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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七十二-資治通鑑 胡三省注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七十二
後唐紀一
〔昭陽協洽(癸未),〕
一年。
莊宗光聖神閔孝皇帝上
〔諱孝勗,晉王克用長子也。其先本號朱邪,出於西突厥處月別部,居沙陀磧,自號沙陀而以朱邪為姓。至執宜歸唐。執宜子赤心有功於唐,賜姓名李國昌,編於屬籍。克用,赤心之子也。五代會要曰:日執宜,沙陀府都督拔野古之六代孫。邵陽史曰:拔野古,朱邪同時人,非其鈶祖。〕
同光元年(癸未、九二三)是年四月始即位改元。〕
1春,二月,晉王下教置百官,於四鎮判官中選前朝士,欲以為相。
〔四鎮,河東、魏博、易定、鎮冀。朝,直遙翻。相,息高翻;下同。〕
河東節度判官盧質為之首,質固辭,
〔盧質慢罵晉王諸弟,又能辭相位於惟新之朝,是必有見也。〕
請以義武節度判官豆盧革、河東觀察判官盧程為之;王即召革、程拜行臺左、右丞相,
〔考異曰:薛史唐紀作「盧澄」。今從實錄、莊宗列傳。〕
以質為禮部尚書。
梁主遣兵部侍郎崔協等冊命吳越王鏐為吳越國王。丁卯,鏐始建國,儀衛名稱多如天子之制,
〔稱,尺證翻。〕
謂所居曰宮殿,府署曰朝廷,教令下統內曰敕,將吏皆稱臣,
〔將,即亮翻。〕
惟不改元,表疏稱吳越國而不言軍。
〔以建國,不肯復稱鎮海、鎮東軍節度。〕
以清海節度使兼侍中傳瓘為鎮 海、鎮東留後,總軍府事。置百官,有丞相、侍郎、郎中、員外郎、客省等使。
〔使,疏吏翻。考異曰:十國紀年:「鏐功臣、諸子領節制,皆置而後請命。居室服 御,窮極侈靡,末年荒恣尤甚。錢氏據兩浙逾八十年,夕厚貢獻,內事奢僭,地狹民眾,賦斂苛暴,雞魚卵菜,纖悉收取。斗升之逋,罪至鞭背。每笞一人,則諸案使各持其簿列於庭,先唱一簿,以所負多少為數;笞已,次吏復唱而笞之,盡諸簿乃止,少者猶笞數十,多者至五百餘,訖于國除,人苦其政。」吳越備史稱:鏐節儉,衣衾用紬布,常膳惟襷漆器,寢帳壞,恭穆夫人欲易以青繒,鏐不許。嘗歲除,夜會子孫鼓琴,未數曲,止之,曰:『聞者以我為長夜之飲,』遂罷。」錢易家話稱:「鏐公宴不貳羹胾,衣必三濣然後易。」劉恕以為錢元瓘子信撰吳越備史、備史遺事、忠懿王勳業志、戊申英政錄,弘倧子易撰家話,俶子惟演撰錢氏慶系圖譜、家王故事、秦國王貢奉錄,故吳越五王行事失實尤多,虛美隱惡,甚於他國。按錢鏐起於貧賤,知民疾苦,必不至窮極侈靡,其奢汰暴斂之事蓋其孫所為也。今從家話。〕
2李繼韜雖受晉王命為安義留後,
〔事見上卷上年。〕
級不自安,幕僚魏琢、牙將申蒙復從而間之
〔復,扶又翻。聞,古莧翻。〕
曰:「晉朝無人,
〔朝,直遙翻。〕
終為梁所併耳。」會晉王置百官,三月,召監軍張居翰、
〔張居翰,唐昭宗時為范陽監軍,天復中大誅宦者,節度使劉仁恭匿居翰於大安山之北谿以免。其後梁兵攻仁恭,遣居翰從晉王攻梁潞州以牽其兵,晉遂取潞州,因以居翰為昭義監軍。〕
節度判官任圜赴魏州,
〔任,音壬。〕
琢、蒙復說繼韜曰:
〔說,式芮翻。〕
「王急召二人,情可知矣。」繼韜弟繼遠亦勸繼韜自託於梁,繼韜乃使繼遠詣大梁,請以澤潞為梁臣。梁主大喜,更命安義軍曰匡義,
〔更,工衡翻。〕
以繼韜以二子為質。
〔質,音致。〕
安義舊將裴約戍澤州,泣諭其眾曰:「余事故使踰二紀,故使,謂繼韜父嗣昭也。十二年為一紀。使,疏吏翻。〕見其分財享士,志滅仇讎。不幸捐館,
〔死謂之捐館,言棄捐館舍而逝也。〕
柩猶未葬,而郎君遽背君親,
〔棄君事讎,不惟背君,亦背親之教命。背,薄妹翻。〕
吾寧死不能從也!」遂據州自守。梁主以其驍將董璋為澤州刺史,將兵攻之。
繼散財募士,堯山人郭威往應募。威使氣殺人,繫獄,繼韜惜其才勇而逸之。
〔郭威事始此。歐史云:威嘗遊於市,市有屠者,以勇服其市人。威醉呼屠者使進几割肉。割不如法,威叱之,屠者披其腹示之曰:「爾勇者,能殺我乎﹖」威即前取刀刺殺之,一市皆驚,而威自如。為吏所執,繼韜縱使亡去。〕
3契丹寇幽州,晉王問帥於郭崇韜,
〔帥,所類翻。〕
崇薦橫海節度使李存審。時存審臥病,己卯,徙存審為盧龍節度使,輿疾赴鎮。以蕃漢馬步副總管李嗣領橫海節度使。
〔李嗣源時從晉王總兵,使領橫海節。〕
4晉王築壇於魏州牙城之南,夏,四月,己巳,升壇,祭告上帝,遂即皇帝位,〕曰遂者,先有即位之心,而今遂其事。〕國號大唐,大赦,改元。
〔因唐國號,改天祐年號為同光。〕
