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张文襄征调入京


  张公之洞负中外重望久矣,今日之死,国民之觖望,政府之失援,庸讵初料所及耶?监国为大势所迫,将起用袁世凯,使张之洞而在,亦必力主此议。当一九零七年七月,孝钦显皇后实行新政,首调张大臣入京,同时袁世凯亦由直督之任,征调人京。外间虽有袁张交恶之谣传,然两大臣行事,虽偶有微异,而其宗旨则如出一辙也。近者新主即位,张大臣迭经选调,舍总理路政各务外,稍见失意。至其对于粤汉债款一事,以张大臣一生正直之人,而忽前后矛盾若是,似可毋庸深底。顾就张大臣督办铁路以来,观其所行各事,张大臣固极知中国路政亟应发达,第因国人不肯出资助之,遂不能竟其硕画耳。

  张大臣之行事,忽若深谋远虑,无不洞烛,忽若浅识短见,靡有定向;忽若聪敏,忽若愚蠢;忽若维新,忽若守旧;忽若友好邻国,忽若抗拒外人,论者且疑其持极大之排外主义。然于极易达此主义之时,而竟不出此,则此言亦殊难信。试观中日之战,上海之中立,能安然无动者,固伊谁之功也?汉口海关十年总报告册曾谓:一千九百年,北方拳匪之祸,至今印人人心。寓海外人,时为惴惴然,皆颂感谢鄂督张之洞出其毅力禁遏排外之举,以保护外人之生命财产云云。然则张之洞亦何尝排外哉?张公之洞一生最盛之勋望,系在一八九五年至一九零三年出督湖广之际。此数年中所成之巨业,如汉阳铁厂为京汉铁路制造铁轨,湖北纱织局之挽回利权,以及振兴该省各项商务,皆无可以訾议之处。而设立造币局一举,尤未可轻忽视之。惟论理财问题,则张大臣未见出色,彼仅知纸币可以济财政之窘迫,而不顾道理之合否。观其与德国公司所结之合同,足见张大臣于钱价之贱,为中国最易中毒一层,固识力之未逮也。

  张公之洞之政才,已纵论如前。尚有一最大之美德,今日政界之各员所不能望其项背者,则廉洁是也。彼曾历居要任,不患不能积财,然乃一介不取,恐身后仍不免济贫而已。闻彼在武昌时,曾因需款孔亟,出其珍品付诸质库。且张大臣学问,颇占声誉,著作甚富,今日选为今上将来之师傅。要之张之洞实为一机敏难测之人物,为中国旧世界之政才。其思想随时变动,今当朝政紊乱之时,正可展其长才,而忽出世以去。吾人对此,惟有一言可以抒钦佩之忱曰:“公何不迟生五十年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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