所中者。‘昔读吾兄
《归田琐记》诸大作,曾因诗旨渊微,浅识不无误会,迨后子细纳绎,殊觉命意
措词,有过誉之情,闻之尤足以自勉,岂等《谷风》之章,刺及朋友耶?交友之
道,必兼规劝,即使我兄不满于弟,不妨直言相告,亦奚必托诸歌咏而使之闻之?
前事怀疑,本已冰释,嗣在黄岩途次,接读手札,再三捧诵,仰见真情挚意,流
露行间,不特我兄之襟怀,朗然若揭,即弟之前后衷曲,亦无不尽入鉴中,人之
相知,贵相知心,至于如此!设使相逢不偶,尺素鲜通,窃恐他人之致书我兄者,
尚不止为公为私之语一再传来,即蒙我兄相信有素,而谮之者或无端构衅,或借
题作文,必使得行其说而后已,则我兄之包涵于弟者,固无已时,而弟之开罪于
我兄,正不自知其凡几矣。昔日倾盖如故,今兹白首如新,此中之作合,天也,
非人也。青蝇之集,可置勿论。专泐申谢,并布歉忱,即请钧安,伏惟霁鉴,不
备。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可能你会感兴趣
唐·王洙
唐宋词格律
元·吴师道
苏武
(宋)范晞文
元·杨清叟
清·严可均
汉·钟离权
清·郭小亭
(清)梁章钜
宋懋澄
唐·髙仲武
(清)朱彭寿
唐·白行简
宋·宁全真
春秋齐·管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