尊母晉國太夫曹氏為皇太后,嫡母秦國夫劉氏為皇太妃。〕君子以是知帝之不終。〕以豆盧革為門下侍郎,盧程為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郭崇韜、張居翰為樞寧使,
〔徐無黨曰:樞密使,唐故事宦者為之,其職甚微,至此始參軍士人,而與宰相權任鈞矣。余按唐末兩樞密與兩神策中尉,號為四貴,其職非甚微也,特專用宦者為之耳。項安世曰:唐於政事堂後列五房,有樞密房以主曹務,則樞密之要,宰相主之,未始他府;其後寵任宦人,始以樞密歸之內侍。〕
盧質、馮道為翰林學士,張憲為工部侍郎、租庸使,
〔宋白曰:租庸使自天寶三年韋堅始。〕
又以義武掌書記李德林為御史中丞。德休,絳之孫也。
〔李絳相唐憲宗,有直聲。〕
詔盧程詣晉陽冊太后、太后。初,太紀無子,性賢,不勡忌;太后為武皇侍姬,太妃常勸武皇善待之,
〔晉王克用諡武皇帝。〕
太后亦自謙退,由是相得甚歡。及受冊,太妃詣太后宮賀,有善色,太后忸怩不自安。
〔忸,女六翻。怩,女夷翻。〕
太妃曰:「願吾兒享國久長,吾輩獲沒于地,園陵有主,餘何足言!」因相向歔欷。
〔歔,音虛。欷,音希,又許既翻。〕
豆盧革、盧程皆輕淺無他能,上以其衣冠之緒,霸府元僚,故用之。
〔按歐史,豆盧為世名族,革父瓚為唐舒州刺史、唐末之亂,革避地中山,為王處直判官。盧程不知其家世何人,唐昭宗時舉進士,為鐵出使巡官,唐末避亂,變服為道士,遊燕、趙間。豆盧革為義武節度判官,盧汝弼為河東節度副使,二人皆故唐名族,與程門地相等,因共薦為河東節度推官。帝議擇相,而唐公卿故家遭亂喪亡且盡,盧汝弼、蘇循已死,盧質又辭,故用革、程。興王之君,命相如此,天下事可知矣。〕
初,李紹宏為中門使,郭崇韜副之。至是,自幽州召還,
〔梁貞明五年,李紹宏出幽州事見上卷。〕
崇韜惡其舊人位在己上,
〔惡,烏路翻。〕
乃薦張居翰為樞密使,以紹宏為宣徽使,紹宏由是恨之。
〔唐制,宣徽使在樞密使之下,且權任不及遠甚。〕
居翰和謹畏事,軍國機政皆崇韜掌之。支度務使孔謙自謂才能勤效,應為租庸使;眾議以謙以微地寒,不當遽總重任,
〔孔謙,魏州孔目吏也,晉王得魏州,以為支度務使。〕
故崇韜薦張憲,以謙副之,謙亦不悅。
以魏州為興唐府,建東京;
〔薛居正五代史:升魏州為東京興唐府,改元城為興唐縣,貴鄉為廣晉縣。〕
又於太原府建西京,又以鎮州為真定府,建北都。以魏博節度判官王正言為禮部尚書,行興唐尹;太原馬步都虞候孟知祥為太原尹,充西京副留守;潞州觀察弮官任圜為工部尚書,兼真定尹,充京副留守;
〔「京」,當作「都」。〕
皇子繼岌為北都留守、興聖宮使,判六軍諸衛事。
〔按後唐洛陽大西宮興聖宮。此時未得洛陽, 當以魏州府舍為興聖宮。宋白曰:唐莊宗即位於魏州,宰相豆盧革因進擬為興聖宮,以皇子繼岌為興 聖宮使。〕
時唐國所有凡十三節度、五十州。
〔十二節度,天雄、成德、義武、橫海、盧龍、大同、振武、鴈門、河東、護國、晉絳、安國、昭義。五十州,魏、 博、貝、澶、相、鄆、洺、磁、鎮、冀、深、趙、易、祁、定、滄、景、德、瀛、莫、幽、涿、檀、薊、順、營、平、蔚、朔、雲、應、新、媯、儒、武、忻、代、 嵐、石、憲、麟、府、并、汾、慈、隰、澤、潞、沁、遼,凡五十州。而昭義領澤、潞二州,己附于梁,止有十二節度、四十八州耳。〕
閏月,追尊皇曾祖執宜曰懿祖昭烈皇帝,祖國昌日獻祖文皇帝,考晉王曰太祖武皇帝。立宗廟於晉陽,以高祖、太宗、懿宗、昭宗洎懿祖以下為七室。
〔唐廟四,親廟三。〕
5甲午,契丹寇幽州,至易定而還。
〔還,從宣翻,又如字。〕
時契丹屢入寇,鈔掠饋運,
〔鈔,楚交翻。〕
幽州食不支半年,衛州為梁所取,潞州內反,人情岌岌,以為梁未可取,帝患之。會鄆州將盧順密來奔,先是梁天平節度使戴思遠屯楊村,
〔戴思遠屯楊村事始上卷梁貞明五年。先,悉薦翻。〕
留順密與巡檢使劉遂嚴、都指揮使燕顒守鄆州,
〔燕,音煙,姓也。顒,魚容翻。〕
順密言於帝曰:「鄆州守兵不滿千人,遂嚴、顒皆失眾心,可襲取也。」郭崇韜等皆以為「懸軍遠襲,萬一不利,虛棄數千人,順密不可從。」帝密召李嗣源於帳中謀之曰:「梁人志在吞澤潞,不備東方,若得東平,則潰其心腹。東平果可取乎﹖」
〔鄆州本東平郡。〕
嗣源自胡柳有渡河之慚,
〔事見二百七十卷梁貞明四年。〕
常欲立奇功以蚑過,對曰:「今用兵歲久,生民疲弊,苟非出奇取勝,大功何由可成!臣願獨當此役,必布以報。」帝悅。壬寅, 遣嗣源將所部精兵五千自德勝趣鄆州。比及楊劉,
〔趣,七喻翻。比,必利翻。按九域志:鄆州東阿縣有楊劉鎮,臨河津。東阿東南至鄆州六十里。以下文夜渡河觀之,則李嗣源之兵 自德勝北城而東,循河北岸而行至楊劉渡口。〕
