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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部分-骈体文钞
第1部分
《骈体文钞》 清 李兆洛
自序
少读《文选》,颇知步趋齐、梁。后蒙恩入庶常,台阁之制,例用骈体,而不能致。因益搜辑古人遗篇,用资时习,区其巨细,分为三编。《序》而论之曰:天地之道,阴阳而已,奇偶也,方圆也,皆是也。阴阳相并俱生,故奇偶不能相离,方圆必相为用。道奇而物偶,气奇而形偶,神奇而识偶。孔子曰:“道有变动,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杂,故曰文。”又曰:“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相杂而迭用。文章之用,其尽于此乎!《六经》之文,班班具存。自秦迄隋,其体递变,而文无异名。自唐以来,始有古文之目,而目六朝之文为骈俪。而为其学者,亦自以为与古文殊路。既歧奇与偶为二,而于偶之中,又歧六朝与唐与宋为三。夫苟第较其字句,猎其影响而已,则岂徒二焉三焉而已,以为万有不同可也。夫气有厚薄,天为之也;学有纯驳,人为之也;体格有迁变,人与天参焉者也;义理无殊途,天与人合焉者也。得其厚薄纯杂之故,则于其体格之变,可以知世焉;于其义理之无殊,可以知文焉。文之体,至六代而其变尽矣。
沿其流,极而溯之,以至乎其源,则其所出者一也。吾甚惜夫歧奇偶而二之者之毗于阴阳也。毗阳则躁剽,毗阴则沉膇,理所必至也,于相杂迭用之旨均无当也。
李兆洛序
吴序
昔史臣述尧,启四言之始;孔子赞《易》,兆偶辞之端。此上古之玄音,载道之华辞,不徒以文言也。及《左氏传》、《曲台记》,战国之文、百家之书,莫不时引其绪。至枚乘、司马长卿出而其体大备,有《书》之昭明,《诗》之讽谏,《礼》之博物,《左》之华腴;故其文典,其音和,盛世之文也。后生祖述,际齐、梁而益工,玄黄错采,丹青昭烂,可谓美矣,然不能有古人之意。其荡者为之,或跌宕靡丽,浮而无实,放而不收,至萧氏父子而其流斯极。然其间如任昉、沈约、邱迟、徐陵、庾信之徒为之,莫不渊渊乎文有其质焉。惜也囿于俗,而不能进厥体,故君子有自桧之讥焉。以至于今,作者代兴,互有工巧,世莫能尚。揆其文,善江、鲍者,艳厥体;善徐、庾者,侈厥文。既其华不既其质,习其流不探其源,不可谓之善学者矣。辨志书塾,录骈俪之文,区其条为三:上焉者制作之文,中焉者冠冕之制,下焉者则齐、梁之篇为多,而古人喻志之作入焉。录自秦始,迄于隋,几以端其途径,道其门户而已。
夫人受天地之中,资五气之和,故发喉引声,和言中宫,危言中商,疾言中角,微言中徵、羽,此自然之体势,不易之理也。其一言之中,亦莫不律吕相和,宫徵相宣,而不能自知。然则骈俪之文,不由是而作者耶!论者往往右韩、柳而左徐、庾,殆非通论也。余于此,固未尝学切,好讽诵之。大凡庙廷之上,敷陈圣德,典丽博大,有厚德载物之致,则此体为宜。
吴江吴育序。
卷一 铭刻类
李斯峄山刻石
(《史记》:始皇二十八年,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与鲁诸生议,刻石颂秦德。按,此文《史记》独不载。然其词固非后人所能伪也。
此在泰山立石之前。初夸大其并兼六国,故首述其在昔称王。继及上荐高号,继乃颂其一家天下,而不及其余。)
皇帝立国,维初在昔,嗣世称王。讨伐乱逆,威动四极,武义直方。戎臣奉诏,经时不久,灭六暴强。廿有六年,上荐高号,孝道显明。既献泰成,乃降尃惠,亲巡远方。登于峄山,群臣从者,咸思攸长。追念乱世,分土建邦,以开争理。攻战日作,流血于野,自泰古始。世无万数,阤五帝,莫能禁止。乃今皇帝,壹家天下,兵不复起。火甾灭除,黔首康定,利泽长久。群臣诵略,刻此乐石,以箸经纪。
皇帝曰:金石刻,尽始皇帝所为也。今袭号而金石刻辞不称始皇帝,其于久远也。如后嗣为之者,不称成功盛德。丞相臣斯、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请具刻、诏书金石刻,因明白矣。臣昧死请。制曰“可”。
李斯泰山刻石
(《史记》:二十八年,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与鲁诸生议,刻石颂秦德,议封禅望祭山川之事。遂上泰山,立石,封,祠祀。下,禅梁父。刻所立石。
此以封禅望祭立石,故其词特庄。)
皇帝临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饬。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宾服。亲巡远方黎民,登兹泰山,周览东极。从臣思迹,本原事业,祗诵功德。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大义休明,垂于后世,顺承勿革。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训经宣达,远近毕理,咸承圣志。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隔内外,靡不清净,施于后嗣。化及无穷,遵奉遗诏,永承重戒。
李斯琅玡台刻石
(《史记》:于是乃并勃海以东,过黄、腄,穷成山,登之罘,立石,颂秦德焉而去。南登琅玡,大乐之,作琅玡台,立石刻,颂秦德,明得意。
前半是颂秦德,后半是明得意。始皇登琅玡而大乐之,故其词特铺张尽致。此及上二刻,皆二十八年所立。而词皆称二十六年者,原并天下之始而言也。)
维二十八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万国之纪。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义,显白道理。
东抚东土,以省卒士。事已大毕,乃临于海。皇帝之功,勤劳本事。上农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抟心揖志。器械一量,同书文字。日月所照,舟舆所载,皆终其命,莫不得意。应时动事,是维皇帝。匡饬异俗,陵水经地。忧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方伯分职,诸治经易。举错必当,莫不如画。皇帝之明,临察四方。尊卑贵贱,不逾次行。奸邪不容,皆务贞良。细大尽力,莫敢怠荒。远迩辟隐,专务肃庄。端直敦忠,事业有常。皇帝之德,存定四极。诛乱除害,兴利致福。节事以时,诸产繁殖。黔首安宁,不用兵革。六亲相保,终无寇贼。欢欣奉教,尽知法式。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维秦王兼有天下,立名为皇帝,乃抚东土,至于琅玡。列侯武城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从,与议于海上曰:“古之帝者,地不过千里,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乱,残伐不止,犹刻金石,以自为纪。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远方,实不称名,故不久长。其身未殁,诸侯背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内,以为郡县,天下和平。昭明宗庙,体道行德,尊号大成。群臣相与诵皇帝功德,刻于金石,以为表经。”(“维秦王兼有天下”以下,乃《诵》之《序》也。反居《诵》后,所以重《诵》也。)
李斯之罘立石(《史记》:二十九年,始皇东游,登之罘,刻石。
《史记》二十八年,登之罘,立石。二十九年,登之罘,刻石。盖即刻所立之石也。)
维二十九年,时在中春,阳和方起。皇帝东游,巡登之罘,临照于海。从臣嘉观,原念休烈,追诵本始:大圣作治,建定法度,显著纲纪。外教诸侯,光施文惠,明以义理。六国回辟,贪戾无厌,虐杀不已。皇帝哀众,遂发讨师,奋扬武德。义诛信行,威燀旁达,莫不宾服。烹灭强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极。普施明法,经纬天下,永为仪则。大矣哉!宇县之中,承顺圣意。群臣诵功,请刻于石,表垂于常式。
李斯东观刻石维二十九年,皇帝春游,览省远方。逮于海隅,遂登之罘,昭临朝阳。观望广丽,从臣咸念,原道至明。圣法初兴,清理疆内,外诛暴强。武威旁畅,振动四极,禽灭六王。阐并天下,灾害绝息,永偃戎兵。皇帝明德,经理宇内,视听不怠。作立大义,昭设备器,咸有章旗。职臣遵分,各知所行,事无嫌疑。黔首改化,远迩同度,临古绝尤。常职既定,后嗣循业,长承圣治。群臣嘉德,祗诵圣烈,请刻之罘。
李斯碣石刻石
(《史记》: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刻碣石门,坏城郭,决通堤防。
特从“坏城郭,决通堤防”用意。为后人因事立碑之式。东观、碣石二刻,皆按时事言之。“昭设备器”、“职臣遵分”、“常职既定”云云,语皆有所指也。)
遂兴师旅,诛戮无道,为逆灭息。武殄暴逆,文复无罪,庶心咸服。惠论功劳,赏及牛马,恩肥土域。皇帝奋威,德并诸侯,初一泰宇。堕坏城郭,决通川防,夷去险阻。地势既定,黎庶无繇,天下咸抚。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惠被诸产,久并来田,莫不安所。群臣诵烈,请刻此石,垂著仪矩。
李斯会稽刻石
(《史记》:三十七年,始皇出游。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德。
此在焚书坑儒、大定法制之后,故有“考验事实”、“贵贱并通”云云。楚越俗薄,故于宣义廉清,尤详言之也。
秦相他文,无不詄丽,颂德立石,一变为朴浑,知体要也。其词其气,便欲破除《诗》《书》,自作古始,亦即焚书坑儒伎俩。)
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修长。三十有七年,亲巡天下,周览远方。遂登会稽,宣省习俗,黔首齐庄。群臣诵功,本原事迹,追首高明。秦圣临国,始定刑名,显陈旧章。初平法式,审别职任,以立恒常。六王专倍,贪戾慠猛,率众自强。暴虐恣行,负力而骄,数动甲兵。阴通间使,以事合从,行为辟方。内饰诈谋,外来侵边,遂起祸殃。义威诛之,殄息暴悖,乱贼灭亡。圣德广密,六合之中,泽被无疆。皇帝并宇,兼听万事,远近毕清。运理群物,考验事实,各载其名。贵贱并通,善否陈前,靡有隐情。饰省宣义,有子而嫁,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淫沃,男女絜诚。夫为寄豭,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风,蒙被休经。皆遵度轨,和安敦勉,莫不顺令。黔首修洁,人乐同则,嘉保太平。后敬奉法,常治无极,舆舟不倾。从臣诵烈,请刻此石,光垂休铭。
班孟坚高祖泗水亭碑铭
(全学子云,古劲便欲相匹。)
皇皇圣汉,兆自沛丰。乾降著符,精感赤龙。承魁流裔,袭唐末风。寸木尺土,无竢斯亭,建号宣基,维以沛公。扬威斩蛇,金精摧伤。涉关陵郊,系获秦王。应门造势,斗璧纳忠。天期乘祚,受爵汉中。勒陈东征,剟擒三秦。灵威神佑,鸿沟是乘。汉军改歌,楚众易心。诛项讨羽,诸夏以康。陈、张画策,萧、勃翼终。出爵褒贤,裂土封功。炎火之德,弥光以明。源清流洁,本盛末荣。叙将十八,赞述股肱。休勋显祚,永永无疆。国宁家安,我君是升。根生叶茂,旧邑是仍。
于皇旧亭,苗嗣是承。天之福祐,万年是兴。
班孟坚十八侯铭耽耽相国,弘策不追。御国维纲,秉统枢机。文昌四友,汉有萧何。序功第一,受封于酂。
(右,酂侯萧何。)
黆々将军,威盖不当。操盾千钧,拔主项堂。兴汉破楚,矫矫忠良。卒为丞相,帝室以康。
(右,将军舞阳侯樊哙。)
赫赫将军,受兵黄石。规图胜负,不出帷幄。命惠瞻仰,安全正朔。国师是封,光荣旧宅。
(右,将军留侯张良。)
懿懿太尉,惇厚朴诚。辅翼受命,应节御营。历位卿相,土国兼并。见危致命,社稷以宁。
(右,太尉绛侯周勃。)
蹇蹇相国,允忠克诚。临危处险,安而匡倾。兴代之际,济主立名。身履国土,秉御乾桢。
(右,将军平阳侯曹参。)
洋洋丞相,势谲师旅。扰攘楚魏,为汉谋主。六奇解厄,扬名于后。(右,丞相户牖侯陈平。)
堂堂张敖,耳之遗萌。以诚佐国,序迹建忠。功成德立,袭封南宫。垂号万春,永保无疆。
(右,南宫侯张敖。)
衎衎卫尉,德行循规。遭兄食其,陨殁于齐。横耻愧景,刎颈自献。金紫褒表,万世不刊。
(右,卫慰曲阳侯郦商。)
煌煌将军,辅汉久长。威震吕氏,奸恶不扬。寇攘殄尽,躬迎代王。功显帝室,万世益章。
(右,将军颍阳侯灌婴。)
斌斌将军,鹰武是扬。内康王室,外镇四方。诸夏乂安,流及要荒。声聘海内,苗嗣纪功。
(右,将军汝阴侯夏侯婴。)
休休将军,如虎如罴。御师勒陈,破敌以威。灵金曜楚,火流乌飞。将命仗节,功绩永垂。
(右,将军阳陵侯傅宽。)
斤斤将军,忠信孔雅。出身六师,十二四旅。折冲扜难,遂宁天下。金龟章德,建号传后。
(右,将军信武侯靳歙。)
明明丞相,天赋庭直。刚德正行,不枉不曲。功业成著,荣显食邑。距吕奉主,昭然不惑。
(右,丞相安国侯王陵。)
桓桓将军,辅主克征。奉使全璧,身诎项营。序功差德,履让以平。转北而游,云中以倾。
(右,将军襄平侯韩信。)
岩岩将军,带武佩威。御雄乘险,难困不违。仇灭主定,四海是桢。功成食士,德被遐昆。
(右,将军棘津侯陈武。)
晏晏曲成,舆从龙腾。安危从主,赤曜以升。赫赫皇皇,道弥光明。惟德御国,流及后萌。
(右,曲成侯虫达。)
肃肃御史,以武以文。相赵距吕,志安君身。征诣行所,如意不全。天秩邑土,勋乃永存。
(右,御史大夫汾阴侯周昌。)
邑邑将军,育养烝徒。建谋正直,行不匿邪。入军讨敌,项定天都。佩雀双印,百里为家。
(右,将军青阳侯王吸。)
班孟坚封燕然山铭
(宽博。)
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汉元舅,曰车骑将军窦宪。寅亮圣皇,登翼王室,纳于大麓,惟清缉熙。乃与执金吾耿秉,述职巡御,治兵于朔方。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暨南单于、东胡、乌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长之群。骁骑十万,元戎轻武,长毂四分,雷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日,朱旗绛天。遂凌高阙,下鸡鹿,经碛卤,绝大漠,斩温禺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锷。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扫,萧条万里,野无遗寇。于是域灭区殚,反旆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将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元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兹可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盛德。其辞曰: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敻其邈兮亘地界。封神邱兮建降嵑,熙帝载兮振万世。
蔡伯喈光武济阳宫碑
(中郎之文,皆雍雍矩度。)
惟汉再受命,曰世祖光武皇帝。考南顿君,初为济阳令。济阳有武帝行过宫,常封闭。帝将生,考以令舍下湿,开宫后殿居之。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帝生。时有赤光,室中皆明。使卜者王长卜之,长曰:“此善事不可言。”岁有嘉禾一茎生九穗,长于凡禾,因为尊讳。
王室中微,哀、平短祚。奸臣王莽,偷有神器,十有八年,罪盈恶熟,天人致诛。帝乃龙见白水,渊跃昆滍。破前队之众,殄二公之师。收兵略地,经营河朔,戮力戎功,翼戴更始。义不即命,帝位阙焉。于是群公诸将,据河洛之文,叶符瑞之珍,佥曰:“历数在帝,践祚允宜。”乃以建武元年六月乙未,即位鄗县之阳,五成之陌,祀汉配天,不失旧物。享国三十三年,方内乂安,蛮夷率服。巡狩泰山,禅梁父,皇代之遐迹,帝者之上仪,罔不毕举。道德余庆,延于无穷。先民有言:“乐,乐其所自生;而礼,不忘其本。”是以虞称妫讷,姬美周原。皇天乃眷,神宫实始于此,厥迹邈哉!所谓神丽显融,越不可尚。小臣河南尹巩玮,先祖银艾封侯,历世卿尹,受汉厚恩。玮以商箕余烈,郡举孝廉,为大官丞。来在济阳,顾见神宫。追惟桑梓褒述之义,用敢作颂。
颂曰:
赫矣炎光,爰耀其辉。笃生圣皇,贰汉之微。稽度虔则,诞育灵姿。黄孽作慝,篡握天机。帝赫斯怒,爰整其师。应期潜见,扶阳而飞。祸乱克定,群凶殄夷。匡复帝载,万国以绥。巡于四岳,展义省方,登封降禅,升于中皇。爰兹初基,天命孔影。子子孙孙,保之无疆。
曹子建制命宗圣侯孔羡奉家祀碑
(亦是步武中郎。)
维黄初元年,大魏受命。胤轩辕之高踪,绍虞氏之遐统。应历数以改物,扬仁风以作教。于是辑五瑞,班宗彝,钧衡石,同度量,秩群祀于无文,顺天时以布化。既乃缉熙圣绪,绍显上世,追存三代之礼,兼绍宣尼之后。以鲁县百户,命孔子二十一世孙议郎孔羡为宗圣侯,以奉孔子之祀。
制诏三公曰:“昔仲尼负大圣之才,怀帝王之器,当衰周之末,而无受命之运。在鲁、卫之朝,教化洙、泗之上,栖栖焉,皇皇焉,欲屈己以存道,贬身以救世。于是王公终莫能用之,乃退考五代之礼,修素王之事,因鲁史而制《春秋》,就太史而正《雅》、《颂》,俾千载之后,莫不宗其文以述作,仰其圣以谋咨,可谓命世大圣,亿载之师表者也。遭天下大乱,百祀堕坏,旧居之庙,毁而不修。褒成之后,绝而莫继,阙里不闻讲诵之声,四时不睹蒸尝之位,斯岂所谓崇礼报功,盛德必百世祀者哉。嗟乎!朕甚悯焉。其以议郎孔羡为宗圣侯,邑百户,奉孔子之祀。令鲁郡修起旧庙,置百石卒史,以守卫之。又于其外,广为屋宇以居学者。”于是鲁之父老、诸生、游士,睹庙堂之始复,观俎豆之初设,嘉圣灵于仿佛,想祯祥之来集,乃慨然而叹曰:“大道衰废,礼乐绝灭,三十余年。皇上怀仁圣之懿德,兼二仪之化育,广大包于无方,渊深沦於不测。故自受命以来,天人咸和,神气氤氲,嘉瑞踵武,休征屡臻。殊俗解编发而慕义,遐夷越险阻而来宾。虽太皞游龙以君世,虞氏仪凤以临民,伯禹命玄宫而为夏后,西伯由歧社而为周文,尚何足称于大魏哉!”若乃绍继微绝,兴修废官,畴咨稽古,崇配乾坤,况神明之所福,作宇宙之所观,欣欣之色,岂徒鲁邦而已哉!尔乃感殷人路寝之义,嘉先民泮宫之事,以为高宗僖公,盖嗣世之王,诸侯之国耳,犹著德于三代,腾声于千载。况今圣王肇造区夏,创业垂统,受命之日,会未下舆,而褒美大圣,隆化如此,能无颂乎?乃作颂曰:
煌煌大魏,受命溥将。继体黄唐,包夏含商。降釐下土,廓清三光。群祀咸秩,靡事不纲。嘉彼元圣,有赫其灵。遭世霿乱,莫显其荣。褒成既绝,寝庙斯倾。阙里萧条,靡绍靡馨。我皇悼之,寻其世武。乃建宗圣,以绍厥后。修复旧堂,丰其甍宇,莘莘学徒,爰居爰处。王教既新,群小遄沮。鲁道以兴,永作宪矩。洪声岂遐,神祇来和。休征杂遝,瑞我邦家。内光区域,外被荒遐。殊方慕义,搏拊扬歌。于赫四圣,运世应期。仲尼既没,文亦在兹。彬彬我后,越而五之。垂于亿载,如山之基。
曹子建承露盘铭
(有序。一作颂。)
皇帝铸承露盘,茎长十二丈,大十围,上盘径四尺,下盘径五尺。铜龙绕其根,龙身长一丈,背负两子。自立于芳林园,甘露乃降。使臣为铭。铭曰:
岧岧承露,峻极太清。神石礧磈,洪基岳停。下潜醴泉,上受云英。和气四充,翔风所经。匪我明后,孰能经营。近历缠度,三光朗明。殊俗归义,祥瑞混并。鸾凤晨栖,甘露宵零。神物攸协,高而不倾。奉天戴巍,恭统神器。固若露盘,长存永贵。圣贤继迹,奕世明德。不忝先功,保兹皇极。垂祚亿兆,永荷天秩。
陆佐公新刻漏铭
(铭起盘盂。辨物当名,贵核而肃。文虽失于辟积,而密藻可观。)
夫自天观象,昏旦之刻未分;治历明时,盈缩之度无准。挈壶命氏,远哉义用。揆景测辰,徼宫戒井,守以水火,分兹日夜。而司历亡官,畴人废业,孟陬殄灭,摄提无纪。卫宏载传呼之节,较而未详;霍融叙分至之差,详而不密。陆机之赋,虚握灵珠;孙绰之铭,空擅昆玉。弘度遗篇,承天垂旨,布在方册,无彰器用。譬彼春华,同夫海枣,宁可以轨物治民,作范垂训者乎?且今之官漏,出自会稽。积水违方,导流乖则,六日无辨,五夜不分。岁躔阉茂,月次姑洗,皇帝有天下之五载也。乐迁夏谚,礼变商俗,业类补天,功均柱地,河海夷晏,风云律吕。坐朝晏罢,每旦晨兴,属传漏之音,听鸡人之响。以为星火谬中,金水违用,时乖启闭,箭异锱铢。爰命日官,草创新器。于是俯察旁罗,登台升库,则于地四,参以天一,建武遗蠹,咸和余舛,金筒方员之制,飞流吐纳之规,变律改经,一皆惩革。天监六年,太岁丁亥十月,丁亥朔十六日壬寅,漏成进御。以考辰正晷,测表候阴,不谬圭撮,无乖黍累。又可以校运算之睽合,辨分天之邪正,察四气之盈虚,课六历之疏密。永世贻则,传之无穷。赫矣焕乎!无得而称也。昔嘉量微物,盘盂小器,犹且昭德记功,载在铭典。况入神之制,与造化合符,成物之能,与坤元等契,勋倍楹席,事百巾机,宁可使多谢曾水,有陋昆吾,金字不传,银书未勒者哉?乃诏小臣为其铭曰:
一暑一寒,有明有晦。神道无迹,天工罕代。乃置挈壶,是惟熙载。气均衡石,晷正权概。世道交丧,礼术销亡。遽迁水火,争倒衣裳。击刁舛次,聚木乖方。爰究爰度,时惟我皇。方壶外次,圆流内袭。洪杀殊等,高卑异级。灵虬承注,阴虫吐噏。倏往忽来,鬼出神入。微若抽茧,逝如激电。耳不辍音,眼无留眄。铜史司刻,金徒抱箭。履薄非兢,临渊罔战。授受靡愆,登降弗爽。惟精惟一,可法可象。月不遁来,日无藏往。分以符契,至犹影响。合昏暮卷,蓂荚晨生。尚辨天意,犹测地情。况我神造,通幽洞灵。配皇等极,为世作程。
陆佐公石阙铭
(以典章法度之所系,而绝无尊严闳巨之思,词靡裁疏,不及《刻漏铭》远矣。录而论之,以示轨辙。)
昔在舜格文祖,禹至神宗,周变商俗,汤黜夏政,虽革命殊乎因袭,揖让异于干戈;而晷纬冥合,天人启惎,克明峻德,大庇生民,其揆一也。在齐之季,昏虐君临,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刑酷然炭,暴逾膏柱,民怨神怒,众叛亲离,蹐地无归,瞻乌摩托。于是我皇帝拯之,乃操斗极,把钩陈,翼百神,禔万福。龙飞黑水,虎步西河,雷动风驱,天行地止。命旅致屯云之应,登坛有降火之祥,龟筮协从,人祗响附。穿胸露顶之豪,箕坐椎髻之长,莫不援旗请奋,执锐争先。夏首凭固,庸岷负阻,协彼离心,抗兹同德。帝赫斯怒,秣马训兵,严鼓未通,凶渠泥首。宏舸连轴,巨舰接舻,铁马千群,朱旗万里,折简而禽庐九,传檄以下湘罗。兵不血刃,士无遗镞,而樊、邓威怀,巴、黔厎定。于是流汤之党,握炭之徒,守以藩篱,战同枯朽。革车近次,师营商牧,华夷士女,冠盖相望。扶老携幼,一旦云集,壶浆塞野,箪食盈涂。似夏民之附成汤,殷士之窥周武。安老怀少,伐罪吊民,农不迁业,市无易贾。八方入计,四隩奉图,羽檄交驰,军书狎至,一日二日,非止万机。而尊严之度,不愆于师旅;渊默之容,无改于行阵。计如投水,思若转规,策定帷幄,谋成几案。曾未浃辰,独夫授首。乃焚其绮席,弃彼宝衣,归璇台之珠,反诸侯之玉。指麾而四海隆平,下车而天下大定,拯兹涂炭,救此横流,功均天地,明并日月。于是仰叶三灵,俯从亿兆,受昭华之玉,纳龙叙之图,类帝禋宗,光有神器。升中以祀群望,摄袂而朝诸夏,布教都畿,班政方外。谋协上策,刑从中典,南服缓耳,西羁反舌。剑骑穹庐之国,同舟共穴之人,莫不屈膝交臂,厥角稽颡。凿空万里,攘地千都,幕南罢鄣,河西无警。于是治定功成,迩安远肃,忘兹鹿骇,息此狼顾。乃至六乐,治五礼,改章程,创法律。置博士之职,而著录之生若云;开集雅之馆,而款关之学如市。兴建庠序,启设郊丘,一介之才必记,无文之典咸秩。于是天下学士,靡然向风,人识廉隅,家知礼让,教臻侍子,化洽期门,区宇乂安,方面静息,役休务简,岁阜民和。
历代规模,前王典故,莫不芟夷剪截,允执厥中。以为象阙之制,其来已远。《春秋》设旧章之教,经礼垂布宪之文,《戴记》显游观之言,周史书树阙之梦。北荒明月,西极流精,海岳黄金,河庭紫贝,苍龙玄武之制,铜雀铁凤之工,或以听穷省冤,或以布化悬法,或以表正王居,或以光崇帝里。晋氏浸弱,宋历威夷,礼经旧典,寂寥无记,鸿规盛烈,湮没罕称。乃假天阙于牛头,托远图于博望,有欺耳目,无补宪章。乃命审曲之官,选明中之士,陈圭置臬,瞻星揆地,兴复表门,草创华阙。于是岁次天纪,月旅太簇,皇帝御天下之七载也,构兹盛则,兴此崇丽。方且趋以表敬,观而知法,物睹双碣之容,人识百重之典。作范垂训,赫矣壮乎!爰命下臣,式铭盘石。其辞曰:
惟帝建国,正位辨方。周营洛涘,汉启岐梁。居因业盛,文以化光。爰有象阙,是惟旧章。青盖南洎,黄旗东指。悬法无闻,藏书弗纪。大人造物,龙德休否。建此百常,兴兹双起。伟哉偃蹇,壮矣巍巍。旁映重叠,上连翠微。布教方显,浃日初辉。悬书有附,委箧知归。郁崛重轩,穹隆反宇。形耸飞栋,势超浮柱。色法上圆,制模下矩。周望原隰,俛临烟雨。前宾四会,却背九房。北通二辙,南凑五方。暑来寒往,地久天长。神哉华观,永配无疆!
温鹏举寒陵山寺碑
(此亦纪功碑也。托之佛寺,已为失体。文亦委薾不振。以其为唐初《等慈》《昭仁》诸文嚆矢,故仍录也。)
昔晋文尊周,绩宣于践土;齐桓霸世,威著于邵陵。并道冠诸侯,勋高天下。衣裳会同之所,兵车交合之处,寂寞消沉,荒凉磨灭。言谈者空知其名,遥遇者不识其地。然则树铜表迹,刊石记功,有道存焉,可不尚欤!
永安之季,数钟百六,天灾流行,人伦交丧。尔朱氏既绝彼天纲,断兹地纽,禄去王室,政出私门。铜马竞弛,金虎乱噬,九婴暴起,十日并出。破璧毁珪,人物既尽,头会箕敛,杼轴其空。
大丞相渤海王,命世作宰,惟几成务,标格千仞,崖岸万里。运鼎阿于襟抱,纳出岳于胸怀,拥元云以上腾,负青天而高引。钟鼓嘈囋,上闻于天;旌旗缤纷,下盘于地。壮士凛以争先,义夫愤而竞起。兵接刃于斯场,车错毂于此地。轰轰隐隐,若转石之坠高崖;硠々礚々,如激水之投深谷。
俄而雾卷云除,冰离叶散,靡旗蔽日,乱辙满野。楚师之败于柏举,新兵之退自昆阳,以此方之,未可同日。
既考兹沃壤,建此精庐,砥石砺金,莹珠琢玉,经始等于佛功,制作同于造化。息心是归,净行攸处。神异毕臻,灵仙总萃。鸣玉鸾以来游,带霓裳而至止。翔凤纷以相嚾,飞龙蜿而俱跃。虽复高天销于猛炭,大地沦于积水,固以传之不朽,终亦记此无忘。
王子渊上庸公陆腾勒功碑
(方之齐、梁,浮响尚少。)
在昔洞庭、彭蠡,三苗有远窜之君;太室、阳城,九州无同姓之国。是知周卫设险,所务非山川;河岳作固,所宝惟休德。至于三峡蹇产,九折峥嵘,高峰寻云,深谷无景。秦开汉闭,虽阻荷戟之虞;魏塞晋通,终因束马之利。我大周开辟宇宙,混同文轨,御六气于天枢,顿八纮于地络。
彭濮未恭,邛笮不讨,外凭剑道之难,内负铜梁之厄。大将军上庸公仗国威灵,奉辞伐罪,长戟万队,巨舰千舳。板楯酋豪,斯榆君长,历稔逋寇,累代稽诛。廓清江源,荡涤巴濮。若夫荆门千里,蜀置永安之宫;巴水三回,吴阻夷陵之县。巫峡使君之滩,沦波洽没;建平督邮之道,栈径威纡。路阻蛮陬,途横夷落,擅强专险,轻法侮吏。天子爰诏有司,公奉天讨,星言载涂,指日遄迈。册授公大将军、信州刺史。韩信召拜,军中致设坛之礼;卫青出征,临河闻后距之令。夫仲鼎大礼器,昭德必书;金石不朽之质,庸勋斯树。某等乃建碑于某地,敢作颂云:
遐观命氏,眇求世禄。龙图纪河,鸿渐于陆。霸楚传姓,命吴启族。君子笃生,降灵惟岳。朝阳擢彩,荆山曜璞。巴庸自擅,彭濮称王。南泊僰道,西通夜郎。内凭玉垒,外阻铜梁。介视荒服,斗绝边疆。赫赫南仲,堂堂方叔。天子命我,遐征越逐。窦氏车骑,去病冠军。封山刊石,携铭刻勋。远隔年代,悬感风云。盛德必祀,千载斯文。
薛元卿老氏碑
(文字因题而异,亦因所施而异。意存扬颂,遂泛滥而忘其所归,是忘题也。为老氏立碑,不详立碑之意,而详立碑之人,是忘其所施也。自梁以下,其蔽皆然。骈体之遂为分途,皆自此等为之厉也。此唐初四杰之先声。其小异者,尚有疏朴之致。)
自太极权舆,上元开辟,举天维而悬日月,横地角而载山河。一消一息之精灵,上生下生之气候,固以财成庶类,亭毒群品,有人民焉,有君长焉。至若上皇邃古,夏巢冬穴,静神息智,鹑居鷇饮。大礼与天地同节,非析疑于俎豆;大乐与天地同和,岂考击于钟鼓?逮乎失道后德,失德后仁,皇王有步骤之殊,民俗有淳醨之变。于是儒墨争鹜,名法并驰。礼经三百,不能检其情性;刑典三千,未足息其奸宄。故知洁其流者澄其源,直其末者正其本,源源本本,其唯大道乎!
老君感星载诞,莫测受气之由;指树为姓,未详吹律之本。含灵在孕,七十余年。生而白首,因以老子为号。其状也:三门双柱,表耳鼻之奇;蹈五把十,影手足之异。爰自伏羲,至于周氏,绵祀历代,见质变名。在文王、武王之时,居藏史、柱史之职。市朝屡易,容貌不改。宣尼一睹,叹龙德之难知;关尹四望,识真人之将隐。乃发挥众妙,著书二篇,率性归道,以无为用。其辞简而要,其旨深而远。飞龙成卦,未足比其精微;获麟笔削,不能方其显晦。用之治身,则神清志静;用之治国,则反朴还淳。既而炼形物表,卷迹方外,霓裳鹤驾,往来紫府,金浆玉酒,宴衎清都,参日月之光华,与天地而终始。涉其流者,则摈落嚣尘;得其门者,则腾骧云雾。大椿凋茂,非蜉蝣之所知;溟渤浅深,岂冯夷之能测。盛矣哉,固无德而称也。庄周云:老聃死,秦佚吊之,三号而出,是谓遁天之刑。虽复傲吏之寓言,抑亦蝉蜕之微旨。
皇帝诞灵纵睿,接统膺期,照舂陵之赤光,发芒山之紫气。珠衡月角,天表冠于百王;明镜衢樽,圣德会于千祀。周道云季,多难在时。九鼎共海水同飞;两日与洛川俱斗。天齐地轴之所,蛇食鲸吞;铜陵玉垒之区,狼顾鸱跱。黄延奸宄,郑阻兵祸,大纵毒螫,将遍函夏。神谋内断,灵武外驰,应搀抢而扫除,仗旄钺而斩伐。共工既剪,重立乾坤;蚩尤就戮,更调风雨。宰制同造化之功,生灵荷魂魄之赐。万方欣戴,九服讴歌。乃允答天人,祗膺揖让。升泰坛而礼上帝,坐明堂而朝群后。昔轩辕、颛顼,建国不同,大昊、少昊,邦畿各异,舜改尧都,夏迁虞邑,历选前辟,义存创造。惜十家之产,爱兆民之力。经始帝居,不移天府;规摹紫极,仍据皇图。下宇上栋,务存卑俭;右平左墄,聿遵制度。朝夕正殿,不别起于鸳鸾;升降灵台,岂更营于鳷鹊。忧劳庶绩,矜育苍生,念兹在兹,发于寤寐。棘林肺石,特降皇情;祝网泣辜,深存宽简。草缨知耻,画服兴惭,天无入牢之星,地绝城牛之气。延阁广内,考集群典,石渠璧水,阐扬儒业。缀五礼于将坏,正六乐于已崩。总章溺志之音,太师咸功之颂。承华养德,作贰东朝。外正万邦,内弘三善。两离炳曜,重日垂明,永固洪基,克降鼎祚。重以维城磐石,多艺多才;良佐宝臣,允文允武。为王室之藩屏,成神化之丹青。致世俗于润涂,纳烝民于寿域。旄头垂象,穷变成形;獯猃作患,其来久矣。无上算以制之,用下策而难服。自我开运,耀德戢兵,感义怀仁,称藩请朔。稽颡款塞,匍匐投掌。牂牁、夜郎之所,靡漠、桑乾之地,咸被声教,并入提封。闽越、勾吴,不愆贡职;夫余、肃慎,无绝夷邸。遐迩禔福,文轨大同。
自三代之余,六雄竞逐,秦居闰位,汉杂霸道,魏氏则虐深华夏,有晋则化成戎狄。降斯以后,粹驳不分,帝迹皇风,寂寥千载。天命圣德,会昌神道,变亿兆之视听,复三五之规模。固以幽明赞协,符瑞彪炳。千年灵蔡,著天性以效征;三足神乌,感阳精而表质。春泉如醴,出自京师;秋露凝甘,遍于竹苇。星光若月,云气飞烟。三农应铜雀之鸣,五纬叶珠囊之度。信可以扬銮动跸,肆觐东后;玉检金绳,登封岱岳。而谦以自牧,为而不宰,尚寝马卿之书,未允梁松之奏。
在青蒲之上,常若乘奔;处黄屋之下,无忘夕惕。虽苍璧黄琮,事天事地,南正火正,属神之禔;
犹恐祀典未弘,秩宗废礼,永言仁里,尚想玄极。寿宫灵座,麋鹿徙倚,华盖{罒剡}坛,风霜凋弊。乃诏上开府仪同三司、毫州刺史、武陵公元胄,考其故迹,营建祠堂。皇上往因历试,总斯藩部,犹汉光司隶之所,魏武兖州之地。对苦相之两城,绕涡谷之三水。芝田柳路,北走梁园;沃野平皋,东连谯国。望水置{埶木},揆景瞻星。拟玄圃以疏基,横玉京而建宇。雕楹画栱,磊砢相扶;方井员渊,参差交映。尊容肃穆,仙卫俨而无声;神馆虚闲,滴沥降而成响。清心洁行之事,存玄守一之俦。四方辐凑,千里波属。知如在之敬,申醮祀之礼,显仁助于王者,冥福资于黎献。
允所谓天大道大,难几者矣。若夫名言顿绝,幽泉之路莫开;形器不陈,妙物之功难著。腾茂实,飞英声,图丹青,镂金石,不可以已,而在兹乎?岁次敦牂,律中姑洗,大隋驭天下之六载也。乃诏下臣,建碑作颂。其词曰:
悠哉振古,邈矣帝先。四纪维地,八柱承天。丛生类聚,广谷大川。至道灵运,神功自然。五精应感,三微相继。树以司牧,执其象契。帝迹惭皇,王猷谢帝。上德逾远,淳风渐替。时乖澹泊,俗异冲和。尚贤饰智,悬法张罗。内修樽俎,外事干戈。鱼惊网密,鸟乱弓多。真人出世,星精下斗。龙德在躬,鹤发垂首。解纷挫锐,去薄归厚。日角月角,天长地久。小兹五岳,隘此九州。逝将高蹈,超然远游。青牛已驾,紫气先浮。玄门洞启,神化潜流。赖乡旧里,涡川遗迹。古往今来,时移世易。灵庙凋毁,祠坛虚寂。九井生桐,双碑碎石。惟皇受命,乃神乃圣。响发地钟,光垂天镜。宇宙开朗,妖氛荡定。耀魄同尊,参神取正。流沙蟠木,凤穴龟林。异类归款,万方宅心。鸿胪纳赆,王会书琛。青云千吕,薰风入琴。化致鼎平,家兴礼让。永言柱下,犹惭太上。乃建清祠,式图灵状。原隰爽垲,亭皋弥望。梅梁桂栋,曲槛丛楹。烟霞舒卷,风雾凄清。仙官就位,羽客来庭。穰穰简简,降福明灵。至神不测,理存系象。大音希声,时振高响。遐迩赞颂,幽明资仰。敬刊金石,永播天壤。
卷二 颂类
扬子云赵充国颂
明灵惟宣,戎有先零。先零猖狂,侵汉西疆。汉命虎臣,惟后将军。整我六师,是讨是震。既临其域,谕以威德。有守矜功,谓之弗克。请奋其旅,于罕之羌。天子命我,从之鲜阳。营平守节,屡奏封章。料敌制胜,威谋靡亢。遂克西戎,还师于京。鬼方宾服,罔有不庭。昔周之宣,有方有虎。诗人歌功,乃列于《雅》。在汉中兴,充国作武。赳赳桓桓,亦绍厥后。
史孝山出师颂(薄于子云,劲于中郎。)
茫茫上天,降祚有汉。兆基开业,人神攸赞。五曜霄映,素灵夜叹。皇运来授,万宝增焕。历纪十二,天命中易。西零不顺,东夷构逆。乃命上将,授以雄戟。桓桓上将,实天所启。允文允武,明诗说礼。宪章百揆,为世作楷。昔在孟津,惟师尚父。素旄一麾,浑一区宇。苍生更始,朔风变楚。薄伐猃狁,至于太原。诗人歌之,犹叹其艰。况我将军,穷城极边。鼓无停响,旗不蹔褰。泽沾遐荒,功铭鼎铉。我出我师,于彼西疆。天子饯我,辂车乘黄。言念伯舅,恩深渭阳。介珪既削,列壤酬勋。令我将军,启土上郡。传子传孙,显显令问。
班孟坚窦车骑北伐颂(但颂车骑之功,而不归美命将之人,殊失立言之体,宜昭明不之录也。然其词奥美,且可以备《颂》之别格。)
车骑将军,应昭明之上德,该文武之妙姿。蹈佐历握,辅荣翼肱。圣上作,主光辉,资天心,谟神明,规卓远,图幽冥。亲率戎士,巡抚疆城。勒边御之永设,奋车贵橹之远径。闵遐黎之骚狄,念荒服之不庭。乃总三选,简虎校;勒部队,明誓号。援谋夫于末言,察武毅于俎豆;取可杖于品象,拔所用于仄陋。料资器使,采用先务。民仪响慕,群英影附。羌戎相率,东胡争骛;不召而集,未令而谕。于是雷震九原,电曜高阙。金光镜野,武旗罥日。云黯长霓,鹿走黄碛。轻选四纵,所从莫敌。驰飚疾,踵蹊迹;探梗莽,采嶰厄;断温禺,分尸逐。电激私渠,星流霰落。名王交手,稽颡请服。乃收其锋镞、干卤、甲胄,积象如丘阜,陈阅满广野;戢载连百两,散数累万亿。放获驱拿,揣城拔邑;擒馘之倡,九谷谣噪,响聒东夷,埃尘戎域。然而唱呼郁愤,未逞厥愿。甘平原之酣战,矜讯捷之累算。何则?上将崇至仁,行凯易,弘浓恩,降温泽。同庖厨之珍馔,分裂室之纤帛。劳不御舆,寒不施襗。行无偏勤,止无兼役。悂蒙识而愎戾顺,二者异而懦夫奋。遂逾涿郡,跨祁连,籍庭蹈,就疆獦崝嵮,辚幽山,朅凶河,临安倏轶焉,居与虞衍。顾卫霍之遗迹,睋伊秩之所邈。师横骛而庶御,士怫忄胃以争先。回万里而风腾,刘残寇于沂垠。粮不赋而师赡,役不重而备军。行戎丑以礼教,炘鸿校而昭仁。文武炳其并隆,威德兼而两信。清乾钧之攸冒,拓畿略之所顺。橐弓镞而戢戈,回双麾以东运。于是封燕然以隆高,礻亶广鞬以宏旷。铭灵陶以勒崇,钦皇祗之祐贶。宣惠气,荡残风,轲泰幽嘉凝阴飞雪瀼庶其雨洒淋榛枯一握兴(有讹脱,不可句读。)嘉卉始浓,土膏含养,四行分任。于是三军称曰:“亹亹将军,克广德心。光光神武,宏昭德音。超兮眇天潜,眇兮与神参。”
挚仲洽太康颂(《晋书》:虞擢太子舍人,除闻喜令。时天子留心正道,吴寇初平,上《太康颂》以美晋德。
此专为平吴而作。词有限断,故不为空绮。)
于休上古,人之资始。四隩咸宅,万国同轨。有汉不竞,丧乱靡纪。畿服外叛,侯卫内圮。天难既降,时惟鞠凶。龙战兽争,分裂遐邦。备僣岷蜀,度逆海东。权乃缘间,割据三江。明明上帝,临下有赫。乃宣皇威,致天之辟。奋武辽隧,罪人斯获。抚定朝鲜,奄征韩貊。文既应期,席卷梁、益。元憝委命,九夷重泽。邛、冉、哀牢,是焉底绩。
我皇之登,二国既平。靡适不怀,以育群生。吴乃负固,放命南冥。声教未暨,弗及王灵。皇震其威,赫如雷霆。截彼江沔,荆舒以清。邈矣圣皇,参乾两离。陶化以正,取乱以奇。耀武六旬,舆徒不疲。饮至数实,干旄无亏。洋洋四海,率礼和乐。穆穆宫庙,歌雍咏铄。光天之下,莫匪帝略。穷发反景,承正受朔。龙马骙骙,风于华阳。弓矢櫜服,干戈戢藏。严严南金,业业余皇。雄剑班朝,造舟为梁。圣明有造,实代天工。天地不违,黎元时邕。三务斯协,用底厥庸。既远其迹,将明其踪。乔山惟岳,望帝之封。猗欤圣帝,胡不封哉!(未二语如缀,效《封禅文》而不得其理也。)
潘正叔释奠颂(有序)
(有典有则,义兼箴诲。异乎铺张之词。)
元康元年冬十二月,上以皇太子富于春秋,而人道之始莫先于孝悌,初命讲《孝经》于崇政殿。实应天纵生知之量,微言奥义,发自圣问,业终而体达。
三年春闰月,将有事于上庠,释奠于先师,礼也。越二十四日丙申,侍祠者既齐,舆驾次于太学。太傅在前,少傅在后,恂恂乎弘保训之道;宫臣毕从,三率备卫,济济乎肃翼赞之敬。乃扫坛为殿,悬幕为宫。夫子位于西序,颜回侍于北墉。宗伯掌礼,司仪辩位。二学儒官、搢绅先生之徒,垂缨佩玉、规行矩步者,皆端委而陪于堂下,以待执事之命。设樽篚于两楹之间,陈罍洗于阼阶之左。几筵既布,钟悬既列,我后乃躬拜俯之勤,资在三之义。谦光之美弥劭,阙里之教克崇。
穆穆焉,邕邕焉,真先王之徽典,不刊之美业,允不可替已。于是牲馈之事既终,享献之礼已毕,释玄衣,御春服,弛斋禁,反故式。天子乃命内外群司,百辟卿士,蕃王三事,至于学徒国子,咸来观礼。我后皆延而与之燕。金石箫管之音,八佾六代之舞,铿锵闛门荅,般辟俛仰,可以澄神涤欲、移风易俗者,罔不毕奏。抑淫哇,屏郑卫,远佞邪,释巧辩。是日也,人无愚智,路无远迩,离乡越国,扶老携幼,不期而俱萃。皆延颈以视,倾耳以听,希道慕业,洗心革志,想洙泗之风,歌来苏之惠。然后知居室之善,著应乎千里之外;不言之化,洋溢于九有之内。于熙乎若典,固皇代之壮观,万载之一会也。
尼昔忝礼官,尝闻俎豆;今厕末列,亲睹盛美。瀸渍徽猷,沐浴芳润,不知手舞口咏。窃作颂一篇,义近辞陋,不足测圣德之形容,光圣明之遐度。其辞曰:
二元迭运,五德代微。黄精既亢,素灵乃晖。有皇承天,造我晋畿。祚以大宝,登以龙飞。宣基诞命,景熙遐绪。三分自文,受终惟武。席卷要蛮,荡定荒阻。道济群生,化流率土。后帝承哉,丕隆曾构。奄有万方,光宅宇宙。笃生上嗣,继期挺秀。圣敬日跻,浚哲闳茂。留精儒术,敦阅古训。遵道让齿,降心下问。铺以金声,光以玉润。如日之升,如乾之运。乃延台保,乃命学臣。圣容穆穆,侍讲訚訚。抽演微言,启发道真。探幽穷赜,温故知新。讲业既终,精义既研。崇圣重师,卜日告奠。陈其三牢,引其四县。既戒既式,乃盥乃荐。恂恂孔圣,百王攸希。亹亹颜生,好学无违。曰皇储后,体神合机。兆吉先见,知来洞微。济济二宫,蔼蔼庶寮。俊乂鳞萃,髦士盈朝。如彼和肆,莫菲琼瑶。如彼仪凤,乐我《云》《韶》。琼瑶谁剖?四门洞开。《云》《韶》奚乐?神人允谐。蝉冕耀庭,细佩振阶。德以谦光,仁以恩怀。我酒惟清,我肴惟馨。舞以六代,歌以九成。莘莘胄子,祁祁学生。洗心自百,观国之荣。学犹莳苗,化若偃草。博我以文,弘我以道。万邦蝉蜕,矧乃俊造。钻蚌莹珠,剖石摛藻。丝匪玄黄,水罔方圆。引之斯流,染之斯鲜。若金受范,若埴在甄。上好如云,下效如川。昔在周兴,王化之始。曰文曰武,时惟世子。今我皇储,济圣通理。缉熙重光,於穆不已。於穆伊何?思文哲后。媚兹一人,实副元首。孝洽家邦,光照九有。纯嘏自晋,永世昌阜。微微下臣,过充近侍。猥蹑风云,鸾龙是厕。身藻芳流,目玩盛事。竭诚作颂,祗咏圣志。
鲍明远河清颂(大抵华腴害骨。然明远采壮,简文思清,固一时之杰也。)
臣闻善谈天者,必征象于人;工言古者,先考绩于今。鸿牺以降,遐哉邈乎!镂山岳,雕篆素,昭德垂勋,可谓多矣。而史编唐尧之功,载“格于上下”;乐登文王之操,称“于昭于天”。
素狐玄玉,聿彰符命;朴牛文螾,爰定祥历。鱼鸟动色,禾雉兴让。皆物不盈眦,而美溢金石。颂声为之而寝,诗人于是不作,庸非惑与!
