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讲 明代的易图:刘定之的《易经图释》


  刘定之,字主静,号呆斋,永新(今属江西)人。正统丙辰(1436年)进士,官至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谥文安。《明史》有传。举进士前一年(宣德十年)成《易经图释》十二卷。

  是书自序曰:“家君以《易》晦我,不肖自少至长,今年二十有七矣,而不能有所真知灼见。虽《易》道难穷,亦才之不逮人也,故过庭之余,辄取所领悟者图而释之,以为强学之拙策。积稿既久,不欲废弃。壬子岁退自江右,授徒汶水,癸丑寓邑东郭,乙卯移于老氏所居端威阁,数载间以家君之命,分来认学者有长弟寅及士友数人,出此旧稿以资讲贯,遂汇集成帙。盖《易》先有图而后有辞?河出龙、洛出龟,天所图也,羲先天、文后天,圣所图也,故列于经传之先。彖辞以原始要终,爻辞以杂撰物德,乾坤之道广矣,彖象皆有图;诸卦之变备矣,爻辞各有图,是为经之二卷传。彖者有取于卦之体德变象.而其说或异,观象者有资于人之所行德业,而其用各殊,义之渊而永也,然有条不紊,文之奇而法也、然有韵可叶,故或图其义,或图其韵,是为传之十卷。“易”之字合日月而成,“易”之道赖圣贤而传,宇岂特名也,以附其实,道岂特古也,以垂诸今,故图于经传之后。复古《易》而不尽从朱、吕之篇,采传义而或曲畅程、朱之抵牾者。不敢为佞而宁为忠,不能识大而犹识小之意也。……故予于图括其总,于释具其略所而已。”今见乾隆二十八年崇恩阁刻本《易经图释》十二卷,首列《伏羲六十四卦圆图》(即胡方平之《伏羲六十四卦节气图》),其次有《伏羲八卦圆图》、《伏羲先天八卦次序图》、《伏豢先天八卦方位图》、《伏羲先天六十四卦次序图》、《伏羲先天六十四卦方位图》、《文王后天八卦次序图》、《文王后天八卦方位图》,皆是取朱熹《周易本义》卷前之图形及图名稍有变化之图。刘氏不取《周易本义》之《河图》、《洛书》和《卦变图》,从其自序中所谓“河出龙、洛出龟,天所图也”,“彖象皆有图,诸卦之变备矣”,可见其对此三图之看法。“天所图”之说并不及于圣人则之画卦,所列《伏羲八卦次序图》已明一阴一阳叠加画卦之法;既谓彖象之图已备卦变,则不须取用别人之图。自序所谓“图于经传之后”之“日月为易”等图,则不见于此刻本。

  刘定之“易先有图而后有辞”之说,可谓至论。以邵雍《先天图》六十四卦圆图说“卦气”者,有朱熹、蔡元定等人,至南宋末胡方平则于《易学启蒙通释》中列《伏羲六十四卦节气图》。至元代钱义方又于《周易图说》中列革新之《六十四卦节气图》,其图每一节间隔八卦,八节配六十四卦,所谓“五斋胡氏乃以六十四卦分配二分、二至、四立,各两卦,外十六气各三卦,合之为六十四卦。夫节气周于天,卦象周于图,本无间也。而何有于两卦、三卦多少之分哉?吁,泥矣!”刘定之则是不审胡氏之“泥”,为重列其图而为之说者。刘氏《易经图释》所出易图最多且具本身特点,为诠释《经》、《传》所画之图。可调继南宋郑东卿之后,以图解六十四卦者。其释《经》时,每卦六爻各总为一图,释《彖》上为一图、《彖》下为一图,释大、小《象》又各为之图,释《文言》、《系辞》,或一节为--图,或数节为一图,《说卦》则仍以先天后天诸说作图,《序卦》附一六十四卦反对图,《杂卦》则无图。其释《经》、《传》所出图大多为文字加线框构成,大旨则重于标示六爻之义。依其自序“易道难穷”、“着不得详说”、“图而释之,以为强学之拙策”云云,则知其图只不过为一人之图,其说只不过为一家之说而已。刘定之《易经图释》卷首之图本出朱熹《周易本义》和胡方平《易学启蒙通释》,其图皆旧图,其说则于旧说之上“节外生枝”。如,于《伏羲先天六十四卦方位图》后注云:“此图,二经十传皆无明文可见”,又于诸图之后注云:“以上诸图,昔者学《易》之家夫其传?而异端方士秘传焉,邵子始复取归于《易》。程子与之同时,而于《易传》向置之不论,岂未尝得见于邵子欤?至朱子,以之冠于篇端,发明详尽,然后《易》之本原,始可得而见云。”此说是本朱熹、吴澄“流于方外”、“方伎家秘而宝之”之说而发挥。至谓“邵子始复取归于《易》”,则是说得不切合实际。一则朱熹、吴澄皆谓黑白点《河图》、《洛书》及《先天图》是陈抟始得之于方伎;一则“诸图”中之大小二横图及《文王八卦次序》图皆为朱熹自作之图;一则谓至朱熹“易之本原,始可得而见”,则是过誉之词。

  胡方平学本朱熹,刘定之又本朱熹、胡方平而出易图,致谓自朱熹始方得《易》之本原,云云。以此可窥见明初以来易学研究之概况:“天下易学,无不言朱”。甚至程颐也要退居朱熹之后了。

  刘氏图释《易经》六十四卦之图,为文字加连线图。其图释坤卦图如下。

  历史上,以图释《易经》六十四卦者,南宋时有郑东卿的《易经疑难图解》(今见于《道藏·周易图》),其后就是明代刘定之的《易经图释》(今见于《续修四库全书》),至清初则黄宗羲于《易学象数论》中有个别图解(见于《四库全书》)。《易经》本为卜筮之书,其卦、爻辞本为占卜而设。《庄子》曰“《易》以道阴阳”,是把“—”爻视作阳、“--”爻视为阴,其实《易经》的卦、爻辞中并没有“阴阳”二字,是成书于战国时期的《易传》发挥了阴阳学说,其后凡以“图”释六十四卦者,无不一“阴阳”为说。“阴阳”的涵义既有对待又有流行,说者亦皆发挥此二重意思。“阴阳”为一抽象概念,为“形而下”者。“阴阳不测则为神”,万物无形体之前为“神”(自然格之“神”,非人格之“神”),“神”则为“形而上”之道,为不可说、不可名、不可图者。中国古代的宇宙论是大自然的自组织运动论,与西方“上帝于六日里造就了世界”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凡以图释《易经》六十四卦者,亦皆本此宇宙论而道阴阳,这是中国古代哲学的一大特色。我们要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大自然的自组织宇宙论是一根本学说,是一与西方截然不同的“唯物主义”学说。这是要下大气力弘扬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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