日已暮,陰雨道黑,將士怕不欲進,高行周曰:「此天贊我也,彼必無備。」夜,渡河至城下,鄆人不知,
〔此自楊 劉取徑道至鄆州城下,不經東阿縣治所。〕
李從珂先登殺守卒,啟關納外兵,進攻牙城,城中大擾。癸卯旦,嗣源兵盡入,遂拔牙城,劉遂嚴、燕顒奔大梁。嗣源禁 焚掠,撫吏民,執知州事節度副使崔簹、判官趙鳳送興唐。
〔簹,都郎翻。唐於魏州置興唐府。〕
帝大喜曰:「總管真奇才,吾事集矣。」即以嗣源為天平節度使。
梁主聞鄆州失守,大懼,斬劉遂嚴、燕顒於帝,罷戴思遠招討使,降授宣化留後,
〔歐史職方考,梁置宣化軍於鄧州。〕
遣使詰讓北面諸將段凝、王彥章等,趣令進戰。
〔詰,去吉翻。趣,讀曰促。〕
敬翔知梁室已危,以繩內靴中,入見梁主曰:
〔見,賢遍翻。〕
「先帝取天下,不以臣為不肖,所謀無不用。今敵勢益強,而陛下遮忽臣言,臣身無用,不如死。」引繩將自經。梁主止之,問所欲言,翔曰:「事急矣,非用王彥章為大將,不可救也。」
〔敬翔以王彥章一時健鬬而取之耳。觀其用兵無遠略,烏足以救梁之亡乎﹗〕
梁主從之,以彥章代思遠為北面招討使,仍以段凝為副。
帝聞之,自將親軍屯澶州,命蕃漢馬步都虞候朱守殷守德胖尸,戒之曰:王鐵槍勇決,乘憤激之氣,必來唐突,宜謹備之!」
〔廣韻,「唐突」作「蛯突」又作「盪突」,唐、盪義同也。史言晉王善於料王彥章,不善於用人守德勝。〕
守殷,王幼時所役蒼頭也。
〔歐史曰:朱守殷少事帝為奴,名曰會兒。帝讀書,會兒常侍左右。〕
又遣使遺吳王書,
〔遺,惟季翻。〕
告以已克鄆州,請同舉兵擊梁。五月,使者至吳,徐溫欲持兩端,將舟師循海而北,助其勝者。嚴可求曰:「若梁人邀我登陸為援,何以拒之﹖」溫乃止。
6梁主召問王彥章以破敵之期, 彥章對曰:「三日。」左右皆失笑。
〔自大梁出師拒晉,二日不能至河上,故笑其言。〕
彥章出,兩日,馳室滑州。
〔九域志:大梁北至滑州二百一十里。〕
辛酉, 置酒大會,陰遣人具舟於楊村;夜命甲士六百,皆持巨斧,載冶者具疒炭,乘流而下。
〔楊村順流趣德勝,水程十八里耳。疒,蒲拜翻,韋囊也,鼓以吹火。〕
會飲 尚未散,彥章陽起更衣,引精兵數千循河南岸趨德勝。
〔更,工衡翻。趨,七喻翻。〕
天微雨,朱守殷不為備,舟中兵舉鎖燒斷之,因以巨斧斬浮橋,而彥章引兵急擊南城。浮橋斷,南城遂破,
【章:十二行本「破」下有「斬首數千級」五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時受命適三日矣。守殷以小舟載甲士濟河救之,不及。彥章進攻潘張、麻家口、景店諸寨,皆拔之,
〔潘、張二姓同居一村,因以為名。店,都念翻。崔古豹古注曰:店,所以置貨鬻物也。有姓景者先嘗設店於其地,因以為名。凡此皆河津之要,晉人立寨守之。〕
聲勢大振。
帝遣宦者焦彥賓急趣楊劉,
〔趣,七喻翻。〕
與鎮使李周固守,命守殷棄德勝北城,撤屋為桒,
〔桒,音伐。大曰桒,小曰桴。〕
載兵械浮河東下,助楊劉守備,徙其屯屯糧薪炭於澶州,所耗失殆半。王彥章亦撤南城屋材浮河而下,各行一岸,每遇灣曲,輒於中流交鬬,飛矢雨集,或全舟覆沒,一日百戰,互有勝負。比及楊劉,
〔比,必寐翻。〕
殆亡士卒之半。
〔此謂自德勝浮河東下之士卒也。〕
己巳,王彥章、段凝以十萬之眾攻楊劉,百首俱進,晝夜不息,連巨艦九艘,橫亙河津以絕援兵。
〔艦,戶黯翻搜,蘇遭翻。〕
城垂陷者數四,賴李周悉力拒之,與士卒同甘苦,彥章不能克,退屯城南,為連營以守之。
楊劉告急於帝,請日行百里以赴之;
〔帝在澶州,距楊劉幾二百里。〕
帝引兵救之,曰:「李周在內,何憂!」日行六十里,不廢畋獵,六月,乙亥,至楊劉。梁兵塹壘重複,嚴不可入,
〔重,直龍翻。〕
帝患之,問計於郭崇韜,對曰:「今彥章據守津要,意謂可以坐取東平;苟大軍不南,則東平不守矣。臣請築壘於博州東岸以固河津,既得以應接東平,又可以分賊兵勢。但慮彥章詗知,
〔詗,古永翻,又翾正翻。〕
徑來薄我,不城不能就。願陛下募敢死之士,日令挑戰以綴之,
〔令,力經翻。挑,徒了翻。〕
苟彥章旬日不東,則城成矣。」時李嗣源守鄆州,河北聲問不通,人心漸離,不保朝夕。會梁右先鋒指揮使康延孝密請降於嗣源,延孝者,太原胡人,
〔歐史曰,康延孝代北人,為太原軍卒,有罪,亡命奔梁。〕
有罪,亡奔梁,時隸段凝麾下。嗣源遣押牙臨漳范延光送延孝蠟書詣帝,延光因言於帝曰:「楊劉控扼已固,梁人必不能取,請築壘馬家口以通鄆州之路。」帝從之,遣崇韜將萬人夜發,倍道趣博州,至馬家口渡河,築城晝夜不息。
〔馬家口,所謂博州東岸也。郭崇韜自楊劉夜發,倍道而行,恐梁人知之故也。〕