自我皇宋之承天命也,仰符龙木之精,俯协龟水之灵,君图帝宝,粲烂瑰英。固业光曩代,事华前德矣。圣上天飞践极,迄兹二十四载。道化周流,元泽汪秽。地平天成,上下含熙;文同轨通,表里禔福。燿德中区,黎庶知让;观英遐表,夷貉怀惠。秩礼恤勤,散露台之金;振民舒国,倾御邸之粟。约违迫胁,奢去甚泰。燕无留饮,畋不盘乐。物色异人,优游鲠直。显靡失心,幽无怨魄。精照日月,事洞天情。故不劳杖斧之使,号令不肃而自严;无辱凤举之事,灵怪不召而自彰。万里神行,飙尘不起。农商野庐,边城偃柝。冀马南金,填委内府;驯象栖爵,充罗外苑。阿纨纂组之饶,衣覆宗国;鱼盐杞梓之利,傍赡荒遐。士民殷富,繁溢五陵;宫宇宏丽,崇冠三川。
闾闬有盈,歌吹无绝。朱轮叠辙,华冕重肩。岂徒世无穷人,民获休息,朝呼韩,罢酤铁而已哉!
是以嘉祥累仍,福应尤盛。青丘之狐,丹穴之鸟,栖阿阁,游禁园;金芝九茎,木禾六秀,铜池发,膏亩腴。宜以谒荐郊庙,和协律吕,烟霏雾集,不可胜纪。然而圣上犹夙兴昧旦,若有望而未至;闳规远图,如有追而莫及。神明之贶,推而弗居也。是以琬碑镠检,盛典芜而不治;朝神省方,大化抑而未许。崇文协力之士,蕴儛颂于外;坐朝陪宴之臣,怀揄扬于内。三灵伫眷,九壤注心,既有日矣。岁宫乾维,月缠苍陆,长河巨济,异源同清,澄波万壑,洁澜千古。斯诚旷世伟观,昭启皇明者也。语曰:“影从表,瑞从德。”此其效焉。宣尼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传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皆伤其不可见也。然则古人所不见者,今殚见之矣。孟轲曰“千载一圣,是旦暮也”,岂不信哉!
夫四皇六帝,树声长世,大宝也;泽浸群生,国富刑清,鸿德也;制礼裁乐,惇风裁俗,文教也。殊华逋羯,束颡象阙,武功也;鸣禽跃鱼,涤秽河渠,至祥也。大宝鸿德,文教武功,其崇如此;幽明协赞,民只与能,厥应如彼。惟天为大,尧实则之。皇哉唐哉,畴与为让?抑又闻之:势之所覃者浅,则美之所传者近;道之所感者深,则庆之所流者远。是以丰功伟命,润色縢策,盛德形容,藻被歌颂。察之上代,则奚斯、吉甫之徒鸣玉鸾于前;视之中古,则相如、王褒之属驰金羁于后。绝景扬光,清埃继路。班固称汉成之世,奏御者千余篇,文章之盛,与三代同风。由是言之,斯乃臣子旧职,国家通义,不可辍也。臣虽不敏,宁不勉乎?乃作颂曰:
窥刊崩石,捃逸残竹。巢风寂寥,羲埃绵邈。巨生大年,赡学渊闻。鞶绣成、景,粉缋颛、轩。徒玩井科,未睹天河。亘古通今,明鲜晦多。千龄一见,书史登科。旋我皇驾,揆景方涂。凌周躐殷,蹶唐轹虞。如彼七纬,累壁重珠。高祖拨乱,首物定灵。更开天地,再铸群生。帝御三杰,龙步八坰。朔南暨教,海北腾声。沦深格高,浃遐洞冥。毚鼎迁宋,元圭告成。大明方徽,鸿光中微。圣命谁堪?皇历攸归。谋从筮协,神与民推。黄旗西映,紫盖东辉。纳瑞螭玉,升政衡机。金轮豹饰,珠冕龙衣。正位北辰,垂拱南面。天下何思,日月罔倦。复礼归仁,观恒通变。一物有违,戚言毁膳。非躬简法,厚下安宅。谦德弥光,损道滋益。孝崇飨祀,勤隆耕籍。饘酎秋羊,封墐春骼。婴耄兼粱,鳏孤重帛。体由学染,俗以教迁。礼导刑清,乐鬯风宣。分衢让齿,折讼归田。野旌伏彦,朝赏登贤。儒训优柔,武节猋鸷。文宪精宏,戎容犀利。枢钤明审,程矱周备。吏砺平端,民羞幸觊。桴鼓凝埃,烽驿垂辔。销我长剑,归为农器。闽外水乡,鄣表炎国。陇首西南,渤尾东北。赩赩岭丹,浑浑泉黑。移琛云栈,转集邛僰。狼歌荐功,鸟谭陈德。治博化光,民阜财盛。班白行谣,青绮高咏。云表幽和,物章明庆。丽植雕质,蠢行藻性。仁草晨莩,德宿宵映。海无隐飙,山有黄落。牛羊内首,闾户外拓。瑞木朋生,祥禽辈作。薰风荡闺,饴露流阁。器范神妙,剂调众药。匪直也斯,伟庆方臻。注彼四渎,媚比双川。伏灵遥纪,閟贶遐年。澄波海岳,镜流葱山。泉室凝淀,水府清涓。俯瞰夷都,降眂骊渊。朱宫潜耀,紫阁阴鲜。昔在爽德,王风不昌。乃溢乃竭,或壅或亡。洁源滥壑,曾是未央。先民永慨,大道悠长。云何其瑞,实钟我皇。闻诸师说,天竦听密。介焉如响,匪远匪疾。矧是皇心,妙夫贞一。左右天经,户牖人术。訏谟布简,丝言盈室。岁有绵祀,清岂崇日。一人之庆,吹万禀和。灵根方固,修源重波。副睿贰哲,帝体皇柯。景云蔚岳,秀星骈罗。垂光九野,腾响四遐。辅车鼎足,盘石虎牙。世匹周室,基永汉家。泰阶既平,洪河既清。大人在上,区宇文明。樵夫议道,渔父濯缨。臣照作颂,铺德树声。
梁简文帝大法颂(并序)
(《大法》《马宝》,题皆不经,而文之华腴,不下颜、鲍。且裁章宅句,弥近弥平。斯固后来所取法,故亦不能阙焉。)
皇帝以湛然法身,不舍本誓,神力示现,降应兹土。龙颜日角,参漏重瞳。衡表连珠,文为玉斗。自纳麓开基,天地之德已布;封唐启迹,日月之照先明。百揆之序方舜,九河之导均禹,尚弘事殷之礼,且屈在田之则。自五昴朝飞,告赤文之瑞;其雨七日,受绿色之符。神器有归,鼎运斯集。焦门厌弃德之君,鲔水发白旄之阵。然后受皇天之眷命,当四海之乐推。岂假祀蚩尤于沛庭,托河冰于王霸。于时凤凰裂序,花苍舛度,乃选五石以补之;坤轴倾斜,积冰发坼,乃纬九薮而正之;阴兔两重,阳乌三足,乃定王业以晖之;摄提乖方,孟陬失纪,乃置清台以辨之。维冠冕于已颓,缀珩珮于既毁。自凭玉几,握天镜,履璇玑而端拱,居岩廊而渊默,于今三十有二载也。是以天德一于上,地数二于下。复朗参辰,不易日月。两曜如合璧,五精如连珠。禋宗类昊,虔丘礼泽,敬行五祀,功被百神,川岳呈祥,风烟效祉。青云千吕,黄气出翼,听隃山之威凤,制大夏之贞筠。阳管叶春,雌钟应律。上林之课匪疏,相府之占无谬。奏《六英》于若水,张《咸池》于洞庭。秉翟动和天之乐,建华宣易俗之奏。协律有沨沨之序,典乐致雍雍之节。诗书乃陈,缃缥斯备。蒲轮受伏生之诵,科斗荐鲁宅之文。蒸栗杀青,玉牒石记,填委广内,晖焕麒麟。置台命衮,法河依岳,建职树司,区云祥火。高山容与,赤黻逦迤,色丽文翚,章研织鸟。谏鼓高悬,刍言不弃,肺石通惋,书谤桥板。草名指佞,便辟去朝;兽称触罪,奸回放黜。是以龙翔凤集,河溓海夷。露下若饴,泉浮如醴。桂薪不斧而丹甑自熟;玉皋讵率而银瓮斯满。河光似幂,树彩成车。氛氲四照,晖丽五色。神明磊落,征祥布濩。金鳞铁面,贡碧砮之賝;航海梯山,奉白环之使。戴日戴斗,靡不来王;太平太蒙,无思不服。方叔、召虎之臣,均鼙应鼓之将,秉龙虎之秘韬,握朱玄之异略,受脤于庙堂之上,扬威于关塞之下。出玉门而直指,度金城而奏策。荡杂种之残妖,匡中原之涂炭。北临地脉,西出天渠,昆夷罢患,夙沙自服。获犬戎之鹿,县密须之鼓。藳街有受缨之虏,诏水观受降之首。四表无尘,六合共贯。皇德隆矣,太平之风,浃乎无外矣。
天子内韬无生之至慧,外应体乾之弘迹,将欲改权教,示实道,遣方便之说,导化城之迷。乃端扆神居吁而言曰:若夫眇梦华胥,怡然姑射,服齐宫于玄扈,想至治于汾阳,轻九鼎于褰裳,视万乘如脱屣,斯盖示至公之要道,未臻于出世也。至于藏金玉于川岫,弃琴瑟乎大壑,卑宫菲食,茨堂上阶,彤车非巧,鹿裘靡饰,斯盖示物以俭,亦未阶于出世也。解网放禽,穿泉掩胔,起泣辜之泽,行扇暍之慈,推沟之念,有如不足,纳隍之心,无忘宿寤,盖所以示物以为仁,亦未阶乎出世也。紫府青丘,陉山漳水,敦河上之道文,悦岐伯之章句,甘泉启太一之坛,嵩山置奉高之邑,碣石刻羡门之誓,不期作交门之歌,斯盖止爱久龄,事存诸己,笃而为论,弥有未弘。虽获巃巃之禅,终堕长生之难,徒阶三清之乐,不祛八倒之境。岂若燃智慧之炬,照生死之暗,出五阴之聚,升六度之舟,浮众德之海,践不至之岸。于是庄严国界,建立道场,广行利益,开阐佛事。驱彼众生,同跻仁寿;引兹具缚,俱入大乘。九有倾心,十方草靡。如凭津济,咸赖归依。晔乎若朝日之开众华,霈乎若农夫之遇膏雨。功德之翼已圆,智慧之门必备。以为《般若经》者,方等大法,峻极靡际,深邃无底,笼万兽乎无相,兆九垓而无边。譬犹枝川派别,入大海而同味;众芳杂彩,到须弥而一色。空空不著,如如俱会,不合不散,无去无来。种觉可生,允兹佛母;群典弗逮,是号经王。乃欲震一音,雨法雨,示五眼,引重昏。昭旸纪岁,玄枵次星,夹钟应乎仲春,甲申在乎吉日,将幸同泰,大转法轮。
兹寺者,我皇之所建立。改大理之署,成伽蓝之所,化铁绳为金沼,变铁网为香城,照神光于热沙,起清凉于炎火。千木韯々{嶭木},百栱穹窿,红壁玄梁,华榱玉砌,三阶齐列,四注周流。上玉翼而扪天,飞银楹而蔽景。虹拖蜿垂,承甍绕木霤;莲抽井倒,冒宇临窗。彤彤宝塔,既等法华之座;峨峨长表,更同意乐之国。下凿白银之堑,傍晖金薄之砖。高门洞启,不因铜马之饰;宝殿霞开,无假凤皇之瑞。金轮烛日,妙临淄之地下;层台累驾,迈宛委之空飞。夏宇凝霜,温室含暖。雕楼之内,滴动而响生;洞扉之里,鹪归而气激。幢号摩尼,幡悬金缕。盘径十丈,铃围四斛。舒七宝之交枝,流八功之净水。地芝候月,天华逆风。法鼓夜鸣,声中闻法;琼枝旦动,叶里成音。妙德阳之宫,丽未央之阃。故铜櫩三丈,追嗤井干;玉楼十二,遥耻神仙。譬彼清凉之台,同符兰台之寺。忉利照园之东,帝释天城之北。故以辛壬癸甲,绵蛮霮Ъ,吁哉其不可状;锵锵旰旰,瑰璚杂错,邈乎其不可名。
于是璧日扬精,景云丽色,薰风徐动,渊露微垂。后距屯威,前茆警列,武较星连,鸿钟吐响。运天官之法驾,启天路之威神。百灵扶持,千乘雷动;六虬齐轸,七斗垂晖。云罕乘空,勾陈翼驾,超光蹑景,日被天回。金盖玉舆,豹服鼍鼓,纤驖沃若,天马半汉。绿弓黄弩,象饰鱼文。
佽飞案节,不劳斩蛟之剑;虎贲弢羽,岂假鸣乌之射。湛湛奕奕,辚辚赫赫,出乎大通之门。天子降雕辇之贵,行接足之礼。顶拜金山,归依月面。如闻万岁之声,若观六变之动。于是乃披如来之衣,登狮子之座,均百虑之纷总,愍三请之殷勤。启真慧之深宗,明度彼之宏教。二谛现空有之津,二智包权实之底。大乘豁其靡碍,道心究其归涯。因果之摄,不运而行,真俗莫求,弗动斯到。不以二法,会乎中道,尽佛渊海,入佛法藏。极修妒之妙典,研龙宫之秘法,宣娑婆之奥旨,阐众圣之微言。正水既沾,邪难自息,慧日普照,毒霜并消。除黑暗于四生,遣无明于三界。巍巍乎若弥楼之在巨海,穆穆乎譬众星之绕圆月。于时天龙八部,侧塞空界,积衣成座,散华至膝。三千化秽土之质,火宅有离苦之期。恶道蒙休,泥犁普息。诜诜学侣,济济名僧,皆乐说如辩才,智慧如身子,逾乎青目黑齿,高彼广膝赤髭,咸符写瓶之思,并沾染氎之施,如金复冶,似玉更雕,闻所未闻,得未曾得。郁摇动色,请益无倦。百司俱列,簪履相趋,丰豹焜煌,华绶苒弱。谓舍卫之集,大林之讲,无以过也。将令一一佛性,逢了因而俱出;一一佛士,咸遣二而除三。比夫歌南风,尚黄老,临辟雍,讲孔宅,么麽安足而语哉!
距于三月甲辰,法席圆满。如来放大光明,现希有事。雄雄吐色,珠火非俦;曈曈上映,丹紫竞发。荣河耻其祥润,汾阴陋其晖影。掩入殿之紫云,夺鸿门之妙气。昔《法华》初唱,毫照普林,《般若》聿宣,通身尽笑。王城之瑞,千载更逢。岂非圣主同诸佛身,降兹妙相,等诸佛力,有若符契焉?犹秉渊默之谦虚,宏懔焉之至诫,为而不宰,推而勿居。以百姓之心为心,非关诸己,荷负无倦,摄受四生。皇太子臣纲,视膳东厢,亲承大法。以为西巡东狩,赞颂以兴;柴山望祀,咏歌斯作。况顶开而受露,鞠躬而闻道,敢述盛德之形容,以为颂曰:
玉牒悠敻,青史绵长。道沿五胜,风殊百王。商丘命瑱,姬水开璜。河澄待圣,海谧期皇。方天譬地,功归有梁。垂拱南面,克己岩廊。权舆教义,制造衣裳。九华革响,六乐改张。仪凤婉婉,击石锵锵。广修璧水,洞启胶庠。轻轺征聘,旌帛搜扬。兰台且富,广内斯藏。芸香馥兰,绿字摛章。文功既被,武迹斯彰。题雕臆镂,舌紫支黄。南街请质,北阙来王。飞旌集翰,勒迹书狼。银车引附,黑节招荒。文同海截,化普龙乡。西逾月窟,东渐扶桑。卑宫类禹,解网如汤。衢室纳异,明台引良。善旌弗卷,谏鼓其镗。万符集祉,百神启祥。黑丹吐润,朱草舒芳。珠怀镜像,星含喜光。液池下鹤,高梧集凰。赤熊旦绕,素雉朝翔。观玉伯友,访道西王。游经建木,巡指盛唐。终非运出,岂曰津梁。我有无碍,共向圆常。玉銮徐动,金轮晓庄。紫虬翼轪,绿骥腾骧。虎文驻跸,龙骖启行。阑干玉马,照曜天狼。玄旄映日,翠凤晞旸。前飞格泽,后拥陆梁。风移霆扫,参差焜煌。峨峨宝座,郁郁名香,法徒学侣,尘沙堵墙。慈云吐泽,法雨垂凉。三密不限,四辩难量。犹兹海宝,譬彼山王。慧流总被,药木开芒。佛日出世,同遣惑霜。帝释歌咏,幽祗赞扬。空华竞下,天琴自张。山含影色,地入毫光。非烟绕气,陆藕开房。泽普三界,恩均八方。巍巍堂堂,为舟为航。伊臣稽首,万寿无疆。
梁简文帝南郊颂(有序)
臣闻惟天为大,圣人敬其德;知几其神,至人契其道。故龙官弱言之后,合揆于苍昊;鸟纪垂衣之君,昭格于上帝。莫不巍巍乎,穆穆乎,涣汗于绿篇,氛氲于丹册者矣。
我梁皇帝之御天下也;乘熛祇之盛曜,即璧月之遐照,等乾覆之焘养,合坤载之灵长。四三六五之意,十尧九舜之明,名与功偕,业将时并。自拨乱反正,伐罪吊民,冯玉几,握金镜,君临万国,于今二十有二载也。纬天维,理地轴。移浇风于末俗,反淳正于区中。化不言而先显,教不严而已肃。流乐复雅,远符《云》《韶》之世;坠礼还章,非因忠信之薄。九垓同轨,四海无波。储明变照,仪天作两,三衮咸作,叶化台光。麹糵王风,盐梅帝载。尘清世晏,苍兕无所用其武功;
运谧时雍,鹓鹭咸修其文德。桃林散甲,华山弢刃,玉门罢候,紫塞沉锋。屠羊钓壑之士,厌洗耳而袭簪佩;版筑藏岩之逸,去燥谷而纡珩组。异人俊乂,既间出而在官;世镜河仙,亦雍容而廊庙。蹇蹇同于多士,谔谔比乎得人。五典三墨,既葳蕤于璧水;九流八索,亦缤纷于石渠。画一之政,万代表于时和;三章之律,百姓沐于仁寿。于是龙光之地,日浴之乡,紫舌黄支,头飞鼻饮,自西自南,无思不服,款关质子,称臣内向。珠树素禽,越火枝之地;银瓮邛杖,逾沉羽之涘。出赤野而连翩,度玄沙之泱漭。于是嘉祥被,众瑞登:金人泽马,丹甑玉鸡,三角九尾,四眉六足,抽铺地之九茎,发端门之连理,参差于郊薮,布濩于宫阙。府无虚月,史弗能记。周称黄鸟之旗,夏有玄珪之锡,无以逾此嘉祥,方兹总萃。道洽世昌,国殷民阜。乡知舜让,邑比尧封。委粟栖亩,神丝被泽。可谓我化若风,民应如草;我静如镜,物动犹烟。天子犹未明求衣,日昃不倦,撤膳匪躬,询舆访道。銮旗徐动,弃千里而弗乘;宝瑟无虞,捐百金而不服。广行四等,被慈雨于枯根;大阐三明,惊法雷于群梦。曲成万物,去杀爱生。幽弊之民,与苍雷而共悦;否滞之义,同谷风而开抒。昆虫得性,跂蠢欣生。三驱有缓前之禽,九门无喂兽之药。至德之事如此,太平之风如彼。乃以恭肃神祇,理通孝敬。
江左以来,爽垲未辟。爰命将作,揆日载营。三灵叶响,百工咸事,宛如神造,俨类仙居。冲秘隐嶙,跨千亩于晋日;闲旷丽远,吞七里于汉年。五达四通,廓郊弥野,南瞻重岳,北眺芒岭,东临灞浐,西望旧丰,纡余委蛇,丘陵起伏,澎湃峣屼,山川异态。飞梁邃宇,洞烛空悬,紫殿仙宫,霞骞鸟翥,雾映倒梁,日光疏钣。玉桃卷叶,银树抽芳,百果千株,三珠八柱。朝叶与密露共鲜,晚花与薰风俱落。露禽乍聚,望比翼之翱翔;归飞时宿,闻同心之夜响。故以熊熊灼灼,炫两明而仰七曜;纷纷沐沐,承五烟而带三灵。圆丘闲静,紫坛肃设。五精之场,千神之位,八阶弘丽,四维博敞。宛若千仞,状悬流之仙馆;焕如五彩,同瑶山之帝坛。石牒神昌之瑞方臻,金缕飞光之征永固。是雕是琢,鄙茅茨之为俭;非珠非玉,嗤甘泉之已奢。望昔方今,独高千古。沿袭异等,质文斯中。
于是岁在单阏,星次訾陬,律中太簇,日惟辛卯,将有事于南郊。甸师清野,封人壝宫。朱幕夕峙,帷宫宿设。晓汉斜阴,挈壶升漏。天子御玉辂,动金根,八骥扬衡,双龙翼盖,云罕徐回,鸣铙韵响,风承豹尾,日映鹖冠,万骑天行,千乘雷动。石铠犀衣之士,连七萃而云屯;珠旗日羽之兵,亘五管而星列。郁郁阡阡,震震填填,充溢乎国都,弥漫于廛邑者也。若乃回舆降跸,荐礼帝仪,揖太清,秩群望,被大裘,服山冕,恭苍璧之明祀,穆灵坛之禋敬,黍稷非馨,明德惟馨。
日曜彤精,天澄翠色。百僚师师,九官济济。千神叶福,万亿均庆,六典斯备,三礼必该。焚柴告成,罔不钦若。翠烟升录,同河滨之瑞云;丹燎烛天,若帝乡之美气。《云门》丽舞,《咸池》广乐,已叶《九韶》之曲,复谐《六列》之奏。金匏既动,望蜿蝉之游龙;玉磬徐鸣,观参差之舞凤。袿轊驾肩,士女填噎,接袂为帏,连裾犹堵。鼓腹击辕,行歌舞抃。然后纡玉辇而谢书生,登灵台而望云物。钦明美化,跨万古于兹日;广运愉乐,表千载于当今。方当巡云云之礼,启亭亭之业,封天答日卷,礼地征灵,南山之寿无极,七百之基长固,岂不懋哉!岂不盛哉!菲薄微臣,谬与藩服,驰心休礼,秣马之愿无由;徒罄褊辞,清风之藻多愧。敢敷庸理,献颂十章。其辞曰:
元始道一,浑德氛氲。遥哉邃古,敻矣初分。碲礴地载,清朗天文。大人睹物,生民树君。
(其一)
蛇躯龙准,作乐垂衣。皇图炤灼,帝篆葳蕤。廓寥中代,合圣与谁;于烁我后,命世天飞。
(其二)
玄默驭辩,寂照秉真。就云握历,望日临民。谦光履德,义礼称珍。车书同轨,天下归仁。
(其三)
期章孔备,盛化弘道。酌衢敬宾,钦贤爱老。变正是珍,烛车非宝。如海之深,如日之杲。
(其四)
肃恭明神,逖听前踵。配天道尊,迎阳义重。玄酒陶匏,燔柴云耸。跨舜论《韶》,笼尧称拱。(其五)
赫矣郊宫,载惟静谧。肃肃禁闱,阴阴仙室。六戎列野,八鸾照日。架殿星罗,重宫雾出。
(其六)
蒲萄金橘,灵寿木难,素奈开暑,贞桧陵寒。山池壮丽,阶阁彤丹。叶垂叠雨,花落重峦。
(其七)
康哉盛德,美矣世丰。三辰炳燿,七政永隆。五方来洎,四隩兹通。悬绳度笮,驾鹿追风。
(其八)
既敷懋化,复睹瑞滋。金车出野,玉露沾墀。紫概神草,华平瑞芝,长愉汪濊,永固雍熙。
(其九)
照天漏涘,远肃迩睦,惠靡齐民,恩弥比屋。式光惇史,逾斯郁郁。皇哉康哉,同兹景福。
(其十)
梁简文帝马宝颂皇帝应百姓之心,副四海之愿,复履玉衡,还临亿兆。天地交泰,日月贞明,至理惟新,隆平方始。遐迩壹体,中外禔福。舍生欣欣,若耘耰之逢夏雨;怀情坎坎,璧草木之值春风。帝王之道,超迈开辟;睿圣之功,殚历邃古。轩羲不足凿枘,尧舜不足宪章。至哉大哉,无得而称也。
五月丁酉朔,丝竹会于德阳之堂。于时日进内宫,星次鹑首。仲夏之晷,稍极阳城之圭;蕤宾之钟,初应颍川之律。缙云旦卷,南风晚扇;惠气入帷,清阴周宇。玉舆云罕,照日充庭;羽林中权,分阶列校。簪笏成行,貂缨在席。昭天之乐,金石铿锵;报地之礼,威仪肃省。诏以马宝示群臣。太仆效宫,趣马掌赞,三令五申,丞联事举;八丽四圉,给役相趋。晖煜金镳,陆离宝勒。天地无疆之德,永星致远之功。鸾眄善鸣,龙仪美称,沸毅权奇之威,趋摅抑扬之态。足转惊电,眼流含烛,雾喷纷霏,流沫飘洒。数千为寿,岂待原蚕之禁?万里一息,不藉杜衡之草。王良不能控其衡策,伯乐不能辨其文机。方知总辔昆岑,周非吾驭;张乐大野,夏有惭德。岂止沉河用璧,独有绿文之称;盛德在木,偏受苍龙之名?至于干将宝剑,遥服晋郑之军;莲花乌玉,腾威大海之际。况乎马宝,义实逾之。方当夙沙自归,滑桥屈膝,款关入塞,偃武修文。去病无出师之劳,充国罢议边之略。五律成珍,九河如镜。臣谨按《瑞应经》、《弥勒成佛经》、《中阿含经》、《览愚经》,并称第三之马者三千岁。华子云:尧、汉皆得马者,尧、汉皆火德,正斗南方乘德而至也。岂非圣德汪濊,皇风洋溢,研机洞元,备礼达义。是以天下爱道,白马嘶风;玉泽效祥,朱鬛降祉。比夫圆蹄方足,踯躅在郊;风啸电奔,声遨处囿。五彩依树,三雀登巢,安仿佛于当今,弗拟议于休应。百辟卿士,咸称万岁。伊臣不佞,结庆云霄,亲承诏旨,预观宝瑞。手舞足蹈,赞扬不足,宴礼斯华,退而作颂。其辞曰:
帝广运,德钦明。仪郊升,道形声。德为轨,仁作经。璇玑正,太阶平。割五礼,和《六英》,开四摄,行八政。转轮皇,飞行圣。愍含识,资惠命。引苍生,归法性。菩提真,般若净。
七宝均,万邦宁。逖惇史,观陈诗。域中大,唯圣期。闻玄妙,复孝慈。解流泽,随因时。刑已措,绩咸熙。三农盛,九谷兹。万祇悦,八神怡。律有节,历得天。景星曜,庆云连。珠为月,醴为泉。民何幸,值皇年。乾道应,坤马来。度玉关,升玉台。镂锡焕,鸾镳回。槃云转,堞尘开。
千天驷,百龙媒。永伏皂,扫騊駼。秣瑶粟,秀芳刍。九夷款,四表清。甿胥乐,舆颂兴。
高伯恭北伐颂(格高而气卑,意厚而语薄,时为之也。然以视齐梁繁响,则此固为雅奏。)
皇矣上帝,降鉴惟德。眷命有魏,照临万国。礼化丕融,王猷允塞,静乱以威,穆民以则。北虏旧隶,禀政在蕃。往因时否,逃命北辕。世袭凶轨,背忠食言。招亡聚盗,丑类实繁。敢率犬羊,图纵猖獗。乃诏训师,兴戈北伐。跃马裹粮,星驰电发。扑讨虔刘,肆陈斧铖。斧铖暂陈,馘翦厥旅。积骸填谷,流血成浦。元凶狐奔,假息穷野。爪牙既摧,腹心亦阻。周之忠厚,存及行苇。翼翼圣明,有兼斯美。泽被京观,垂此仁旨。封尸野获,惠加生死。生死蒙惠,人欣覆育。埋贯幽冥,泽渐殊域。物归其诚,神献其福。遐迩斯怀,无思不服。古称善兵,历时始捷。今也用师,辰不及浃。六军克合,万邦以协。义著《春秋》,功铭玉牒。载兴颂声,播之来叶。
许务本神雀颂(有序)
臣闻观象则天,乾元合其德;观法审地,域大表其尊。雨施云行,四时所以生杀;川流岳立,万物于是裁成。出震乘离之君,纪鳸司凤之后,玉锤玉斗而降,金版金縢以传。并陶冶性灵,含煦动植,眇玄珠于赤水,寂明镜乎虚堂。莫不景福氤氲,嘉贶雥集,驰声南董,越响《云》、《韶》。
粤我皇帝之君临,阐大方,抗太极,负凤邸,据龙图。不言行焉,摄提建指;不肃清焉,喉钤启闭。括地复夏,截海剪商。就望体其尊,登咸昌其会。绵区浃宇,遐至迩安。腾实飞声,直畅傍施。无体之礼,威仪布政之宫;无声之乐,缀兆总章之观。上庠养老,躬问百年;下土字民,心为百姓。月栖日浴,热坂寒门。吹鳞没羽之荒,赤蛇青马之裔,解辫请吏,削衽承风。岂止呼韩北场,頫勒狼居之岫;息慎南境,近表不耐之城。故使天弗爱道,地宁吝宝,川岳展异,幽明效灵。
狎素游赪,团膏漱醴,半景青赤,孳历亏盈,足足怀仁,般般扰义。祥祐之来若此,升降之化如彼。而登封盛典,云亭伫白检之仪;致治成功,柴燎靡元珪之告。虽奉常定礼,武骑草文,天子抑而未行,推而不有。允恭克让,其在斯乎!七十二君,信蔑如也。
故神禽显贲,元应特昭,白爵主铁豸之奇,赤爵御丹书之贵。班固《神爵》之颂,履武戴文;
曹植《嘉爵》之篇,栖庭集牖。未若于飞武帐,来贺文木 ,刷采青蒲,将翱赤罽。玉几朝御,取玩轩楯之间;金门旦开,兼留翚翟之鉴。终古旷世,未或前闻;福召冥征,得之兹日。岁次上章,律谐大吕,玄枵会节,元英统时,至尊未明求衣,晨兴于含章之殿。爰有瑞爵,翱翔而下。载行载止,当扆宁而徐前,来集来仪,承轩墀而顾步。夫瑞者符也,明主之休征;雀者爵也,圣人之大宝。谨案《考异邮》云:“轩辕有黄爵,赤头立日傍,占云土精之应。”又《礼稽命征》云:
“祭祀合其宜,则黄爵集。”昔汉集泰畤之殿,魏下文昌之宫,一见雍丘之祠,三入平东之府。并旁观回瞩,事陋人微,奚足称矣。抑又闻之:不刳胎剖卵,则鸾凤驯鸣;不漉浸焚原,则螭龙盘蜿。是知陛下止杀,故飞走宅心;皇慈好生,而浮潜育德。臣面奉綍纶,垂示休祥,预承嘉宴,不胜藻跃。李虔僻处西土,陆机少长东隅。微卧惭于往贤,逢时盛乎曩代。辄竭庸琐,敢献颂云:
太素式肇,大德资生。功元不器,道要无名。质文鼎革,沿习因成。祥图瑞史,赫赫明明。天保大定,于铄我君,武义乃武,文教惟文。横塞宇宙,旁凝射汾。轩物重造,姚风再薰。焕发王策,昭彰帝道。御地七神,飞天五老。山祗吐秘,河灵孕宝。黑羽升坛,青鳞伏皂。丹乌流火,白雉从风,栖阿德劭。鸣岐祚隆。未如神爵,近贺王宫。五灵何有,百福攸同。孔图献赤,荀文表白。节节奇音,行行瑞迹。化玉黼扆,衔环陛戟。上天之命,明神所格。绥应在旃,伊臣预焉。永缉韦素,方流管弦。歌颂不足,蹈舞无宣。臣拜稽首,亿万斯年。
薛玄卿隋高祖颂(有序)
(炀帝见而衔之,以为是《鱼藻》之义。然今寻其托讽之处,亦殊不可得。)
太始、太素,荒茫造化之初;天皇、地皇,杳冥书契之外。其道绝,其迹远,言谈所不诣,耳目所不追。至于入穴登巢,鹑居鷇饮,不殊于羽族,取类于毛群,亦何贵于人灵,何用于心识?羲轩已降,爰暨唐虞,则乾象而施法度,观人文而化天下,然后帝王之位可重,圣哲之道为尊。夏后殷周之国,禹汤文武之主,功济生民,声流《雅》《颂》。然陵替于三五,惭德于干戈。秦居闰位,任刑名为政本。汉执灵图,杂霸道而为业。当涂兴而三分峙,典午末而四海乱。九州封域,窟穴鲸鲵之群;五都遗黎,蹴踏戎马之足。虽玄行定嵩洛,水运据崤函,未正沧海之流,讵息昆山之燎?叶千龄之旦暮,当万叶之一朝者,其在大隋乎!