帝在楊劉,與梁人晝夜苦戰。崇韜築新城凡六日,王彥章聞之,將兵數萬人馳至,戊子,急攻新城,連巨艦十餘艘於中流以絕援路。時板築僅畢,城猶卑下,沙土疏惡,未有樓櫓及守備;崇韜慰勞士卒,以身先之,
〔先,悉薦翻。〕
四面拒戰,遣間使告急於帝。帝自楊劉引大軍救之,陳於新城西岸,城中望之增氣,大呼叱梁軍,梁人斷紲斂艦;帝艤舟將渡,
〔間,古莧翻。使,疏吏翻。陳,讀曰陣。呼,火故翻。斷,丁管翻。紲,息列翻,索也。艤,魚倚翻,亦作「檥」。漢書音義:整舟向岸曰檥。〕
彥章解圍,退保鄒家口。
〔麻家口、馬家口、皆沿河津渡之口,亦因其土人所居之姓以為地名。〕
鄆州奏報始通。
李嗣源密表請正朱守殷覆軍之罪;帝不從。
〔帝不誅朱守殷,以成絳霄殿之禍。〕
7秋,七月,丁未,帝引兵循河而南,彥章等棄鄒家口,復趨楊劉。甲寅,遊弈將李紹興敗梁遊兵於清丘驛南。
〔敗,補邁翻。春秋:晉、宋、曹、衛同盟于清丘。杜預註曰:清丘,今在濮陽縣東南。此因古地名以名驛也。〔段凝以為唐兵已自上流渡,驚駭失色,面數彥章,尤其深入。〕
段,凝聞清丘驛之敗,以為唐兵已自上流渡河逼汴,而彥章等方與唐相持於下流,責其深入鄆州之境,無救於梁之危也。史言段凝內有所持而陵主帥。數,所具翻。〕
8乙卯,蜀侍中魏王宗侃卒。
9戊午,帝遣騎將李紹榮直抵梁營,擒其斥候,梁人益恐,又以火桒焚其連艦。
〔連艦,即列於河流以斷援兵者。〕
王彥章等聞帝引兵已至鄒家口,己未,解楊劉圍,走保楊村;唐兵追擊之,復屯德勝。梁兵前後急攻諸城,士卒遭矢石、溺水、暍死者且萬人,
〔暍於歇翻,傷暑而死也。〕
委棄資糧、鎧仗、鍋幕,動以千計。
〔鍋,未禾翻,釜也。王彥章掩晉人之不備,取勝於一時,持久則敗矣。使梁能終用之,亦未必成功。〕
楊劉比至圍解,
〔比,必利翻。〕
城中無食已三日矣。
10王彥章疾趙、張亂政,及為招討使,謂所親曰;「待我成功還,
〔還,從,宣翻,又如字。〕
當盡誅姦臣以謝天下!」趙、張聞之,私相謂曰:「我輩寧死於沙陀,不可為彥章所殺。」相與協力傾之。段凝素疾彥章之能而諂附趙、張,在軍中與彥章動相違戾,百方沮橈之,
〔沮,在呂翻。橈,奴教翻。〕
惟恐其有功,潛伺彥章過失以聞於梁主。每捷奏至,趙、張悉歸功於凝,由是彥章功竟無成。及歸楊村,梁主信讒,猶恐彥章旦夕成功難制,徵還大梁。
〔考異曰:歐陽史云:「末帝罷彥章,以段凝為招討使。彥章馳至京師入見,以笏畫地,自陳勝敗之迹。巖等諷有司劾彥章不恭,勒還第。」今從實錄。〕
使將兵會菙璋攻澤州。
甲子,帝至楊劉勞李周曰:「微卿善守,吾事敗矣。」
〔勞,力到翻。〕
11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盧程以私事千興唐府,府吏不能應,鞭吏背;光祿卿兼興唐少尹任團,圜之弟,帝之從姊伲也,
〔從,才用翻。〕
詣程訴之。程罵曰:「公何等蟲豸,欲倚婦力邪!」
〔豸,馳爾翻。爾雅曰:有足曰蟲,無足曰豸。〕
團訴帝。帝怒曰:「朕誤相此癡物,
〔相,息亮翻。〕
乃敢辱吾九卿!」欲賜自盡;盧質力救之,乃貶右無子。
12裴約遣間使告急於帝,帝曰:「吾兄不幸生此梟獍,
〔李嗣昭義兒也,以齒於帝為兄。獍,讀如鏡。〕
裴約獨能知道順。」顧謂北京內牙馬步軍都指揮使李紹斌曰:「澤州彈丸之地,朕無所用,
〔彈丸之地,言其子也。自并、潞窺懷、洛,則澤州為要志,帝志在自東平取大梁,故元然。彈,徒旦翻。〕
卿為我取裴約以來。」
〔為,于偽翻。〕
八月,壬申,紹斌將甲士五千救之,未至,城已陷,約死,帝深惜之。
13甲戌,帝自楊劉還興唐。
14梁主命於滑州決河,東注曹、濮及鄆以限唐兵。
〔濮,博木翻。〕
15初,梁主遣段凝監大軍於上,敬翔、李振屢請罷之,
〔監,古銜翻。考異曰:歐陽史以為太祖時事。按晉人取魏博,然後與梁以河為境,故常以大軍守之,太祖時未也。就使當時曾屯軍河上,亦未繫社稷之安危也。況太祖時,振言聽計從,均王時始疏斥,此必均王時事也。既不知其的在何時,故因凝任招討使而見之。〕
梁主曰:「凝未有過。」振曰:「俟其有過,則社稷危矣。」至是,凝厚賂趙、張求為招討使,翔、振力爭以為不可;趙、張主之,竟代王彥章為北面招討使,於是宿將憤怒,士卒亦不服。天下兵馬副元帥張宗奭言於梁主曰:「臣為副元帥,雖衰朽,猶足為陛下扞禦北方。段凝晚進,功名未能服人,眾議昞昞,
〔足為,于偽翻。昞,許拱翻,又音凶,義與洶洶同。〕
恐貽國家深憂。」
〔張宗奭此言,必敬翔等欲借其重以覺寤梁主。〕
敬翔曰:「將帥繫國安危,今國勢已爾,
〔言國勢之危己如此也。〕
陛下豈可尚不留意邪!」梁主皆不聽。
〔為段凝誤梁張本。〕
戊子,凝將全軍五萬營於王村,自高陵津濟河,
〔新唐書地理志,澶州臨黃縣東南有盧津關,一名高陵津。王村,亦因土人王氏聚居之地為名。將,即亮翻。〕
剽掠澶州諸縣,至于頓丘。
〔剽,匹妙翻。澶,時連翻。〕
梁主命王彥章將保鑾騎士及他兵合萬人,屯兗、鄆之境,謀復鄆州,以張漢傑監其軍。
16庚寅,帝引兵屯朝城。
〔宋白曰:朝城縣屬魏州,末漢東武陽郡,其武后改為武聖,開元七年改為朝城。九域曰:朝城縣在魏州東南八十里。〕
戊戌,康延孝帥百餘騎來奔,
〔帥,讀曰率。騎,奇寄翻。〕
帝解所御錦袍玉帶賜之,以為南面招討都指揮使,領博州刺史。帝屏人問延孝以梁事,
〔屏,必郢翻,又卑正翻。〕
對曰:「梁朝地不為狹,兵不為少;
〔朝,直遙翻。少,詩沼翻;下同。〕
然迹其行事,終必敗亡。何則﹖主既暗懦,趙、張兄弟擅權,內結宮掖,外納貨賂,官之高下唯視賂之多少,
〔如溫昭圖以納賂而得名藩,段凝以納賂而得大將之類。〕
不擇才德,不校勳勞。段凝智勇俱無,一旦居王彥章,霍彥威之右,自將兵以來,專率斂行伍
〔斂,力贍翻,又上聲。行,戶剛翻。〕
以奉權貴。每
【章:十二行本「每」上有「梁主」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出一軍,不能專任將帥,常以近臣監之,
〔如張漢傑監不彥章軍之類。帥,所類翻。〕
進止可否動為所制。近又聞欲數道出兵,令菙璋引陝虢、澤潞之兵自石會關趣太原,
〔陝,失冉翻。趣,七喻翻。〕
霍彥威以汝、洛之兵自相衛、邢洺寇鎮定,
〔相,息亮翻。〕
王彥章、張漢傑以禁軍攻鄆州,段凝、杜晏球以大軍當陛下,決以十月大舉。臣竊觀梁兵聚則不少,分則不多。願陛下養勇蓄力以待其分兵,帥精騎五千自鄆州直抵大梁,擒其偽主,旬月之間,天下定矣。」
〔康延孝之計,與李嗣源、郭崇韜所見略同。帥,讀曰率。〕
帝大悅。
17蜀主以文思殿大學士韓昭、
〔唐末之遷洛也,改保寧殿為文思殿。蜀蓋襲唐殿名。〕
內皇城使潘在迎、
〔考異曰:在迎先為內皇城使,貶雅州,蜀主北巡為馬步使。今不知何官,故且稱其舊官。〕
武勇軍使顧在珣為狎客,陪侍遊宴,與宮女雜坐,或為豔歌相唱和,或談嘲謔浪,鄙俚褻慢,無所不至,蜀主樂之。
〔史言蜀主有陳後主之風。豔,以贍翻。和,戶臥翻。嘲,陟交翻。謔,迄卻翻。俚,音里。褻,息列翻。樂,音洛。〕
在珣,彥朗之子也。
〔顧彥朗,唐昭宗時帥東川。〕
時樞密使宋光嗣等專斷國事,
〔斷,丁亂翻。〕
恣為威虐,務徇蜀主之欲以盜其權。宰相主錯、庾傳素等
〔鍇,口駭翻。〕
各保寵祿無敢規正。潘在迎每勸蜀主誅諫者,無使謗國。嘉州司馬劉贊陳後主三閣圖,
〔陳三閣見一百七十六卷長城公至德二年。〕
并作歌以諷;賢良方正薄禹卿封策語極怍直;蜀主雖不罪,亦不能用也。
九月,庚戌,蜀主以重陽宴近臣於宣華葾,
〔重陽九月九日也。九,陽數也;九月而又九日,故曰重陽。重,直龍翻。按路振九國志,蜀主乾德元年改龍躍池為宣華葾。〕
酒酣,嘉王宗壽乘間極言社稷將危,流涕不已。韓昭、潘在迎曰:「嘉王好酒悲。」
〔間,古莧翻。人有醉後而涕泣者,俗謂之「酒悲」。好,呼到翻。〕
因諧笑而罷。
18帝在朝城,梁段凝進至臨河之南,
〔魏州臨河縣南也。隋志,開皇六年置臨河縣。新唐書地理志,貞觀十七年省澶水縣入焉。澶水即澶淵,避高祖諱,更「淵」為「水」。臨河,澶淵,其志蓋相近也。宋白曰:臨河縣本東黎縣,魏孝昌中分汲郡置黎陽郡,領黎陽、東黎、頓丘三縣,此即東黎也。隋開皇五年置臨河縣。九域志:臨河縣在澶州西六十里。〕
澶酉、相南,日有寇掠。
〔澶州之酉,相州之南也。〕
自德勝失利以來,喪芻,糧數百萬,租庸副使孔謙暴斂以供軍,民多流亡,租稅益少,倉廩之積不支半歲。
〔喪,息浪翻。斂,力贍翻。積,子賜翻,又如字。〕
澤潞未下。盧文進、王郁引契丹屢過瀛、涿之南,
〔此即言梁龍德二年契丹入鎮、定境。〕
傳聞俟草枯冰合,深入為寇,又聞梁人欲大舉數道入寇,
〔即康延孝之言。〕
帝深以為憂,召諸將會議。宣徽使李紹宏等皆以為鄆州城門之外皆為寇境,孤遠難守,有之不如無之,請以易衛州及黎陽於梁,
〔梁取衛州,見上卷上年。貞明二年晉盡取河北、獨黎陽為梁守。〕
與之純和,以河為境,休兵息民,俟財力稍集,更圖後舉。帝不悅,曰:「如此吾無葬地矣。」乃罷諸將,獨召郭崇韜問之。對曰:「陛下不櫛沐,不解甲,十五餘年,
〔梁太祖開平二年,帝嗣晉王位,始戰于夾寨,至是年凡在兵間十七年。櫛,側瑟翻。〕
其志欲以雪家國之讎恥也。今已正尊號,河北士庶曰望升平,始得鄆州尺寸之地,不能守而棄之,安能盡有中原乎!臣恐將士解體,將來食盡眾散,雖畫河為境,誰為陛下守之!