粤若高祖文皇帝,诞圣降灵,则赤光照室;韬神晦迹,则紫气腾天。龙颜日角之奇,玉理珠衡之异,著在图箓,彰乎仪表。而帝系灵长,神基崇峻,类邠岐之累德,异丰沛之勃起。俯膺历试,纳揆宾门;位长六卿,望高百辟。犹重华之为太尉,若文命之任司空。苍历将尽,率土麋沸,玉弩惊天,金铓照野。奸雄挺祸,据河朔而连海岱;猾长纵恶,杜白马而塞成皋。庸蜀逆命,凭铜梁之险;郧黄背诞,引金陵之寇。三川已震,九鼎将飞。高祖龙跃凤翔,濡足援手,应赤伏之符,受玄狐之箓。命百战百胜之将,动九天九地之师,平共工而殄蚩尤,剪猰窳而戮凿齿。不烦二十八将,无假五十二征。曾未逾时,妖逆咸殄。廓氛雾于区宇,出黎元于涂炭。天柱倾而还正,地维绝而更纽。殊方稽颡,识牛马之内向;乐师伏地,惧钟石之变声。万姓所以乐推,三灵于是改卜。坛场已备,犹弘五让之心;亿兆难违,方从四海之请。光临宝祚,展礼郊丘。舞六代而降天神,陈四圭而飨上帝。乾坤交泰,品物咸亨。酌前王之令典,改易徽号;因庶萌之子来,移创都邑。天文上当朱鸟,地理下据黑龙。正位辨方,揆景于日月;内宫外座,取法于辰象。悬政教于魏阙,朝群后于明堂。除旧布新,移风易俗。
天街之表,地脉之外,獯猃孔炽,其来自久。横行十万,樊哙于是失辞;提步五千,李陵所以陷没。周齐两盛,竞结旄头。聘狄后于漠北,未足息其侵扰;倾珍藏于山东,不能止其贪暴。炎灵启祚,圣皇驭宇,运天策于帷扆,播神威于沙朔。柳室毡裘之长,皆为臣隶;瀚海蹛林之地,尽充池苑。三吴百越,九江五湖,地分南北,天隔内外,谈黄旗紫盖之气,恃龙蟠兽据之崄,恒有僣伪之君,妄窃帝王之号。时经五代,年移三百,爰降皇情,永怀大道,愍彼黎献,独为匪人。今上利建在唐,则哲居代,地凭宸极,天纵神武,受脤出车,一举平定。于是八荒无外,九服大同,四海为家,万里为宅。乃休牛散马,偃武修文。
自华夏乱离,绵积年代。人造战争之具,家习浇伪之风。圣人之遗训莫存,先王之旧典咸坠。
爰命秩宗,刊定五礼;申敕太史,改正六乐。玉帛樽俎之仪,节文乃备;金石匏革之奏,雅俗始分。而留心政术,垂神听览,早朝晏罢,废寝忘食。忧百姓之未安,惧一物之失所。行先王之道,夜思待旦;革百王之弊,朝不及夕。见一善事,喜彰于容旨;闻一愆犯,叹深于在予。薄赋轻徭,务农重谷,仓廪有红腐之积,黎萌无阻饥之虑。天性弘慈,圣心恻隐。恩加禽兽,胎卵于是获全;
仁沾草木,牛羊所以勿践。至于宪章重典,刑名大辟,申法而屈情,决断于俄倾。故能彝伦攸叙,上下齐肃。左右绝谄谀之路,缙绅无势力之门。小心翼翼,敬事于天地;终日乾乾,诫慎于亢极。
陶黎萌于德化,致风俗于太康。公卿庶尹,遐迩岳牧,佥以天平地成,千载之嘉会;登封降禅,百王之盛典。宜其金泥玉检,展礼介丘,飞声腾实,常为称首。天子为而不恃,成而不居,冲旨凝邈,固辞弗许。而虽休勿休,上德不德,更乃洁诚岱岳,逊谢愆咎。方知六十四卦,谦捴之道为尊;七十二君,告成之义为小。巍巍荡荡,无得以称焉。而深诚至德,感达于穹壤;和气薰风,充溢于宇宙。二仪降福,百灵荐祉。日月星象风云草树之祥,山川玉石鳞介羽毛之瑞,岁见月彰,不可胜纪,至于振古所未有,图籍所不载,目所不见,耳所未闻。古语称“圣人作,万物睹,神灵滋,百宝用”,此其效矣。
既而游心姑射,脱屣之志已深;铸鼎荆山,升天之驾遂远。凡在黎献,共惟帝臣,慕深考妣,哀缠弓剑。涂山幽峻,无复玉帛之礼;长陵寂寞,空见衣冠之游。若乃降精熛怒,飞名帝箓,开运握图,创业垂统,圣德也;拨乱反正,济国宁人,六合八纮,同文共轨,神功也;玄酒陶匏,云和孤竹,禋祀上帝,尊极配天,大孝也;偃伯戢戈,正礼裁乐,纳民寿域,驱俗福林,至政也。张四维而临万宇,侔三皇而并五帝,岂直锱铢周汉,么麽魏晋而已。虽《五行》之舞,每陈于清庙,《九德》之歌,无绝于乐府;而玄功畅洽,不局于形器,懿业远大,岂尽于揄扬?臣轻生多幸,命偶兴运,趋事紫宸,驱驰丹陛。一辞天阙,奄隔鼎湖,空有攀龙之心,徒怀蓐蚁之意。庶凭毫翰,敢希赞述。昔堙海之禽,不增于大地;泣河之士,非益于洪流。尽其心之所存,忘其力之所及,辄缘斯义,不觉斐然。乃作颂曰:
悠哉邃古,邈矣季世。四海九州,万王千帝。三代之后,其道逾替。爰逮金行,不胜其弊。戎狄猾夏,群凶纵慝。窃号淫名,十有馀国。怙威逞暴,悖礼乱德。五岳尘飞,三象雾塞。玄精启历,发迹幽方。并吞寇伪,独擅雄强。载祀二百,比祚前王。江湖尚阻,区域未康。勾吴闽越,河朔渭涘。九县瓜分,三方鼎跱。狙诈不息,干戈竞起。东夏虽平,乱离瘼矣。五运叶期,千年肇旦。赫矣高祖,人灵攸赞。圣德回生,神谋独断。瘅恶彰善,夷凶靖难。宗伯撰仪,太史练日。孤竹之管,云和之瑟。展礼上玄,飞烟太一。珪璧朝会,山川望秩。占揆星景,移建邦畿。下凭赤壤,上叶紫微。布政衢室,悬法象魏。帝宅天府,固本崇威。匈河瀚海,龙荒狼望。种落陆梁,时犯亭障。皇威远慑,帝德遐畅。稽颡归诚,称臣内向。吴越提封,斗牛星象。积有年代,自称君长。大风未缴,长鲸漏网。授钺天人,豁然清荡。戴日戴斗,太平太蒙。礼教周被,书轨大同。夏禹之迹,成舜之功。礼以安上,乐以移风。忧劳庶绩,矜育黔首。三面解罗,万方引咎。纳民轨物,驱时仁寿。神化隆平,生灵熙阜。虔心恭己,奉天祀地。协气横流,休征绍至。坛场望幸,云亭虚位。推而不居,圣道弥粹。齐迹姬文,登发嗣圣。道类汉光,传庄宝命。知来藏往,玄览幽镜。鼎业灵长,洪基隆盛。崆峒问道,汾射窅然。御辩遐逝,乘云上仙。哀缠率土,痛感穹玄。流泽万叶,用教百年。尚想睿图,永惟圣则。道洽幽显,仁沾动植。爻象不陈,乾坤将息。微臣作颂,用申罔极。
卷三 杂扬颂类王子渊圣主得贤臣颂(此非《颂》体,后人亦遂无效之者。)
夫荷旃被毳者,难与道纯绵之丽密;羹黎唅糗者,不足与论太牢之滋味。今臣僻在西蜀,生于穷巷之中,长于蓬茨之下,无有游观广览之知,顾有至愚极陋之累。不足以塞厚望,应明指。虽然,敢不略陈愚心而抒情素。《记》曰:共惟《春秋》法五始之要,在乎审己正统而已。夫贤者,国家之器用也。所任贤,则趋舍省而功施普;器用利,则用力少而就效众。故工人之用钝器也,劳筋苦骨,终日矻矻。及至巧冶铸于将之璞,清水淬其锋,越砥敛其咢,水断蛟龙,陆剸犀革,忽若彗汜画涂。如此,则使离娄督绳,公输削墨,虽崇台五增,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庸人之御驽马,亦伤吻弊筴而不进于行,胸喘肤汗,人极马倦。及至驾啮膝,骖乘旦,王良执靶,韩哀附舆,纵骋驰骛,忽如景靡;过都越国,蹶如历块。追奔电,逐遗风,周流八极,万里一息。何其辽哉?人马相得也。故服絺络之凉者,不苦盛暑之郁燠;袭狐貉之暖者,不忧至寒之凄怆。何则?
有其具者易其备。
贤人君子,亦圣王之所以易海内也。是以呕喻受之,开宽裕之路,以延天下之英俊也。夫竭智附贤者,必建仁策;索人求士者,必树伯迹。昔周公躬吐握之劳,故有圉空之隆;齐桓设庭燎之礼,故有匡合之功。由此观之,君人者勤于求贤,而逸于得人。人臣亦然:昔贤者之未遭遇也,图事揆策,则君不用其谋;陈见悃诚,则上不然其信。进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是故伊尹勤于鼎俎,太公困于鼓刀,百里自鬻,宁戚饭牛,离此患也。及其遇明君,遭圣主也,运筹合上意,谏诤即见听,进退得关其忠,任职得行其术。去卑辱奥渫而升本朝,离蔬释蹻而享膏粱。剖符锡壤而光祖考,传之子孙,以资说士。故世必有圣智之君,而后有贤明之臣。故虎啸而冽风,龙兴而致云,蟋蟀俟秋吟,蜉蝣出以阴。《易》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诗》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故世平主圣,俊乂将自至。若尧、舜、禹、汤、文、武之君,获稷、契、皋陶、伊尹、吕望之臣,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会神,相得益章。虽伯牙操递钟,蓬门子弯乌号,犹未足以喻其意也。故圣主必待贤臣而宏功业,俊士亦俟明主以显其德。上下俱欲,欢然交欣,千载壹会,论说无疑。翼乎如鸿毛遇顺风,沛乎如巨鱼纵大壑。其得意如此,则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化溢四表,横被无穷,遐夷贡献,万祥必臻。是以圣主不遍窥望而视已明,不单顷耳而听已聪,恩从祥风翱,德与和气游,太平之责塞,优游之望得,遵游自然之势,恬淡无为之场,休征自至,寿考无疆,雍容垂拱,永永万年。何必偃卬诎信若彭祖,呴嘘呼吸如乔、松,眇然绝俗离世哉!《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盖信乎其以宁也。
司马长卿封禅文(以允答兢业立意,故极波涌云乱之观,而仍字字有归宿。此意扬、班已不能窥,况其下乎。)
伊上古之初肇,自昊穹兮生民,历撰列辟,以迄于秦。率迩者踵武,逖听者风声。纷纶葳蕤,湮灭而不称者,不可胜数也。继昭夏,崇号谥,略可道者,七十有二君。罔若淑而不昌,畴逆失而能存?
轩辕之前,遐哉邈乎,其详不可得闻已。五三《六经》,载籍之传,维见可观也。《书》曰:
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因斯以谈,君莫盛于唐尧,臣莫贤于后稷。后稷创业于唐尧,公刘发迹于西戎,文王改制,爰周郅隆,大行越成。而后陵迟衰微,千载亡声,岂不善始善终哉!然无异端,慎所由于前,谨遗教于后耳。故轨迹夷易,易遵也;湛恩濛涌,易丰也;宪度著明,易则也;垂统理顺,易继也。是以业隆于襁褓,而崇冠于二后。揆厥所元,终都攸卒,未有殊尤绝迹,可考于今者也。然犹蹑梁父,登泰山,建显号,施尊名。大汉之德,逢涌原泉,沕潏漫羡,旁魄四塞,云尃雾散,上畅九垓,下溯八埏。怀生之类,沾濡浸润,协气横流,武节飘逝,迩狭游原,遐阔泳沫,首恶湮没,暗昧昭晰,昆虫凯泽,回首面内。然后囿驺虞之珍群,徼麋鹿之怪兽,{道禾}一茎六穗于庖,牺双觡共抵之兽,获周余珍放龟于岐,招翠黄乘龙于沼。鬼神接灵圉,宾于间馆。奇物谲诡,俶傥穷变。钦哉!符瑞臻兹,犹以为薄,不敢道封禅。盖周跃鱼陨杭,休之以燎,微夫斯之为符也,以登介丘,不亦恧乎!进让之道何其爽欤?
于是大司马进曰:“陛下仁育群生,义征不憓,诸夏乐贡,百蛮执贽,德侔往初,功无与二,休烈浃洽,符瑞众变,期应绍至,不特创见。意泰山、梁父设坛场望幸,盖号以况荣,上帝垂恩储祉,将以荐成,陛下谦让而弗发也。挈三神之欢,缺王道之仪,群臣恧焉。或谓:且天为质暗,珍符固不可辞;若然辞之,是泰山靡记而梁父靡几也。亦各并时而荣,咸济世而屈,说者尚何称于后,而云七十二君乎?夫修德以锡符,奉命以行事,不为进越。故圣王不替,而修礼地祇,谒款天神,勒功中岳,以章至尊;舒盛德,发号荣,受厚福,以浸黎民也。皇皇哉斯事!天下之壮观,王者之丕业,不可贬也。愿陛下全之。而后因杂荐绅先生之略术,使获耀日月之末光绝炎,以展采错事,犹兼正列其义,校饬厥文,作《春秋》一艺,将袭旧六为七,摅之无穷,俾万世得激清流,扬微波,蜚英声,腾茂实。前圣之所以永保鸿名,而常为称首者用此。宜命掌故,悉奏其义而览焉。”
于是天子沛然改容曰:“愉乎,朕其试哉!”乃迁思回虑,总公卿之议,询封禅之事,诗大泽之博,广符瑞之富。遂作《颂》曰:
自我天覆,云之油油。甘露时雨,厥壤可游。滋液渗漉,何生不育;嘉谷六穗,我穑曷蓄。非唯雨之,又润泽之;非唯濡之,泛尃濩之。万物熙熙,怀而慕思。名山显位,望君之来。君乎君乎,侯不迈哉!般般之兽,乐我君圃,白质黑章,其仪可嘉。旼旼睦睦,君子之能。盖闻其声,今观其来。厥涂靡踪,天瑞之征。兹亦于舜,虞氏以兴。濯濯之麟,游彼灵畤。孟冬十月,君徂郊祀。驰我君舆,帝以享祉。三代之前,盖未尝有。宛宛黄龙,兴德而升,采色炫耀,熿炳辉煌。正阳显见,觉悟黎蒸。于《传》载之,云受命所乘。厥之有章,不必谆谆。依类托寓,喻以封峦。
披艺观之,天人之际已交,上下相发允答。圣王之德,兢兢翼翼也。故曰:“兴必虑衰,安必思危。”是以汤、武至尊严,不失肃祇;舜在假典,顾省厥遗,此之谓也。
扬子云剧秦美新(诬善之人其词游,失其守者其辞屈,此文之谓也。然古藻骏迈之气,则与长卿并驱矣。)
诸吏中散大夫臣雄,稽首再拜,上封事皇帝陛下:臣雄经术浅薄,行能无异。数蒙渥恩,拔擢伦比,与群贤并,愧无以称职。臣伏惟陛下以至圣之德,龙兴登庸,钦明尚古,作民父母,为天下主。执粹精之道,镜照四海,听聆风俗,博览广包。参天贰地,兼并神明,配五帝,冠三王。开辟以来,未之闻也。臣诚乐昭著新德,光之罔极。往时司马相如作《封禅》一篇,以彰汉氏之休。臣尝有颠眴病,恐一旦先犬马填沟壑,所怀不章,长恨黄泉。敢竭肝胆,写腹心,作《剧秦美新》一篇,虽未究万分之一,亦臣之极思也。臣雄稽首再拜以闻曰:
权舆天地未祛,睢睢盱盱,或玄而萌,或黄而芽。玄黄剖判,上下相呕,爰初生民,帝王始存。在乎混混茫茫之时, 闻罕漫而不昭察,世莫得而云也。厥有云者,上罔显于羲皇,中莫盛于唐、虞,迩靡著于成周。仲尼不遭用,《春秋》困斯发,言神明所祚,兆民所托,罔不云道德仁义礼智。独秦崛起西戎,邠荒岐雍之疆,因襄、文、宣、灵之僣迹,立基孝公,茂惠文,奋昭庄。至政,破纵擅衡,并吞六国,遂称乎始皇。盛从鞅、仪、韦、斯之邪政,驰骛起、翦、恬、贲之用兵,刬灭古文,刮语烧书,弛礼崩乐,涂民耳目,遂欲流唐漂虞,涤殷荡周,{难灬}除仲尼之篇籍,自勒功业,改制度轨量,咸稽之于秦纪。是以耆儒硕老,抱其书而远逊;礼官博士,卷其舌而不谈。来仪之鸟,肉角之兽,狙犷而不臻。甘露、嘉醴、景曜、浸潭之瑞潜;大茀、经霣、巨狄、鬼信之妖发。神歇灵绎,海水群飞,二世而亡,何其剧与!帝王之道,兢兢乎不可离已。夫能贞而明之者穷祥瑞,回而昧之者极妖愆。上览古在昔,有凭应而尚缺,焉坏彻而能全?故若古者称尧、舜,威侮者陷桀、纣。况尽泛扫前圣数千载功业,专用己之私,而能享祜者哉!
会汉祖龙腾丰、沛,奋迅宛叶,自武关与项羽戮力咸阳,创业蜀汉,发迹三秦,克项山东,而帝天下。擿秦政惨酷尤烦者,应时而蠲。如儒林、刑辟、历纪、图典之用稍增焉。秦余制度,项氏爵号,虽违古而犹袭之。是以帝典阙而不补,王纲弛而未张。道极数殚,暗忽不还。
逮至大新受命,上帝还资,后土顾怀。元符、灵契、黄瑞涌出,滭浡沕潏,川流海淳,云动风偃,雾集雨散,诞弥八圻,上陈天庭。震声日景,炎光飞响,盈塞天渊之间,必有不可辞让云尔。
于是乃奉若天命,穷宠极崇,与天剖神符,地合灵契。创亿兆,规万世,奇伟倜傥谲诡,天祭地事。其异物殊怪,存乎五威将帅,班乎天下者,四十有八章。登假皇穹,铺衍下土,非新室其畴离之?卓哉煌煌,真天子之表也。若夫白鸠、丹乌、素鱼、断蛇,方斯蔑矣。受命甚易,格来甚勤。
昔帝缵皇,王缵帝,随前踵古,或无为而治,或损益而亡。岂知新室委心积意,储思垂务,旁作穆穆,明旦不寐,勤勤恳恳者,非秦之为与?夫不勤勤,则前人不当;不恳恳,则觉德不恺。是以发秘府,览书林,遥集乎文雅之囿,翱翔乎礼乐之场,允殷、周之失业,绍唐、虞之绝风。懿律嘉量,金科玉条,神卦灵兆,古文毕发,炳焕照耀,靡不宣臻。式軨轩旂旗以示之,扬和鸾肆夏以节之,施黼黻衮冕以昭之,正嫁娶送终以尊之,亲九族淑贤以穆之。
夫改定神祇,上仪也;钦修百祀,咸秩也;明堂雍台,壮观也;九庙长寿,极孝也;制成六经,洪业也;北怀单于,广德也。若复五爵、度三壤、经井田、免人役、方《甫刑》、匡马法,恢崇祇庸烁德懿和之风,广彼搢绅讲习言谏箴诵之涂,振鹭之声充庭,鸿鸾之党渐阶。俾前圣之绪,布濩流衍而不韫韣,郁郁乎焕哉!天人之事盛矣,鬼神之望允塞。群公先正,罔不夷仪,奸宄寇贼,罔不振威,绍少典之苗,著黄虞之裔,帝典阙者已补,王纲弛者已张。炳炳麟麟,岂不懿哉!
厥被风濡化者,京师沉潜,甸内匝洽,侯卫厉揭,要荒濯沐。而术前典,巡四民,迄四岳,增封泰山,禅梁父,斯受命者之典业也。
盖受命日不暇给,或不受命,然犹有事矣。况堂堂有新,正丁厥时,崇岳淳海通渎之神,咸设坛场,望受命之臻焉。海外遐方,信延颈企踵,回面内向,喁喁如也。帝者虽勤,恶可以已乎?宜命贤哲作《帝典》一篇,旧三为一,袭以示来人,摛之罔极。令万世常戴巍巍,履栗栗,臭馨香,含甘实,镜纯粹之至精,聆清和之正声。则百工伊凝,庶绩咸喜,荷天衢,提地厘,斯天下之上则已,庶可试哉!
班孟坚典引(裁密思靡,遂为骈体科律。语无归宿,阅之觉茫无畔岸。此其所以不逮卿、云。)
臣固言:永平十七年,臣与贾逵、傅毅、杜矩、展隆、郗萌等,召诣云龙门。小黄门赵宣,持《秦始皇帝本纪》,问臣等曰:“太史迁下赞语中,宁有非邪?”臣对:“此赞贾谊《过秦》篇云,向使子婴有庸主之才,仅得中佐,秦之社稷未易绝也。此言非是。”即召臣入,问:“本闻此论非邪?将见问意开寤耶?”臣具对素闻知状。诏因曰:“司马迁著书,成一家之言,扬名后世,至以身陷刑之故,反微文刺讥,贬损当世,非谊士也。司马相如洿行无节,但有浮华之辞,不周于用。至于疾病而遗忠,主上求取其书,竟得颂述功德,言封禅事,忠臣效也。至是贤迁远矣。”臣固常伏刻诵圣论,昭明好恶,不遗微细。缘事断谊,动有规矩。虽仲尼之因史见意,亦无以加。臣固被学最旧,受恩浸深,诚思毕力竭情,昊天罔极。臣固顿首。伏惟相如《封禅》,靡而不典;扬雄《美新》,典而亡实。然皆游扬后世,垂为旧式。臣固才朽,不及前人。盖咏《云门》者难为音,观随和者难为珍。不胜区区,窃作《典引》一篇。虽不足雍容明盛万分之一,犹启发愤懑,觉悟童蒙,光扬大汉,轶声前代。然后退入沟壑,死而不朽。臣固愚戆,顿首顿首,曰:
太极之元,两仪始分。烟烟煴煴,有沉而奥,有浮而清。沉浮交错,庶类混成。肇命民主,五德初起,同于草昧。玄混之中,逾绳越契,寂寥而亡诏者,《系》不得而缀也。厥有氏号,绍天阐绎,莫不开元于太昊皇初之首,上哉敻乎,其书犹得而修也。亚斯之代,通变神化,函光而未曜。
若夫上稽乾则,降承龙翼,而炳诸典谟,以冠德卓绝者,莫崇乎陶唐。陶唐舍胤而禅有虞,有虞亦命夏后,稷、契熙载,越成汤、武。股肱既周,天乃归功元首,将授汉刘,俾其承三季之荒末,值亢龙之灾孽,悬象暗而恒文乖,彝伦 攵而旧章缺。故先命玄圣,使缀学立制,宏亮洪业,表相祖宗,赞扬迪哲,备哉粲烂,真神明之式也。虽皋、夔、衡、旦密勿之辅,比兹褊矣。是以高、光二圣,宸居其域,时至气动,乃龙见渊跃。拊翼而未举,则威灵纷纭,海内云蒸,雷动电熛。胡缢莽分,尚不莅其诛。然后钦若上下,恭揖群后,正位度宗,有于德不台渊穆之让,靡号师矢敦奋捴之容。盖以膺当天之正统,受克让之归运,蓄炎上之烈精,蕴孔佐之宏陈云尔。
洋洋乎若德,帝者之上仪,诰誓所不及已。铺观二代,洪纤之度,其赜可探也。并开迹于一匮,同受侯甸之服。奕世勤民,以方伯统牧,乘其命赐彤弧黄钺之威,用讨韦、顾、黎、崇之不恪。至于参五华夏,京迁镐、毫,遂自北面虎螭其师,革灭天邑。是故谊士华而不敦,《武》称未尽,《濩》有惭德,不其然与?亦犹於穆猗那,翕纯皦绎,以崇严祖考,殷荐宗配帝,发祥流庆,对越天地者,舄奕乎千载,岂不克自神明哉!诞略有常,审言行于篇籍,光藻朗而不渝耳。
矧夫赫赫圣汉,巍巍唐基,溯测其源,乃先孕虞育夏,甄殷陶周,然后宣二祖之重光,袭四宗之缉熙,神灵日照,光被六幽,仁风翔乎海表,威灵行乎鬼区,匿亡回而不泯,微胡琐而不颐。故夫显定三才昭登之绩,匪尧不兴;铺闻遗策在下之训,匪汉不宏厥道。至于经纬乾坤,出入三光,外运浑元,内沾豪芒,性类循理,品物咸亨,其已久矣。
盛哉!皇家帝世,德臣列辟,功君百王,荣镜宇宙,尊亡与亢。乃始虔巩劳谦,兢兢业业,贬成抑定,不敢论制作。至于迁正黜色宾监之事,涣扬寓内;而礼官儒林屯用笃诲之士,不传祖宗之仿佛,虽云优慎,无乃葸与!
于是三事岳牧之寮,金尔而进曰:陛下仰监唐典,中述祖则,俯蹈宗轨,躬奉天经,惇睦辨章之化洽,巡靖黎蒸,怀保鳏寡之惠浃,燔瘗县沉,肃祗群神之礼备。是以来仪集羽族于观魏,肉角驯毛宗于外囿,扰缁文皓质于郊,升黄辉采鳞于沼,甘露宵零于丰草,三足轩翥于茂树。若乃嘉谷灵草,奇兽神禽,应图合谍,穷祥极瑞者,朝夕坰牧,日月邦畿,卓荦乎方州,洋溢乎要荒。昔姬有素雉朱乌、玄秬黄A4之事耳,君臣动色,左右相趋,济济翼翼,峨峨如也。盖用昭明寅畏,承聿怀之福。亦以宠灵文武,贻燕后昆,覆以懿铄,岂其为身而有颛辞也。若然受之,亦宜勤恁旅力,以充厥道,启恭馆之金縢,御东序之秘宝,以流其占。夫图书亮章,天哲也;孔猷先命,圣孚也;体行德本,正性也;逢吉丁辰,景命也。顺命以创制,因定以和神,答三灵之蕃祉,展放唐之明文。兹事体大而允,寤寐次于圣心;瞻前顾后,岂蔑清庙,惮敕天命也?伊考自遂古,乃降戾爰兹,作者七十有四人。有不俾而假素,罔光度而遗章。今其如台而独阙也?
是时圣上固以垂精游神,包举艺文,屡访群儒,俞咨故老,与之斟酌道德之渊源,肴核仁谊之林薮,以望元符之臻焉。既感群后之谠辞,又悉经五繇之硕虑矣。将絣万嗣,扬洪辉,奋景炎,扇遗风,播芳烈,久而愈新,用而不竭。汪汪乎丕天之大律,其畴能亘之哉?唐哉皇哉!皇哉唐哉!
张平子东巡诰(非完篇,然典则可法。)
惟二月初吉,帝将狩于岱岳,展义省方,观民设教。丙寅朏,率群宾,备法驾,以祖于东门,届于灵宫。是日也:有双凤集于台。壬辰,祀上帝于明堂。帝曰:“咨,予不材,为天地主,栗栗翘翘,百僚万几,心之谓矣,孰朕之劳。上帝有灵,不替朕命,诞敢不祗承。凡庶与祭于坛墠之位者,曰怀尔邦君,实愿先帝,载厥大宗,以左右朕躬。”群臣曰:“帝道横被,旁行海表。一人有韪,万民赖之。”从巡助祭者,兹惟嘉瑞,乃歌曰:“皇皇者凤,通玄知时,革于山趾,与帝邀期。吉事有祥,惟汉之祺。”帝曰:“朕不敢当,亦不敢蔽天之吉命。”
邯郸子礼魏受命述(气甚靡。尚不失为雅音。)
臣闻《雅》、《颂》作于盛德,典、谟兴于茂功,德盛功茂,传序不忘。是故竹帛以载之,金石以声之,垂诸来世,万载弥光。陛下以圣德应期,龙飞在位。其有天下也,恭己以受天子之籍,无为而四海顺风。若乃天地显应,体征祥瑞,以表圣德者,不可胜载,铄乎焕显,真神明之所以祚,命世之令主也。凡自能言之类,莫不讴叹于野。执笔之徒,咸竭文思,献诗上颂。臣抱疾伏蓐,作书一篇。欲谓之《颂》,则不能雍容盛懿,列伸玄妙;欲谓之赋,又不能敷演洪烈,光扬缉熙。故思竭愚,称《受命述》曰:
伊上天阐载,自民主肇建,历听风声,陶唐为盛。虞夏受终,殷周革命。有禅而帝,有代而王。禅代虽殊,大小繇同。于是以汉历在魏,赤运归黄也。是故大魏之业,皇耀震霆。肃清宇内,万邦有截。帅义翼汉,奉礼不越。旅力戮心,茂亮洪烈。树深根以厚基,播醇泽以酿味。含光而弗辉,戢翼而弗发。将俟圣嗣,是遂是达。圣嗣承统,爰宣重光。陈锡裕下,民悦无疆。三神宣釐,四灵顺方。元龟介玉,应龙粹黄。若云魏德,据兹以昌。尔乃鸣玉陟坛,三搢以俟。既受休命,龙旋凤峙。煌煌厥耀,穆穆容止。临下有赫,允也天子。既受帝位,纳玺要绂。太常司燎,升炮告类。珪璋峨峨,髦士棣棣。跄跄圣躬,御策以莅。巍巍乎崇功,显显乎德容。信帝位之壮业,天休之所钟也。于时天地交和,日月光精。气祲不作,风尘弭清。凡在坛场之位,举目乎广庭,莫不君臣和德,咸玉色而金声。屡省万几,谋访老成。治咏儒墨,策纳公卿。昧旦孜孜,夕惕乾乾。务在谐万国,叙彝伦,而折不若,怀远人。混六合之风,纳乎仁寿之门。刑错靡试,偃伯靡军。然后乃勤功岱岳,升中上玄。斯固我皇之大摹,思心之所存也。
司马长卿难蜀父老(意虽寓规,实则颂也。解此措语之法,乃能气壮情骇。《四子讲德论》仿之必俗,此文仿之必骇世。然必解此,然后文有生气。藻丽绝特,尤撷香拾艳之渊薮也。)
汉兴七十有八载,德茂存乎六世。威武纷纭,湛恩汪濊,群生澍濡,洋溢乎方外。于是乃命使西征,随流而攘,风之所被,罔不披靡。因朝冉从駹,定筰存邛,略斯榆,举苞满,结轶还辕,东乡将报,至于蜀都。
耆老大夫缙绅先生之徒二十有七人,俨然造焉,辞毕,因进曰:“盖闻天子之于夷狄也,其义羁縻勿绝而已。今罢三郡之士,通夜郎之涂,三年于兹,而功不竟。士卒劳倦,万民不赡。今又接之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业,此亦使者之累也。窃为左右患之。且夫邛、筰、西僰之与中国并也,历年兹多,不可记已。仁者不以德来,强者不以力并,意者其殆不可乎!今割齐民以附夷狄,敝所恃以事无用,鄙人固陋,不识所谓。”
使者曰:“乌谓此乎?必若所云,则是蜀不变服而巴不化俗也。仆尚恶闻若说。然斯事体大,固非观者之所覯也。余之行急,其详不可得闻已。请为大夫粗陈其略: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常人之所异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惧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昔者鸿水浡出,泛滥衍溢,民人登降移徙,陭阝区而不安。夏后氏戚之,乃堙鸿水,决流疏河,漉沉赡灾,东归之于海,而天下永宁。当斯之勤,岂惟民哉。心烦于虑而身亲其劳,躬胝无胈,肤不生毛。故休烈显乎无穷,声称浃乎于兹。且夫贤君之践位也,岂特委琐握龊,拘文牵俗,循诵习传,当世取说云尔哉!必将崇论闳议,创业垂统,为万世规。故驰骛乎兼容并包,而勤思乎参天贰地。且《诗》不云乎:‘普天之下,莫匪王土;率土之宾,莫匪王臣。’是以六合之内,八方之外,浸浔衍溢,怀生之物,有不浸润于泽者,贤君耻之。今封疆之内,冠带之伦,咸获嘉祉,靡有阙遗矣。而夷狄殊俗之国,辽绝异党之地,舟车不通,人迹罕至,政教未加,流风犹微。内之则犯义侵礼于边境,外之则邪行横作,放弑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老不辜,幼孤为奴,系累号泣,内向而怨,曰:‘盖闻中国有至仁焉,德洋而恩普,物靡不得其所,今独曷为遗已?’举踵思慕,若枯旱之望雨。盩夫为之垂涕,况乎上圣,又焉能已?故北出师以讨强胡,南驰使以诮劲越。四面风德,二方之君,鳞集仰流,愿得受号者以亿计。故乃关沫、若,徼牂牁,镂灵山,梁孙、原。创道德之涂,垂仁义之统,将博恩广施,远抚长驾,使疏逖不闭,阻深暗昧得耀乎光明,以偃甲兵于此,而息诛伐于彼。遐迩一体,中外禔福,不亦康乎?夫拯民于沉溺,奉至尊之休德,反衰世之陵迟,继周氏之绝业,斯乃天子之急务也。百姓虽劳,又恶可以已哉?且夫王事固未有不始于忧勤,而终于佚乐者也。然则受命之符,合在于此矣。方将增泰山之封,加梁父之事,鸣和鸾,扬乐颂,上咸五,下登三。观者未睹旨,听者未闻音,犹鹪明已翔乎廖廓,而罗者犹视乎薮泽,悲夫!”
于是诸大夫芒然丧其所怀来而失厥所以进,喟然并称曰:“允哉汉德,此鄙人之所愿闻也。百姓虽怠,请以身先之。”敝罔靡徙,因迁延而辞退。
王子渊四子讲德论(张宛邻云:往时读此文,病其气靡辞冗。今再读之,始知其气之淳厚,辞之腴畅,从容《雅》、《颂》,令人渐渍其中,而不能自己。)
微斯文学问于虚仪夫子曰:“盖闻国有道,贫且贱焉,耻也。今夫子闭门距跃,专精趋学有日矣。幸遭圣主平世,而久怀宝,是伯牙去钟期,而舜、禹遁帝尧也。于是欲显名号,建功业,不亦难乎?”夫子曰:“然,有是言也。夫蚊虻终日经营,不能越阶序;附骥尾则涉千里,攀鸿翮则翔四海。仆虽顽嚚,愿从足下。虽然,何由而自达哉?”文学曰:“陈懿诚于本朝之上,行话谈于公卿之门。”夫子曰:“无介绍之道,安从行乎公卿?”文学曰:“何为其然也?昔宁戚商歌以千齐桓,越石负刍而寤晏婴,非有积素旧之欢,皆涂覯卒遇而以为亲者也。故毛嫱、西施,善毁者不能蔽其好;嫫姆、倭傀,善誉者不能掩其丑。苟有至道,何必介绍?”夫子曰:“咨!夫特达而相知者,千载之一遇也。招贤而处友者,众士之常路也。是以空柯无刃,公输不能以斫;但悬曼矰,蒲苴不能以射。故膺腾撇波而济水,不如乘舟之逸也;冲蒙涉田而能致远,未若遵涂之疾也。
才蔽于无人,行衰于寡党,此古今之患,唯文学虑之。”文学曰:“唯唯,敬闻命矣。”
于是相与结侣,携手俱游。求贤索友,历于西州。有二人焉,乘辂而歌。倚輗而听之;咏叹中雅,转运中律,啴缓舒绎,曲折不失节。问歌者为谁?则所谓浮游先生、陈丘子者也。于是以士相见之礼友焉。礼文既集,文学、夫子降席而称曰:“俚人不识,寡见鲜闻。曩从末路,望听玉音,窃动心焉。敢问所歌何诗?请闻其说。”浮游先生、陈丘子曰:“所谓《中和》《乐职》《宣布》之诗,益州刺史之所作也。刺史见太上圣明,股肱竭力,德泽洪茂,黎庶和睦,天人并应,屡降瑞福,故作三篇之诗以歌咏之也。”文学曰:“君子动作有应,从容得度。南容三复白圭,孔子睹其慎戒;太子击诵《晨风》,文侯谕其指意。今吾子何乐此诗而咏之也?”先生曰:“夫乐者感人密深,而风移俗易。吾所以咏歌之者,美其君术明而臣道得也。君者中心,臣者外体。外体作,然后知心之好恶;臣下动,然后知君之节趋。好恶不形,则是非不分;节趋不立,则功名不宣。故美玉蕴于碔砆,凡人视之怢焉;良工砥之,然后知其和宝也。精练藏于矿朴,庸人视之忽焉;巧冶铸之,然后知其干也。况乎圣德巍巍荡荡,民氓所不能命哉!是以刺史推而咏之。扬君德美,深乎洋洋,罔不覆载。纷纭天地,寂寥宇宙,明君之惠显,忠臣之节究,皇唐之世,何以加兹!是以每歌之,不知老之将至也。”文学曰:“《书》云:迪一人使四方,若卜筮。夫忠贤之臣,导主志,承君惠,摅盛德而化洪,天下安澜,比屋可封。何必歌咏诗赋,可以扬君哉?愚窃惑焉。”浮游先生色勃眦溢曰:“是何言与!昔周公咏文王之德而作《清庙》,建为《颂》首;吉甫叹宣王‘穆如清风’,列于《大雅》。夫世衰道微,伪臣虚称者,殆也;世平道明,巨子不宣者,鄙也。鄙殆之絫,伤乎王道。故自刺史之来也,宣布诏书,劳来不怠。令百姓遍晓,圣德莫不沾濡。厖眉耆耇之老,咸爱惜朝夕,愿济须臾,且观大化之淳流。于是皇泽丰沛,主恩满溢,百姓欢欣,中和感发,是以作歌而咏之也。传曰:‘诗人感而后思,思而后积,积而后满,满而后作。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厌,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此臣子于君父之常义,古今一也。今子执分寸而罔亿度,处把握而却寥廓。乃欲图大人之枢机,道方伯之失得,不亦远乎?”
陈丘子见先生言切,恐二客惭,膝步而前曰:“先生详之,行潦暴集,江海不以为多;?鳝并逃,九罭不以为虚。是以许由匿尧而深隐,唐氏不以衰;夷、齐耻周而远饿,文武不以卑。夫青蝇不能秽垂棘,邪论不能惑孔、墨。今刺史质敏以流惠,舒化以扬名,采诗以显至德,歌咏以董其文,受命如丝,明之如缗,《甘棠》之风,可倚而俟也。二客虽窒计沮议,何伤?”顾谓文学、夫子曰:“先生微矜于谈道,又不让乎当仁,亦未巨过也。愿二子措意焉。”
夫子曰:“否,夫雷霆必发而潜底震动,枹鼓铿锵而介士奋竦。故物不震不发,士不激不勇。
今文学之言,欲以议愚感敌,舒先生之愤。愿二生亦勿疑也。”于是文绎复集,乃始讲德。
文学、夫子曰:“昔成、康之世,君之德欤?臣之力也?”先生曰:“非有圣智之君,恶有甘棠之臣?故虎啸而风寥戾,龙起而致云气,蟋蟀俟秋吟,蜉蝣出以阴。《易》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鸣声相应,仇偶相从。人由意合,物以类同。是以圣主不遍窥望而视以明,不殚倾耳而听以聪。何则?淑人君子,人就者众也。故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大厦之材,非一丘之木;太平之功,非一人之略也。盖君为元首,臣为股肱,明其一体相待而成。有君而无臣,《春秋》刺焉。
三代以上,皆有师傅。五伯以下,各自取友。齐桓有管、鲍、隰、宁,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晋文有咎犯、赵衰,取威定霸,以尊天子。秦穆有王、由、五羖,攘却西戎,始开帝绪。楚庄有孙叔、子反,兼定江淮,威震诸夏。句践有种、蠡、泄庸,克灭强吴,雪会稽之耻。魏文有段干、田、翟,秦人寝兵,折冲万里。燕昭有郭隗、乐毅,夷破强齐,困闵于莒。夫以诸侯之细,功名犹尚若此;而况帝王选于四海,羽翼百姓哉!故有贤圣之君,必有明智之臣。欲以积德,则天下不足平也;欲以立威,则百蛮不足攘也。今圣主冠道德,履纯仁,被六艺,佩礼文。屡下明诏,举贤良,求术士,招异伦,拔骏茂。是以海内欢慕,莫不风驰雨集,袭杂并至,填庭溢阙。含淳咏德之声盈耳,登降揖让之礼极目。进者乐其条畅,怠者欲罢不能。偃息乎《诗》《书》之门,游观乎道德之域。咸洁身修德,吐情素而披心腹,各悉精锐以贡忠诚。允愿推主上宏风俗而骋太平。济济乎多士,文王所以宁也。若乃美政所施,洪恩所润,不可究陈。举孝以笃行,崇能以招贤,去烦蠲苛以绥百姓,禄勤增俸以厉贞廉。减膳食,卑宫观,省官田,损诸苑,疏繇役,振乏困,恤民灾害,不遑游宴。闵耄老之逢辜,怜縗绖之服事,恻隐身死之腐人,凄怆子弟之缧匿。恩及飞鸟,惠加走兽,胎卵得以成育,草木遂其零茂。‘恺悌君子,民之父母’,岂不然哉?先生独不闻秦之时耶?
违三王,背五帝,灭《诗》《书》,坏礼义,信任群小,憎恶仁智,诈伪者进达,佞谄者容入,宰相刻峭,大理峻法。处位而任政者,皆短于仁义,长于酷虐,狼挚虎攫,怀残秉贼。其所临莅,莫不肌栗慑伏,吹毛求疵,并施螫毒。百姓征彸,无所措其手足,嗷嗷愁怨,遂亡秦族。是以养鸡者不畜狸,牧兽者不育豺,树木者忧其蠹,保民者除其贼。故大汉之为政也,崇简易,尚宽柔,进淳仁,举贤才,上下无怨,民用和睦。今海内乐业,朝廷淑清,天符既章,人瑞又明,品物咸亨,山川降灵,神光耀晖,洪洞朗天。凤皇来仪,翼翼邕邕,群鸟并从,舞德垂容。神雀仍集,麒麟自至,甘露滋液,嘉禾栉比。大化隆洽,男女条畅,家给年丰,咸则三壤,岂不盛哉!昔文王应九尾狐而东夷归周,武王获白鱼而诸侯同辞,周公受秬鬯而鬼方臣,宣王得白狼而夷狄宾。夫名自正而事自定也。今南郡获白虎,示偃武兴文之应也。获之者张武,武张而猛服也。是以北狄宾洽,边不恤寇,甲士寝而旌旗仆也。”
文学、夫子曰:“天符既闻命矣,敢问人瑞?”先生曰:“夫匈奴者,百蛮之最强者也。天性憍蹇,习俗桀暴,贱老贵壮,气力相高。业在功伐,事在猎射,儿能骑羊,走箭飞镞。逐水随畜,都无常处,鸟集兽散,往来驰骛,周流旷野,以济嗜欲。其耒耜则弓矢鞍马,播种则扦弦掌拊,收秋则奔狐驰兔,获刈则颠倒殪仆。追之则奔遁,释之则为寇。是以三王不能怀,五伯不能绥。惊边抚士,屡犯刍荛,诗人所歌,自古患之。今圣德隆盛,威灵外覆,日逐举国而归德,单于称臣而朝贺。乾坤之所开,阴阳之所接,编结、沮颜、燋齿、枭瞷、剪发、黥首、文身、裸袒之国,靡不奔走贡献,欢忻来附,婆娑呕吟,鼓掖而笑。夫鸿均之世,何物不乐?飞鸟翕翼,渊鱼奋跃。是以刺史感懑舒音而咏至德。鄙人黭浅,不能究识,敬遵所闻,未克殚焉。”
于是二客醉于仁义,饱于盛德,终日仰叹,怡怿而悦服。
终军白麟奇木对(此下诸篇,为后来即事应制所昉。皆颂扬多于述事。)
臣闻《诗》颂君德,《乐》舞后功,异经而同指,明盛德之所隆也。南越窜屏葭苇,与鸟鱼群,正朔不及其俗。有司临境而东瓯内附,闽王伏辜,南越赖救。北胡随畜荐居,禽兽行,虎狼心,上古未能摄。大将军秉钺,单于奔幕;票骑抗旌,昆邪右衽。是泽南洽而威北畅也。若罚不阿近,举不遗远,设官俟贤,县赏待功,能者进以保禄,罢者退而劳力,刑于宇内矣。履众美而不足,怀圣明而不专,建三宫之文质,章厥职之所宜,封禅之君无闻焉。
夫天命初定,万事草创;及臻六合同风,九州共贯,必待明圣,润色祖业传于无穷。故周至成王,然后制定,而体征之应见。陛下盛日月之光,垂圣思于勒成,专神明之敬,奉燔瘗于郊宫,献享之精交神,积和之气塞明,而异兽来获,宜矣。昔武王中流未济,白鱼人于王舟,俯取以燎,群公咸曰“休哉”。今郊祀未见于神祇,而获兽以馈,此天之所以示飨而上通之符合也。宜因昭时令日,改定告元,苴白茅于江淮,发嘉号于营丘,以应缉熙,使著事者有纪焉。
盖六鶂退飞,逆也;白鱼登舟,顺也。夫明暗之征,上乱飞鸟,下动渊鱼,各以类推。今野兽并角,明同本也;众支内附,示无外也。若此之应,殆将有解编发,削左衽,袭冠带,要衣裳而蒙化者焉。斯拱而俟之耳!
颜延年三月三日曲水诗序(隶事之富,始于士衡;织词之缛,始于延之;词事并繁,极于徐、庾:而皆骨足以载之。初唐诸作,则惟恐肉之不胜也。)
夫方策既载,皇王之迹已殊;钟石毕陈,舞咏之情不一。虽渊流遂往,详略异闻,然其宅大衷,立民极,莫不崇尚其道,神明其位,拓世贻统,固万叶而力量者也。有宋函夏,帝图宏远。高祖以圣武定鼎,规同造物;皇上以睿文承历,景属宸居。隆周之卜既永,宗汉之兆在焉。正体毓德于少阳,王宰宣哲于元辅。晷纬昭应,山渎效灵,五方杂遝,四隩来暨。选贤建戚,则择之于茂典;施命发号,必酌之于故实。大予协乐,上庠肆教,章程明密,品式周备。国容视令而动,军政象物而具。箴阙记言,校文讲义之官,采遗于内;輶车朱轩,怀荒振远之使,谕德于外;赪茎素毳,并柯共穗之瑞,史不绝书;栈山航海,逾沙轶漠之贡,府无虚月。列燧千城,通驿万里。穹居之君,内首禀朔,卉服之酋,回面受吏。是以异人慕向,俊民间出,警跸清夷,表里悦穆。将徙县中宇,张乐岱郊,增类帝之宫,饰礼神之馆,涂歌邑颂,以望属车之尘者久矣。
日躔胃维,月轨青陆,皇祇发生之始,后王布和之辰,思对上灵之心,以惠庶萌之愿。加以二王于迈,出饯戒告,有诏掌故,爰命思历。献洛饮之礼,具上巳之仪,南除辇道,北清禁林,左关岩隥,右梁潮源。略亭皋,跨芝廛,苑太液,怀曾山。松石峻垝,葱翠阴烟,游泳之所攒萃,翔骤之所往还。于是离宫设卫,别殿周徼,旌门洞立,延帷接枑,阅水环阶,引池分席,春官联事,苍灵奉涂。然后升秘驾,胤缇骑,摇玉銮,发流吹,天动神移,渊旋云被,以降于行所,礼也。
既而帝晖临幄,百司定列,凤盖俄轸,虹旗委旆。肴蔌芬藉,觞醳泛浮,妍歌妙舞之容,衔组树羽之器,三奏四上之调,《六茎》九成之曲,竞气繁声,合变争节。龙文饰辔,青翰侍御,华裔殷至,观听骛集,扬袂风山,举袖阴泽,靓庄藻野,衤玄服缛川。故以殷赈外区,焕衍都内者矣。
上膺万寿,下禔百福,布筵禀和,阖堂依德,情盘景遽,欢洽日斜,金驾总驷,圣仪载伫,怅钧台之未临,慨酆宫之不县。方且排凤阁以高游,开爵园而广宴,并命在位,展诗发志,则夫诵美有章,陈信无愧者欤?
王元长三月三日曲水诗序臣闻出豫为象,钧天之乐张焉;时乘既位,御气之驾翔焉。是以得一奉宸,逍遥襄城之域;体元则大,怅望姑射之阿。然窅眇寂寥,其独适者矣。至如夏后两龙,载驱璿台之上;穆满八骏,如舞瑶水之阴。亦有飨云,固不与万民共也。
我大齐之握机创历,诞命建家,接礼贰宫,考庸太室,幽明献期,雷风通飨。昭华之珍既徙,延喜之玉攸归。革宋受天,保生万国。度邑静鹿丘之叹,迁鼎息大坰之惭。绍清和于帝猷,联显懿于王表。骏发开其远祥,定尔固其洪业。皇帝体膺上圣,运钟下武,冠五行之秀气,迈三代之英风。昭章云汉,晖丽日月,牢笼天地,弹压山川。设神理以景俗,敷文化以柔远。泽普氾而无私,法含宏而不杀。犹且具明废寝,昃晷忘餐,念负重于春冰,怀御奔于秋驾。可谓巍巍弗与,荡荡谁名,秉灵图而非泰,涉孟门其何崄。储后睿哲在躬,妙善居质,内积和顺,外发英华。斧藻至德,琢磨令范,言炳丹青,道润金璧。出龙楼而问竖,入虎闱而齿胄。爱敬尽于一人,光耀究于四海。
若夫族茂麟趾,宗固磐石,跨掩昌姬,韬轶炎汉,元宰比肩于尚父,中铉继踵乎《周南》,分陕流勿翦之欢,来仕允克施之誉,莫不如圭如璋,令闻令望,朱茀斯皇,室家君王者也。
本枝之盛如此,稽古之政如彼。用能免群生于汤火,纳百姓于休和。草莱乐业,守屏称事。引镜皆明目,临池无洗耳。沉冥之怨既缺,薖轴之疾已消。兴廉举孝,岁时于外府;署行议年,日夕于中甸。协律总章之司,序伦正俗;崇文成均之职,导德齐礼。絜絮壶宣夜,辨气朔于灵台;书笏珥彤,纪言事于仙室。褰帷断裳,危冠空履之吏;彯摇武猛,扛鼎揭旗之士。勤恤民隐,纠逖王慝。射集隼于高墉,缴大风于长隧。不仁者远,惟道斯行,谗莠蔑闻,攘争掩息。稀鸣桴于砥路,鞠茂草于圆扉。耆年阙市井之游,稚齿丰车马之好。宫邻昭泰,荒憬清夷,侮食来王,左言入侍。
离身反踵之君,髽首贯胸之长,屈膝厥角,请受缨縻。文钺碧砮之琛,奇干善芳之赋,纨牛露犬之玩,乘黄兹白之驷,盈衍储邸,充仞郊虞。匦椟相寻,鞮译无旷。一尉候于西东,合车书于南北。
畅毂埋辚辚之辙,緌旌卷悠悠之旆。四方无拂,五戎不距,偃草辞轩,销金罢刃。天瑞降,地符升,泽马来,器车出,紫脱华,朱英秀,佞枝植,历草滋,云润星晖,风扬月至,江海呈象,龟龙载文。方握河沉璧,封山纪石,迈三五而不追,践八九之遥迹。功既成矣,世既贞矣,信可以优游暇豫,作乐崇德者欤!
于时青鸟司开,条风发岁,粤上斯已,惟暮之春,同律克和,树草自乐,禊饮之日在兹,风舞之情咸荡,去肃表乎时训,行庆动于天瞩。载怀平圃,乃眷芳林。芳林园者,福地奥区之凑,丹陵若水之旧,殷殷均乎姚泽,膴膴尚于周原,狭丰邑之未宏,陋谯居之犹褊,求中和而经处,揆景纬以裁基。飞观神行,虚檐云构,离房乍设,层楼间起,负朝阳而抗殿,跨灵沼而浮荣,镜文虹于绮疏,浸兰泉于玉砌。幽幽丛薄,秩秩斯干,曲拂邅回,潺湲径复。新萍泛沚,华桐发岫,杂夭采于柔荑,乱嘤声于绵羽。禁轩承幸,清宫俟宴,缇帷宿置,帟幕宵悬。既而灭宿澄霞,登光辨色,式道执殳,展軨效驾,徐銮警节,明钟畅音。七萃连镳,九斿齐轨,建旗拂霓,扬葭振木。鱼甲烟聚,贝胄星罗,重英曲瑵之饰,绝景遗风之骑,昭灼甄部,驵骏函列。虎视龙超,雷骇电逝,轰轰隐隐,纷纷轸轸,羌难得而称计。
尔乃回舆驻罕,岳镇渊停,睟容有穆,宾仪式序。授几肆筵,因流波而成次;蕙肴芳醴,任激水而推移。葆佾陈阶,金匏在席。戚奏《翘》舞,籥动《邠》诗。召鸣鸟于弇州,追伶伦于嶰谷,发参差于王子,传妙靡于帝江,正歌有阕,羽觞无算。上陈景福之赐,下献南山之寿,言凯宴之在藻,知和乐于食苹。桑榆之阴不居,草露之滋方渥。有诏曰:“今日嘉会,咸可赋诗。”凡四十有五人,其辞云尔。
沈休文梁武帝集序(属词有体。隐侯文之谨严者。)
文思安安,钦明所以光宅;日月光华,南风所以兴咏。日角之主,出自诸生;锐顶之君,少明古学。汉高、宋武,虽阙章句,歌《大风》以还沛,好清谈于暮年。夫成天地之大功,膺乐推之宝运,未或不文武兼资,能事斯毕者也。
我皇诞纵自天,生知在御,清明内发,疏通外典。爰始贵游,笃志经术。究淹中之雅旨,尽《曲台》之奥义,莫不因流极源,按条振藻。若前疑往滞,旧学罕通,而超然直诣,妙擅终古。善发谈端,精于持论,置垒难逾,摧锋莫拟。有同成诵,无假含毫。兴绝节于高唱,振清辞于兰畹。
至于春风秋月,送别望归,皇王高宴,心期促赏,莫不走合挺睿兴,浚发神衷。及登庸历试,辞翰繁蔚,笺记风动,表议云飞。雕虫小艺,无累大道。怀君人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为下奉上,形于辞旨。虽密奏忠规,遗稿必削;而国谟藩政,存者犹多。逮乎俯应归运,仰修乾录,载笔握简,各有司存,如纶之旨,时或染翰。暨于设虡灵囿,恺乐在镐,《鹿鸣》、《四牡》、《皇华》、《棠棣》之歌,《伐木》、《采薇》、《出车》、《杕杜》之宴,皆咏志摛藻,广命群臣,上与日月争光,下与钟石比韵。事同观海,义等窥天,观之而不测,游之而不知者矣。
窃惟左史记言,右史记事,君举必书,无论大小。况乎感而后思,思而后积,积而后满,满而后言,若斯而已哉!谨因事立名,随源编次。
梁元帝职贡图序(词足尽意,不强为闳肆,故佳。)
窃闻职方氏掌天下之图,四夷、八蛮、七闽、九貉,其所由来久矣。汉氏以来,南羌旅距,西域凭陵,创金城,开玉关,绝夜郎,讨日逐,睹犀甲则建朱崖,闻蒲萄则通大宛。以德怀远,异乎是哉。
皇帝君临天下之四十载,垂衣裳而赖兆民,坐岩廊而彰万国。梯山航海,交臂屈膝,占云望日,重译至焉。自塞以西万八千里,路之狭者,尺有六寸。高山寻云,深谷绝景。雪无冬夏,与白云而共色;冰天早晚,与素石而俱贞。逾空桑而历昆吾,度青丘而跨丹穴。炎风弱水,不革其心;
身热头痛,不改其节。故以明珠翠羽之珍,细而弗有;龙文汗血之骥,却而不乘。尼丘乃圣,犹有图人之法;晋帝君临,实闻乐贤之象。甘泉写阏氏之形,后宫玩单于之图。臣以不佞,推毂上游,夷歌成章,胡人遥集。款开蹶角,沿溯荆门,瞻其容貌,讯其风俗。如有来朝京辇,不涉汉南,别加访采,以广闻见,名为《职贡图》云尔。
李公辅霸朝集序(气颇壮。)
窃以阳乌垂曜,微藿倾心;神龙腾举,飞云触石。圣人在上,幽显冥符。故称比屋可封,万物斯睹。臣皇基草创,便豫驱驰,遂得参可封之民,为万物之一。其为嘉庆,固以多也。
若夫帝臣王佐,应运挺生,接踵于朝,谅有之矣。而班尔之妙,曲木变容,朱蓝所染,素丝改色。二十二臣,功成尽美;二十八将,效力于时。种德积善,岂皆比于稷、契?计功称伐,非悉类于耿、贾。书契已还,立言立事,质非殆庶,何世无之!盖上禀睿后,旁资群杰,牧商鄙贱,屠钓幽微,化为侯王,皆由此也。有教无类,童子羞于霸功;见德思齐,狂夫成于圣业。治世多士,亦因此焉。烟雾可依,腾蛇与蛟龙俱远;栖息有所,苍蝇同骐骥之速。因人成事,其功不难。自此而谈,虽非上智,事受命之主,委质为臣,遇高世之才,连官接席,皆可以翊亮天地,名流钟鼎。何必苍颉造书,伊尹制命,公旦操笔,老聃为史;方可叙帝王之事,谈人鬼之谋乎!
至若臣者,本惭宾实,非勋非德,厕轩冕之流;无学无才,处艺文之职。若不逢休运,非遇天恩,光大舍弘,博约文礼,万官百辟,才悉兼人。收拙里闾,退仕乡邑,不种东陵之瓜,岂过南阳之掾。安得出入阊阖之阃,趋走太微之庭,履天子之阶,侍圣皇之侧,枢机帷幄,沾及荣宠者也。
昔岁本行将季,谅暗在辰,火运肇兴,群官总己,有周典八柄之所,大隋纳百揆之日,两朝文翰,臣兼掌之。
时溥天之下,三方构乱,军国多务,朝夕填委,簿领纷纭,羽书交错。或速均发弩,或事大滔天,或日有万几,或几有万事。皇帝内明外顺,经营区宇,吐无穷之术,运不测之神,幽赞两仪,财成万类,咨谋台阁,晓谕公卿,训率土之滨,责反常之贼。三军奉律,战胜攻取之方;万国承风,安上治民之道。让受终之礼,报群臣之令,有宪章古昔者矣,有随事作故者矣。千变万化,譬彼悬河,寸阴尺日,不弃光景。大则天壤不遗,小则毫毛无失。远寻三古,未闻者尽闻;逖听百王,未见者皆见。发言吐论,即成文章。臣染翰操牍,书记而已。昔放勋之化,老人睹而未知;孔丘之言,弟子闻而不达。愚情禀圣,必多乖舛。加以奏阁趋墀,盈怀满袖,手披目阅,堆案积几。
心无别虑,笔不暂停。或毕景忘餐,或连宵不寐,以勤补拙,不遑自处。其有词理疏谬,遗漏阙疑,皆天旨训诱,神笔改定,运筹建策,通幽达冥。从命者获安,违命者悉祸。悬测万里,指期来事,常如目见,固乃神知。变大乱而致太平,易可诛而为淳粹。化成道洽,其在人文,尽出圣怀,用成典诰,并非臣意所能至此。伯禹矢谟,成汤陈誓,汉光数行之札,魏武接要之书,济时拯物,无以加也。属神器大宝,将迁明德,天道人心,同谟归往。周静南面,每诏褒扬。在位诸公,各陈本志,玺书表奏,群情赐委。臣寰海之内,忝曰一民,乐趋之怀,切于黎献,欣然从命,辄不敢辞。比夫潘勖之册魏公,阮籍之劝晋后,道高前世,才谢往人,内手扪心,夙夜惭惕。檄书露板,及以诸文,有臣所作之,有臣润色之。唯是愚思所奏定者,虽词乖黼藻,而理归霸德。文有可忽,事不可遗。前奉敕旨,集纳麓以还。至于受命文笔,当时制述,条目甚多。今日收撰,略为五卷云尔。
卷四 箴类扬子云十二州箴(子云善仿,所仿必肖。能以气合,不以形似也。细寻之,乃得仿古之法。)
冀州牧箴洋洋冀州,鸿原大陆。岳阳是都,岛夷皮服。潺湲河流,夹以碣石。三后攸降,列为侯伯。降周之末,赵魏是宅。冀土糜沸,泫沄如汤。更盛更衰,载从载横。陪臣擅命,天王是替。赵魏相反,秦拾其弊。北筑长城,恢夏之场。汉兴定制,改封藩王。仰览前世,厥力孔多。初安如山,后崩如崖。故治不忘乱,安不遗危。周宗自怙,云焉有予隳。六国奋矫,果绝其维。牧臣司冀,敢告在阶。
兖州牧箴悠悠济河,兖州之宇。九河既导,雷夏攸处。草繇木条,漆丝絺纻。济漯既通,降丘宅土。成汤五徙,卒都于毫。盘庚北渡,牧野是宅。丁感雊雉,祖己伊忠。爰正厥事,遂绪高宗。厥后陵迟,颠覆汤绪。西伯戡黎,祖伊奔走。致天威命,不恐不震。妇言是用,牝鸡司晨。三仁既知,武果戎殷。牧野之禽,岂复能耽?甲子之朝,岂能复笑?有国虽久,必畏天咎。有民虽长,必惧人殃。箕子歔欷,厥居为墟。牧臣司兖,敢告执书。
青州牧箴茫茫青州,海岱是极。盐铁之地,铅松怪石。群水攸归,莱夷作牧。贡篚以时,莫怠莫违。昔在文武,封吕于齐。厥土涂泥,在丘之营。五侯九伯,是讨是征。马殆其衔,御失其度。周室荒乱,小白以霸。诸侯佥服,复尊京师。小白既没,周卒陵迟。嗟兹天王,附命下土。失其法度,丧其文武。牧臣司青,敢告执矩。
徐州牧箴海岱伊淮,东海是渚。徐州之土,邑子蕃宇。大野既潴,有羽有蒙。孤桐蠙珠,泗沂攸同。实列蕃蔽,侯卫东方。民好农蚕,大野以康。帝癸及辛,不祗不恪。沉湎于酒,而忘其东作。天命汤武,剿绝其绪。祗降周任姜,镇于琅琊。姜姓绝苗,田氏攸都。事由细微,不虑不图。祸如丘山,本在萌芽。牧臣司徐,敢告仆夫!
扬州牧箴矫矫扬州,江汉之浒。彭蠡既潴,阳鸟攸处。橘柚羽贝,瑶琨 条簜。闽越北垠,沅湘攸往。
犷矣淮夷,蠢蠢荆蛮。翩彼昭王,南征不旋。人咸踬于垤,莫踬于山。咸跌于污,莫跌于川。明哲不云我昭,童蒙不云我昏,汤武圣而师伊吕,桀纣悖而诛逢干。盖迩不可不察,远不可不亲。靡有孝而逆父,罔有义而忘君。太伯逊位,基吴绍类。夫差一误,太伯无祚。周室不匡,勾践人霸。当周之隆,越裳重译。春秋之末,侯甸叛逆。元首不可不思,股肱不可不孳。尧崇屡省,舜盛钦谋。
牧臣司扬,敢告执筹。
荆州牧箴幽幽巫山,在荆之阳。江汉朝宗,其流汤汤。夏君遭鸿,荆衡是调。云梦涂泥,包匦菁茅。金石砥砺,象齿元龟。贡篚百物,世世以饶。战战栗栗,至桀荒溢。曰:我在帝位,若天有日。不顺庶国,孰敢余夺!亦有成汤,果秉其钺。放之南巢,号之以桀。南巢茫茫,包楚与荆。风剽以悍,气锐以刚。有道后服,无道先强。世虽安平,无敢逸豫。牧臣司荆,敢告执御。
豫州牧箴郁郁荆河,伊雒是经。荥播枲漆,惟用攸成。田田相拏,庐庐相距。夏殷不都,成周攸处。豫野所居,爰在鹑墟。四隩咸宅,宇内莫如。陪臣执命,不虑不图。王室陵迟,丧其爪牙。靡哲靡圣,捐失其正。方伯不维,韩卒擅命。文武孔纯,至厉作昏。成康孔宁,至幽作倾。故有天下者,毋曰我大,莫或余败。毋曰我强,靡克余亡。夏宅九州,至于季世,放于南巢。成康太平,降及周微,带蔽屏营。屏营不起,施于孙子。至赧为极,实绝周祀。牧臣司豫,敢告柱史。
益州牧箴岩岩岷山,古曰梁州。华阳西极,黑水南流。茫茫洪波,鲧堙降陆。于时八都,厥民不隩。禹导江沱,岷嶓启干。远近底贡,磬错砮丹。丝麻条畅,有粳有稻。自京徂畛,民攸温饱。帝有桀纣,湎沉颇僻。遏绝苗民,灭夏殷绩。爰周受命,复古之常。幽厉夷业,破绝为荒。秦作无道,三方溃叛。义兵征暴,遂国于汉。拓开疆宇,恢梁之野,列为十二,光羡虞夏。牧臣司梁,是职是图。经营盛衰,敢告士夫。
雍州牧箴黑水西河,横截昆仑。邪指阊阖,画为雍垠。上侵积石,下碍龙门。自彼氐羌,莫敢不来庭,莫敢不来臣。每在季主,常失厥绪。侯纪不贡,荒侵其宇。陵迟衰微,秦据以戾。兴兵山东,六国颠沛。上帝不宁,命汉作京。陇山以徂,列为西荒。南排劲越,北启强胡。并连属国,一护攸都。
盖安不忘危,盛不讳衰。牧臣司雍,敢告缀衣。
幽州牧箴荡荡平川,惟冀之别,北扼幽都,戎夏交逼。伊昔唐虞,实为平陆。周末荐臻,迫于獯鬻。晋溺其陪,周使不阻。六国擅权,燕赵本都。东限秽貂,爰及东胡。强秦北排,蒙公城壃。大汉初定,介狄之荒。元戎屡征,如风之腾。义兵涉漠,偃我边萌。既定且康,复古虞唐。盛不可不图,衰不可或忘。堤溃蚁穴,器漏箴芒。牧臣司幽,敢告侍旁。
并州牧箴雍别朔方,河水悠悠。北辟獯鬻,南界泾流。画兹朔土,正直幽方。自昔何为?莫敢不来贡,莫敢不来王。周穆遐征,犬戎不享。爰藐伊德,侵玩上国。宣王命将,攘之泾北。宗周罔职,日用爽磋,既不俎豆,又不干戈。犬戎作乱,毙于骊阿。太上曜德,其次曜兵。德兵俱颠,靡不悴荒。
牧臣司并,敢告执纲。
交州牧箴交州荒裔,水与天际,越裳是南,荒国之外。爰自开辟,不羁不绊。周公摄祚,白雉是献。昭王陵迟,周室是乱。越裳绝贡,荆楚逆叛。四国内侵,蚕食周宗。臻于季赧,遂以灭亡。大汉受命,中国兼该。南海之宇,圣武是恢。稍稍受羁,遂臻黄支。杭海三万,来牵其犀。盛不可不忧,隆不可不惧。顾瞻陵迟,而忘其规摹。亡国多逸豫,而存国多难。泉竭中虚,池竭濑干。牧臣司交,敢告执宪。
扬子云百官箴(《官箴》不及《州箴》之赡炼,而古泽自足。)
光禄勋箴经兆宫室,画为中外。廊殿门闼,限以禁界。国有周卫,民有蕃篱。各有攸保,守以不歧。昔在夏殷,桀纣淫湎。持牛之饮,门户荒乱。郎虽执戟,谒者参差。殿中成市,或鼓或鞞。忘其廊庙,而聚夫逋逃。四方多罪,载号载呶。内不可不省,外不可不清。德人立朝,议士充庭。禄臣司光,敢告执经。
卫尉箴茫茫上天,崇高其居。设置山险,画为防御。重垠累垓,以难不律。阙为城卫,以待暴卒。国有以固,民以有内。各保其守,永修不败。维昔庶僚,官得其人。荷戈而歌,中外以坚。齐桓怵惕,宿卫不饬。门非其人,户废其职。曹子摽剑,遂成其诈。轲挟匕首,而卫人不寤。二世妄宿,败于望夷。阎乐矫诏,戟者不推。尉臣司卫,敢告执维。
太仆箴肃肃太仆,车马是供。锵锵和鸾,驾彼时龙。昔在二帝,巡狩四宅。王用三驱,前禽是失。纣作不令,武王征殷。檀车孔夏,四騵孔昕。仆夫执鞗,载骍载骃。我舆云安,我马惟闲。虽驰虽驱,匪逸匪愆。昔有淫羿,驰骋忘归。景公千驷,而淫于齐。《诗》好牡马,牧于坰野。辇车就牧,而诗人兴。鲁厩焚问人,仲尼原丑。孟子盖恶夫厩多肥马而野有饿焙。仆臣司驾,敢告执皂。
廷尉箴天降五刑,惟夏之绩。乱兹平民,不回不辟。昔在蚩尤,爰作淫刑。延于苗民,夏氏不宁。穆王耄荒,甫侯伊谋。五刑训天,周以阜基。厥后陵迟,上帝不觚。周轻其制,秦繁其辜。五刑纷纷,靡遏靡止。寇贼满山,刑者半市。昔唐虞象刑,天民是全。纣作炮烙,坠民于渊。故有国者,无云何谓,是刖是劓。无云何害,是剥是剖。惟虐惟杀,人莫予奈。殷以刑颠,秦以酷败。狱臣司理,敢告执谒。
大鸿胪箴荡荡唐虞,经通垓极。陶陶百王,天工人力。画为上下,罗条百职。人有材能,寮有级差。迁能授官,各有攸宜。主以不废,官以不隳。昔在三代,二季不蠲。秽德慢道,署非其人。人失其材,职反其官。寀寮荒耄,国政如漫。文不可武,武不可文。大小上下,不可夺伦。鸿臣司爵,敢告在邻。
宗正箴巍巍帝尧,钦亲九族,经哲宗伯。礼有攸训,属有攸籍。各有育子,世以不错。昔在夏时,太康不恭。有仍二女,五子家降。晋献悖统,宋宣乱序。齐桓不胤,而忘其宗绪。周讥戒女,鲁喜子同。高作秦祟,而扶苏被凶。宗庙荒墟,魂灵靡附。伯臣司宗,敢告执主。
大司农箴时惟大农,爰司金谷。自京徂荒,粒民是斛。肇自厥初,实施惟食。厥僚后稷,有无迁易。实均实赢,惟都作程。旁求衣食,厥民攸生。上稽二帝,下阅三王。什一而征,为民作常。远近贡篚,百姓不忘。帝王之盛,咸在农殖。季周烂漫,而东作不敕。膏腴不获,庶物并荒。府藏单虚,靡积靡仓。陵迟衰微,姬卒以痒。秦收太半,二世不瘳。泣血之求,海内无聊。农民司均,敢告执繇。
少府箴实实少府,奉养是供。纪经九品,臣子攸同。海内币帑,祁祁如云。家有孝子,官有忠臣。共僚率旧,圣则越遵。民以不扰,国以不烦。昔在帝季,癸、辛之世。酒池糟堤,而象箸以噬。至于耽乐流湎,而姐妹作祟。共僚不御,不恢夏殷。丧其国康,而卒以陵迟。嗜不可不察,欲不可不图。未尝失之于约,常失之于奢。府臣司共,敢告执觚。
执金吾箴温温唐虞,重袭纯执,经表九德。张设武官,以御寇贼。如虎有牙,如鹰有爪。国以自固,兽以自保。牙爪葸葸,动作宜时。用之不理,实反生灾。秦政暴戾,播其威虐。亡其仁义,而思其残酷。猛不可重任,威不可独行。尧咨虞舜,惟思是尚。吾臣司金,敢告执磺。
将作大匠箴侃侃将作,经构宫室。墙以御风,宇以蔽日。寒暑攸除,鸟鼠攸去。王有宫殿,民有宅居。昔在帝世,茅茨土阶。夏卑宫观,在彼沟洫。桀作瑶台,纣为璿室。人力不堪,而帝业不卒。《诗》咏宣王,由俭改奢。观丰上六,大屋小家。《春秋》讥刺,书彼泉台。两观雉门,而鲁以不恢。或作长府,而闵子不仁。秦作骊阿,嬴姓以颠。故人君无云我贵,榱题是遂。毋云我富,淫作极游。
在彼墙屋,而忘其国戮。作臣司匠,敢告执猷。
城门校尉箴幽幽山川,径塞九路。盘石唐芒,袭险重固。国有城沟,家有柝柜。各有攸坚,民以不虞。德怀其内,险难其外。王公设险,而承以盘盖。昔在上世,有殷有夏。癸辛不德,而设夫险阻。汤武爰征,而莫遏莫御。作君之危,不可德少,而城沟伊保。不可德希,而城沟是依。唐虞长德,而四海永怀。秦恢长城,而天下畔乖。尉臣司城,敢告侍阶。
上林苑令箴茫茫大田,芃芃作谷。山有陉陆,野有林麓。夷原污薮,禽兽攸伏。鱼鳖以时,刍荛咸殖。国以殷富,民以家给。昔在帝羿,共田径游。弧矢是尚,而射夫封猪。不顾于愆,卒遇后忧。是以田获三驱,不可过差。麀鹿攸伏,不如德至。衡臣司虞,敢告执指。
司空箴普彼坤灵,侔天作则。分制五服,划为万国。乃立地官,空惟是职。茫茫九州,都鄙盈区。纲以群牧,缀以方侯。烈烈隽乂,翼翼王臣。臣当其官,官宜其人。七一之政,七赋以均。昔在季叶,班禄遗贤。掊克充朝,而象恭滔天。匪人斯力,匪政斯敕。流货市宠,而苞苴是鬻。王路斯浮,孰不倾覆。空臣司土,敢告在侧。
◎太常箴翼翼太常,实为宗伯。穆穆灵祗,寝庙奕奕。称秩元祀,班乎群神。我祀既祗,我粢孔蠲。匪愆匪忒,公尸攸宜。弗祈弗求,惟德之报。不矫不诬,庶无罪悔。昔在成汤,葛为不吊。弃礼慢祖,夔子不祀,楚师是虏。鲁人跻僖,臧文不悟,文隳太室。桓纳郜赂,灾降二宫,用诰不祧。故圣人在位,无曰我贵,慢行繁祭。无曰我材,轻身恃巫。东邻之牺牛,不如西邻麦鱼。秦殒望夷,隐毙锺巫。常臣司宗,敢告执书。
◎尚书箴皇皇圣哲,允敕百工,命作斋栗。尤为纳言,是机是密。出入朕命,王之喉舌。献善宣美,而谗说是折。我视云明,我听云聪。载夙载夜,惟允惟恭。故君子在室,出言如风。动于民人,涣其大号,而万国平信。《春秋》讥漏言,《易》称不密则失臣。兑吉其和,巽吝其频。《书》称其明,申申厥邻。昔秦尚权诈,官非其人。符玺窃发,而扶苏陨身。一奸愆命,七庙为墟。威福同门,床上维辜。书臣司命,敢告侍隅。
◎博士箴洋洋三代,典礼是修,画为辟雍。国有学校,侯有泮宫。各有攸教,德用不陵。昔在文王,经启其轨。勖于德音,而思皇多士。多士作桢,惟周以宁。国人兴让,虞芮质成。公刘挹行潦,而浊乱斯清。官操其业,士执其经。昔圣人之绥俗,莫美于施化。故孔子观夫大学,而知为王之易易。
大舜南面无为,而衽席平。还师阶级之间,三苗以怀。秦作无道,斩决天纪。漫彼王迹,而坑夫术士。《诗》《书》是泯,家言是守。俎豆不陈,而颠其社稷。故仲尼不对问陈,而胡簋是遵。原伯非学,而闵子知周之不振。儒臣司典,敢告在宾。
嵇叔夜太师箴(此为司马氏言也。若讽若惜,词多纡回。)
浩浩太素,阳曜阴凝。二仪陶化,人伦肇兴。厥初冥昧,不虑不营。欲以物开,患以事成。犯机触害,智不求生。宗长归仁,自然之情。故君道自然,必托贤明。茫茫在昔,罔或不宁。赫胥既往,绍以皇羲。默静无文,太朴未亏。万物熙熙,不夭不离。爰及唐虞,犹笃其绪。体资易简,应天顺矩。絺褐其裳,土木其宇。物或失性,惧若在予。畴咨熙载,终禅舜禹。
夫统之者劳,仰之者逸。至人重身,弃而不恤。故子州称疚,石户乘桴。许由鞠躬,辞长九州。先王仁爱,愍世忧时。哀万物之将颓,然后莅之。下逮德衰,大道沉沦。智慧日用,渐私其亲。惧物乖离,□□擘仁。利巧愈竞,繁礼屡陈。刑教争施,夭性丧真。季世陵迟,继体承资。凭尊恃势,不友不师。宰割天下,以奉其私。故君位益侈,臣路生心。竭智谋国,不吝灰沉。赏罚虽存,莫劝莫禁。
若乃骄盈肆志,阻兵擅权。矜威纵虐,祸蒙丘山。刑本惩暴,今以胁贤。昔为天下,今为一身。下疾其上,君猜其臣。丧乱弘多,国乃殒颠。故殷辛不道,首缀素旗。周朝败度,彘人是谋。
楚灵极暴,乾谿溃叛。晋厉残虐,栾书作难。主父弃礼,鷇胎不宰。秦皇茶毒,祸流四海。是以亡国继踵,今古相承。丑彼摧灭,而袭其亡征。初安若山,后败如崩。临刃振锋,悔何所增。故居帝王者,无曰我尊,慢尔德音。无曰我强,肆于骄淫。弃彼佞幸,纳此逆颜。谀言顺耳,染德生患。
悠悠庶类,我控我告。唯贤是授,何必亲戚。顺乃造好,民实胥效。治乱之原,岂无昌教。穆穆天子,思闻其愆。虚心导人,允求谠言。师臣司训,敢告在前。
崔亭伯官箴 (虽不足继武子云,而雅懿有馀。) ◎太尉箴天官冢宰,庶僚之率。师锡有帝,命虞作尉。爰叶台极,妥平国域。制军诘禁,王旅惟式。九州用绥,群公咸治。干戈载戢,宿缠其纪。上之云据,下之云戴。苟非其人, 攵我帝载。昔周人思文公,而《召南》咏《甘棠》。昆吾隆夏,伊挚盛商。季世颇僻,礼用不匡。无曰我强,莫余敢丧。无曰我大,轻战好杀。纣师百万,卒以不艾。宰臣司马,敢告在际。
◎司徒箴天监在下,仁德是兴。乃立司徒,乱兹黎烝。茫茫庶域,率土祁祁。民具尔瞻,四方是维。乾乾夕惕,靡怠靡违。恪恭尔职,以勤王机。敬敷五教,九德咸事。啬人用章,黔甿是富。无曰余恃,忘于尔辅。无曰余圣,以忽执政。匪用其良,乃荒厥命。庶绩不怡,疚于尔禄。丰其折右,而鼎覆其餗。《书》歌股肱,《诗》剌《南山》。尹氏不堪,国度斯愆。徒臣司众,敢告执藩。
◎大理箴邈矣皋陶,翊唐作士。设为犴狴,九州允理。如石之平,如渊之清。三槐九棘,以质以听。罪人斯殛,凶族斯迸。熙乂帝载,旁施作明。昔在仲尼,哀矜圣人。子罕礼刑,卫人释艰。释之其忠,勋亮孝文。于公哀寡,定国广门。敻哉邈矣,旧训不遵。主慢臣骄,虐用其民。赏以崇欲,刑以肆忿。纣作炮烙,周人灭殷。夏用淫刑,汤誓其军。卫鞅酷烈,卒殒于秦。不疑知害,祸不及身。嗟兹大理,慎于尔官。赏不可不思,断不可不虔。或有忠而被害,或有孝而见残。吴沉伍胥,殷割比干。莫遂尔情,是截是刑。无遂尔心,以速以殛。天鉴在颜,无细不录。福善灾恶,其效甚速。理臣思律,敢告执狱。
潘正叔乘舆箴有序(彦和讥其义正词繁,信然。然当晋武骄盈之时,独发谠论,故随事指陈,反复致意,自序所谓意诡词野,亦其苦心也。箴贵悫而奥,子云而外,与此者希矣。言之有物者,皆在所取。)
《易》称“有天地然后有人伦,有父子然后有君臣”。传曰:“大者天地,其次君臣。”然君臣父子之道,天地人伦之本,未有以先之者也。故天生蒸人而树之君,使司牧之,将以导群生之性,而理万物之情。岂以宠一人之身,极无量之欲,如斯而已哉?夫古之为君者,无欲而至公,故有茅茨土阶之俭。而后之为君,有欲而自利,故有瑶台琼室之侈。无欲者,天下共推之;有欲者,天下共争之。推之之极,虽禅代犹脱屣;争之之极,虽劫杀而不避。故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安可求而得,辞而已者乎!