〔誰為,于偽翻。〕
臣嘗細詢唐延孝以河南之事,度己料彼,
〔度,徒洛翻。〕
日夜思之,成敗之機決在今歲。梁今悉以精兵授段凝,據我南鄙,又決河自固,
〔段凝自酸棗決河注鄆州以限唐兵,號護駕水。〕
謂我猝一能渡,恃此不復為備。
〔復,扶又翻。〕
使王彥章侵逼鄆州,其意冀有姦人動搖,變生於內耳。段凝本非將材,不能臨機決策,無足可畏。降者皆言大梁無兵,
〔根本內虛,為敵 所窺,所謂重戰輕防,未有不敗亡者也。降,戶江翻;下同。〕
陛下若留兵守魏,固保楊劉,自以精兵輿鄆州合勢,長驅入汴,彼城中既空虛,必望風自潰。苟偽主 授首,則諸將自降矣。不然,今秋穀不登,軍糧將盡,若非陛卜決志,大功何由可成!諺曰:『當道築室,三年不成。』帝王應運,必有天命,在陛下勿疑耳。」帝 曰:「此正合朕志。丈夫得則為王,失則為虜,吾行決矣!」司天奏:「今歲天道不利深入,必無功。」帝不聽。
王彥章引兵踰汶水,將攻鄆州,
〔汶水過鄆城南。春秋以鄆、讙、龜陰為汶陽之田是也。汶,音問〕
李嗣源遣李從珂將騎兵逆戰,敗其前鋒於遞坊鎮,
〔敗,補邁翻。考異曰:薛史成「遞公鎮」。今從實錄。〕
獲將士三百人,斬首二百級彥章退保中都。
〔舊唐書地理志:鄆州中都縣,漢平陸縣,舊治殷密城,在今治西三十九里;天寶元年改為中都縣,移於今治。九域志:中都縣在鄆州東南六十里。近世改中都為汶上縣。「殷密城」,宋白續通典作「致密城」。〕
戊辰,捷奏至朝城,帝大喜,謂郭崇韜曰:「鄆州告捷,足壯吾氣。」己巳,命將士悉遣其家屬興唐。
〔自朝城行營遣歸魏州。〕
19冬,十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20帝遣魏國夫人劉氏、皇子繼岌歸興唐,與之訣曰:「事之成敗,在此一決;若其不濟,當聚吾家於魏宮而焚之!」
〔史言帝此行非有廟勝之策。〕
仍命豆盧革、李紹宏、張憲、王正言同守東京。
〔帝以魏州為東京興唐府。〕
壬申,帝以大軍自楊劉濟河,癸酉,至鄆州,中夜進軍踰汶以李嗣源為前鋒,甲戌旦,遇梁兵,一戰敗之,
〔敗,補邁翻。〕
追至中都圍其城。堿無守備,少頃,
〔少頃,謂少頃刻之間。〕
梁兵潰圍出,追擊,破之。王彥章以數十騎走,龍武大將軍李紹奇單騎追之,識其聲,曰:「王鐵槍也!」
〔按薛史,夏魯奇嘗事梁祖,與彥章素善,故識其語,音。騎,奇寄翻。〕
拔擡刺之,彥章重傷,馬躓,
〔刺,七亦翻。重,直隴翻。躓,陟利翻。〕
遂擒之,并擒都監張漢傑、
〔監,古銜翻。〕
曹州刺史李知節、裨將趙廷隱、劉嗣彬等二百餘人,斬首數千級。廷隱,開封人;嗣,知俊之族子也。
〔劉知俊自徐降梁,自梁降岐,自岐降蜀,為蜀所殺。〕
彥章嘗謂人曰:「李亞子鬬雞小兒,何足畏!」至是,帝謂彥章曰:「爾常謂我小兒,今日服未﹖」又問:「爾名善將,何不守兗州﹖
〔將,即亮翻。九域志:中都東南至兗州九里。〕
中都無壁壘,何以自固﹖」彥章對曰:「天命已去,無足言者。」帝惜彥章之材,欲用之,賜藥傅其創兵則力窮,死自其分,
〔分,扶問翻。〕
縱皇帝憐而生我,我何面目見天下之人乎!豈有朝為梁將,暮為唐臣!此我所不為也。」帝復遣李嗣源自往諭之,
〔復,扶又翻。〕
彥章臥謂嗣源曰:「汝非邈佶烈乎﹖」
〔佶,其吉翻。〕
彥章素輕嗣源,故以小名呼之。於是諸將稱賀,帝舉酒屬嗣源曰:
〔屬,之欲翻。〕
「今曰之功,公與崇韜之力也。曏從紹宏輩語,大事去矣。」
帝又謂諸將曰:「曏所患惟王彥章,今已就擒,是天意滅梁也。段凝猶在河上,進退之計,宜何血而可﹖」諸將以為:「傳者雖云大梁無備,未知虛實。今東方諸鎮兵皆在段凝麾動,可以萬全。」康延孝固請亟取大梁。李嗣源曰:「兵貴神速。今彥章就擒,段凝必未之知,就使有人走告,疑信之間尚須三日。設若知吾所向,即發救兵,直路則阻決河,
〔即謂段凝所決護駕水。〕
須自白馬南渡,數萬之眾,舟楫亦難猝辦。此去大梁至近,前無山險,方陳橫行,
〔陳,讀曰陣。〕
晝夜兼程,信宿可至。段凝未離河上,
〔離,力智翻。〕
友貞已為吾擒矣。延孝之言是也,請陛下以大軍徐進,臣願以千騎前驅。」帝從之。令下,諸軍皆踊躍願行。
是夕,嗣源帥前軍倍道趣大梁。
〔帥,讀曰率。趣,七喻翻。〕
乙亥,帝發中都舁王彥章自隨,
〔舁,音余,又羊如翻。〕
遣中使問彥章曰:「吾此行克乎﹖」對曰:「段凝有精兵六萬,雖主將非材,亦未肯遽爾倒戈,殆難克也。」帝知其終不為用,遂斬之。
〔今汶上縣有王彥章墓及祠。〕
丁丑,至昔州,
〔九域志:曹州西南至大梁二百四十餘里。〕
梁守將降。
〔將,即亮翻。降,戶江翻。〕
王彥章敗卒有先至大梁,告梁主以「彥章就擒,唐軍長驅且至」者,梁主聚族哭曰:「運祚盡矣!」召群臣問策,皆莫能對。梁主謂敬翔曰:「朕居常忽卿所言,以至於此。今事急矣,卿勿以為懟。
〔懟,直類翻,怨也。〕
將若之何﹖」翔泣曰:「臣受先帝厚恩,殆將三紀,
〔梁太祖鎮宣武,敬翔即為幕屬,以至為相,汔于梁亡,故自言受恩殆將三紀。以此觀之,則知二百六十六卷開平元年,史言翔在幕府三十餘年,誤也。〕
名為宰相,其實朱氏老奴,事陛下如郎君。
〔門生故吏下至僮奴,呼主人之子皆曰郎君。〕
臣前後獻言莫匪盡忠。陛下初用段凝,臣極言不可,
〔事見上。〕
小人朋比,
〔指趙、張也。比,毗至翻。〕
致有今日。今唐兵且至,段凝限於水北,不能赴救。
〔言段凝之兵欲還救大梁,為決河之水所限,其道回遠。〕
臣欲請陛下出
【章:十二行本「出」下有「居」字;乙十一行本且同;張校同。】
避狄,陛下必不聽從;
【章:十一行本「從」下有「欲」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請陛下出奇合戰,陛下必不果決,雖使良、平更生,誰能為陛下計者!