夫修诸己而化诸人,出乎迩而见乎远者,言行之谓也。故人主所患,莫甚于不知其过;而所美,莫美于好闻其过。若有君于此,而曰予必无过,唯其言而莫之违,斯孔子所谓其庶几乎一言而丧国者也。盖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虽以尧、舜、汤、武之盛,必有诽谤之木,敢谏之鼓,盘杅之铭,无讳之史,所以闲其邪僻而纳诸正道,其自维持如此之备。故箴规之兴,将以救过补阙。然犹依违讽喻,使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自诫,先儒既援古义,举内外之殊;而高祖亦序六官,论成败之要。义正辞约,又尽善矣。自《虞人箴》以至于《百官》,非唯规其所司,诚欲人主斟酌其得失焉。《春秋传》曰:“命百官箴王阙。”则亦天子之事也。尼以为王者膺受命之期,当神器之运,总万机而抚四海,简群才而审所授,孜孜于得人,汲汲于闻过,虽廷争面折,犹将祈请情而求焉。至于箴规谏之顺者,曷为独阙之哉!是以不量其学陋思浅,因负担之余,尝试撰而述之。不敢斥至尊之号,故以乘舆目篇。盖帝王之事至大,而古今之变至众,文繁而义诡,意局而辞野,将欲希企前贤,仿佛崇轨。譬犹丘坻之望华岱,恒星之系日月也,其不逮明矣。颂曰:
元元遂初,芒芒太始。清浊同流,玄黄错跱。上下弗形,尊卑靡纪。赫胥悠哉,大庭尚矣。皇极肇建,两仪既分。彝伦永序,万邦已纷。国事明王,家奉严君。各有攸尊,德用不勤。羲农已降,暨于夏殷。或禅或传,乃质乃文。太上无名,下知有之。仁义不存,而人归孝慈。无为无执,何欲何思?忠信之薄,礼刑实滋。既誉既畏,以侮以欺。作誓作盟,而人始叛疑。煌煌四海,蔼蔼万乘。匪贤焉倚,匪誓焉凭。左辅右弼,前疑后丞。一日万机,业业兢兢。夫出其言善,则千里是应而莫余违,亦丧邦有征。枢机之动,式以废兴。殷监不远,若之何勿惩!且厚味腊毒,丰屋生灾。辛作璇室,而夏兴瑶台。糟丘酒池,象箸玉杯。厥肴伊何?龙肝豹胎。惟此哲妇,职为乱阶。
殷用丧师,夏亦不恢。是以帝尧在位,茅茨不剪。周文日昃,昧旦丕显。夫德輶如毛,而或举之者鲜。故汤有惭德,武未尽善。下世道衰,末俗化浅。耽乐逸游,荒淫沉湎。不式古训,而好是佞辩。不遵王路,而覆车是践。成败之效,载在先典。匪唯陵夷,厥世用殄。故曰:树君如之何?将人是司牧。视之犹伤,而知其寒燠。故能抚之斯柔,而敦之斯睦。无远不怀,靡思不服。夫岂厌纵一人,而玩其耳目。内迷声色,外荒驰逐。不修政事,而终於颠覆。昔唐氏授舜,舜亦命禹。受终纳祖,丕承天序。放桀惟汤,克殷伊武。故禅代非一姓,社稷无常主。四岳三涂,九州之阻。彭蠡洞庭,殷商之旅。虞夏之隆,非由尺土。而纣之百克,卒于绝绪。故王者无亲,唯在择人。倾盖惟旧,白首乃新。望由钓夫,伊起有莘。负鼎鼓刀,而谋合圣神。夫岂借官左右,而取介近臣?盖有国有家者,莫云我聪,或此面从。莫谓我智,听受未易。甘言美疾,鲜不为累。由夷逃宠,远於脱屣,奈何人主位极则侈?知人则哲,惟帝所难。唐朝既泰,四族作奸。周室既隆,而管蔡不虔。匪我二圣,孰弭斯患?若九德咸受,俊乂在官。君非臣莫治,臣非君莫安。故《书》美康哉,而《易》贵金兰。有皇司国,敢告纳言。
张茂先女史箴(惠帝时,华惧后族之盛,作《女史箴》以讽。
极醇实,是宋人所宗。)
茫茫造化,两仪始分。散气流形,既陶既甄。在帝庖牺,肇经天人。爰始夫妇,以及君臣。家道以正,而王猷有伦。妇德尚柔,含章贞吉。婉娩淑慎,正位居室。施衿结缡,虔恭中馈。肃慎尔仪,式瞻清懿。樊姬感庄,不食鲜禽。卫女矫桓,耳忘和音。志厉义高,而二主易心。元熊攀槛,冯媛趋进。夫岂无畏,知死不吝。班妾有辞,割欢同辇。夫岂不怀,防微虑远。道罔隆而不杀,物无盛而不衰。日中则昃,月满则微。崇犹尘积,替若骇机。人咸知饰其容,而莫知饰其性。性之不饰,或愆礼正。斧之藻之,克念作圣。出其言善,千里应之。苟违斯义,同衾以疑。出言如微,而荣辱由兹。勿谓幽昧,灵鉴无象。勿谓元漠,神听无响。无矜尔荣,天道恶盈。无恃尔贵,隆隆者坠。鉴于《小星》,戒彼攸遂。比心《螽斯》,则繁尔类。欢不可以渎,宠不可以专。专实生慢,爱极则迁。致盈必损,理有固然。美者自美,翩以取尤。冶容求好,君子所仇。结恩而绝,职此之由。故日翼翼矜矜,福所以兴。靖恭自思,荣显所期。女史司箴,敢告庶姬。
挚仲洽尚书令箴(《初学》作张华。今从《艺文》作挚虞。)
明明先王,开国承家,作制垂宪。仰观列曜,俯令百官,政用罔僣。昔舜纳大麓,七政以齐。
内成外平,而风雨不迷。山甫翼周,靡刚靡柔。补我衮阙,阐我王猷。王猷允塞,而四海咸体。虽圣虽明,必资良村。无曰我智,官不任能。发言如丝,其出成纶。千里之应,枢机在身。三季道缺,天纲纵替。既无老成,改旧法制。法制不循,不长厥裔。尚臣司台,敢告侍卫。
张孟阳剑阁铭(虽曰铭,其体实箴也。亦是步趋子云。)
岩岩梁山,积石峨峨。远属荆衡,近缀岷嶓。南通邛僰,北达褒斜。狭过彭碣,高逾嵩华。惟蜀之门,作固作镇。是曰剑阁,壁立千仞。穷地之险,极路之峻。世浊则逆,道清斯顺。闭由往汉,开自有晋。秦得百二,并吞诸侯。齐得十二,田生献筹。矧兹狭隘,土之外区。一人荷戟,万夫趑趄。形胜之地,匪亲勿居。昔在武侯,中流而喜。山河之固,见屈吴起。兴实在德,险亦难恃。洞庭孟门,二国不祀。自古迄今,天命匪易。凭阻作昏,鲜不败绩。公孙既灭,刘氏衔璧。覆车之轨,无或重迹。勒铭山阿,敢告梁益。
王子渊皇太子箴(有序)
臣闻教化爰始,咏歌不足;政俗既移,《风》《雅》斯变。伏惟皇明御宇,功均造物,改文为质,斫雕成素。皇太子洊雷居震,明两作离,春夏干戈,秋冬羽籥。叔誉惭五称之对,师旷降四马之恩。窃以太史官箴,《虞书》所诫。永树芳烈,丞相所以垂文;深睹安危,太傅以之陈训。敢自斯义,献箴云尔:
天生蒸民,司牧斯树。咸熙庶积,式昭王度。粤若钦明,丕承宝祚。重纽地维,再匡天步。惠民垂统,元良继体。丽正离晖,惟机天启。令问令望,闻《诗》闻礼。从曰抚军,守曰监国。秋坊通梦,春宫养德。桓荣献书,苟攸观则。元子为士,齿卿命秩。昔在周汉,亲贤保弼。朝服寝门,回车作室。正阳君位,乔枝父道。臣子所崇,忠孝为宝。勿谓居尊,祸福无门。勿谓亲贤,王道无偏。无为虑始,无为事先。损之又损,全之亦全。无往不复,无平不陂。美疢甘言,鲜不为累。则哲惟难,知人未易。居室为善,分阴无弃。亡保其存,危安其位。神听不惑,天妖斯忌。文昌著于前星,秬鬯由于守器。庶僚司箴,敢告阍寺。
卷五 谥诔哀策类扬子云元后诔(叙禅新处,绝微致。)
新室文母太后崩,天下哀痛,号哭涕泗,思慕功德,咸上词诔之。铭曰:
惟我有新室文母圣明皇太后,姓出黄帝,西陵昌意,实生高阳。纯德虞帝,孝闻四方。登陟帝位,禅受伊唐。爰初胙土,陈田至王。营相厥宇,渡河济旁。沙麓之灵,太阴之精。天生圣姿,豫有祥祯。作合于汉,配元生成。孝顺皇姑,承家尚庄。内则纯被,后烈丕光。肇初配元,天命是将。兆征显见,新都黄龙。汉成既终,胤嗣匪生。哀帝承祚,惟离典经。尚是言异,大命俄颠。厥年天陨,大终不盈。文母览之,千载不倾。博选大智,新都宰衡。明圣作佐,与图国艰,以度厄运。征立中山,庶其可济。博采淑女,备其侄娣。亲礼高禖,祈庙嗣继。靡格匪天,靡动匪地。穆穆明明,昭事上帝。弘汉祖考,夙夜匪懈。兴灭继绝,博立侯王。亲睦庶族,昭穆序明。帝致支属,靡有遗荒。咸被祚庆,冀以金火,赤仍有央。勉进大圣,上下兼该。群祥众瑞,正我黄来。火德将灭,惟后于斯。天之所坏,人不敢支。哀平夭折,百姓分离。社宗之愆,终其不全。天命有托,谴在于前。属遭不造,荣极而迁。皇天眷命,黄虞之孙。历世运移,属在圣新。代于汉刘,受祚于天。汉祖承命,赤传于黄。摄帝受禅,立为真皇。允执厥中,以安黎众。汉庙黜废,移定安公。皇皇灵祖,惟若孔臧。降兹珪璧,命服有常。为新帝母,鸿德不忘。钦德伊何,奉命是行。菲薄服食,神祇是崇。尊不虚统,惟垣惟墉。隆循人敬,先民是从。承天祗家,允恭虔恪。丰阜庶卉,旅力不射。恤民于留,不皇诡作。别计十邑,国之是度。还奉于此,以处贫簿。罢苑置县,筑里作宅。以处贫穷,哀此嫠独。起常盈仓,五十万斛。为诸生储,以劝好学。志在黎元,是劳是勤。春巡灞浐,秋臻黄山。夏抚鄠杜,冬恤泾樊。大射飨饮,飞羽之门。绥宥耆幼,不拘妇人。刑女归家,以育贞信。玄冥季冬,搜狩上兰。寅宾出日,东秩旸谷。鸣鸠拂羽,胜降桑木。蚕于茧馆,躬执筐曲。帅导群妾,咸循蚕簇。分茧理丝,女工是敕。遐迩蒙祉,中外禔福。自京逮海,靡不仰德。成类存生,秉天地经。无物不理,无人不宁。尊号文母,与新有成。世奉长寿,摩有堕倾。著德太常,注诸旒旌。呜呼哀哉!以昭鸿名。享国六十,殂落而崩。四海伤怀,擗踊拊心。若丧考妣,遏密八音。呜呼哀哉!万方不胜。德被海表,弥流魂精。去此昭昭,就彼冥冥。忽兮不见,超兮西征。既作下宫,不复故庭。爰缄伊铭。呜呼哀哉!
曹子建文帝诔(《文心雕龙》云:“陈思叨名,体实繁缓。《文皇诔》末,旨言自陈,其乖甚矣。”予谓文之繁缓,诚如所讥,使彦和见江谢之篇,更不知作何挥诋。至其旨言自陈,则思王以同气之亲,积讥谗之愤,述情切至,溢于自然,正可以副言哀之本致,破庸冗之常态。诔必四言,羌无前典,固不得援此为例,亦不宜遽目为乖也。)
惟黄初七年五月七日,大行皇帝崩。呜呼哀哉!于时天震地骇,崩山陨霜。阳精薄景,五纬错行。百姓吁嗟,万国悲伤,若丧考妣,思过慕唐。擗踊郊野,仰想穷苍。佥曰何辜,早世陨丧?呜呼哀哉!悲夫大行,忽焉光灭。永弃万国,云往雨绝。承问慌惚,惽懵哽咽。袖锋抽刃,欲自僵毙。追慕三良,甘心同穴。感彼南风,惟以郁滞。终于偕没,指景自誓。考诸先纪,寻之哲言,生若浮寄,惟德可论。朝闻夕逝,孔志所存。皇虽殪殁,天禄永延。何以述德?表之素旃。何以咏功?宣之管弦。乃作诔曰:
皓皓太素。两仪始分。中和产物,肇有人伦。爰暨三皇,实秉道真。降逮五帝,继以懿纯。三代制作,踵武立勋。季嗣不维,网漏于秦。崩乐灭学,儒坑礼焚。二世而歼,汉氏乃因。弗求古训,嬴政是遵。王纲帝典,阒尔无闻。末光幽昧,道究运迁。乾坤回历,简圣授贤。乃眷大行,属以黎元。龙飞启祚,合契上玄。正行定纪,改号革年。明明赫赫,受命于天。风偃物化,德以礼宣。祥惟圣质,岐嶷幼龄。庶几六典,学不过庭。潜心无妄,亢志青冥。才秀藻朗,如玉之莹。听察无响,瞻睹未形。其刚如金,其贞如琼。如冰之洁,如砥之平。爵功无重,戮违无轻。心镜万机,鉴照下情。思良股肱,嘉昔伊吕。搜扬侧陋,举汤代禹。拔才岩穴,取士蓬户。唯德是萦,弗拘祢祖。宅土之中,道义是图。弗营厥险,六合是虞。齐契其检,导下以纯。恢拓规矩,克绍前人。科条品制,褒贬以因。乘殷之辂,行夏之辰。金根黄屋,翠葆龙鳞。绋冕崇丽,衡紞维新。尊肃礼容,瞩之若神。方牧妙举,钦于恤民。虎将荷节,镇彼四邻。朱旗所剿,九壤被震。畴克不若,孰敢不臣。县旌海表,万里无尘。虏备凶彻,鸟殪江岷。权若涸鱼,干腊矫鳞。肃慎纳贡,越裳效珍。条支绝域,献款内宾。德侪先王,功侔太古。上灵降瑞,黄初俶祜。河龙洛龟,陵波游下。平均应绳,神鸾翔舞。数荚阶除,系风扇暑。皓兽素禽,飞走郊野。神钟宝鼎,形自旧土。云英甘露,瀸涂被宇。灵芝冒沼,朱华荫渚。回回凯风,祁祁甘雨。稼穑丰登,我稷我黍。家佩惠君,户蒙慈父。图致太和,洽德全义。将登泰山,先皇作俪。镌石纪勋,兼录众瑞。方隆封禅,归功天地。宾礼百灵,勋命视规。望祭四岳,燎封奉祡。肃于南郊,宗祀上帝。三牲既供,夏禘秋尝。元侯佐祭,献璧奉璋。鸾舆幽蔼,龙旗太常。爰迄太庙,钟鼓锽锽。颂德咏功,八佾锵锵。皇祖既飨,烈考来享。神具醉止,降兹福祥。天地震荡,大行康之。三辰暗昧,大行光之。皇纮绝维,大行纲之。神器莫统,大行当之。礼乐废弛,大行张之。仁义陆沉,大行扬之。潜龙隐凤,大行翔之。疏狄遐康,大行匡之。在位七载,元功仍举。将永太和,绝迹三五。宜作物师,长为神主。寿终金石,等算东父。如何奄息,摧身后土?俾我茕茕,靡瞻靡顾!嗟嗟皇穹,胡宁忍务?呜呼哀哉!明鉴吉凶,体达存亡。深垂典制,申之嗣皇。圣上虔奉,是顺是将。乃创元宇,基于首阳。拟迹穀林,追尧慕唐。合山同陵,不树不疆。涂车刍灵,珠玉靡藏。百神警侍,来宾幽堂。耕禽田兽,望魂之翔。于是俟大隧之致功兮,练元辰之淑祯。潜华体于梓宫兮,冯正殿以居灵。顾皇嗣之号咷兮,存临者之悲声。悼晏驾之既往兮,感容车之速征。浮飞魂于轻霄兮,就黄墟以藏形。
背三光之昭晰兮,归元宅之冥冥。嗟一往之不返兮,痛閟闼之长扃。咨远臣之眇眇兮,承凶讳以怛惊。心孤绝而靡告兮,纷流涕而交颈。思恩荣以横奔兮,阂阙塞之峣峥。顾衰绖以轻举兮,念关防之我婴。欲高飞而遥憩兮,惮天网之远经。遥投骨于山足兮,报恩养于下庭。慨拊心而自悼兮,惧施重而命轻。嗟微躯之是效兮,甘九死而忘生。几司命之役籍兮,先黄发而陨零。天盖高而察卑兮,冀神明于我听。独郁伊而莫告兮,追顾景而怜形。奏斯文以写思兮,结翰墨以敷诚。呜呼哀哉!
曹子建平阳懿公主诔(含意抑扬,而授辞婉委,此之谓不苟。其模容写貌,则安仁《金鹿》等篇所自出也。)
俯振地纪,仰错天文。悲风激兴,霜猋雪雰。凋兰夭蕙,良干以泯。于惟懿主,瑛瑶其质。协策应期,含英秀出。岐嶷之姿,实朗实极。在生十旬,察人识物。仪同圣表,声协音律。骧眉识往,俯瞳知来。求颜必笑,和音则咳。阿保接手,侍御充傍。常在襁褓,不停帏床。专爱一宫,取玩圣皇。何图奄忽,罹天之殃。魂神迁移,精爽翱翔。号之不应,听之不聆。帝用吁嗟,呜咽失声。呜呼哀哉!怜尔早没,不逮阴光。改封大郡,惟帝旧疆。建土开家,邑移蕃王。琨珮惟鲜,朱绂斯煌。国号既崇,哀尔孤独。配尔君子。华宗贵族。爵以列侯,银艾优渥。成礼于宫,灵輀交毂。生虽异室,殁同山岳。爰构玄宫,玉石交连。朱房皓壁,皓曜电鲜。饰终备卫,法生象存。长埏缮修,神闺掩扉。二柩并降,双魂孰依?人谁不殁,怜尔尚微。阿保激摧,上圣伤悲。城阙之诗,以日逾岁。况我爱子,神光长灭。扃关一闭,曷其复晰。
苏孝山和帝诔(天王徂登,率土奄伤。如何昊穹,夺我圣皇。恩德累代,乃作铭章。其辞曰:)
忝惟大行,配天建德。陶元二化,风流万国。立我蒸民,宜此仪则。厥初生民,三五作纲。载籍之盛,著于虞唐。恭惟大行,爰同其光。自昔何为,钦明允塞。恭惟大行,天覆地载,无为而治,冠斯往代。往代崎岖,诸夏擅命。爰兹发号,民乐其政。奄有万国,民臣咸秩。大孝备矣,阀宫有恤。由昔姜嫄,祖妣之室。本枝百世,神契惟一。弥留不豫,道扬末命。劳谦有终,实惟其性。衣不制新,犀玉远屏。履和而行,威棱上古。洪泽滂流,茂化沾溥。不慭少留,民斯何怙。歔欷成云,涕泣成雨。昊天不吊,丧我慈父。
潘安仁世祖武皇帝诔(尚有疏通之美。)
粤若稽古,诞受体命,作我晋室。赫赫文皇,配天并日。大行龙飞,创制改物。沉恩汪濊,流泽洋溢。上齐七政,下绥万邦。四门穆穆,五典克从。惟清缉熙,于变时雍。爱尽事亲,教加百姓。于丧过哀,在祭馀敬。后蚕冕服,躬籍粢盛。六代毕奏,九功咸咏。行敦醇朴,思贯玄妙。莅政端位,临朝光耀。胄子入学,辟雍宗礼。国老恂恂,贵游济济。莫孝匪子,莫悌匪弟。化自外明,训法以礼。犷彼吴楚,称乱三代,世历五伪,年几百载。边垂虔刘,王化阻阂。羽檄星驰,钲鼓日戒。帝御群师,奉辞奋旅。腹心庭争,爪牙疑沮。天监独照,圣策乃举。朝服济江,止戈曜武。野无交兵,役不淹月。亻朁号归命,稽颡晋阙。邪界蛮流,傍纳百越。表闾旌善,德音爰发。
虞人献箴,《周书》垂诰。酒惧其彝,兽戒其冒。于我大行,纵心所好。动不逾矩,性与道奥。厌厌酣饮,乐不辨颜。桓桓振旅,田无游盘。我德如风,民应如兰。靡不夙夜,无敢宴安。务农望岁,时或不稔。小心翼翼,恤民以甚。御坐不怡,撤膳赈廪。西流垂精,南金抑施。永言孝思,天经地义。问谁赞事,英彦髦士。问谁翼侍,博物君子。潜明神鉴,从众屈己。道济群生,为而不恃。先天佛违,后天降时。万物熙熙,怀而慕思。颙颙缙绅,不谋同辞。岩岩岱宗,想望翠旗。恭惟大行,功成不居。议寝封禅,心栖冲虚。策告不足,大平有馀。七十二君,方之蔑如。思乐天德,等寿嵩华。如何寝疾,背世登遐。迁幸梓宫,孤我邦家。龟筮既袭,吉日为良。永指太极,宁神峻阳。群后擗踊,长诀辒辌。圣灵斯顾,岂伊不伤?家无远迩,邦靡小大。四海供职,同轨毕会。茫茫原野,亭亭素盖。缟辂解驾,白虎弭旆。龙輴即定,玄闼载扃。如天斯崩,如地斯倾。哀哀庶寮,茕茕自愍。彼苍者天,胡宁斯忍!圣君不返,我独旋轸。
潘安仁皇女诔厥初在鞠,玉质华繁。玄发修曜,蛾眉连娟。清颅横流,明眸朗鲜。迎时夙智,望岁能言。亦既免怀,提携紫庭。聪惠机警,授色应声。亹亹其进,好曰之经。辞令容止,闲于幼龄。猗猗春兰,柔条含芳。落英凋矣,从风飘扬。妙好弱媛,窈窕淑良,孰是人斯。而离斯殃。灵殡既祖,次此暴庐。披览遗物,徘徊旧居。手泽未改,领腻如初。孤魂遐逝,存亡永殊。呜呼哀哉!
左九嫔万年公主诔昔蒲衣早智,周晋夙成。咸以歧嶷,名存典经。猗欤公主,在幼克哲。方德比齿,有邈先烈。
何德之盛,而年或阙。何华之繁,而实不结。雨坠风逝,形影长灭。赫赫京室,河洛所经。阴精发曜,降兹淑灵。笃生公主,诞膺休祯。秀生紫微,日晖月明。红颜鬒发,金质玉形。既睇艳姿,徽音孔昭。盼倩其媚,婉曼其娇。宠玩轩陛,如琼如瑶。虽则弱齿,双德兼苞。五福所集,闻之先民。积善钟庆,祐德辅仁。宜终淑美,光晖日新;云何降戾,景命不振。晔晔荣耀,英蕤始芳。何辜于天,猥遇降霜。茕茕稚魂,飘飘遐翔。於戏何辜,痛兹不福。生而何晚,殁而何速。酷矣皇灵,谬哉司禄。呜呼哀哉!日月载驰,白露凝结。自主薨祖,奄离时节。吉凶乖邈,存亡异制。将迁幽都,潜神永翳。呜呼公主,魂岂是绥。岌岌灵轜,骏驷騑騑。挽僮齐唱,悲音激摧。士女歔欷,高风增哀。一日不见,采萧作歌。况我公主,形灭体讹。精灵迁逝,幽此中阿。言思言念,涕泪滂沦。呜呼哀哉!
晋成帝哀策宸极寥廓,圣灵遐之。哀备物之虚在,痛永往之无期。乃命史官,述德寄辞。其辞曰:
五德代兴,素灵启耀。离光叠晖,三辰重照。明明我皇,含贞挺妙。元秀夙达,履德罔违。凤栖遐邈,神宇凝夷。文明外润,仁简内绥。举无遗中,鉴无幽微。韵隆汾阳,道侔垂拱。静恭清穆,冥功日用。亹亹神轨,同天攸纵。爰有阳九,纪纲中替。奸竖肆逆,牢罗失卫。升降艰难,协应神契。灵祚既保,显扬天命。雰雾朝晞,两仪开镜。酬咨阿衡,虚己绝正。九功潜流,七德将表。方振宏罗,棱威电扫,芟荡神衢,一我王道。昊天不吊,降兹大悔。天倾其仪,地覆其载。大业未究,神爽迁背。哀贯三灵,痛流万代。爰初不豫,大渐在躬。启手归全,神气夷冲。凝哉达识,体正履终。衮龙既袭,玉容斯幽。登醪虚设,觞爵靡酬。坟牍莫启,圣迹谁修。冥冥我皇,神焉何游?抚膺遐叫,迸涕交流。三筮告期,将归陵墟。陛殒羽翼,庭纳龙舆。玉轮动运,钖鸾鸣衢。旌旆徘徊,六骥踟蹰。轻云荫轝,流风翼车。哀哀同轨,嗺嗺挽夫。长号永慕,泣涕涟洳。大块独运,终归其始。我后永往,宁神千祀。悠悠上天,茕茕惟已。渺然靡凭,廓焉无恃。目范令仪,徽音在耳。
王恂晋武帝哀策同轨毕至,百司胥亚。法物夕陈,辒辌夙驾。亲执馈奠,长号永夜。惧鼓刻之遄尽,哀良辰之莫借。悲宫宇之寥廓,痛圣仪之幽化。夫至德无名,固理绝称谓;然祝史陈辞,亦臣子所贵。寄穷情于翰墨,庶遗尘之仿佛。其辞曰:
惟皇作极,五德迭允。康实复夏,武亦隆晋。亹亹大宗,希夷其韵。镜之者元,抚之者顺。於穆皇考,嗣徽绝轨。前圣后哲,契合一揆。心去其代,行遗其美。废华任诚,舍荃存旨。惟深通志,群方咸秩。惟几成务,能事斯毕。未若我皇,至则不疾。恢恢天网,疏而莫失。居有以虚,宰多以少。简则可从,静则不扰。信及豚鱼,泽被亿兆。湛然司契,坐一八表。园陵既卫,威灵赫赫。子来既构,寝庙奕奕。武曰止戈,戎不极役。文教聿修,有耻且格。迹有远迩,感无高深。道之所被,改色革音。皓兽驯苑,素羽栖林。殊柯通理,异蒂同根。方融元液,陶铸斯民。《云》《韶》候奏,比屋思淳。积祜莫应,天罚奄臻。太山颓构,洪渎竭津。何殃之甚,何酷之殷!自罹旻凶,二气代变。霜繁广除,风回高殿。帷幕空张,肴俎虚荐。极听无闻,详视罔见。人神道殊,吉凶有礼。龟筮参谋,埏隧告启。史臣考吉,警者在陛。攀援忪忪,惟兄及弟。龙舆肃以引迈,前马麃纷以抗旒。城阙俨以整列,驰道亘以通修。悲平昔之所幸,岂斯路之复由。挽哀唱以翼衡,驷悲鸣而顾辀。违华宇之晢晢,即永夜之悠悠。奉灵榇而长诀,缅终天而莫收。诉穹苍以叫踊,洞五内其若抽。傥性命之可赎,甘人百于山丘。茫茫大运,靡始不终。哲王遗世,贵在道融。昭哉我皇,万代流风。良史式述,德音永隆。
谢希逸宋孝武帝哀策文应门洞望,驰道南除。丛涂已撤,郁鬯将虚。哀子嗣皇帝,擗摽池綍,周遑旌轸。攀七纬之崩沦,恸三灵之徂尽。百神慕而行云沉,万国哀而素霜霣。衣冠缅邈,弓剑不追。敢缉讴颂,仿佛希夷。其辞曰:
枢电皇根,月瑶国绪。胤裔丹陵,蝉联华渚。二后在天,大行纂武。克睿克圣,重规袭矩。昭昭金式,明明玉温。望云其远,就日其尊。雨零露湛,冬暖春暄。声芳纳麓,道昭宾门。上德无称,至功不器。怊怅四始,优游六位,缀响兰深,缉言琼秘。悠哉梁践,眇焉汾肆。敬业开宇,离经作翰。鸿起荆河,鸾游楚汉。泗滨沾明,江区承焕。陕左清郊,棠阴虚馆。地维不纽,乾纲弛机。羲庭薄蚀,紫路流飞。泣血派涘,顾瞻川沂。孝贯枢极,义震寰围。誓钺皇郊,诏师牧甸。七景缔华,五云卷煽。雪怨园邑,扫耻瀛县。启圣宸盖,集宝龙见。王室多故,国步方蹇。淮济裂冠,江荆毁冕。东楚乱常,西华启衅。动算挥图,爰勘爰剪。浃宙斯澄,绵区咸镜。修风晓逸,德星夕映。溽露飞甘,舒云结庆。祯被动植,信洎翔泳。缺礼克宣,坠章必构。方堂飨极,圆流肆胄。南耸郊宫,北清灵囿。瑶轩春藉,翠华冬狩。经纬穷文,克定尽武。鄗上呈祥,介丘载伫。在盈念冲,成功弗处。荣镜中世,舄奕前古。睿业初远,鸿化方亭。丹云承日,素景媵星。玉几去袭,缀衣在庭。辞重阳之昭昭,降大夜之冥冥。气贸炎凉,史诏龟筮。文物空严,銮和虚卫。动蜃辂之透迤,顾壁羽之容裔。出国门而分天地,向幽途而异身世。龙旌郁而青槐远,惊葭乱而白杨翳。观初霜之变条,听秋风之下蒂。桥山縆云,谷林亏日。辇道结寒,松庭尽密。芝盖迫軨,上骧眷辔。万宇肃其北车炎,灵阿阒其深隘。南维有时倾,离光不常镜。腾英声与茂实,方流华于舞咏。
谢希逸宋孝武宣贵妃诔(凄丽之文,江鲍特绝。施之典册,每觉轻儇。其于妃姬,尚不嫌耳。此与文通《齐武帝诔》入后俱不作四言,与哀策之体相乱矣,不当援陈思为辞也。)
惟大明六年夏四月壬子,宣贵妃薨。律谷罢暖,龙乡辍晓。照车去魏,联城辞赵。皇帝痛掖殿之既阒,悼泉途之已宫。巡步檐而临蕙路,集重阳而望椒风。呜呼哀哉!天宠方隆,王姬下姻。肃雍揆景,陟屺爰臻。国轸丧淑之伤,家凝霣庇之怨。敢撰德于旗旒,庶图芳于钟万。其辞曰:
元丘烟煴,瑶台降芬。高唐渫雨,巫山郁云。诞发兰仪,光启玉度。望月方娥,瞻星比婺。毓德素里,栖景宸轩。处丽絺络,出懋蘋蘩。修诗贲道,称图照言。翼训姒幄,赞轨尧门。绸缪史馆,容与经闱。陈风缉藻,临彖分微。游艺殚数,抚律穷机。踌躇冬爱,怊怅秋晖。展如之华,实邦之媛。敬勤显阳,肃恭崇宪。奉荣维约,承慈以逊。逮下延和,临朋违怨。祚灵集祉,庆蔼迎祥。皇允璿式,帝女金相。联跗齐颖,接萼均芳。以蕃以牧,烛代辉梁。视朔书氛,观台告祲。八颂扃和,六祈辍渗。衡总灭容,翚翟毁衽。掩彩瑶光,收华紫禁。呜呼哀哉!帷轩夕改,軿辂晨迁。离宫天邃,别殿云悬。灵衣虚袭,组帐空烟。巾见余轴,匣有遗弦。呜呼哀哉!移气朔兮变罗纨,白露凝兮岁将阑。庭树惊兮中帷响,金釭暧兮玉座寒。纯孝擗其俱毁,共气摧其同奕。仰昊天之莫报,怨凯风之徒攀。茫昧与善,寂寥余庆。丧过乎哀,毁实灭性。世覆冲华,国虚渊令。呜呼哀哉!题凑既肃,龟筮既辰。阶撤两奠,庭引双輴。维慕维爱,曰子曰身。恸皇情于容物,崩列辟于上旻。崇徽章而出寰甸,照殊策而去城闉。呜呼哀哉!经建春而右转,循阎阖而径度。旌委郁于飞飞,龙委迟于步步。锵楚挽于槐风,喝边萧于松雾。涉姑繇而环回,望乐池而顾慕。呜呼哀哉!
晨辒解凤,晓盖俄金。山庭寝日,隧路抽阴。重局閟灯已黯,中泉寂兮此夜深。销神躬于壤末,散灵魄于天浔晌乖气兮兰驭风,德有远兮声无穷。呜呼哀哉!
谢希逸皇太子妃哀策文楹凝桂酒,庭肃龙辒。风吹国辂,云起郊门。皇帝伤总繸之掩彩,悼副袆之灭华。行光既宴,长河又斜。顾而言曰:璇瑶有毁,郁烈无湮。剪素裁简,授之史臣。其辞曰:
霍岫亏天,灊流凝汉。祥发桐珪,庆昭金筹。毓景帝里,飞芳戚闬。秘仪施谷,升音集灌。月晷几望,娣袂维良。释帏春宫,承饰少阳。五叶衍藻,四训抽光。葳蕤蕙振,婉娈琼相。清徽就远,祲沴方抟。临华罢翠,当晔收兰。复殿生响,长庑结寒。节移虚馈,气变容衣。中庭草暧,阶上萤飞。伤萦里第,痛溢朝闱。霜侵烛昧,风密帷凄。惊葭夕转,龙骖夜嘶。筵既诀兮奠既彻,背青阙兮去神闺。旌掩郁而还泛,盖透迟而顾低。素绋敛维,华軿解驭。山隧恒阴,松阿不曙。离大渥兮就销沉,委白日兮即冥暮。菊有秀兮蘅有芬,德方远兮声弥树。
颜延年宋文皇帝元皇后哀策文惟元嘉十七年七月二十六日,大行皇后崩于显阳殿。粤九月二十六日,将迁座于长宁陵,礼也。龙輁绷纟孛,容翟结骖。皇涂照烈,神路幽严。皇帝亲临祖馈,躬瞻宵载。饰遗仪于组旒,沦徂音乎珩珮;悲黼筵之移御,痛翚褕之重晦。降舆客位,撤奠殡阶,乃命史臣累德述怀。其辞曰:
伦昭俪升,有物有凭。圆精初烁,方祗始凝。昭哉世族,祥发庆膺。秘仪景胄,图光玉绳。昌晖在阴,柔明将进。率礼蹈和,称诗纳顺。爰自待年,金声夙振。亦既有行,素章增绚。象服是加,言观维则。俾我王风,始基嫔德。惠问川流,芳猷渊塞。方江泳汉,动谣南国。伊昔不造,鸿化中微。用集宝命,仰陟天机。释位公宫,登曜紫闱。钦若皇始,允迪前徽。孝达宁亲,敬行宗祀。进思才淑,傍综图史。发音在咏,动容成纪。壶政穆宣,房乐《韶》理。坤则润成,星轩润饰。德之所届,惟深必测。下节震腾,上清朓侧。有来斯雍,无思不极。谓道辅仁,司化莫晰。象物方臻,视侵告沴。太和既融,收华委世。兰殿长阴,椒涂弛卫。呜呼哀哉!戒凉在肂,杪秋即穸。霜夜流唱,晓月升魄。八神警引,五辂迁迹。噭噭储嗣,哀哀列辟。洒零玉墀,雨泗丹掖。抚存悼亡,感今怀昔。呜呼哀哉!南背国门,北首山园。仆人按节,服马顾辕。遥酸紫盖,眇泣素轩。灭彩清都,夷体寿原。邑野沦蔼,戎夏悲欢。来芳可述,往驾弗援。呜呼哀哉!
王仲宝高帝哀策文降阶执礼,泣血缠心。感容台之罢御,哀恭馆之不临。仰神仪而邈绝,视区物而增阴。俾兹良史,敬修旧则。敢图鸿规,式扬至德。其辞曰:
灵源遥裔,肇惟商丘。圣功宁夏,贤识归周。我皇踵武,超冠前猷。美风允迪,德音孔修。月准敷仁,日精表孝。则地均和,体天合炤。外弘三至,内隆七教。水祀将倾,乾维晦象。韦弁长袭,鼓磐属响。声化已沦,政刑遂往。国图靡缉,民规载爽。康世以德,拨乱资武。威以雷霆,润以风雨。六术允昭,四义克举。自东徂北,遐方即叙。功被河济,化隆江汉。帝谟仰式,王维伫干。改步藩屏,来登翼赞。绸缪总章,因循阳馆。昔在保衡,君违斯政。爰兹博陆,亦鉴灵命。放昏以忠,登明资敬。义焕金石,功昭舞咏。蠢尔荆汉,悖乱人经。谋连枢禁,兵接神坰。御奸以德,御宄以刑。献捷宗寝,饮至王庭。政教云行,徽猷天造。山鉴紫璇,苑茂朱草。玉检腾晖,金绳荐宝。天镜既穆,地维既肃。遐迩壹体,表里禔福。乃眷斯民,昧旦杼轴。兴文偃武,缵禹旧服。所尚惟简,所宝惟贤。居尊弥约,无善不延。胶庠载缉,风轨克宣。上洞清仪,下达玄泉。听览闲日,应物余景。怡虑以文,栖心以静。鸿章晨映,徽言夕永。迹庇区服,情深箕颍。万寓飧和,百神受职。梁甫欣仪,云亭望式。辅德伊何,奄捐民极。嵩岳长倾,宸晖斯昃。机炤惟寂,达鉴靡伤。慎终敬始,知微知彰。立言垂范,玉润金相。瞻仰遗式,哀结流霜。旋玉轪之皦镜,动云旗之逶迤。振哀笳于八极,响清跸于咸池。顾应掖而稍远,视机衡而长离。风迟迟而怀暮,日憯憯其若垂。感衣冠于乔岳,追弓剑之在斯。悼丁年之薄祜,诉穷心于两仪。
江文通齐太祖诔(华缛已极,而叙次严整。唐人递相掇袭,富或过之,鲜彩终不及也。)
日月郁华,风云黯色。伤动紫微,悲匝璇极。呜呼哀哉!粤夏四月辛卯,将迁座于泰安陵。龙銮既整,羽卫以陈。深酸旧物,掩咽故臣。嗣皇帝永诀丹掖,叫号青墀。攀神光之一绝,恸远迩之何期。弓剑有慕,纂德写辞。佥曰:
若稽古圣,璇图灵镜。星枢发祥,电光启命。诞惟弱龄,惠示聪情。如金如璧,爰秀爰英。于铄冠岁,腾华流艺。允文允武,克明克睿。隶尚登学,严道尊师。宣敷五礼,优游六诗。上疏旧滞,旁镜前疑。才罄艳采,笔尽丽辞。在友斯悌,于亲伊孝。俭恭共色,夷阻一貌。游情思矩,纵心蹈教。乡术式慕,州闾是效。业优登仕,先哲攸懋。矧乃寥廓,渊规邃构。官府天地,舟舆宇宙。龙静凤戢,敛奇揜秀。
昔在帝刘,王室放命。狡焉伪诞,晦朔陵正。锋车北轶,爟火南盛。太祖时乘,爰兹发迹。塞井灭勋,夷灶龛敌。赏镂王图,功蕤帝册。乃厉中叶,天未敛难。兵百袁曹,祸十楚汉。吴地前崩,越壤首乱。街号耀盛,火列金断。聚甲如陵,献俘为观。北楚倔强,曾未屈膝。云屯被野,鱼丽亘日。庙勇既消,国图方匮。神册天开,雄略世出。凶剑鳞沉,丑戈羽逸。只骑不还,踦轮无匹。厥庸戾止,离珮委他。荣郁阊阖,宠重山河。皇彝有文,朝采方蔼。频烦金纽,左右缇盖。毗戎肃禁,参辇侍旆。誉馥区中,道薆氓外。河济国险,淮泗邦尘。要藩重设,匪贤则亲。亦既推軷,拥土庇民。声棱绝俗,威憺殊邻。宋主陵遐,紫殿遏密。话言之诏,诒在英粹。寅亮大宝,敷纶妙秘。世识机鉴,物宗渊懿。无敻匪炼,靡奥不洎。三阶既驯,五精惟至。彭蠡九江,地尽襟制。亦有刘范,衣缨是绝。跃马山岫,泛舟河澨。缟镝星流,红旗电结。鸩翼竞扇,豺牙争砺。祸缠紫禁,兵交丹卫。瑶戺若旍,金扆如缀。朝野倾仪,咸归上德。实赖至公,写家提国。怀险实泰,危亡必克。机簉朝旦,功定曛黑。妙物更配,具章重则。深居捴外,遥栖绵默。高秩方臻,元礼有序。王曰念哉,辉宠是与。职褒宫阁,任卷文武。饰华丽貂,索金叠组。宏猷溢俗,曾芬冠古。憬彼朱方,亦惟宗秩。阴图食昴,潜谋贯日。征轮未誓,偏旗衔律。原燎既寂,世嚣伊谧。爰崇爰贵,以望以实。雁县告静,象郡无虞。杳郁远域,清丽琼都。国填氓负,朝委事虚,实翳哲相,岳曜神居。功美既损,道富去益。再纽契训,重匡禹迹。方同范张,濯缨汾射。散簪山郊,解珮松石。赪霞拂朝,苍烟懵夕。韵属玄经,恩流金液。灵厌霸德,少帝告衅。灭慈灭养,抵仁抵信。枉狱炎炉,淫刑霜刃。刲忠翦义,焚稚斫梓。惵々万氓,曰怨曰震。妖霓将崩,灾裂昊苍。况乃鼎国,资涤资匡。临朝阐命,遏昏立纲。事绵毗汉,义缔翼商。既绥地职,亦懋天工。权舆典纬,俾作司空。黼黼雕戈,祐宇升庸。徒赐先衮,爰永渥冲。实曰骠骑,卷迹辞功。寰宇睦政,畿甸纶风。沈氏滔天,悖逆旧楚。气躁黄池,志轹柏举。裂礼紊度,毁经弃序。黑骑黔山,朱旗赪渚。短兵相接,长铩为群。颢如海岸,矗似蒸云。合乃雾激,离则霰分。荆国既轶,郢县方焚。袁刘二戾,猋驰炜发。联谋制外,储兵袭内。衅激琼殿,势崩金阙。志乘玄玺,图矫秘钺。鸿妖逝星,高祲乘月。
惟时诸侯,上脱下竞。图服淆荡,实缀仁圣。辉耀国灵,导扬主命。曾规近晰,深谟远镜。左轮朱赪,表里斯定。七德饰歌,九功綷咏。乃陟上铉,宠文方辉。诞锡有秩,彩吹旌旗。赞政瑶光,翊教太微。实曰太傅,爰登相国。缉民以礼,综祗以德。景福咸凑,芳猷允塞。羽泳式造,纮县是则。金汤无险,轨书攸同。迥迥宠迹,窈窈睿功。宝珪黛壤,俾王于东。绚册是敷,懋物既崇。设业设虡,丹悬碧镛。於穆显相,黎元时邕。冰州炎徼,来献其琛。雁海龙关,亦柔好音。梁鼋栈鼍,越险浮深。远戎皆觐,上灵毕临。山吐石青,野降宝露。瑞芝丽草,珍柯烂树。人崩俗缔,玄纬幽数。眷此妙德,跂我王度。簉滞炎旻,既变至公。萎蕤妫华,文祖受终。大宋有训,高捴万邦。容豫庆云,游衍南风。正服宝位,圆光玉绳。御绣怀古,负黼夙兴。丘碍必静,渊漪成澄。勋扆有作,黔牖其义。矜卑广慈,合贱兼爱。缀机剟贼,轻章削罚。迹去繁奓,情归素一。轩靡龙刻,楹无丹密。越贱申椒,楚辍灵橘。陵寝起邑,池藻谁县。遥馆罕御,离房空荐。惇教路宫,淹神正殿。斟酌信义,左右律礼。莹彼皇维,华兹国体。胄业既树,璧流方启。汉求金岫,吴宝铜堑。宁若睿德,让驷却剑。实才为贵,唯功是念。火职咸允,云官亦熙。既皋方益,匪稷伊夔。无觖巡风,宁俟辩诗。玉烛调文,玄英最节。乘山呈瑞,航海归阙。不旷景册,靡空岁月。受纬机衡,兼甄书史。孙韩各辨,庄墨异理。昭政往蔼,洗铄前轨。逍遥星斗,徙倚凉云。春飚方舞,秋鸿初分。式谣式咏,载绩载文。邈哉我后,沦泳贤圣。罄品作号,尽物归政。苍黎汰欢,玄灵刷庆。永戩嘉祉,方寅景命。
缔详有文,扬沛将掩。理昧人诐,道悬世险。敻略遗图,忌华徇俭。文暗陈几,翌明告渐。霓僪斗食,日月朏精。矧在乘舆,宇折宙倾。祲缠鸾掖,悲越紫扃。去璇台之照,袭珠殡之冥。呜呼哀哉!帷宫低景,辇路巇光。恻柏门之黯黯,泣松帐之茫茫。上宫擗而诏御咽,群后慕而侍卫伤。
攒灵既俨,远日以筮。郁鬯既奠,龙酹方撤。素月夜横,翠烟晓结。摐虚金而下欷,吟空萧而增绝。呜呼哀哉!于是飒天驾而从绮舆,涩神行而抚文辇。傍建春而南跸,径宜阳而东践。尚葐蒀而未散,乍眇默而不转。睇千乘之共啜,盼万骑之相泫。悲魏后之恋谯,恻汉主之怀沛。辞金陵之{艹匪}莪,降云阳之杳蔼。风奇响而驻轩,烟异色而低施。怨街邑之彩骖,吊原野之缟盖。挽夫怆而征马凝,痛萦盈其如带。呜呼哀哉!复林油云,重山减日。御房清凄,神路冥谧。昭徒肃纛,幽祗疏跸。攀光洒恸,临泉澍泗。璪座长严,雕宫永閟。寂帐寂兮寂已远,夜釭夜兮夜何邃。呜呼哀哉!
结语甚率而俗,又不收合作诔之意。皆非体也。
谢玄晖齐敬皇后哀策文惟永泰元年秋九月朔日,敬皇后梓宫启自先茔,将祔于某陵。其日,至尊亲奉奠某皇帝。乃使兼太尉某设祖于行宫,礼也。翠帟舒阜,玄堂启扉,俎彻三献,筵卷六衣。哀子嗣皇帝,怀蜃卫而延首,想鹥辂而抚心,痛椒涂之先廓,哀长信之莫临。身隔两赴,时无二展,旋诏左言,光敷圣善。其辞曰:
帝唐远胄,御龙遥绪。在秦作刘,在汉开楚。肇惟淑圣,克柔克令。清汉表灵,曾沙膺庆。爰定厥祥,徽音允穆。光华沼沚,荣曙中谷。敬始纮綖,教先穜稑。睿问川流,神襟兰郁。先德韬光,君道方被。于佐求贤,所谒无诐。顾史宏式,陈诗展义。厚下曰仁,藏往伊智。十乱斯俟,四教罔忒。思媚诸姑,贻我嫔则。化自公宫,远被南国。轩曜怀光,素舒仁德。闵予不祐,慈训早违。年方冲藐,怀袖靡依。家臻宝业,身嗣昌晖。寿宫寂远,清庙虚归。呜呼哀哉!帝迁明命,民神胥悦。乾景外临,阴仪内缺。空悲故剑,徒嗟金穴。璋瓒奚献?袆褕罔设。呜呼哀哉!冯相告祲,宸驾长往。贻厥远图,末命是奖。怀丰沛之绸缪兮,背神京之宏敞。陋苍梧之不从兮,遵鲋禹以同壤。呜呼哀哉!陈象设于园寝兮,映舆鍐于松楸。望承明而不入兮,度清洛而南游。继池綍于通轨兮,接龙帷于造舟。回塘寂其已莫兮,东川澹而不流。呜呼哀哉!借閟宫之远烈兮,闻缵女之遐庆。始协德于蘋蘩兮,终配祀而表命。慕方缠于赐衣兮,哀日隆于抚镜。思寒泉之罔极兮,托彤管于遗咏。呜呼哀哉!
王元礼昭明太子哀册文蜃辂俄轩,龙骖局步。羽翿前驱,云旗北傃。皇帝哀继明之寝耀,痛嗣德之殂芳。御武帐而凄恸,临甲观而增伤。式稽令典,载扬鸿烈。诏撰德于旌旐,永传徽于舞缀。其辞曰:
式载明两,实惟少阳。既称上嗣,且曰元良。仪天比峻,俪景腾光。奉祀延福,守器传芳。睿哲膺期,旦暮斯在。外弘庄肃,内含和恺。识洞机深,量苞瀛海。立德不器,至功弗宰。宽绰居心,温恭成性。循时孝友,率由严敬。咸有种德,惠和齐圣。三喜递宣,万国同庆。轩纬掩精,阴羲弛位。缠哀在疚,殷忧衔恤。孺泣无时,蔬饘不溢。禫遵逾月,哀号未毕。实惟监抚,亦嗣郊禋。问安肃肃,视膳恂恂。金华玉璪,玄驷斑轮。隆家干国,主祭安民。光奉成务,万机是理。矜慎庶狱,勤恤关市。诚存隐恻,容无愠喜。殷勤博施,绸缪恩纪。爰初敬业,离经断句。奠爵崇师,卑躬待傅。宁资导习,匪劳审谕。博学是司,时敏斯务。辨究空微,思探几赜。驰神图纬,研精爻画。沉吟典礼,优游方册。餍饫膏腴,含咀肴核。括囊流略,包举艺文。遍该缃素,殚极丘坟。幐帙充积,儒墨区分。瞻河阐训,望鲁扬芬。吟咏性灵,岂惟薄伎。属辞约婉,缘情绮靡。字无点窜,笔不停纸。庄思泉流,清章云委。总览时才,网罗英茂。学穷优洽,辞归繁富。或擅谈丛,或称文囿。四友推德,七子惭秀。望苑招贤,华池爱客。托乘同舟,连舆接席。摛文掞藻,飞觞泛醳。恩隆置醴,赏逾赐璧。徽风遐被,盛业日新。仁器非重,德輶易遵。泽流兆庶,福降百神。四方慕义,天下归仁。云物告征,祲沴褰象。星霾恒耀,山颓朽壤。A8仪上宾,德音长往。
具僚无荫,谘承安仰。呜呼哀哉!皇情悼愍,切心缠痛。允嗣长号,跗萼增恸。慕结亲游,悲动氓众。忧若殄邦,A9同折栋。呜呼哀哉!首夏司开,麦秋纪节。容卫徒警,菁华萎绝。书幌空张,谈筵罢设。虚馈饛々,孤灯翳翳。呜呼哀哉!简辰请日,筮合龟贞。幽埏夙启,玄宫献成。武校齐列,文物增明。昔游漳滏,宾从无声。今归郊郭,徒御相惊。呜呼哀哉!背绎阙以远徂,轥青门而徐转。指驰道而讵前,望国都而不践。陵修坂之威夷,溯原平之悠缅。骥蹀足以酸嘶,挽凄锵而流泫。呜呼哀哉!混哀音于萧籁,变愁容于天日。虽夏木之森阴,返寒林之萧瑟。既将反而复疑,如有求而遂失。谓天地其无心,遽永潜于容质。呜呼哀哉!即玄宫之冥漠,安神寝之清閟。传声华于懋典,观德业于徽谥。悬忠贞于日月,潘鸿名于天地。惟小臣之纪言,实含毫而无愧。呜呼哀哉!
沈初明陈武帝哀策文望三灵而摽目,蹐九地而崩心。哭仍几之将撤,恸祖鬯之虚斟。黄屋祲而白日掩,紫极涵而浮云阴。其辞曰:
悠悠妫水,郁郁姚墟。惟帝之系,在唐作虞,正卿之后,握此灵符。雕云布族,祥星结枢。负兹天镜,未拾遗珠。爰初发迹,斩蛇鞠旅。大定番禺,载戡海渚。承衅而运,席卷中流。王室如毁,乃合诸侯。负铁誓众,释位同谋。俱登涿鹿,实断蚩尤。道济一匡,功归四履。爰总百官,训于天子。傥来有运,事非获已。翠龟负字,赤雀衔书。讴歌适夏,礼乐迁虞。负扆正位,升坛受图。二仪协序,五纬同符。门歌麟趾,室咏驺虞。奉常定日,太卜蠲时。升中备物,方告雍熙。天甘玉露,地秀金芝。体祯未答,灵贶徒欺。吏求穆卜,诏绝良{殹巫}。羲躔失御,天街褫跸。夏采升荣,宫车晏出。洞闺移凶,充庭罢吉。闭窅窅之穷灯,去昭昭之游日。归大暮之不旸,降幽宫而长毕。巫咸筮告,容成戒期。文卫如在,葆铎相悲。去毕陌而东顾,望桥山而路迟。臣攀龙而尚在,魂过沛而何之?侍低昂之灵纛,奉寂寂之空帷。铜雀没于修松,平陵隐于深柏。节鼖鼓之哀音,燎爟火于通夕。薤露落而暮日寒,玄霜凝而垄草白。铭功德于旗常,被徽音于钟石。回天仪于清庙,附祖考而来格。播茂实与英声,郁氛氲于宗祏。
卷六 诏书类汉景帝后六年令二千石修职诏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夫饥寒井至,而能亡为非者,寡矣。朕亲耕,后亲桑,以奉宗庙粢盛祭服,为天下先。不受献,减太官,省徭赋,欲天下务农蚕,素有蓄积以备灾害。强毋弱,众毋暴寡,老耆以寿终,幼孤得遂长。今岁或不登,民食颇寡,其咎安在?或诈伪为吏,吏以货赂为市,渔夺百姓,侵牟万民。
县丞,长吏也,奸法与盗盗,甚无异也。其令二千石各修其职,不事官职耗乱者,丞相以闻,请其罪,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汉武帝元朔元年议不举孝廉者罪诏公卿大夫,所使总方略,壹统类,广教化,美风俗也。夫本仁祖义,褒德录贤,劝善刑暴,五帝三王所繇昌也。朕夙兴夜寐,嘉与宇内之士臻于斯路。故旅耆老,复孝敬,选豪俊,讲文学,稽参政事,祈进民心。深诏执事兴廉举孝,庶几成风,绍休圣绪。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今或至阖郡而不荐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积行之君子壅于上闻也。二千石官长,纪纲人伦,将何以佐朕烛幽隐,劝元元,励蒸庶,崇乡党之训哉?且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古之道也。其与中二千石、礼官、博士,议不举孝廉者罪。
汉武帝元狩二年报李广诏将军者,国之爪牙也。《司马法》曰:“登车不式,遭丧不服,振旅抚师,以征不服。率三军之心,同战士之力。故怒形则千里竦,威振则万物伏。是以名声暴于夷貉,威棱憺乎邻国。”夫报忿除害,捐残去杀,朕之所图于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颡请罪,岂朕之指哉!将军其帅师东辕,弥节白檀,以临右北平盛秋。
后汉光武帝报臧宫马武诏《黄石公记》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仁之助也;强者,怨之归也。故曰有德之君,以所乐乐人;无德之君,以所乐乐身。乐人者其乐长;乐身者不久而亡。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逸政多忠臣,劳政多乱人。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且北狄尚强,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恒多失实。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岂非至愿!苟非其时,不如息人。
明帝申明科禁诏昔曾、闵奉亲,竭欢致养;仲尼葬子,有棺无椁。丧贵致哀,礼存宁俭。今百姓送终之制,竞为奢靡。生者无担石之储,而财力尽于坟土;伏腊无糟糠,而牲牢兼于一奠。糜破积世之业,以供终朝之费。子孙饥寒,绝命于此。岂祖考之意哉!又车服制度,恣极耳目,田荒不耕,游食者众。
有司其申明科禁,宜于今者,宣下郡国。
章帝建初七年禘祭诏《书》曰祖考来格,明哲之祀。予末小子,质又菲薄,仰惟先帝烝烝之情,前修禘祭,以尽孝敬。朕得识昭穆之序,寄远祖之思。今年大礼复举,加以先帝之坐,悲伤感怀。乐以迎来,哀以送往,虽祭亡如在,而空虚不知所裁,庶或飨之。岂亡克慎肃雍之臣,辟公之相,皆助朕之依依。今赐公钱四十万,卿半之,及百官执事各有差。
章帝元和二年诏三公方春生养,万物莩甲,宜助萌阳,以育时物。其令有司,罪非殊死且勿案验,及吏人条书相告不得听受,冀以息事宁人,敬奉天气。立秋如故。夫俗吏矫饰外貌,似是而非,揆之人事则悦耳,论之阴阳则伤化,朕甚厌之,甚苦之。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余。如襄城令刘方,吏人同声谓之不烦,虽未有他异,斯亦殆近之矣。间敕二千石各尚宽明。而今富奸行赂于下,贪吏枉法于上,使有罪不论,而无过被刑,甚大逆也。夫以苛为察,以刻为明,以轻为德,以重为威,四者或兴,则下有怨心。吾诏书数下,冠盖接道,而吏不加理,人或失职,其咎安在?勉思旧令,称朕意焉。
章帝元和二年祠明堂诏朕巡狩岱宗,柴望山川,告祠明堂,以章先勋。其二王之后,先圣之胤,东后蕃卫,伯父伯兄,仲叔季弟,幼子童孙,百僚从臣,宗室众子,要荒田裔,沙漠之北,葱岭之西,冒耏之类,跋涉悬度,陵践阻绝,骏奔郊畤,咸来助祭。祖宗功德,延及朕躬。予一人空虚多疚,纂承尊明,盥洗享荐,惭愧祗栗!《诗》不云乎:“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历数既从,灵耀著明,亦欲与土大夫同心自新。其大赦天下。
和帝永元十二年恤民诏比年不登,百姓虚匮。京师去冬无宿雪,今春无澍雨。黎民流离,因于道路。朕痛心疾首,靡知所济。“瞻仰昊天,何辜今人?”三公,朕之腹心,而未获承天安民之策。数诏有司,务择良吏,今犹不改,竞为苛暴,侵愁小民,以求虚名,委任下吏,假埶行邪。是以令下而奸生,禁至而诈起,巧法新律,饰文增辞,货行于言,罪成乎手,朕甚病焉。公卿不思助明好恶,将何以救其咎罚?咎罚既至,复令灾及小民。若上下同心,庶或有廖。
邓太后延平元年察吏敕天降灾戾,应政而至。间者郡国或有水灾,妨害秋稼。朝廷惟咎,忧惶悼惧。而郡国欲获丰穰虚饰之誉,遂覆蔽灾害,多张垦田,不揣流亡,竞增户口,掩匿盗贼。令奸恶无惩,署用非次,选举乖宜。贪苛惨毒,延及平民。刺史垂头塞耳,阿私下比,不畏于天,不愧于人。假贷之恩,不可数恃。自今以后,将纠其罚。二千石长吏,其各实核所伤害,为除田租刍稿。
蜀汉后主策丞相诸葛亮诏(此以诏为檄。辞严义正,誓诰遗风。)
朕闻天地之道,福仁而祸淫,善积者昌,恶积者丧,古今常数也。是以汤、武修德而王,桀、纣极暴而亡。曩者汉祚中微,网漏凶慝。董卓造难,震荡京畿。曹操阶祸,窃执天衡,残剥海内,怀无君之心;子丕孤竖,敢寻乱阶,盗据神器,更姓改物,世济其凶。当此之时,皇极幽昧。天下无主,则我帝命陨越于下。昭烈皇帝体明睿之德,光演文武,应乾坤之运,出身平难,经营四方。
人鬼同谋,百姓与能,兆民欣戴,奉顺符谶,建位易号,丕承天绪,补弊兴衰,存复祖业,膺诞皇纲,不坠于地。万国未定,早世遐殂。朕以幼冲,继统鸿基,未习保傅之训,而婴祖宗之重。六合壅否,社稷不建,永惟所以,念在匡救。光载前绪,未有攸济,朕甚惧焉。是以夙兴夜寐,不敢自逸。每从菲薄,以益国用;劝分务穑,以阜民财;授方任能,以参其听;断私降意,以养将士。欲奋剑长驱,指讨凶逆;朱旗未举,而丕复陨丧,斯所谓不然我薪而自焚也。残类余丑,又支天祸,恣睢河洛,阻兵未弭。诸葛丞相宏毅忠壮,忘身忧国。先帝托以天下,以勖朕躬。今授之以旄钺之重,付之以专命之权,统领步骑二十万众,董督元戎,龚行天伐。除患宁乱,克复旧都,在此行也。
昔项籍总一强众,跨州兼土,所务者大。然卒败垓下,死于东城,宗族如焚,为笑千载。皆不以义,陵上虐下故也。今贼效尤,天人所怨,奉时宜速。庶凭炎精祖宗威灵相助之福,所向必克。
吴王孙权,同恤灾患,潜军合谋,掎角其后。凉州诸国王,各遣月支、康居胡侯支富、康植等二十余人,谐受节度。大军北出,便欲率将兵马,奋戈先驱。天命既集,人事又至,师贞势并,必无敌矣。夫王者之兵,有征无战。尊而且义,莫敢抗也。故鸣条之役,军不血刃;牧野之师,商人倒戈。今旍麾首路,其所经至,亦不欲穷兵极武。有能弃邪从正,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者,国有常典,封宠大小,各有品限。及魏之宗族、支叶、中外,有能规利害、审逆顺之数,来诣降者,皆原除之。昔辅果绝亲于智氏,而蒙全宗之福。微子去殷项伯归汉,皆受茅土之庆。此前世之明验也。若其迷沉不反,奖助乱人,不式王命,戮及妻孥,罔有攸赦。广宣恩威,贷其元帅,吊其残民。他如诏书律令。丞相其露布天下,使称朕意焉。
魏明帝赐彭城王据玺书制诏彭城王:有司奏王遣司马董和,赍珠玉,来到京师中尚方,多作禁物,交通工官,出入近署,逾侈非度,慢令违制。绳王以法,朕用怃然,不宁于心。王以懿亲之重,处藩辅之位,典籍日陈于前,勤诵不辍于侧。加雅素奉修,恭肃敬慎,务在蹈道,孜孜不衰。岂忘率意正身,考终厥行哉!若然,小疵或谬于细人,忽不觉悟,以斯为失耳。《书》云:“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古人垂诰,乃至于此。故君子思心,无斯须远道焉。尝虑所以累德者而去之,则德明矣;开心所以为塞者而通之,则心夷矣;慎行所以为尤者而修之,则行全矣。三者,王之所能备也。今诏有司宥王,削县二千户,以彰八柄与夺之法。昔羲、文作《易》,著休复之语;仲尼论行,既过能改。王其改行,茂昭斯义,率意无怠。
宋文帝元嘉二十六年驾幸丹徒诏朕违北京,二十余载,虽云密迩,瞻途莫从。今因四表无尘,时和岁稔,复获拜奉旧茔,展罔极之思,飨 故老,申追远之怀。固以义兼于桑梓,情加于过沛,永言慷慨,感慰实深。宜聿宣仁惠,覃被率土。其大赦天下,复丹徒县侨旧今岁租布之半。行所经县,蠲田租之半。二千石官长,并勤劳王务,宜有沾锡。登城三战,及大将战亡坠没之家,老病单弱者,普加赡恤。遣使巡行百姓,问所疾苦,孤老鳏寡六疾不能自存者,人赐谷五斛。
宋孝武帝孝建元年诏首食尚农,经邦本务,贡士察行,宁朝当道。内难甫康,政训未洽,衣食有仍耗之弊,选造无观国之美。昔卫文勤民,高宗恭默,卒能收贤岩穴,大殷季年。朕每侧席疚怀,无忘鉴寐。凡诸守莅亲民之官,可详申旧条,劝尽地利,力田善蓄者在所具以名闻。褒甄之科,精为其格,四方秀孝,非才勿匆举。献答允值,即就铨擢。若止无可采,犹赐除署。若有不堪酬奉,虚窃荣荐,遣还田里,加以禁锢。尚书,百官之元本,庶绩之枢机,丞郎列曹,局司有在。而顷事无巨细,悉归令仆,非所以众材成构、群能济业者也。可更明体制,咸责厥成,纠核勤情,严施赏罚。
宋孝武帝大明七年告岳诏江汉楚望,咸秩周禋。礼九疑于盛唐,祀蓬莱于渤海,皆前载流训,列圣遗式。霍山是曰南岳,实维国镇,韫灵呈瑞,肇光宋道。朕驻驆于野,有事岐阳,瞻睇风云,徘徊以想。可遣使奠祭。
宋孝武帝大明七年校猎历阳诏朕受天庆命,十一年于兹矣。凭七庙之灵,获上帝之力,礼横四海,威震八荒。方巡三湘而奠衡岳,次九河而检云岱。今恢览功成,省风畿表,观民六合,蒐校长洲,腾沙飞砾,平岳荡海,鼖晋合序,铙钲协节,献鬯如礼,馌兽倾郊。敬举王公之觞,广纳士民之寿。八风循通,卿云丛聚,尽天罄瑞,率宇竭欢。思散太极之泉,以福无方之外。可大赦天下。行幸所经,无出今岁租布。其逋租余债勿复收。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刺守邑宰及民夫从蒐者,普加洽贲。
宋明帝泰始三年禁采供不时诏古者衡虞置制,蝝蚳不收,川泽产育,登器进御。所以繁阜民财,养遂生德。顷商贩逐末,竞早争新,折未实之果,收豪家之利,笼非膳之翼,为童戏之资,岂所以还风尚本,捐华务实?宜修道布仁,以革斯蠹。自今鳞介羽毛,肴核众品,非时月可采,器味所须,可一皆禁断,严为科制。
梁武帝设谤木肺石二函诏商俗甫移,遗风尚炽,下不上达,由来远矣,升中驭索,增其懔然。可于公车府谤木肺石傍,各置一函。若肉食莫言,山阿欲有横议,投谤木函。若从我江汉,功在可策,犀兕徒弊,龙蛇方县。次身才高妙,摈压莫通,怀傅、吕之术,抱屈、贾之叹,其理有皦然,受困包匦。或大政侵小,豪门陵贱,四民已穷,九重莫达。若欲自申,并可投肺石函。
梁武帝罢凤凰衔书诏朕君临南面,道风盖阙,嘉祥时至,为愧已多。假令巢侔轩阁,集同昌户,犹当顾循寡德,推而不居。况于名实顿爽,自欺耳目。一日元会,太乐奏凤凰衔书伎至。乃舍人受书,升殿跪奏,诚复兴乎前代,率由自远。内省怀惭,弥与事笃。可罢之。
梁元帝次建业诏夫爰始居毫,不废先王之都;受命于周,无改旧邦之颂。顷戎旃既息,关柝无警。去鲁兴叹,有感宵分;过沛殒涕,实劳夕寐。仍以潇湘作乱,庸蜀阻兵,命将授律,指期克定。今八表乂清,四郊无垒,宜从青盖之兴,言归白水之乡。江湘委输,方船连舳,巴峡舟舰,精甲百万,先次建业,行实京师。然后六军遄征,九旗扬旆,拜谒茔陵,修复宗社。主者详依旧典,以时宣勒。
陈后主劝农诏躬推为劝,义显前经,力农见赏,事昭往诰。斯乃国储是资,民命攸属,丰俭隆替,靡不由之。夫入赋自古,输藁惟旧,沃饶贵于十金,硗确至于三易。腴塉既异,盈缩不同,诈伪日兴,簿书岁改。稻田使者,著自西京,不实峻刑,闻诸东汉。老农惧于祗应,俗吏因而侮文。辍蜱成群,游手为伍,永言妨蠹,良可太息。今阳和在节,膏泽润下,宜展春耨,以望秋坻。其有新辟塍畎,进垦蒿莱,广袤勿得度量,征租悉皆停免。私业久废,咸许占作,公田荒纵,亦随肆勤。傥良守教耕,淳民载酒,有兹督课,议以赏擢外,可为格班下,使明称朕意焉。
陈后主太建十四年诏昔睿后宰民,哲王御宇,虽德称汪濊,明能普烛;犹复纡已乞言,降情访道,高咨岳牧,下听舆台。故能政若神明,事无悔吝。朕纂承丕绪,思隆大业,常惧九重已邃,四聪未广,欲听昌言,不疲痹足,若逢廷折,无惮批鳞。而口柔之辞,傥闻于在位;腹诽之意,或隐于具僚。非所以弘理至公,缉熙帝载者也。内外卿士,文武众司,若有智周政术,心练治体,救民俗之疾苦,辩禁网之疏密者,各进忠谠,无所隐讳。朕将虚己听受,择善而行,庶深鉴物情,匡我王度。
陈后主追封吴明彻诏李陵矢竭,不免请降;于禁水涨,犹且生获。固知用兵上术,世罕其人。故侍中司空南平郡公明彻,爰初蹑足,迄届元戎,百战百胜之奇,决机决死之勇,斯亦侔于古焉。及拓定淮淝,长驱彭汴,覆勍寇如举毛,扫锐师同沃雪,风威慑于异族,功效著于同文。方欲息驾阴山,解鞍瀚海。既而师出已老,数亦终奇,不就结缨之功,无辞入褚之屈,望封崤之为易,冀平翟之非难。虽志在屈伸,而奄中霜露,埋恨绝域,甚可嗟伤!斯事已往,累逢肆赦,凡厥罪戾,皆蒙洒濯,独此孤魂,未沾宽惠,遂使爵土湮没,飨醊无主。弃瑕录用,宜在兹辰。可追封邵陵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以其息惠觉为嗣。
隋高祖报李穆诏朕初临宇内,方藉嘉猷,养老乞言,实怀虚想。七十致仕,本为常人。至若吕尚以期颐佐周,张苍以华皓相汉,高才命世,不拘恒礼,迟得此心,留情规训。公年既耆旧,筋力难烦。今勒所司敬蠲朝集。如有大事,须共谋谟,别遣侍臣,就第询访。
隋高祖赐高丽王汤玺书朕受天命,爱育率土,委王海隅,宣扬朝化,欲使圆首方足,各遂其心。王每遣使人岁常朝贡,虽称藩附,诚节未尽。王既人臣,须同朕德。而乃驱逼靺鞨,固禁契丹。诸藩顿颡,为我臣妾,忿善人之慕义,何毒害之情深乎?太府工人,其数不少,王必须之,自可闻奏。昔年潜行财货,利动小人,私将弩手,逃窜下国。岂非修理兵器,意欲不臧,恐有外闻,故为盗窃?时命使者,抚慰王藩,本欲问彼人情,教彼政术。王乃坐之空馆,严加防守,使其闭目塞耳,永无闻见。
有何阴恶,弗欲人知,禁制官司,畏其访察?又数遣马骑,杀害边人,屡骋奸谋,动作邪说,心在不宾。朕于苍生,悉如赤子。赐王土宇,授王官爵,深恩殊泽,彰著遐迩。王专怀不信,恒自猜疑,常遣使人密觇消息。纯臣之义,岂若是也?盖当由朕训导不明。王之愆违,一已宽恕。今日已后,必须改革,守藩臣之节,奉朝正之典,自化尔藩,勿忤他国。则长享富贵,实称朕心。彼之一方,虽地狭人少,然普天之下,皆为朕臣。今若黜王,不可虚置,终须更选官属,就彼安抚。王若洒心易行,率由宪章,即是朕之良臣,何劳别遣才彦也。
昔帝王作法,仁信为先,有善必赏,有恶必罚。四海之内,具闻朕旨。王若无罪,朕忽加兵,自余藩国,谓朕何也?王必虚心纳朕此意,慎忽疑惑更怀异图。往者陈叔宝代在江阴,残害人庶,惊动我烽候,抄掠我边境。朕前后诫敕,经历十年。彼则恃长江之险,聚一隅之众,惛狂骄傲,不从朕言。故命将出师,除彼凶逆。往来不盈旬月,兵骑不过数千,历代逋寇,一朝清荡。遐迩乂安,人神胥悦。闻王叹恨,独致悲伤。黜陟幽明,有司是职,罪王不为陈灭,赏王不为陈存。乐祸好乱,何为尔也。王谓辽水之广,何如长江?高丽之人,多少陈国?朕若不存含育,责王前愆,命一将军,何待多力?殷勤晓示,许王自新耳。宜得朕怀,自求多福。
卷七 策命类汉武帝元狩六年封齐王策(策命之文,取式经训。二汉以还,遂成绝轨。)
呜呼!小子闳,受兹青社。朕承天序,惟稽古建尔国家,封于东土,世为汉蕃辅。呜呼念哉!
共朕之诏,惟命不于常。人之好德,克明显光;义之不图,俾君子怠。悉尔心,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厥有愆不臧,乃凶于乃国,而害于尔躬。呜呼!保国乂民,可不敬与?王其戒之。
汉武帝元狩六年封燕王策呜呼!小子旦,受兹玄社,建尔国家,封于北土,世为汉藩辅。呜呼!薰鬻氏虐老兽心,以奸巧边甿。朕命将率徂征厥罪。万夫长千夫长三十有二帅,降旗奔师。薰鬻徙域,北州以绥。悉尔心,毋作怨,毋作棐德,毋乃废备,非教士不得从征。王其戒之!
汉武帝元狩六年封广陵王策呜呼!小子胥,受兹赤社,建尔国家,封于南土,世世为汉蕃辅。古人有言曰:“大江之南,五湖之间,其人轻心。扬州保强,三代要服,不及以正。”呜呼!悉尔心,祗祗兢兢,乃惠乃顺,毋桐好逸,毋迩宵人,惟法惟则。《书》云:臣不作福,不作威。靡有后羞。王其戒之!
汉宣帝神爵三年丞相初拜策惟神爵三年十月甲子,丞相受诏之官,皇帝延登,亲诏之曰:
君其进,虚受朕言:朕郁于大道,获保宗庙,兢兢师师。夙夜思过失,不遑康宁;昼思百官,未能绥。於戏!丞相其帅意毋怠,以补朕缺。於戏!群卿、大夫、百官慎哉,不勖于职,厥有常刑。往悉乃心,和裕开贤,俾之反本乂民,广风一俗,靡讳朕躬。天下之众,受制于朕。丞相可不慎欤。於戏!君其诚之。
五凤二年御史大夫初拜策惟五凤三年正月乙巳,御史大夫之官,皇帝延登,亲诏之曰:
御史大夫其进,虚受朕言:朕郁于大道,获保宗庙,兢兢师师。夙夜思己失,不遑康宁;昼思百姓,未能绥。於戏!御史大夫其帅意尽心,以补朕缺。於戏!九卿、群大夫、百官慎哉,不勖于厥职,厥有常辟。往悉乃心,和裕开贤,俾贤能反本乂民,靡讳朕躬。天下之众,受制于朕。以法为命,可不慎欤。於戏!御史大夫其诫之。
元寿二年丞相遣郡国计吏敕元寿二年,以丞相为大司徒,郡国守丞长史上计事竟,发遣君侯出坐庭上,亲问百姓所疾苦。
所计掾史各一大音声者上答。又读《五条诏书敕》,读毕罢遣。敕曰:
诏书殿下禁吏无苛暴,丞长史归告二千石,顺民所疾苦,急去残贼。审择良吏,无任苛刻。治狱决讼,务得其中。明诏忧百姓困于衣食,二千石帅劝农桑,思称厚恩,有以赈赡之。无烦扰夺民时。公卿以下,务饬俭恪。今俗奢侈过制度,日以益甚。二千石务以身帅,有以化之。民冗食者,请论以法。养视疾病,致医药,务治之。诏书无饰厨传,增养食,至今未变,或更尤过度,甚不称。归告二千石,务省约如法。且案不改者长吏以闻。官寺乡亭,漏败垣墙,阤坏治所,无辨护者不称任,先自劾,不应法,归告二千石勿听。
御史大夫遣郡国计吏敕御史大夫敕上计丞长史曰:诏书殿下布告郡国,臣下承宣无状,多不究,(下有阙文。)百姓不蒙恩被化。守丞长史到郡,与二千石同力,为民兴利除害,务有以安之,称诏书。郡国有茂才不显者,言上。残民贪污烦扰之吏,百姓所苦,务勿任用。方察不称者,刑罚务于得中,恶恶止其身。
选举(下有阙文。)民侈过度,务有以化之。问今岁善恶,孰与往年?对上。问今年盗贼,孰与往年?得无有群辈大贼?对上。
陈孔璋为袁绍王乌丸版文使持节大将军、督幽青、并领冀州牧、邟乡侯绍,承制,诏辽东属国率众王颁下乌丸,辽西率众王蹋顿,右北平率众王汗卢维:
乃祖慕义迁善,款塞内附,北捍玁犹,东拒濊貊,世守北陲,为百姓障。虽时侵犯王略,命将徂征厥罪,率不旋时,悔愆变改。方之外夷,最又聪惠者也。始有千夫长、百夫长以相统领,用能悉乃心,克有勋力于国家,稍受王侯之命。自我王室多故,公孙瓒作难,残夷厥土之君,以侮天慢主。是以四海之内,并执于戈,以卫社稷。三王奋气裔土,忿奸忧国,控弦与汉兵为表里,诚甚忠孝,朝所嘉焉。然而虎兕长蛇,相随塞路,王官爵命,否而无闻。夫有勋不赏,俾勤者怠。今遣行谒者杨林,赍单于玺绶车服,以对尔劳。其各绥静部落,教以谨慎,无使作凶作慝,世复尔祀,位长为百蛮长。厥有咎有不臧者,冺于尔禄而丧于乃庸,可不勉乎!乌桓单于、都护部众、左右单于受其节度。他如故事。
潘元茂册魏公九锡文(九锡禅诏,类相重袭,逾袭逾滥。稍录之以备体。)
制诏:使持节丞相领冀州牧武平侯。
朕以不德,少遭闵凶,越在西土,迁于唐、卫。当此之时,若缀旒然。宗庙乏祀,社稷无位。
群凶觊觎,分裂诸夏。一人尺土,朕无获焉。即我高祖之命,将坠于地。朕用夙兴夜寐,震悼于厥心。曰:惟祖惟父,股肱先正,其孰能恤朕躬?乃诱天衷,诞育丞相,保乂我皇家,宏济于艰难,朕实赖之。今将授君典礼,其敬听朕命。
昔者,董卓初兴国难,群臣释位,以谋王室。君则摄进,首起戎行,此君之忠于本朝也。后及黄巾反易天常,侵我三州,延于平民。君又讨之,剪除其迹,以宁东夏。此又君之功也。韩暹、杨奉,专用威命。又赖君勋,克黜其难。遂迁许都,造我京畿。设官兆祀,不失旧物。天地鬼神,于是获乂。此又君之功也。袁术僣逆,肆于淮南。慑惮君灵,用丕显谋。蕲阳之役,桥蕤授首。棱威南迈,术以殒溃。此又君之功也。回戈东指,吕布就戮。乘轩将返,张扬殂毙,睦固伏罪,张绣稽伏。此又君之功也。袁绍逆常,谋危社稷。凭恃其众,称兵内侮。当此之时,王师寡弱,天下寒心,莫有固志。君执大节,精贯白日。奋其武怒,运诸神策,致届官渡,大歼丑类,俾我国家,拯于危坠。此又君之功也。济师洪河,拓定四州。袁谭、高斡,咸枭其首。海盗奔迸,黑山顺轨。此又君之功也。乌丸三种,崇乱二世。袁尚因之,逼据塞北。束马县车,一征而灭。此又君之功也。
刘表背诞,不供贡职。王师首路,威风先逝,百城八郡,交臂屈膝。此又君之功也。马超、成宜,同恶相济,摈据河、潼,求逞所欲。殄之渭南,献馘万计,遂定边城,抚和戎狄。此又君之功也。
鲜卑、丁令,重译而至。单于、白屋,请吏帅职。此又君之功也。君有定天下之功,重之以明德,班叙海内,宣美风俗。旁施勤教,恤慎刑狱。吏无苛政,民无怀慝。敦崇帝族,援继绝世。旧德前功,罔不咸秩。虽伊尹格于皇天,周公光于四海,方之蔑如也。
朕闻先王并建明德,胙之以土,分之以民,崇其宠章,备其礼物,所以蕃卫王室,左右厥世也。其在周成,管、蔡不靖。惩难念功,乃使邵康公锡齐太公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世胙太师,以表东海。爰及襄王,亦有楚人不供王职。又命晋文登为侯伯,锡以二辂、虎贲、铁钺、秬鬯、弓矢,大启南阳,世作盟主。故周室之不坏,繄二国是赖。今君称丕显德,明保朕躬,奉答天命,道扬宏烈。绥爰九域,罔不率俾,功高乎伊、周,而赏卑乎齐、晋,朕甚恧焉。朕以眇眇之身,托于兆民之上。永思厥艰,若涉渊水。非君攸济,朕无任焉。今以冀州之河东、河内、魏郡、赵国、中山、钜鹿、常山、安平、甘陵、平原,凡十郡,封君为魏公。使使持节御史大夫虑,授君印绶、册书,金虎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第十。锡君玄土,直以白茅,爰契尔龟,用建冢社。昔在周室,毕公、毛公,入为卿佐;周、召师保,出为二伯。外内之任,君实宜之。其以丞相领冀州牧如故。今更下传玺,肃将朕命,以允华夏。其上故传武平侯印绶,今又加君九锡,其敬听朕命。以君经纬礼律,为民轨仪,使安职业,无或迁志,是用锡君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君劝分务本,啬民昏作,粟帛滞积,大业惟兴,是用锡君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君敦尚谦让,俾民兴行,少长有礼,上下咸和,是用锡君轩悬之乐,六佾之舞。君翼宣风化,爰发四方,远人回面,华夏充实,是用锡君朱户以居。君研其明哲,思帝所难,官才任贤,群善必举,是用锡君纳陛以登。君秉国之均,正色处中,纤毫之恶,靡不抑退,是用锡君虎贲之士三百人。君纠虔天刑,章厥有罪,犯关干纪,莫不诛殛,是以锡君鈇钺各一。君龙骧虎视,旁眺八维,掩讨逆节,折冲四海,是用锡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以温恭为基,孝友为德,明允笃诚,感乎朕思,是用锡君秬鬯一卣,珪瓒副焉。魏国置丞相以下群卿百僚,皆如汉初诸侯王之制。君往钦哉,敬服朕命,简恤尔众,时亮庶功,用终尔显德,对扬我高祖之休命。
徐孝穆陈公九锡文大战乾元,资日月以贞观;至哉坤元,凭山川以载物。故惟天为大,陟配者钦明;惟王建国,翼辅者齐圣。是以文武之佐,磻溪蕴其玉璜;尧舜之臣,濙河镂其金版。况乎体得一之鸿姿,宁阳九之危厄,拯横流于碣石,扑燎火于昆岑,驱驭于韦彭,跨碾于齐晋,神功行而靡用,圣道运而无名者乎!