〔張良、陳平以智輔漢高祖定天下,後之言智者率稱之。為,不偽翻。〕
臣願先賜死,不忍宗廟之亡也。因與梁主相向慟哭。
梁主遣張漢倫馳騎追段凝軍;漢倫至滑州,墜馬傷足,
〔九域志,大梁北至滑州二百里。此註與前註王彥章三日破賊事,大梁至滑州有十里之差。蓋九域志於大梁註及滑州註其道里遠近自有微差者,今不敢輕改,因兩存之。中間若此類頗多。〕
復限水不能進。
〔復,扶又翻。〕
時城中尚有控鶴軍數千,朱珪請帥之出戰;梁主不從,
〔帥,讀曰率。〕
命開封尹王瓚驅市人乘城為備。
初,梁陝州節度使邵王友誨,全昱之子也,性穎悟,人心多向之。
〔陝,失冉翻。〕
或言其誘致禁軍欲為亂,
〔誘,音酉。〕
梁主召還,與其兄友諒、友能並幽于別第。
〔友能反見上卷梁龍德元年。〕
及唐師將至,梁主疑諸兄弟乘危謀亂,并皇弚賀王友雍、建王友徽盡疫之。
〔考異曰:薛史云:「友諒、友能、友誨,莊宗入汴,同日遇害。」按中都既敗,均王親弟猶疑而殺之,況其從弟嘗為亂者,豈得獨存!故附於此。〕
梁主登建國樓,
〔大梁宮城南門曰建國門,其樓曰建國樓。〕
面擇親信厚賜之,仗衣野服,
〔衣,於既翻。〕
齎蠟詔,促段凝軍,
〔蠟詔,猶蠟書也,命出於上,故謂之蠟 詔。〕
既辭,皆亡匿。或請幸洛陽,收集諸軍以拒唐,唐雖得都城,勢不能久留。或請幸段凝軍,控鶴都指揮使皇甫麟曰:
〔考異曰:莊宗實錄「麟」作「鏻」。今 從莊宗列傳及薛史。〕
「凝本非將才,
〔將,即亮翻。〕
官由幸進,
〔段凝以其妹得進,事見二百六十八卷梁太祖乾化元年。〕
今危窘之際,
〔窘,梁隕翻。〕
望其臨機制勝,轉敗為功,難矣。且凝聞彥章敗,其膽已破,安知能終為陛下盡節乎!」
〔終為,于偽翻;下臣為同。〕
趙巖曰:「事勢如此,一下此樓,誰心可保!」梁主及止。復召宰相謀之,鄭玨請自懷傳國寶詐降以紓國難,
〔復,扶又翻。玨,古岳翻。紓,商居翻,緩也。難,乃旦翻。〕
梁主曰:「今日固不敢愛寶,但如卿此朿,竟可了否﹖」玨俛首久之,
〔俛,音免。〕
曰::「但恐未了。」左右皆縮頸而笑。梁主日夜涕泣,不知所為;置傳國寶於臥內,忽失之,已為左右竊之迎唐軍矣。
戊寅,或告唐軍已過曹州,塵埃張天,趙巖謂從者曰:「吾待溫許州厚,必不負我。」遂奔許州。
〔九域志:大梁西南至許州一百七十五里。從,才用翻。溫韜由趙巖得許州,見卷梁龍德元年。〕
梁主謂皇甫麟曰:「李氏吾世讎,理難降首,
〔降,戶江翻。首,式又翻。言以事理推之,難於迎降而自首也。一讀「降首」皆如字,言難低頭為之下也。〕
不可俟彼刀鋸。吾不能自裁,卿可斷吾首。」
〔斷,音短。〕
麟泣曰:「臣為陛下揮劍死唐軍則可矣,不敢春此詔。」梁主曰:「卿欲賣我邪﹖」麟欲自剄,
〔剄,古頂翻。〕
梁主持之曰:「與卿俱死。」麟遂弒梁主,因自殺。梁主為人溫恭約,
〔「約」上當有「儉」字。句斷〕
【章:十二行本正有「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無荒淫之失;但寵信趙、張,使擅威福,疏棄敬、李舊臣,
〔敬翔、李振皆佐梁太祖者。〕
不用其言,以至於亡。
〔唐天祐三年,梁受唐禪,歲在丁卯,三主,十七年而亡。〕
己卯旦,李嗣源軍至大梁,攻封丘門,
〔大梁城北面二門,封兵門在酉酸棗門在東。梁開平黿年改封丘門為含曜門。時人猶以舊門名稱之。晉天福三年又改為宣陽門。又汴京圖:京城北四門,從東曰陣橋門,次曰封丘門。〕
王瓚開門出降,嗣源入城,撫安軍民。是日,帝入自梁門,
〔梁門,大梁城西面北來第一門,梁開平元年改為乾象門,晉天福三年改為乾明門。〕
百官迎謁於馬首,拜伏請罪,帝慰勞之,
〔勞,力到翻;下勞賜同。〕
使各復其位。李嗣源迎賀,帝喜不自勝,手引嗣源衣,以頭觸之曰:「吾有天下,卿父子之功也,天下與爾共之。」
〔帝於此際,可謂喜而失節矣宜不能保有天下也。勝,音升。〕
帝命訪求梁主,頃之,或以其首獻。
〔考異曰:實錄:「帝慘然曰:『敵惠散怨,不在後嗣。朕與梁主十年戰爭,恨不生識其面。』」按莊宗漆均王首藏之太祖,豈有欲全之之理!此特虛言耳。〕
李振謂敬翔曰:「有詔洗滌吾輩,相與朝新君乎﹖」
〔朝,直遙翻;下同。〕
翔曰:「吾二人為梁宰相,君昏不能諫,國亡不能救,新君若問,將何辭以對!」是夕未曙,
〔曙,常恕翻,天明為曙。〕
或報翔曰:「崇政李太保已入朝矣。」
〔梁以李振為崇政使,故以稱之。〕
翔歎曰:「李振謬為丈夫!朱氏與新君世為仇讎,今國亡君死,縱新君不誅,何面目入建國門乎!」乃縊而死。
庚辰,梁百官復待罪於朝堂,
〔復,扶又翻。〕
帝宣敕赦之。
趙巖至許州,泅昭圖迎謁歸第,斬首來獻,盡沒巖所齎之貨。
〔元徽、趙巖可為怙權冒貨之戒。河南尹張全義收葬之。今從實錄。〕
辛巳,詔王瓚收朱友貞尸,殯於佛寺,漆其首函之,藏於太社。
〔考異曰:薛史末帝紀云:「詔河南尹張全義收葬之。」今從實錄。〕