今将授公典策,其敬听朕命:
日者昊天不吊,钟乱于我国家,网漏吞舟,强胡内赑。茫茫宇宙,惵惵黎元,方足圆颅,万不遗一。太清否亢,桥山之痛已深;大宝屯如,平阳之祸相继。上宰膺运,康救兆民,鞠旅于滇池之南,扬旌于桂岭之北,悬三光于已坠,谧四海于群飞,屠猰貐于中原,斮鲸鲵于濛汜,荡宁上国,光启中兴,此则公之大造于皇家者也。既而天未悔祸,夷丑荐臻,南夏崩腾,西京荡覆。群胡孔炽,藉乱乘间,推纳藩枝,盗假神器。冢司昏挠,旁引寇仇,既见贬于桐宫,方谋危于汉阁。皇运已殆,何殊赘旒?中国摇然,非徒如线。公赫然投袂,匡救本朝,复莒齐都,平戎王室。朕所以还膺宝历,重履宸居,挹建武之风猷,歌宣王之《雅》《颂》,此又公之再造于皇家者也。公应务之初,登庸惟始,三川五岭,莫不窥临,银洞珠宫,所在宁谧。孙卢肇衅,越貊为灾,番部阽危,势将沦殄。公赤旗所指,妖垒洞开,白羽才捴,凶徒纷溃,非其神武,久丧南藩,此又公之功也。大同之末,边政不修。李贲狂迷,窃我交爱。敢称大号,骄恣甚于尉佗;据有连州,雄豪炽于梁硕。
公英谟神算,电埽风行,驰御楼船,直跨沧海。新昌典澈,备履艰难,苏历嘉宁,尽为京观。三山獠洞,八角蛮陬,逖矣水宇之乡,悠哉火山之国,马援之所不居,陶璜之所未开,莫不惧我王灵,争朝边候,归琛天府,献状鸿胪,此又公之功也。自寇虏陵江,宫闱幽辱,公枕戈尝胆,提剑抚心,气涌青霄,神飞紫闼。而番禺连率,本自诸夷,言得其朋,是怀同恶。公仗此忠诚,乘机剿定,执沛令而衅鼓,平新野而据鞍,此又公之功也。世道初艰,方隅多难,勋门桀黠,作乱衡嶷,兵切池隍,众兼夷獠。公以国盗边警,知无不为,恤是同盟,诛其丑类,莫不鱼惊鸟散,面缚头悬。南土黔黎,重保苏息,此又公之功也。长驱岭峤,梦想京畿,缘道酋豪,递为榛梗。路养渠率,全据大都,蓄聚逋逃,方谋阻乱。百楼不战,云梯之所未窥;万弩齐张,高輣之所非敌。公龙骧虎步,啸吒风云,山靡坚城,野无强阵,清妖氛于赣石,灭沴气于雩都,此又公之功也。迁仕凶慝,屯据大皋,乞活类马腾之军,流民多杜弢之众,推锋转斗,自北徂南,频岁稽诛,实惟劲虏。
公坐挥三略,遥制六奇,义勇同心,貔貅骋力,雷奔电掣,谷静山空,列郡无犬吠之惊,丛祠罢狐鸣之盗,此又公之功也。王师讨虏,次届沦波,兵乏兼储,士有饥色。公回麾蠡泽,积谷巴丘,亿庾之咏斯丰,壶浆之迎是众。军民转漕,曾无砥柱之难;舳舻相望,如运敖仓之府。犀渠贝胄,顾蔑雷霆,高舰层楼,仰扪霄汉。故使三军勇锐,百战无前,承此兵粮,遂殄凶逆,此又公之功也。
若夫英图迈俗,义旅如云,湓垒猜携,用掩戎略。公志唯同奖,师克在和,鹊塞非虞,鸿门是会。
若晋侯之誓白水,如萧王之推赤心。屈礼交盟,人祗感咽。故能使舟师并路,远迩同心,此又公之功也。姑熟襟要,崤函阻凭,寇虏据其关梁,大盗负其扃鐍。公一校裁捴,三雄并奋,左贤右谷,沙溃土崩,木甲殪于中原,毡裘赴于江水。他他藉藉,万计千群,鄂坂之隘斯开,夷庚之道无塞,此又公之功也。义军大众,俱集帝京,逆竖凶徒,犹屯皇邑。若夫表里山河,金汤险固,疏龙首以抗殿,揃华岳以为城,杂虏凭焉,强兵自若。公回兹地轴,抗此天罗,曾不崇朝,俾无遗噍。军容甚穆,国政方修,物重睹于衣冠,民还瞻于礼乐。楚人满道,争睹于叶公;汉老衔悲,俱欢于司隶,此又公之功也。内难初靖,诸侯出关,外郡传烽,鲜卑犯塞。莫非且渠当户,中贵名王,冀马列于淮南,胡笳动于徐北。公舟师步甲,亘野横江,歼厥群羝,遂殚封豨。莫不珪木而止,戎车靡遗,遇泞而还,归骖尽殪,此又公之功也。公克黜祸难,劬劳皇室。而孙甯之党,翻启狄心,伊洛之间,咸为虏戍。虽金陵佳气,石垒天严,朝暗戎尘,夜喧胡鼓。公三筹既画,八阵斯张,裁举灵钚,亦抽金仆,咸俘丑类,悉反高墉。异李广之皆诛,同庞元之尽赦,此又公之功也。任约叛换,枭声不悛,戎羯贪婪,狼心无改。穹庐毡幕,抵北阙而为营;乌孙天马,指东都而成阵。公左甄右落,箕张翼舒,埽是欃枪,驱其猃狁。长狄之种,埋于国门;椎髻之酋,烹于军市。投秦坑而尽沸,噎滍水而不流,此又公之功也。一相居中,自折彝鼎,五湖小守,妄怀同恶。公夙驾兼道,秉羽杖戈。玉斧将挥,金钲且戒;妖寇震慑,遽请灰钉。爇榇以表其含弘,焚书以安其反侧,此又公之功也。贼龛凶横,陵虐具区,阻兵安忍,凭灾怙乱。自古虫言鸟迹,混沌洪荒,凡或虔刘,未此残酷。公虽宗居汝颍,世寓东南,育圣诞贤之乡,含章挺生之地,眷言桑梓,公私愤切。卓尔英猷,承规奉算,戮此大憝,如烹小鲜,此又公之功也。乱离永久,群盗孔多,浙左凶渠,连兵构逆。岂止千兵五校,白雀黄龙而已哉!公以中军无率,选是亲贤,奸寇途穷,漼然冰泮。刑溏之所,文命动其大威;雷门之间,句践行其严戮。英规圣迹,异代同风,此又公之功也。同姓有扈,顽凶不宾,凭藉宗盟,图危社稷。观兵汇泽,势震京师,驱率南蛮,已为东帝。公论兵于庙堂之上,决胜于尊俎之间,寇贾樊滕,浮江下濑。一朝揃扑,无待甸师;万里澄清,非劳新息,此又公之功也。豫章妖寇,依凭山泽,缮甲完聚,各历岁时,结从连横,爰洎交广。吕嘉既获,吴濞已鏦,命我还师,征其不恪,连营尽拔,伪党斯擒。曜圣武于匡山,回神旌于蠡浱,此又公之功也。
自八纮九野,瓜剖豆分,窃帝偷王,连州比县。公武灵已畅,文德又宣,折简驰书,风猷斯远。至于苍苍浴日,杳杳无雷,北洎丈夫之乡,南逾女子之国,莫不屈膝膜拜,求吏款关,此又公之功也。京师祸乱,亟积寒暄,双阙低昂,九门寥豁,宁秦宫之可顾,岂鲁殿之犹存。五都簪弁,百僚卿士,胡服缦缨,咸为戎俗,高冠厚履,希复华风。宋徽子《麦穗》之歌,周大夫《黍离》之叹,方兹于斯,未足为悲矣。公求衣昧旦,昃食高春,兴构宫闱,具瞻遐迩,胶庠宗稷之典,六符十等之章,还闻泰始之风流,重睹永平之遗事,此又公之功也。公有济天下之勋,重之以明德,凝神体道,合德符天。用百姓以为心,随万机而成务,耻一物非唐虞之民,归含灵于仁寿之域。上德不德,无为以为,夏长春生,显仁藏用。忠信为宝,风雨弗愆;仁惠为基,牛羊勿践。功成治定,乐奏《咸》《云》,安上治民,礼兼文质。物色丘园,衣裾里巷,朝多君子,野无遗贤。菽粟同水火之饶,工商富猗顿之旅。是以天无蕴宝,地有呈祥,潏露卿云,朝团晓映,山车泽马,服驭登闲。
既景焕于图书,方葳蕤于史牒,高勋逾于象纬,积德冠于嵩华,固无德而称者矣。
朕又闻之:前王宰世,茂赏尊贤,式树蕃长,总征群伯。二《南》崇绝,四履遐旷,泱泱东海,胙土惟齐,岩岩泰山,俾侯于鲁。抑又勤王反郑,夹辅迁周,召伯之命斯隆,河阳之礼咸备。
况复经营宇宙,宁惟断鳌足之功;弘济苍生,非直凿龙门之险。而酬庸报德,寂尔无闻。朕所以垂拱当{宀一},载怀惭悸者也。今授公相国。以南豫州之陈留、南丹阳、宣城,扬州之吴兴、东阳、新安、新宁,南徐州之义兴,江州之鄱阳、临川十郡,封公为陈公。锡兹青土,苴以白茅,爰定尔邦,用建冢社。昔旦、奭分陕,俱为保师,晋、郑诸侯,咸作卿士。兼其内外,礼实攸宜。今命使持节兼太尉王通,授相国印绶,陈公玺绂,使持节兼司空王玚,授陈公茅土,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相国秩逾三铉,任总百司,位绝朝班,礼由事革,其以相国总百揆,除录尚书之号。上所假节侍中貂蝉中书监印章,中外都督太傅印绶,义兴公印策,其镇卫大将军、扬州牧如故。又加公九锡。其敬听后命:以公礼为桢A10,律等衔策,四维皆举,八柄有章;是用锡公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以公贱宝崇谷,疏爵待农,室富京坻,民知荣辱;是用锡公衮冕之服,赤舄副焉。以公调理阴阳,燮谐风雅,三灵允降,万国同和;是用锡公轩县之乐,六佾之舞。
以公宣导王猷,宏阐风教,光景所照,鞮象必通;是用锡公朱户以居。以公抑扬清浊,褒德进贤,髦士盈朝,幽人虚谷;是用锡公纳陛以登。以公嶷然廊庙,为世熔范,折冲四表,临御八荒;是用锡公虎贲之士三百人。以公执兹明罚,期在刑措,象恭无赦,干纪必诛;是用锡公斧钺各一。以公英猷远量,跨厉嵩溟,混一车书,括囊寰宇;是用锡公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以公天经地义,贯彻幽明,春露秋霜,允恭粢盛;是用锡公秬鬯一卣,圭瓒副焉。陈国置丞相以下,一遵旧式。往钦哉!其恭循朕命,克相皇天,弘建邦家,允兴洪业,以光我高祖之休命。
魏禅晋策咨尔晋王:我皇祖有虞氏,诞膺灵运,受终于陶唐,亦以命于有夏。惟三后陟配于大,而咸用光敷圣德。自兹厥后,天又辑大命于汉。火德既衰,乃眷命我高祖。方轨虞夏四代之明显,我不敢知。惟王乃祖乃父,服膺明哲,辅亮我皇家,勋德光于四海。格尔上下神祇,罔不克顺。地平天成,万邦以乂。应受上帝之命,协皇极之中。肆予一人,祗承天序,以敬授尔位。历数实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於戏!王其钦顺天命,率循训典,底绥四国,用保天休,无替我二皇之弘烈。
齐禅梁策咨尔梁王:惟昔邃古之载,肇有生人,皇雄、大庭之辟,赫胥、尊卢之后,斯并龙图鸟迹以前,慌忽杏冥之世,固无得而详焉。洎乎农、轩、炎、皞之代,放勋、重华之主,莫不以大道君万姓,公器御八纮,居之如执朽索,去之若捐重负。一驾汾阳,便有窅然之志;暂适箕岭,即动让王之心。故知戴黄屋、服玉玺,非所以示贵称尊;乘大辂、建旌旗,盖欲令归趣有地。是故忘己而字兆人,殉物而君四海。及于精华内竭,畚橇外劳,则抚兹归运,惟能是与。况兼乎笙管革文,威图启瑞,摄提夜朗,荧光昼发者哉!四百告终,有汉所以高揖;黄德既谢,魏氏所以乐推。爰及晋、宋,亦弘斯典。我太祖握河受历,应符启运,二叶重光,三圣系轨。嗣君丧德,昏弃纪度,毁紊天纲,凋绝地纽。茫茫九域,翦为仇雠,溥天相顾,命悬晷刻。斫涉刳孕,于事已轻,求鸡征杖,曾何足譬!是以谷满川枯,山飞鬼哭,七庙已危,人神无主。惟王体兹上哲,明圣在躬,禀灵五纬,明并日月。彝伦攸序,则端冕而协邕熙;时难孔棘,则推锋而拯涂炭。功逾造物,德济苍生,泽无不渐,仁无不被,上达苍昊,下及川泉,文教与鹏翼齐举,武功与日车并运。固以幽显宅心,讴讼斯属;岂徒桴鼓播地,卿云丛天而已哉。至如昼睹争明,夜飞枉矢,土沦彗刺,日既星亡,除旧之征毕显,更姓之符允集。是以义师初践,芳露凝甘,仁风既被,素文自扰。北阙藁街之使,风车火徼之民,膜拜稽首,愿为臣妾。钟石毕变,事表于迁虞,蛟鱼并出,义彰于事夏。若夫长人御众,为之司牧,本同己于万物,乃因心于百姓。宝命无常主,帝王非一族。今仰祗乾象,俯藉人愿,敬禅神器,授帝位于尔躬。大祚告穷,天禄永终。於戏!王允执其中,式遵前典,以副昊天之望。禋上帝而临亿兆,格文祖而膺大业,以传无疆之祚,岂不盛欤!
卷八 告祭类蜀汉先主成都即位告天文(此文尚有典诰遗意。其事本得正也。)
惟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皇帝备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祇。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滔天泯夏,罔顾天显。
操子丕,载其凶逆,窃居神器。群臣将士以为社稷隳废,备宜修之。嗣武二祖,龚行天罚。备惟否德,惧忝帝位。询于庶民,外及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率土式望,在备一人。备畏天明命,又惧汉邦将湮于地,谨择元日,与百寮登坛,受皇帝玺绶,修燔瘗告类于天神。惟神飨祚于汉家,永绥四海。
齐高祖即位告天文皇帝臣道成,敢用玄牡昭告皇皇后帝。宋帝陟鉴乾序,钦若明命,以命于道成。夫肇自生民,树以司牧,所以阐极则天,开元创物,肆兹大道。天下惟公,命不于常。昔在虞、夏,受终上代。
粤自汉、魏,揖让中叶。咸炳诸典谟,载在方册。木德既微,仍世多故,实赖道成匡拯之功,以弘济于厥艰。大造颠坠,再构区宇,宣礼明刑,缔仁缉义。晷纬凝象,川岳表灵,诞惟天人,罔弗和会。乃仰协归运,景属与能,用集大命于兹。辞德匪嗣,至于累仍,而群公卿士,庶尹御事,爰及黎献,至于百戎,佥曰:“皇天眷命,不可以固违;人神无托,不可以旷主。”畏天之威,敢不祗从鸿历。敬简元辰,虔奉皇符,升坛受禅。告类上帝,以永答民衷,式敷万国。惟明灵是飨。
匡稚圭祷高祖孝文孝武庙文嗣曾孙皇帝恭承洪业,夙夜不敢康宁,思育休烈,以章祖宗之盛功。故动作接神,必因古圣之经。往者有司以为前因所幸而立庙,将以系海内之心,非为尊祖严亲也。今赖宗庙之灵,六合之内,莫不附亲。庙宜一居京师,天子亲奉。郡国庙可止无修。皇帝祗肃旧礼,尊重神明,即告于祖宗而不敢失。今皇帝有疾不豫,乃梦祖宗见戒以庙,楚王梦亦有其序。皇帝悼惧,即诏臣衡复修立。谨案:上世帝王承祖祢之大义,皆不敢不自亲。郡国吏卑贱,不可使独承。又祭祀之礼,以民为本。间者岁数不登,百姓困乏,郡国庙无以修立。礼:凶年则岁事不举,以祖祢之意为不乐,是以不敢复。如诚非礼义之中,违祖宗之心,咎尽在臣衡,当受其殃,大被其疾,队在沟渎之中。皇帝至孝肃慎,宜蒙祐福。唯高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省察,右飨皇帝之孝,开赐皇帝眉寿亡疆,令所疾日瘳,平复反常,永保宗庙,天下幸甚。
匡稚圭告祭毁庙文往者大臣以为,在昔帝王承祖宗之休典,取象于天地。天序五行,人亲五属。天子奉天,故率其意而尊其制,是以禘尝之序,靡有过五。受命之君,躬接于天,万世不堕。继列以下,五庙而迁,上陈太祖,间岁而祫,其道应天,故福禄永终。太上皇非受命而属尽,义则当迁。又以为孝莫大于严父,故父之所尊,子不敢不承;父之所异,子不敢同。礼:公子不得为母信,为后则于子祭,于孙止,尊祖严父之义也。寝,日四上食,园庙间祠,皆可亡修。皇帝思慕悼惧,未敢尽从。
惟念高皇帝圣德茂盛,受命溥将,钦若稽古,承顺天心,子孙本支,陈锡无疆。诚以为迁庙合祭,久长之策,高皇帝之意,乃敢不听?即以令日,迁太上、孝惠庙,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寝,将以昭祖宗之德,顺天人之序,定亡穷之业。今皇帝未受兹福,乃有不能供职之疾。皇帝愿复修立承祀,臣衡等咸以为礼不得。如不合高皇帝、孝惠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孝昭皇帝、孝宣皇帝、太上皇、孝文太后、孝昭太后之意,罪尽在臣衡等,当受其咎。今皇帝尚未平,诏中朝臣具复毁庙之文。臣衡、中朝臣咸复以为天子之祀义有所断,礼有所承,违统背制,不可以奉先祖,皇天不祐,鬼神不飨。《六艺》所载,皆言不当,无所依缘,以作其文。事如失指,罪乃在臣衡,当深受其殃。皇帝宜厚蒙祉福,嘉气日兴,疾病平复,永保宗庙,与天无极,群生百神,有所归息。
蔡伯喈迁都告庙文嗣曾孙皇帝某,敢昭告于皇祖高皇帝,各以后配。昔受命京师,都于长安,享国十有一世,历年二百一十载。遭王莽之乱,宗庙堕坏。世祖复帝祚,还都洛阳,以服土中,享国一十一世,历年一百六十五载。予末小子,遭家不造,早统洪业,奉嗣无疆。关东吏民,敢行称乱,总连州县,拥兵聚众,以图叛逆,震惊王师,命将征服。股肱大臣,推皇天之命,以已行之事,迁都旧京。昔周德缺而《斯干》作,应运变通,自古有之。于是乃以三月丁亥,来自雒;越三月丁已,至于长安。
饬躬不慎,寝疾旬日,赖祖宗之灵,以获有廖。吉旦齐宿,敢用洁牲,一元大武,柔毛刚鬛,商祭明视,芗合嘉蔬香萁,咸鹾丰本,明粢醴酒,用告迁来。尚飨。
谢玄晖祭大雷何周二神文《大过》在运,《小雅》尽缺。琼镜目沦,金车未晰。周生电断,神谟英冠。正因部奇,风敛云散。晋德如毁,功资叶赞。山无猛鸷,时旷忠贤。流王于彘,龟鼎忽焉。忠肃布衣,君亲自然。
驱狐上国,斩鲵中川。纷纶凯入,氛氲配天。
江文通萧太傅东耕祝文敬祝先穑曰:摄提方春,黍稷未华。灼烁发云,昭耀开霞。地煦景暧,山艳水波。侧闻农政,实惟民天。竞秬献岁,务畎上年。有渰疏润,兴雨导泉。崇耕巡索,均逸共劳。命彼倌人,税于青皋。羽旗衔蕤,雄戟耀毫。呈典缁耦,献礼翠坛。宜民宜稼,克降祈年。愿灵之降,解珮停銮。神之行兮气为軷,神之坐兮烟为盖。使嘉谷与元鬯,永争光而无沬。
卢子行辽阳山寺愿文(事既不经,文亦冗弱。以其为当时所尚,故附有之。)
齐兴二十有三载,区宇乂安,列圣重光,百神受职,天平地成,礼谐乐畅,剑戟忘铸,江海无波。皇帝体膺上哲,运钟下武,以至德字黔首,大明临赤县。深仁俯漏,惠化潜通,荣镜六幽,昭苏八表。唐旌已立,刍舆不远而至;殷网既开,肖翘咸遂其所。坛凝休气,渚幕荣光,元扈告符,翠琰启箓,阿阁朝喧,棘林夜静,西琯协律,南鬯迎神。衣气操龟之俗,怀音请吏;反踵修股之渠,膜拜空首。四海慑然,中外禔福,尉候无警,书轨大同。犹以为负扆垂旒,人世微业,功成治定,域中小道。投心觉海,束意玄门,手执明珠,顶文甘露。调御天人,不徇岩廊之重;明行具足,宁屑裘冕之尊。十力四心,东渐西被,日月出矣,风雨润之。屠门鲍肆,化成严净之所;蜉蝣蟪蛄,纲于仁寿之域。参墟奥壤,王迹所基,密都是宅,别馆攸在,襟带遐长,原陆爽秀,高岩郁起,作镇东偏。峰罗群玉,鹫头之状非美;树列三珠,鸡足之形可陋。洞穴条风,生和雅之曲;圆珠积水,流清妙之音。于是玉烛调年,金商在律,职方具礼,效驾西巡。六龙齐辔,七萃按部,雷动星移,凝銮伫跸。乃建仁祠于胜地,成之不日,既丽且康。
昔周夜初明,汉池云凿,事隔荒裔,道若存亡。哲王驭历,宏济区宇,前圣后圣,旦暮为期。
以此胜因,仰为武成。皇帝及清庙神灵,愿西遇弥陀,上征兜率,雄视三界,高临四衢。百年之神,俯轻群后,一音所导,远同佛日。皇太后福逾江水,祉迈涂山,寿比太阴,业均厚载。圣主齐明两曜,合德二仪,受录错于灵河,开金简于仙岳。龙宫鸟纪,未可匹其光大;象天任地,焉能逾其长久?皇太子德茂元良,道高上嗣,牢笼启诵,孕育庄丕。六宫眷属,诸王昆弟,皆智慧庄严,玉华松茂,永侍披香,长固磐石。以兹博利,被于万品,当使法界虚空,生灵动植,俱沐定水,同荫法云。斯誓或差,无取正觉。
隋炀帝宝台经藏愿文菩萨戒弟子杨广和南:仰惟如来应世,声教被物,殷勤微密,结集法藏。帝释轮王,既被付嘱;菩萨声闻,得扬大化。度脱无量,以迄于今。至尊拯溺百王,混一四海,平陈之日,道俗无亏;而东南愚民,馀熸相煽。爰受庙略,重清海滨,役不劳师,以时宁夏。深虑灵像尊经,多同煨烬,结鬘绳墨,湮灭沟渠。是以远命众军,随方收聚。未及期月,轻舟总至。乃命学司,依名次录,并延道场义府,覃思澄明所由。用意推比,多得本类,庄严修葺,其旧惟新。宝台四藏,将十万轴,因发宏誓,永事流通,仍书愿文,悉连卷后。顷属朝觐,著功始毕。今止宝台正藏,亲躬受持。其次藏已下,则慧日法灵,道场日严,弘善灵刹。此外京都寺塔,诸方精舍。而梵宫互有大小,僧徒亦各众寡,并随经部多少,斟酌分付。授者既其恳至,受者亦宜殷重,长存法本,远布达摩。必欲传文,来入寺写,勿使零落,两失无作。前佛后佛,谅同金口;即教当教,宁殊玉牒。须弥山上,众圣共持;金刚海底,天龙尽护。散在阎浮,亦复如是。追念缮写之者,厥诚至隆,心手勤到,何量功德。舍撤净财,岂可称计所资。甘雨用沃,焦芽能生。是佛本是般若,人能弘法,非道弘人,恕已深恩,即是自为。今陈此意,乃似执著,若不开警,则不深固。自行化他,备在经律,顾循菲识,诚愧通方,因果相推,何殊眼见!岂不知独善且最胜,无为第一乐。内典法奥,自关众僧,何事区区,横相负荷?但庆凭宿植,生长王宫,谒陛趋庭,勖存远大,出受藩寄,每用祗兢。非惟礼乐政刑一遵成旨,而舟航运出,弥奉弗坠。无容弃稷{卤内}而同园绮,变菩萨而作声闻。越用乖方,既其不可笃信,受付窃敢当仁。然五种法师,俱得六根清净,而如说修行,《涅槃》最近,徒守经律,不依佛戒,口便说空,心滞于有。无上医王,随病逗药。开乳舍酥,为方既异;甜冷苦热,取疗亦殊。譬前后教门,别赴机性,根茎枝叶,受润终齐,总会津梁,无不入道。
犹如问孝问仁,孔酬难别;治身治国,老意无乖。殊途同归一致,百虑内外相融。义同泯合,何有学毗昙而不成圣,执黎耶即能悟真?师子严铠,反贴毁于蠃目;象足至底,翻取诮于蜂房。心同剑戟,诤逾水火。经意论意,都不如斯,通经通论,何因若此。恐施甘露,更成毒药;傥均味海,则致醍醐。圣御绀宝天飞,金轮云动,纳万善于仁寿,总一乘于普会,开发含识,济度群生。今所传经,遍于宇内,众圣潜力,必运他方,共登菩提,早证常乐,则是弟子之伸顺宏誓于无穷。平等坦然,通遣唱白,达识体之念随喜也。
卷九 教令类王子赣敕掾功曹教掾功曹各自底厉,助太守为治。其不中用,趣自避退,毋久妨贤。夫羽翮不修,则不可以致千里;闑内不理,无以整外。府丞悉署吏行能,分别白之,贤为上,毋以富。贾人百万,不足与计事。昔孔子治鲁,七日诛少正卯;今太守视事已一月矣。五官掾张辅怀虎狼之心,贪污不轨,一郡之钱尽入辅家。然适足以葬矣。今将辅送狱。直符史诣阁下,从太守受其事。丞戒之戒之!相随入狱矣!
魏文帝以郑称为武德侯傅令龙渊太阿,出昆吾之金;和氏之璧,由井里之田。砻之以砥砺,错之以他山,故能致连城之价,为命世之宝。学亦人之砥砺也。称笃学大儒,勉以经学辅侯。宜旦夕入侍,曜明其志。
曹子建黄初六年下国中令身轻于鸿毛,而谤重于泰山。赖蒙帝主天地之仁,违百司之典,议舍三千之首戾,反我旧居,袭我初服。云雨之施,焉有量哉!孤以何功而纳斯贶?富而不吝,宠至不骄者,则周公其人也。孤小人耳,身更以荣为戚。何者?将恐简易之尤出于细微,脱尔之愆一朝复露也。故欲修吾往业,守吾初志。欲使皇帝恩在摩天,使孤心常存此地。将以全陛下厚德,究孤犬马之年,此难能也。然固欲行众之难。《诗》曰:“德輶如毛,鲜克举之。”此之谓也。
傅季友为宋公修张良庙教纲纪:夫盛德不泯,义存祀典;“微管”之叹,抚事弥深。张子房道亚黄中,照邻殆庶,风云玄感,蔚为帝师。夷项定汉,大拯横流,固已参轨伊望,冠德如仁。若乃交神圯上,道契商洛,显默之际,窅然难究,渊流浩瀁,莫测其端矣。
涂次旧沛,伫驾留城,灵庙荒顿,遗象陈昧,抚迹怀人,永叹实深。过大梁者,或伫想于夷门;游九原者,亦流连于随会。拟之若人,亦足以云。可改构栋宇,修饰丹青,蘋蘩行潦,以时致荐。抒怀古之情,存不刊之烈。主者施行。
傅季友为宋公修楚元王墓教纲纪:夫褒贤崇德,千载弥光;尊本敬始,义隆自远。楚元王积仁基德,启蕃斯境;素风道业,作范后昆。本支之祚,实隆鄙宗。遗芳余烈,奋乎百世。而丘封翳然,坟茔莫翦,感远存往,慨然永怀。夫爱人怀树,甘棠且犹勿剪;追甄墟墓,信陵尚或不泯。况瓜瓞所兴,开源自本者乎!
可蠲复近墓五家,长给洒扫。便可施行。
江文通建平王聘隐逸教府、州、国纪纲:夫妫夏已没,大道不行。虽周惠之富,犹有鱼潭之士;汉教之隆,亦见栖山之夫。迹绝云气,意负青天,皆待绛螭骧首,翠虬来仪。是以遗风独扇百代,余烈激厉后生。斯乃王教之助,古人之意焉。吾税驾旧楚,憩乘汀潭,挹于陵之操,想汉阴之高。而山川遐久,流风无沫。养志数人,并未征采。善操将弃,良用慨然。宜速详旧礼,各遣纁招;庶畅此幽襟,以旌蓬荜。
梁武帝禁奢令夫在上化下,草偃风从,世之浇淳,恒由此作。自永元失德,书契未纪,穷凶极悖,焉可胜言。既而璇室外构,倾宫内积,奇技异服,殚所未见。上慢下暴,淫侈竞驰,国命朝权,遂移近习。贩官鬻爵,贿货公行,并甲第康衢,渐台广室。长袖低昂,等和戎之赐;珍羞百品,同伐冰之家。愚人因之,浸以成俗,骄艳竞爽,夸丽相高。至乃市井之家,貂狐在御;工商之子,缇绣是袭。日入之次,夜分未反,昧爽之朝,期之清旦。圣明肇运,厉精惟始,虽曰缵戎,殆同创革。且淫费之后,继以兴师,巨桥、鹿台,凋罄不一。孤忝荷大宠,务在澄清。思所以仰述皇朝大帛之旨,俯厉微躬鹿裘之义,解而更张,斫雕为朴。自非可以奉粢盛,修黻冕,习礼乐之容,缮甲兵之备;此外众费,一皆禁绝。御府中署量宜罢省,掖庭备御妾之数,大飨绝郑卫之音。其中有可以率先卿士,准的甿庶,菲食薄衣,请自孤始。加群才并轨,九官咸事,若能人务退食,竞存约己,移风易俗,庶期月有成。昔毛玠在朝,士大夫不敢靡衣偷食。魏武叹曰:“孤之法不如毛尚书。”孤虽德谢往贤,任重先达,实望多士,得共此心。外可详为条格。
任彦昇宣德皇后令宣德皇后敬问具位:夫功在不赏,故庸勋之典盖阙;施侔造物,则谢德之途已寡也。要不得不强为之名,使荃宰有寄。公实天生德,齐圣广渊。不改参辰而九星仰止,不易日月而二仪贞观。在昔晦明,隐鳞戢翼。博通群籍,而让齿乎一卷之师;剑气凌云,而屈迹于万夫之下。辨析天口,而似不能言;文擅雕龙,而成辄削藁。
爰在弱冠,首应弓旌。客游梁朝,则声华籍甚;荐名宰府,则延誉自高。隆昌季年,勤王始著。建武维新,缔构斯在。功隆赏薄,嘉庸莫酬。一马之田,介山之志愈厉;六百之秩,大树之号斯存。及拥旄司部,代马不敢南牧;推毂樊、邓,胡尘罕尝夕起。惟彼狡童,穷凶极虐,衣冠泯绝,礼乐崩丧。
既而鞠旅誓众,言谋王室,白羽一麾,黄鸟厎定,甲既鳞下,车亦瓦裂。致天之届,拱揖群后,丰功厚利,无得而称。是以祥光总至,休气四塞,五老游河,飞星入昴。元功茂勋,若斯之盛,而地狭乎四履,势卑乎九伯,帝有恧焉。輶轩萃止,今遣某位某甲等,率兹百辟,人致其诚。
庶匪席之旨,不远而复。
萧彦达为荆州刺史下教夫鹑火之禽,不匿影于丹山;昭华之宝,乍耀采于蓝田。是江汉有濯缨之歌,空谷著来思之咏,宏风阐道,靡不由兹。处士河东韩怀明、南平韩望、南郡庾承先、河东郭麻,并脱落风尘,高蹈其事。两韩之孝友纯深,庾、郭之形骸枯槁,或橡饭菁羹,惟日不足,或葭墙艾席,乐在其中。
昔伯武贞坚,就任河内,史云孤邵,屈志陈留,岂曰场苗,实惟攻玉。可加引辟,并遣喻意。既同魏侯致礼之请,庶无辟疆三缄之叹。
邱希范永嘉郡教贵郡控带山海,利兼水陆,实东南之沃壤,一都之巨会。而曝背拘牛,屡空于畎亩;绩麻治丝,无闻于窐巷。其有耕灌不修,桑榆靡树,遨游廛里,酣酺卒岁,越伍乖邻,流宕忘返。才异相如,而四壁独立;高惭仲蔚,而三径没人。虽谢文翁之正俗,庶几龚遂之移风。
陆佐公至浔阳郡教第五伦之临会稽,躬斩马草;邓伯道之莅吴郡,自运家粮。故能使吏作颂歌,民胥兴咏。太守薄德,谬叨龟组。窃愿巴祗,暗坐接客;思匹吴应,被絮对宾。常药自随,式瞻无远,单车入境,窃所庶几。旧须发民治道,及戍逻,揄樵采,诸如此类,一皆省息。
梁简文帝与刘孝仪令贤从中庶,奄至殒逝,痛可言乎!其孝友淳深,立身贞固,内含玉润,外表澜清,美誉嘉声,流于士友,言行相符,始终如一。文史该富,琬琰为心,辞章博赡,玄黄成采。既以鸣谦表性,又以难进自居,未尝造请公卿,缔交荣利,是以新沓莫之举,杜武弗之知。自阮放之官,野王之职,栖迟门下,已逾五载。同僚已陟,后进多升,而怡然清静,不以少多为念,确尔之志,亦何易得。
西河观宝,东江独步,书籍所载,必不是过。吾昔在汉南,连翩书记;及忝朱方,从容坐首。良辰美景,清风月夜,鹢舟乍动,朱鹭徐鸣,未尝一日而不追随,一时而不会遇。酒阑耳热,言志赋诗,校覆忠贤,榷扬文史,益者三友,此实其人。及弘道下邑,未申善政,而能使民结去思,野多驯雉,此亦威凤一羽,足以验其五德。比在春坊,载获申晤,博望无通宾之务,司成多节文之科,所赖故人,时相媲偶。而此子溘然,实可嗟痛!惟与善人,此为虚说,天之报施,岂若此乎!想卿痛悼之诚,亦当何已。往矣奈何,投笔恻怆!吾昨欲为志铭,并为撰集。吾之劣薄其生也,不能揄扬吹嘘,使得骋其才用;今者为铭为集,何益既往。故为痛惜之情,不能已已耳。
梁简文帝与湘东王论王规令威明昨宵奄复殂化,甚可痛伤!其风韵遒正,神峰标映,千里绝迹,百尺无枝。文辨纵横,才学优赡。跌宕之情弥远,濠梁之气特多,斯实俊民也。一尔过隙,永归长夜。金刀掩芒,长淮绝涸。去岁冬中,已伤刘子;今兹寒孟,复悼王生。俱往之伤,信非虚说。
梁简文帝移市教临淮作守,白鹿随而忘返;萧令解绶,黄雀从而不归。况复卫卒遮车,追民拥榜,瞻言前古,眇愧弘多。吾旅泊冬川,阻兹涸水,日中总会,交贸迁移。虽樊无外取,要得所求;而旗亭旧体,自有常处。不容近违孔奋,远逐曹参。正恐旧肆盈虚,或成雕废。
梁简文帝罢雍州恩教折以片言,事关往圣;寄之勿扰,传彼昔贤。故刻木不对,画狱无入。吾自之雍,矜怀圄犴,幸得天无虚旱,地歇怪虫。今轴车行涂,舟艎且戒。植柳官渡,尚或依然;寄饭曹僖,犹思恩宥。
况义化君民,节离寒暑,悯兹歧路,宜留惠泽。
梁简文帝与僧正教此州伽蓝支提基列,虽多设庄严,盛修供具,观其外迹,必备华侈,在乎意地,实有未弘。何者?凡铸金刻木,镂漆图瓦,盖所以仰传应身,远注灵觉,羡龙瓶之始晨,迫鹄林之余慕。故祭神如在,敬神之道既极;去圣兹远,怀圣之理必深。此土诸寺,止于应生之日,则暂列形像。自斯以后,封以箧笥,乃至弃服离身,寻炎去顶。或十尊五圣,共处一厨;或大士如来,俱藏一柜。信可谓心与事背,貌是情非,增上意多,精进心少。昔塔里红函,止传舍利;象头白伞,非谓全身。夫以画像追陈,尚使吏民识敬;熔金图范,终令越主怀思。匹以龙阿,尚能跃鞘;方之虎兕,犹称出柙。况复最大圆慈,无上善聚,闻名去烦,见形入道,而可慢此雕香,蕴斯木樒,缄匿玉毫,封印金掌。既殊罗阅,久入四天;又异祗洹,掩户三月。宝殿空临,琼阶虚敞。密帷不开,非仲舒之曲学;红壁长掩,似邠卿之避仇。且广厦云垂,崇甍鸟跂,若施之玉座,饰以金钿,必不尘霭日姿,亏点月面。琉璃密窗,自可轻风难入;龙须细网,足使飞燕不过。兼得虔敬之理必崇,接足之心弥重。可即宣勒,永使准行。
梁元帝课耕令军国多虞,戎旃未静;青领虽炽,黔首宜安。时惟星鸟,表年祥于东秩;春纪宿龙,歌岁取于南畯。况三农务业,尚看天桃敷水;四人有令,犹及落杏飞花。化俗移风,常在所急;劝耕且战,弥须自许。岂直燕垂寒谷,积黍自温。宁可堕此玄苗,坐餐红粒;不植燕颔,空候蝉鸣。可悉深耕溉种,安堵复业;无弃民力,并分地利。班勒州郡,咸使遵承。
周文帝下朝士令古之帝王,所以外建诸侯,内立百官者,非欲富贵其身而尊荣之,盖以天下至广,非一人所能独治。是以博访贤才,助己为治。若其知贤也,则以礼命之。其人闻命之日,则惨然曰:“凡受人之事,任人之劳,何舍己而从人!”又自勉曰:“天生俊士,所以利时。彼人主者欲与我为治,安可苟辞?”于是降心而受命。及居官也,则昼不甘食,夜不甘寝,思所以上匡人主,下安百姓,不遑恤其私而忧其家,故妻子或有饥寒之弊而不顾也。于是人主赐之以俸禄,尊之以轩冕,而不以为惠也。贤臣受之,亦不以为德也。位不虚加,禄不妄赐。为人君者,诚能以此道授官;为人臣者,诚能以此情受位,则天下之大,可不言而治矣。昔尧舜之为君,稷契之为臣,用此道也。
及后世衰微,此道遂废,乃以官职为私恩,爵禄为荣惠。人君之命官也,亲则授之,爱则任之。人臣之受位也,可以尊身而润其屋者,则迂道而求之;损身而利物者,则巧言而辞之。于是至公之道没,而奸诈之萌生。天下不治,正为此矣。
今圣主中兴,思去浇伪,诸在朝之士,当念职事之艰难,负阙之招累,夙夜兢兢,如临深履薄。才堪者,则审己而当之;不堪者,则收短而避之。使天官不妄加,王爵不虚受,则淳素之风,庶几可反。
卷十 策对类晁错对贤良文学策(从任贤立说,实隐然自负。其词泛滥,遂觉涂径欲迷。)
惟十有五年九月壬子,皇帝曰:“昔者大禹勤求贤士,施及方外,四极之内,舟车所至,人迹所及,靡不闻命,以辅其不逮。近者献其明,远者通厥聪,比善戮力,以翼天子。是以大禹能亡失德,夏以长懋。高皇帝亲除大害,去乱从,并建豪英以为官师,为谏争辅天子之阙,而翼戴汉宗也。赖天之灵,宗庙之福,方内以安,泽及四夷。今朕获执天下之正,以承宗庙之祀。朕既不德,又不敏,明弗能烛而智不能治,此大夫之所著闻也。故诏有司、诸侯王,三公、九卿及主郡吏,各帅其志,以选贤良,明于国家之大体,通于人事之终始,及能直言极谏者,各有人数,将以匡朕之不逮。二三大夫之行,当此三道,朕甚嘉之。故登大夫于朝,亲谕朕志。大夫其上三道之要,及永惟朕之不德,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四者之阙。悉陈其志,毋有所隐。上以荐先帝之宗庙,下以兴愚民之休利。著之于篇,朕亲览焉。观大夫所以佐朕,至与不至。书之,周之,密之,重之,闭之,兴自朕躬。大夫其正论,毋枉执事。乌呼戒之!二三大夫,其帅志毋怠。”
错对曰:平阳侯臣密,汝阴侯臣灶,颖阴侯臣何,廷尉臣宜昌,陇西太守臣昆邪,所选贤良太子家令臣错,昧死再拜言:臣窃闻古之贤主,莫不求贤以为辅翼。故黄帝得力牧而为五帝先,大禹得咎繇而为三王祖,齐桓得管子而为五伯长。今陛下讲于大禹及高皇帝之建豪英也,退托于不明,以求贤良,让之至也。臣窃观上世之传,若高皇帝之建功业,陛下之德厚而得贤佐,皆有司之所览,刻于玉版,藏于金匮,历之春秋,纪之后世,为帝者祖宗,与天地相终。今臣密等乃以臣错充赋,甚不称明诏求贤之意。臣错茅臣,亡识知,昧死上愚对曰:
诏策曰“明于国家大体”,愚臣窃以古之五帝明之。臣闻五帝神圣,其臣莫能及。故自亲事,处于法宫之中,明堂之上。动静上配天,下顺地,中得人。故众生之类,亡不覆也;根著之徒,亡不载也;烛以光明,亡偏异也;德上及飞鸟,下至水虫,草木诸产,皆被其泽。然后阴阳调,四时节,日月光,风雨时,膏露降,五谷熟,妖孽灭,贼气息,民不疾疫,河出图,洛出书,神龙至,凤鸟翔,德泽满天下,灵光施四海。此谓配天地。治国大体之功也。
诏策曰“通于人事终始”,愚臣窃以古之三王明之。臣闻三王臣主俱贤,故合谋相辅,计安天下,莫不本于人情。人情莫不欲寿,三王生而不伤也;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三王节其力而不尽也。其为法令也,合于人情,而后行之;其动众使民也,本于人事,然后为之。取人以己,内恕及人。情之所恶,不以强人;情之所欲,不以禁民。是以天下乐其政,归其德,望之若父母,从之若流水。百姓和亲,国家安宁,名位不失,施及后世。此明于人情终始之功也。
诏策曰“直言极谏”,愚臣窃以五伯之臣明之。臣闻五伯不及其臣,故属之以国,任之以事。
五伯之佐之为人臣也,察身而不敢诬,奉法令不容私,尽心力不敢矜,遭患难不避死,见贤不居其上,受禄不过其量,不以亡能居尊显之位。自行若此,可谓方正之士矣。其立法也,非以苦民伤众而为之机陷也,以之兴利除害,尊主安民,而救暴乱也。其行赏也,非虚取民财,妄予人也,以劝天下之忠孝,而明其功也。故功多者赏厚,功少者赏薄。如此,敛民财以顾其功,而民不恨者,知与而安己也。其行罚也,非以忿怒妄诛而从曝心也,以禁天下不忠不孝而害国者也。故罪大者罚重,罪小者罚轻。如此,民虽伏罪至死而不怨者,知罪罚之至,自取之也。立法若此,可谓平正之吏矣。法之逆者,请而更之,不以伤民。主行之曝者,逆而复之,不以伤国。救主之失,补主之过,扬主之美,明主之功,使主内亡邪辟之行,外亡骞污之名。事君若此,可谓直言极谏之士矣。
此五伯之所以德匡天下,威正诸侯,功业甚美,名声章明。举天下之贤主,五伯与焉。此身不及其臣,而使得直言极谏,补其不逮之功也。今陛下人民之众,威武之重,德惠之厚,令行禁止之埶,万万于五伯。而赐愚臣《策》曰“匡朕之不逮”,愚臣何足以识陛下之高明而奉承之!
诏策曰“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愚臣窃以秦事明之。臣闻秦始并天下之时,其主不及三王,而臣不及其佐。然功力不迟者,何也?地形便,山川利,财用足,民利战。其所与并者六国。六国者,臣主皆不肖,谋不辑,民不用。故当此之时,秦最富强。夫国富强而邻国乱者,帝王之资也。故秦能兼六国,立为天子。当此之时,三王之功,不能进焉。及其末涂之衰也,任不肖而信谗贼,宫室过度,耆欲亡极,民力罢尽,赋敛不节,矜奋自贤,群臣恐谀,骄溢纵恣,不顾患祸。妄赏以随喜意,妄诛以快怒心。法令烦憯,刑罚暴酷,轻绝人命,身自射杀,天下寒心,莫安其处。奸邪之吏,乘其乱法,以成其威。狱官主断,生杀自恣。上下瓦解,各自为制。秦始乱之时,吏之所先侵者,贫人贱民也。至其中节,所侵者,富人吏家也。及其末涂,所侵者,宗室大臣也。是故亲疏皆危,外内咸怨,离散逋逃,人有走心。陈胜先倡,天下大溃。绝祀亡世,为异姓福。此吏不平,政不宣,民不宁之祸也。今陛下配天象地,覆露万民,绝秦之迹,除其乱法,躬亲本事,废去淫末,除苛解娆,宽大爱人,肉刑不用,罪人亡帑,非谤不治,铸钱者除,通关去塞,不孽诸侯,宾礼长老,爱恤少孤,罪人有期,后宫出嫁,尊赐孝悌,农民不租,明诏军帅,爱士大夫,求进方正,废退奸邪,除去阴刑,害民者诛,忧劳百姓,列候就都,亲耕节用,视民不奢。所为天下兴利除害,变法易故,以安海内者,大功数十,皆上世之所难及。陛下行之,道纯德厚,元元之民幸矣。
诏策曰“永惟朕之不德”,愚臣不足以当之。诏策曰“悉陈其志,毋有所隐”,愚臣窃以五帝之贤臣明之。臣闻五帝其臣莫能及,则自亲之。三王臣主俱贤,则共忧之。五伯不及其臣,则任使之。此所以神明不遗而圣贤不废也。故各当其世而立功德焉。传曰:“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待。”“能明其世者,谓之天子。”此之谓也。窃闻战不胜者易其地,民贫穷者变其业。今以陛下神明德厚资财不下五帝,临制天下,至今十有六年,民不益富,盗贼不衰,边境未安。其所以然,意者陛下未之躬亲而待群臣也。今执事之臣,皆天下之选已,然莫能望陛下清光,譬之犹五帝之佐也。陛下不自躬亲,而待不望清光之臣,臣窃恐神明之遗也。日损一日,岁亡一岁,日月益暮,盛德不及究于天下,以传万世。愚臣不自度量,窃为陛下惜之!昧死上狂惑茅之愚。臣言唯陛下财择。
公孙弘对贤良文学策(精深不逮江都,而切实简当,得开说之体。)
“盖闻上古至治,画衣冠,异章服,而民不犯。阴阳和,五谷登,六畜蕃,甘露降,风雨时,嘉禾兴,朱生,山不童,泽不涸,麟凤在郊薮,龟龙游于沼,河洛出图书,父不丧子,兄不哭弟,北发渠搜,南抚交阯,舟车所至,人迹所及,跂行喙息,咸得其宜。朕甚嘉之!今何道而臻乎此?子大夫修先圣之术,明君臣之义,讲论洽闻,有声乎当世。敢问子大夫:天人之道,何所本始?吉凶之效,安所期焉?禹、汤水旱,厥咎何由?仁义礼知四者之宜,当安设施?属统垂业,物鬼变化,天命之符,废兴何如?天文地理人事之纪,子大夫习焉。其悉意正议,详具其对,著之于篇,朕将亲览焉。靡有所隐。”
臣闻上古尧舜之时,不贵爵赏而民劝善,不重刑罚而民不犯,躬率以正,而遇民信也。末世贵爵厚赏而民不劝,深刑重罚而奸不止,其上不正,遇民不信也。夫厚赏重刑,未足以劝善而禁非,必信而已矣。是故因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无用之器,即赋敛省;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德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群臣逡;
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凡此八者,治民之本也。故民者,业之则不争,理得则不怨,有礼则不暴,爱之则亲上。此有天下之急者也。故法不远义,则民服而不离;和不远礼,则民亲而不暴。故法之所罚,义之所去也;和之所赏,礼之所取也。礼义者,民之所服也,而赏罚顺之,则民不犯禁矣。故画衣冠,异章服,而民不犯者,此道素行也。
臣闻之:气同则从,声比则应。今人主和德于上,百姓和合于下,故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声和,声和则天地之和应矣。故阴阳和,风雨时,甘露降,五谷登,六畜蕃,嘉禾兴,朱草生,山不重,泽不涸,此和之至也。故形和则无疾,无疾则不夭,故父不丧子,兄不哭弟。德配天地,明并日月,则麟凤至,龟龙在郊,河出图,洛出书,远方之君,莫不说义奉币而来朝,此和之极也。
臣闻仁者爱也,义者宜也,礼者所履也,智者术之原也。致利除害,兼爱无私,谓之仁。明是非,立可否,谓之义。进退有度,尊卑有分,谓之礼。擅杀生之柄,通壅塞之涂,权轻重之数,论得失之道,使远近情伪,必见于上,谓之术。凡此四者,治之本,道之用也,皆当设施不可废也。
得其要,则天下安乐,法设而不用;不得其术,则主蔽于上,官乱于下。此事之情,属统垂业之本也。
臣闻尧遭洪水,使禹治之,未闻禹之有水也。若汤之旱,则桀之馀烈也。桀、纣行恶,受天之罚;禹、汤积德,以王天下。因此观之,天德无私亲,顺之和起,逆之害生,此天文地理人事之纪。臣弘愚戆,不足以奉大对。
挚仲洽贤良对策(时诏诸贤良方正会东堂策问,虞对,擢为太子舍人。)
臣闻古之圣明,原始以要终,体本以正末。故忧法度之不当,而不忧人物之失所;忧人物之失所,而不忧灾害之流行。诚以法得于此,则物理于彼;人和于下,则灾消于上。其有日月之眚,水旱之灾,则反听内视,求其所由,远观诸物,近验诸身。耳目听察,岂或有蔽其聪明者乎?动心出令,岂或有倾其常正者乎?大官大职,岂或有授非其人者乎?赏罚黜陟,岂或有不得其所者乎?河滨山岩,岂或有怀道钓筑而不感于梦兆者乎?方外遐裔,岂或有命世杰出而未蒙膏泽者乎?
推此类也,以求其故,询事考言,以尽其实,则天人之情可得而见,咎征之至可得而救也。若推之于物则无忤;求之于身则无尤,万物理顺,内外咸宜,祝史正辞,言不负诚,而日月错行,夭疠不戒,此则阴阳之事,非吉凶所在也。期运度数,自然之分,固非人事所能供御,其亦振廪散滞,贬食省用而已矣。是故诚遇期运,则虽陶唐、殷汤,有所不变;苟非期运,则宋、卫之君,诸侯之相,犹能有感。唯陛下审其所由,以尽其理,则天下幸甚。臣生长荜门,不逮异物,虽有贤才,所未接识,不敢瞽言妄举,无以咨答圣问。
郤广基贤良策对(东京之流裔,汴宋之先驱。)
伏惟陛下以圣德君临,犹垂意于博采,故招贤正之士。而臣等薄陋,不足以降大问也,是以窃有自疑之心。虽致身于阙庭,亦僶僶矣。伏读圣策,乃知下问之旨笃焉。
臣闻上古推贤让位,教同德一,故易简而人化。三代世及,季末相承,故文繁而后整。虞夏之相因,而损益不同,非帝王之道异,救弊之路殊也。周当二代之流,承雕伪之极,尽礼乐之致,穷制度之理,其文详备。仲尼因时宜而曰“从周”,非殊论也。臣闻圣王之化先礼乐,五霸之兴勤政刑。礼乐之化深,政刑之用浅,勤之则可以小安,堕之则遂陵迟。所由之路本近,故所补之功不侔也。而齐桓失之葵邱,夷吾沦于小器,功止于霸,不亦宜乎。
策曰:“建不刊之统,移风易俗,使天下洽和,何修而向兹?”臣以为莫大于择人而官之也。
今之典刑,匪无一统。宰牧之才,优劣异绩。或以之兴,或以之替。此盖人能弘政,非政弘人也。
舍人务政,虽勤何益?臣窃观乎古今而考其美恶,古人相与求贤,今人相与求爵。古之官人,君责之于上,臣举之于下,得其人有赏,失其人有罚,安得不求贤乎!今之官者,父兄营之,亲戚助之,有人事则通,无人事则塞,安得不求爵乎!贤苟求达,达在修道,穷在失义,故静以待之也。
爵苟可求,得在进取,失在后时,故动以要之也。动则争竞,争竞则朋党,朋党则诬罔,诬罔则臧否失实,真伪相冒,主听用惑,奸之所会也。静则贞固,贞固则正直,正直则信让,信让则推贤,推贤不伐,相下无餍,主听用察,德之所趣也。故能使之静,虽日高枕,而人自正。不能禁动,虽复夙夜,俗不一也。且人无愚智,咸慕名宦,莫不饰正于外,藏邪于内。故邪正之人,难得而知也。任得其正,则众正益至;若得其邪,则众邪亦集。物繁其类,谁能止之!故亡国失世者,未尝不为众邪所积也。方其初作,必始于微;微而不绝,其终乃著。天地不能顿为寒暑,人主亦不能顿为隆替。故寒暑渐于春秋,隆替起于得失。当今之世,宦者无关梁,邪门启矣;朝廷不责贤,正路塞矣。得失之源,何以甚此?所谓责贤,使之相举也;所谓关梁,使之相保也。贤不举则有咎,保不信则有罚。故古者诸侯必贡士,不贡者削;贡而不适亦削。夫士者,难知也。不适者,薄过也。
不得不责,强其所不知也。罚其所不适,深其薄过,非恕也。且天子于诸侯,有不纯臣之义,斯责之矣。施行之道,宁纵不滥之矣。今皆反是,何也?夫贤者,天地之纪,品物之宗,其急之矣。故宁滥以得之,无纵以失之也。今则不然,世之悠悠者,各自取辨耳,故其材行并不可必。于公,则政事纷乱;于私,则污秽狼籍。自顷长吏,特多此累。有亡命而被购悬者矣,有缚束而绞戮者矣。
贪鄙窃位,不知谁升之者;兽兕出槛,不知谁可咎者。网漏吞舟,何以过此!人之于利,如蹈水火焉,前人虽败,后人复起。如彼此无已,谁止之者?风流日竞,谁忧之者?虽今圣思劳于夙夜,所使为政,恒得此属;欲圣世化美俗平,亦俟河之清耳。若欲善之,宜创举贤之典,峻关梁之防。其制既立,则人慎其举而不苟,则贤者可知;知贤而试,则官得其人矣。官得其人,则事得其序;事得其序,则物得其宜;物得其宜,则生生丰植,人用资给,和乐兴焉。是故寡过而远刑,知耻以近礼,此所以建不刊之统,移风易俗,刑措而不用也。
策曰:“自顷夷狄内侵,灾眚屡降,将所任非其人乎?何繇而至此?”臣闻蛮夷猾夏,则皋陶作士,此欲善其末,则先其本也。夫任贤则政惠,使能则刑恕。政惠则下仰其施,刑恕则人怀其勇。施以殖其财,勇以结其心,故人居则资赡而知方,动则亲上而志勇。苟思其利而除其害,以生道利之者,虽死不贰;以逸道劳之者,虽勤不怨。故其命可授,其力可竭,以战则克,以攻则拔。
是以善者慕德而安服,恶者畏惧而削迹。止戈而武,义实在文,唯任贤然后无患耳。若夫水旱之灾,自然理也。故古者三十年耕,必有十年之储。尧、汤遭之而人不困,有备故也。自顷风雨虽颇不时,考之万国,或境土相接而丰约不同,或顷亩相连而成败异流。固非天之必害于人,人实不能均其劳苦。失之于人而求之于天,则有司情职而不劝,百姓殆业而咎时,非所以定人志,致丰年也。宜勤人事而已。
臣诚愚鄙,不足以奉对圣朝。犹进之于廷者,将使取诸其怀而献之乎?臣惧不足也。若收不知言以致知言,臣则可矣。是以辞鄙不隐也。
王元长永明九年策秀才文五首问秀才高第明经:朕闻神灵文思之君,聪明圣德之后,体道而不居,见善如不及,是以崆峒有顺风之请,华封致乘云之拜。或扬旌求士,或设虡待贤,用能敷化一时,余烈千古。朕寅奉天命,恭惟永图,审听高居,载怀祗惧。虽言事必史,而象阙未箴,寤寐嘉猷,延伫忠实。子大夫选名升学,利用宾王,懋陈三道之要,以光四科之首,盐梅之和,属有望焉。
又问:昔周宣惰千亩之礼,虢公纳谏;汉文缺三推之义,贾生置言。良以食惟民天,农为政本。金汤非粟而不守,水旱有待而无迁。朕式照前经,宝兹稼穑,祥正而青旗肃事,土膏而朱纮戒典。将使杏花菖叶,耕获不愆;清车川泠风,述遵无废。而释耒佩牛,相沿莫反;兼贫擅富,浸以为俗。若爰井开制,惧惊扰愚民,舄卤可腴,恐时无史、白。兴废之术,矢陈厥谋。
又问:“议狱缓死”,大《易》深规。敬法恤刑,《虞书》茂典。自氓俗浇弛,法令滋彰。肺石少不冤之人,棘林多夜哭之鬼。朕所以明发动容,昃食兴虑,伤秋荼之密网,恻夏日之严威,永念画冠,缅追刑措。徒以百鍰轻科,反行季叶;四支重罚,爰创前古。访游禽于绝涧,作霸秦基;
歌《鸡鸣》于阙下,称仁汉牍。二涂如爽,即用兼通。昌言所安,朕将亲览。
又问:聚人曰财,次政曰货,泉流表其不匮,懋迁通其有亡。既龟贝积寝,缗襁专用,世代兹多,消漏参倍。下贫无兼辰之业,中产阙洊岁之资,惟瘼恤隐,无舍矜叹。上帝溥临,赐朕休宝。
命邛斜之谷,开而出铜,且有后命,事兹熔范,充都内之金,绍圜府之职。但赤仄深巧学之患,榆荚难轻重之权。开塞所宜,悉心以对。
又问:治历明时,昭迁革之运;改宪敕法,审刑德之原。分命显于唐官,文条炳于邹说。及嵎夷废职,昧谷亏方,汉秉素祗之征,魏称黄星之验,纷诤空轸,疑论无归。朕获纂洪基,思弘至道,庶令日月休征,风雨玉烛,克明之旨弗远,钦若之义复还,于子大夫何如哉?其骊翰改色,寅丑殊建,别白书之。
王元长永明十一年策秀才交五首问秀才:朕秉箓御天,握枢临极,五辰空抚,九序未歌。至于思政明台,访道宣室,若坠之恻每勤,如伤之念恒轸。故恤贫缓赋,省徭慎狱。幸四境无虞,三秋式稔。而多黍多稌,不兴两穗之谣;无褐无衣,必盈《七月》之叹。岂布政未优?将罢民难业?登尔于朝,是属宏议,罔弗同心,以匡厥辟。
又问:惟王建国,惟典命官,上叶星象,下符川岳。必待天爵具修,人纪咸事;然后沿才授职,揆务分司。是以五正置于朱宣,下民不忒;九工开于黄序,庶绩其凝。周官三百,汉位兼倍,历兹以降,游惰实繁。若闲冗毕弃,则横议无已;冕笏不澄,则坐谈弥积。何则可修?善详其对。
又问:昔者贤牧分陕,良守共治,下邑必树其风,一乡可以为绩。至有旦抚鸣琴,日置醇酒,文而无害,严而不残。故能出人于阽危之域,跻俗于仁寿之地。是以贾谊有言:下之有恶,吏之罪也。顷深汰珪符,妙简铜墨,而春雉未驯,秋螟不散。入在朕前,凑其智略;出连城守,阙尔无闻。岂薪槱之道未弘,为网罗之目尚简?悉意正辞,无侵执事。
又问:朕闻上智利民,不述于礼;大贤强国,罔图惟旧。岂非疗饥不期于鼎食,拯溺无待于规行?是以三王异道而共昌,五霸殊风而并烈。今农战不修,文儒是竞,弃本徇末,厥弊滋多。昔宋臣以礼乐为残贼,汉主比文章于郑卫,岂欲非圣无法?将以既道而权?今欲专士女于耕桑,习乡闾以弓骑,五都复而事庠序,四民富而归文学,其道奚若?尔无面从。
又问:自晋氏不纲,关河荡析;宋人失驭,淮汴崩离。朕思念旧民,永言攸济。故选将开边,劳来安集。加以纳款通和,布德修礼,歌《皇华》而遣使,赋膏雨而怀宾。所以关洛动南望之怀,獯夷遽北归之念。夫危叶畏风,惊禽易落,无待干戈,聊用辞辩,片言而求三辅,一说而定五州,斯路何阶?人谁或可?进谋诵志,以沃朕心。
任彦昇天监三年策秀才文三首问秀才:朕长驱樊邓,直指商郊,因藉时来,乘此历运。当扆永念,犹怀惭德。何者?百王之敝,齐季斯甚。衣冠礼乐,扫地无余,斫雕刓方,经纶草昧。采三王之礼,冠履粗分;因六代之乐,宫判始辨。而百度草创,仓廪未实。若终亩不税,则国用靡资;百姓不足,则侧隐深虑。每时入刍槁,岁课田租,愀然疚怀,如怜赤子。今欲使朕无满堂之念,民有家给之饶,渐登九年之蓄,稍去关市之赋。子大夫当此三道,利用宾王,斯理何从?伫闻良说。
问:朕本自诸生,弱龄有志。闭户自精,开卷独得。九流、《七略》,颇尝观览;《六艺》、百家,庶非墙面。虽一日万机,早朝晏罢,听览之暇,三余靡失。上之化下,草偃风从。惟此虚寡,弗能动俗。昔紫衣贱服,犹化齐风;长缨鄙好,且变邹俗。虽德惭往贤,业优前事。且夫缙绅道行,禄利然也。朕倾心骏骨,非惧真龙,辎軿青紫,如拾地芥。而惰游废业,十室而九。鸣鸟蔑闻,《子衿》不作。弘奖之路,斯既然矣。犹其寂寞,应有良规。
问:朕立谏鼓,设谤木,于兹三年矣。比虽辐凑阙下,多非政要,日伏青蒲,罕能切直。将齐季多讳,风流遂往;将谓朕空言慕古,虚受弗弘。然自君临万宇,介在民上,何尝以一言失旨,转徙朔方;眶眦有违,论输左校,而使直臣杜口,忠谠路绝。将恐弘长之道,别有未周。悉意以陈,极言无隐。
樊孝谦升中纪号对臣闻巡岳之礼,勒在《虞书》;省方之义,著于《易》象。往帝前王,匪惟一姓,封金刊玉,亿有余人。仲尼之观梁甫,不能尽识;夷吾之对齐桓,所存未几。然盛德之事,必待太平,苟非其人,更贻灵谴。秦皇无道,致风雨之灾;汉武奢淫,有奉车之害。及文叔受命,炎精更辉,四海安流,天下辑睦,剑赐骑士,马驾鼓车,乃用张纯之文,始从伯阳之说。至于魏、晋,虽各有君,量德而处,莫能拟议。蒋济上言于前,徒秽纸墨;袁淮发论于后,终未施行。
世历三朝,年将十祀,启圣之期,兹为昌会。然自水德不竞,函谷封涂,天马息歌,苞茅绝贡。我太祖收宝鸡之瑞,握凤凰之书,体一德以匡朝,屈三分而事主,荡此妖寇,易如沃雪。但昌既受命,发乃行诛。虽太白出高,中国宜战,置之度外,望其迁善。伏惟陛下以神武之姿,天然之略,马多冀北,将异山西。凉风至,白露下,北上太行,东临碣石。方欲吞巴蜀而扫崤函,苑长洲而池江汉。复恐迎风纵火,芝艾共焚,按此六军,未申九伐。夫周发牙璋,汉驰竹使,义在济民,非闻好战。至如投鼠忌器之说,盖是常谈;文德怀远之言,岂识权道?今三台令子,六郡良家,蓄锐须时,裹粮待诏。未若龙驾虎服,先收陇右之民;电转雷惊,因取荆南之地。昔秦举长平,金精食昴;楚攻钜鹿,枉矢宵流。况我威灵,能无协赞?但使彼之百姓,一睹六军,似见周王,若逢司隶。然后除其苛令,与其约法,振旅而还,止戈为武。标金南海,勒石东山,纪天地之奇功,被风声于千载。若令马儿不死,子阳尚在,便欲案明堂之图,草射牛之礼,比德论功,多惭往列,升中告禅,臣用有疑。
樊孝谦求才审官对臣闻雕兽画龙,徒有风云之势;金舟玉马,终无水陆之功。三驾礼贤,将收实用,一毛不拔,复何足取!是以尧作虞宾,遂全箕山之操;周移商鼎,不纳孤竹之言。但处士盗名,虽云久矣;朝臣窃位,盖亦实多。汉拜丞相,便有钟鼓之妖;魏用三公,乃至孙权之笑。故山林之与朝廷,得容非毁;肥遁之与宾王,翻有优劣。至于时非蹈海,而曰羞作秦民;事异出关,而言耻从卫乱。虽复星干帝座,不易高尚之心;月犯少微,终存耿介之志。
自我太岳之后,克广洪业,禹至神宗,舜格文祖。陛下受天明命,光华日月,爰自纳麓,乃格文祖。仪天地以设官,象星辰而布职。汉家神凤,惭用纪年;魏氏青龙,羞将改号。上应列宿,咸是异人;下法山川,莫非奇士。所以画堂甲观,修德日新;庙鼎歌钟,王勋岁委。循名责实,选众举能,朝无铜臭之公,世绝《钱神》之论。昔百里相秦,名存《雀箓》;萧、张辅沛,姓在《河书》。今日公卿,抑亦天授,与之为治,何欲不遂?未必稽首天师,方闻牧马之术;膝行山上,始得治身之道。但使帝德休明,自强不息,甲夜观书,支日通奏,周昌桀纣之论,欣然开纳;刘毅桓灵之比,终日含弘。高悬王爵,惟能是与,管库靡遗,渔盐毕录。无令桓谭非谶,官止于郡丞;赵壹负才,位终于计掾。则天下宅心,幽明知感。岁精仕汉,风伯朝周,真人去而复归,台星坼而还敛。《诗》称多士,《易》载群龙,从此而言,可以无愧。
樊孝谦释道教对臣闻天道性命,圣人所不言。盖以理绝涉求,难为称诣。伯阳《道德》之论,庄周《逍遥》之旨,遗言取意,犹有可寻。至若玉简金书,神经秘录,三尺九转之奇,绛雪玄霜之异,淮南成道,犬吠云中,子乔得仙,剑飞天上,皆是凭虚之说,海枣之谈,求之如系风,学之如捕影。而燕君齐后,秦皇汉帝,信彼方士,冀遇其真。徐福去而不归,栾大往而无获,犹谓升遐倒影,抵掌可期,祭鬼求神,庶或不死。江壁既返,还入骊由之墓;龙媒已至,终下茂陵之坟。方知刘向之信洪实,没有馀责;王充之非黄帝,比为不相。
又末叶已来,大存佛教,写经西土,画像南宫。昆池地黑,以为烧劫之灰;春秋夜明,谓是降神之日。法王自在,变化无穷,置世界于微尘,纳须弥于黍米。盖理本虚无,示诸方便,而妖妄之辈,弃家出家。药王燔躯,波斯洒血,假未能然,犹当克命,宁有改形易貌,有异生人,恣意放情,还同俗物。龙宫余论,鹿野前言,此而得容,道风前坠。
伏惟陛下受天明命,屈己济民,山鬼效灵,海神率职,湘中石燕,沐时雨而群飞;台上铜乌,诉和风而杓转。以周都洛邑,治在镐京;汉宅咸阳,魂归丰沛。汾晋之地,王迹维始,眷言巡幸,且劳经略。犹复降情文苑,斟酌百家,想执玉于瑶池,念求珠于赤水。窃以王母献环,由感周德;
上天锡珮,实报禹功。二班勒史,两马制书,未见三世之辞,无闻一乘之旨。帝乐王礼,尚有时而沿革;左道怪民,亦何疑于沙汰!
樊孝谦刑罚宽猛对臣闻惟王建国,刑以助礼,犹寒暑之赞阴阳,山川之通天地。爰自末叶,法令稍滋,秦篆无以穷书,楚竹不能尽载。有司因此,开以二门,高下在心,寒热随意。《周官》三典,弃之若吹毛;
《汉律》九章,违之如覆手。遂使长平狱气,得酒而后消;东海孝妇,因灾而方雪。诏书挂壁,有善而莫遵;奸吏到门,无求而不可。皆由上失其道,民不见德。而议者守迷,不寻其本。钟繇王朗,追怨张苍;祖讷梅陶,共尤文帝。便谓化尸起偃,在复肉刑;致治兴邦,无关周礼。
伏惟陛下昧(爽)坐朝,留心政术,明罚以纠诸侯,申恩以孩百姓。黄旗紫盖,已绝东南;白马素车,将降轵道。若复峻典深文,臣实未悟。何则?人肖天地,俱禀阴阳,安则愿存,扰则图死。
故王者之治,务先礼乐;如有未从,刑书乃用,宽猛兼设,水火俱陈。未有专任商韩而能长久。昔秦归土会,晋盗来奔;舜举皋陶,不仁自远。但令释之、定国,送作理官;龚遂、文翁,继为郡守。科间律令,一此宪章,欣闻汲黯之言,泣断招平之罪。则天下自治,大道公行,乳兽舍牙,仓鹰垂翅。楚王钱府,不复须封;汉狱冤囚,自然蒙理。后服之徒,既承风而慕化;有截之内,皆蹈德而咏仁。号以成、康,何难之有!
樊孝谦祸福报应对臣闻五方易辨,尚待指南;百世可知,犹须吹律。况复天道秘远,神迹难源,不有通灵,孰能尽悟?乘楂至于河汉,惟睹牵牛;假寐游于上玄,止逢翟火。造化之理,既寂寞而无传;报应之事,固难得而妄说。但秦穆有道,勾芒锡祥;虢公凉德,蓐收降祸。高明在上,定自有知,不可谓神冥昧难信。若夫仲尼厄于陈蔡,孟轲困于齐梁,自是不遇其时,宁关报应之理!子胥无首,马迁腐下,受诛取辱,何可尤人?至如协律见亲,棹船得幸,从此而言,更不足怪。周王漂杵,致天之罚;白起诛降,行己之意。是以七百之祚,仍加姬氏;杜邮之戮,还属武安。
昔汉问上计,不过日蚀;晋策秀才,止于寒火。前贤往士,咸用为难;推古比今,臣见其易。
然草莱百姓,过荷恩私,三折寒胶,再游金马。王言昭贲,思若有神,占对失图,伏深悚惧。
卷十一 奏事类李斯上秦王书(此文若去其中间一节,则了无生趣矣。然语既泛滥,意杂诙嘲。虽曰羁旅之臣,要岂陈言之体?玩其华焉可也。)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缪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缪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弗纳,疏士而弗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
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鱓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何也?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駃騠,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
西蜀丹青不为采。所以饰后官,充下陈,娱心意,说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则是宛珠之簪、傅玑之珥、阿缟之衣、锦绣之饰不进于前,而随俗雅化、佳冶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之声也。《郑》、《卫》、《桑间》、《韶虞》、《武象》者,异国之乐也。今弃击瓮叩缶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当前,适观而已矣。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
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藉寇兵而赍盗粮者也。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仇,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贾山至言(如高山大川。)
臣闻为人臣者,尽忠竭愚,以直谏主,不避死亡之诛者,臣山是也。臣不敢以久远谕,愿借秦以为谕,唯陛下少加意焉。
夫布衣韦带之士,修身于内,成名于外,而使后世不绝息。至秦则不然,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赋敛重数,百姓任罢,赭衣半道,群盗满山。使天下之人戴目而视,倾耳而听。一夫大呼,天下响应者,陈胜是也。秦非徒如此也,起咸阳而西至雍,离宫三百,钟鼓帷帐,不移而具。又为阿房之殿,殿高数十仞,东西五里,南北千步,从车罗骑,四马骛驰,旗旗不挠。为宫室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聚庐而托处焉。为驰道于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濒海之观毕至。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为驰道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邪径而托足焉。死葬乎骊山,吏徒数十万人,旷日十年,下彻三泉,合采金石,治铜锢其内,漆涂其外,被以珠玉,饰以翡翠,中成观游,上成山林。为葬埋之侈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蓬颗蔽冢而托葬焉。秦以熊罴之力,虎狼之心,蚕食诸侯,并吞海内,而不笃礼义,故天殃已加矣。臣昧死以闻,愿陛下少留意而详择其中。
臣闻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则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则不可以明道。故切直之言,明王所欲急闻,忠臣之所以蒙死而竭知也。地之硗者,虽有善种,不能生焉;江皋河濒,虽有恶种,无不猥大。昔者夏、商之季世,虽关龙逢、箕子、比干之贤,身死亡而道不用;文王之时,豪俊之士皆得竭其智,刍荛采薪之人皆得尽其力。此周之所以兴也。故地之美者善养禾;君之仁者善养士。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势重,非特万钧也。
开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又乃况于纵欲,恣行暴虐,恶闻其过乎?震之以威,压之以重,则虽有尧、舜之智,孟贲之勇,岂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则人主不得闻其过失矣;弗闻,则社稷危矣。古者圣王之制,史在前书过失,工诵箴谏,瞽诵诗谏,公卿比谏,士传言谏,庶人谤于道,商旅议于市,然后君得闻其过失也。闻其过失而改之,见义而从之,所以永有天下也。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义莫不为臣。然而养三老于太学,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祝A14在前,祝鲠在后,公卿奉杖,大夫进履,举贤以自辅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谏。故以天子之尊,尊养三老,视孝也;立辅弼之臣者,恐骄也;置直谏之士者,恐不得闻其过也;学问至于刍荛者,求善无餍也;商人、庶人,诽谤已而改之,从善无不听也。
昔者秦政力并万国,富有天下,破六国以为郡县,筑长城以为关塞。秦地之固,大小之势,轻重之权,其与一家之富,一夫之强,胡可胜计也!然而兵破于陈涉,地夺于刘氏者,何也?秦王贪狠暴虐,残贼天下,穷困万民,以适其欲也。昔者周盖千八百国。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
用民之力,不过岁三日,什一而籍。君有余财,民有余力,而颂声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力罢不能胜其役,财尽不能胜其求。一君之身耳,所以自养者驰骋弋猎之娱,天下弗能供也。
劳罢者不得休息,饥寒者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者无所告诉。人与之为怨,家与之为仇,故天下坏也。秦皇帝身在之时,天下已坏矣,而弗自知也。秦皇帝东巡狩,至会稽、琅邪,刻石著其功,自以为过尧舜统。县石铸钟虡,筛土筑阿房之宫。自以为万世有天下也。古者圣王作谥,三四十世耳。虽尧、舜、禹、汤、文、武,絫世广德,以为子孙基业,无过二三十世者也。秦皇帝曰:“死而以谥法,是父子名号有时相袭也;以一至万,则世世不相复也。”故死而号曰始皇帝,其次曰二世皇帝者,欲以一至万也。秦皇帝计其功德,度其后嗣,世世无穷。然身死才数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庙灭绝矣。
秦皇帝居灭绝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养老之义,亡辅弼之臣,亡进谏之士。纵恣行诛,退诽谤之人,杀直谏之士。是以道谀偷合苟容。比其德,则贤于尧、舜;课其功,则贤于汤、武,天下已溃而莫之告也。《诗》曰:“匪言不能,胡此畏忌。”“听言则对,谮言则退。”此之谓也。又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天下未尝亡士也,然而文王独言以宁者,何也?文王好仁则仁兴,得士而敬之则士用,用之有礼义。
故不致其爱敬,则不能尽其心;不能尽其心,则不能尽其力;不能尽其力,则不能成其功。故古之贤君于其臣也,尊其爵禄而亲之。疾则临视之无数,死则往吊哭之,临其小敛大敛,已棺涂而后为之服锡衰麻绖,而三临其丧。未敛不饮酒食肉,未葬不举乐,当宗庙之祭而死,为之废乐。故古之君人者于其臣也,可谓尽礼矣。服法服,端容貌,正颜色,然后见之。故臣下莫敢不竭力尽死以报其上,功德立于后世,而令闻不忘也。
今陛下念思祖考,术追厥功,图所以昭光洪业休德,使天下举贤良方正之士,天下皆 焉。
曰:将兴尧、舜之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德。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选其贤者,使为常侍诸吏,与之驰驱射猎,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弛,百官之堕于事也,诸侯闻之,又必怠于政矣。
陛下即位,亲自勉以厚天下,损食膳,不听乐,减外徭卫卒,止岁贡,省厩马以赋县传,去诸苑以赋农夫,出帛十万余匹以振贫民。礼高年,九十者一子不事,八十者二算不事。赐天下男子爵,大臣皆至公卿。发御府金赐大臣,宗族亡不被泽者。赦罪人,怜其亡发,赐之巾;怜其衣赭,书其背;父子兄弟相见也,而赐之衣。平狱缓刑,天下莫不说喜。是以元年膏雨降,五谷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刑轻于他时,而犯法者寡;衣食多于前年,而盗贼少。此天下之所以顺陛下也。
臣闻山东吏布诏令,民虽老羸癃疾,扶杖而往听之,愿少须臾毋死,思见德化之成也。今功业方就,名闻方昭,四方乡风。今从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与之日日猎射,击兔伐狐,以伤大业,绝天下之望,臣窃悼之。《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臣不胜大愿,愿少衰射猎,以夏岁二月,定明堂,造大学,修先王之道。风行俗成,万世之基定,然后惟陛下所幸耳。古者大臣不媟,故君子不常见其齐严之色,肃敬之容。大臣不得与宴游,方正修洁之士不得从射猎,使皆务其方以高其节,则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尽心以称大礼。如此,则陛下之道尊敬,功业施于四海,垂于万世子孙矣。诚不如此,则行日坏而荣日灭矣。夫士修之于家而坏之于天子之廷,臣窃愍之。陛下与众臣宴游,与大臣方正朝廷论议。夫游不失乐,朝不失礼,议不失计轨,事之大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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