段凝自滑州濟河入援,以諸軍排陳使杜晏球為前鋒;至封丘,遇李從珂,晏球先降。壬午,凝將其眾五萬至封丘,亦解甲請降。凝帥諸大將先詣闕待罪,帝勞賜之,
〔帥,讀曰率。勞,力到翻。〕
慰諭士卒,使各復其所。凝出入公卿間,揚揚自得無愧色,梁之舊臣見者皆欲齕其面抉其心。
〔齕,恨沒翻,又下結翻,齧也。抉,於決翻。〕
丙戌,詔貶梁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玨為萊州司戶,蕭頃為登州戶,翰林學士劉岳為均州司馬,任贊為房州司馬,姚顗為復州司馬,封翹為唐州司馬,李懌為懷州司馬,竇萬徵為沂司馬,崇政學士劉光素為密州司戶,陸崇為安州司戶,御史中丞王權為隨州司戶:以其世受唐恩而仕梁貴顯故也。岳,崇龜之從子:
〔劉崇龜見二百五十三卷唐僖十示廣明元年。從,才用翻。〕
顗,萬年人;
〔年屬京兆府,唐為赤縣。時復以京兆為西京。〕
趐敖之孫;
〔封敖仕唐武、宣朝,入翰林,位至尚書僕射。〕
懌,京兆人;權,龜之孫也。
〔王龜,式之兄也,唐咸通間有名。〕
段凝、杜晏球上言:
〔上,時掌翻。〕
「偽梁要人趙巖、趙鵠、張希逸、張漢倫、張漢傑、張漢融、
【張:「融」作「俊」。】
朱珪等,竊弄威福,殘蠹群 生,不可不誅。」詔:「敬翔、李振首佐朱溫,共傾唐祚;契丹撒刺阿撥叛兄棄母,負恩背國,
〔撒刺阿撥奔梁,見二百七十卷貞明明年。背,蒲妹翻。〕
宜與巖等 並族誅於市;自餘文武將吏一切不問。」又詔追廢朱溫、朱友貞為庶人,毀其宗廟神主。
帝之與梁戰於河上也,梁拱宸左廂都指揮使陸思鐸善射,常於笴上自鏤姓名,
〔笴,古我翻,又公旱翻,箭莖也。鏤,郎豆翻。〕
射帝,中馬鞍,
〔射,而亦翻。中,竹仲翻。〕
帝拔前藏之。至是,思鐸從眾俱降,帝山箭示之,思鐸犬地待罪,帝慰而釋之,尋授龍武右廂都指揮使。
以豆盧革尚在魏,命樞密使郭崇韜權行中書事。
梁諸藩鎮稍稍入朝,或上表待罪,帝皆慰釋之。宋州節度使袁象先首來入朝,陝州留後霍彥威次之。象先輦珍貨數十萬,徧賂劉夫人及權貴、伶官、宦者,旬日,中外爭譻之,
〔譽,音余。〕
恩寵隆異。己丑,詔偽庭節度、觀察、防禦、團練使、刺史及諸將校,並不議改更,
〔將,即亮翻。校,戶教翻。更,工衡翻。〕
將校官吏先奔偽庭者一切不問。
庚寅,豆盧革至自魏。甲午,加崇韜守侍中,領成德節度使。
〔賞決策滅梁之功也。〕
崇韜權兼內外,謀猷規益,竭忠無隱,頗亦薦引人物,豆盧革受成而已,無所裁正。
丙申,賜滑州留後段凝姓名曰李紹欽,耀州刺史杜晏球曰李紹虔。
〔後各復其本姓名。〕
乙酉,梁西都留守河南尹張宗奭來朝,
〔復名仕義,梁改張全義名見二百六十六卷太祖開平元年。〕
獻幣馬千計;帝命皇子繼岌、皇弟存紀等兄事之。
〔繼岌,皇嗣也,豈可兄事梁之舊臣!存紀,皇弟也,既使其子以兄事全義,又使其弟以兄事全義,唐之家人長幼之序且不明矣;是後中宮又從而父事之,嘻,甚矣夷狄之俗好貨而已,豈知有綱常哉!〕
帝欲發梁太祖墓,斲棺焚其尸,全義上言:「朱溫雖國之深讎,然其人已死,刑無可加,屠滅其家,足以為報,乞免焚斲以存聖恩。」帝從之,但鏟其闕室,削封樹而已。
〔張全義猶不忘梁祖河陽之恩。鏟,初限翻。削其封樹者,隳其墳,赭其山也。〕
戊戌,加天平節度使李嗣源兼中書令;以北京留守繼岌為東京留守、同平章事。
〔時以鎮州為北京,魏州為東京。〕
21帝遣使宣諭諭諸道,梁所除節度使五十餘人皆上表入貢。
楚王殷遣其子牙內馬步都指揮使希範入見,
〔見,賢遍翻。〕
納洪、鄂行營都統印,
〔梁命殷為洪、鄂行營都統。〕
上本遣將吏籍。
〔上,時掌翻。〕
荊南節度使高季昌聞帝滅梁,避唐廟諱,更名季興,
〔以獻祖諱國昌也。更,工衡翻。〕
欲自入朝,梁震曰:「唐 有吞天下之志,嚴兵守險,猶恐不自保,況數千里入朝乎!且公朱氏舊將,
〔高季昌為梁將事始見二百六十三卷唐昭宗天復二年。〕
安知彼不以仇敵相遇乎!」季興不從。
22帝遣使以滅梁告吳、蜀,二國皆懼。徐溫尤嚴可求曰:「公前沮吾計,
〔謂自鄆州遣使會兵,徐溫欲以舟師浮海北進時也,事見五月。〕
令將柰何﹖」可求笑曰:「聞唐主始得中原,志氣驕漢,御下無法,不出數年,將有內變,吾卑
【章:十二行本「卑」上有「但當」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辭厚禮保境安民以待之耳。」
〔善哉覘也。〕
唐使稱詔,吳人不受:帝易其書,用敵國之禮,曰:「大唐皇致書于吳國王」,吳人復書稱「大吳國主上大唐皇帝」,辭禮如牋表。
23吳人有告壽州團練使鍾泰章侵市官馬者,徐知誥以吳王之命,遣滁州刺史王稔巡霍丘,因代為壽州團練使,
〔霍丘,吳之邊邑。徐知誥命王稔以巡邊為名,因代泰章。〕
以泰章為饒州刺史。徐溫召至金陵使陳彥謙詰之者三,
〔詰,去吉翻。〕
皆王對。或問泰章:「何以不自辨﹖」泰章曰:「吾在揚州,十萬軍中號稱壯士;壽州去淮數里,步騎不下五千,苟有他志,豈王稔單騎能代之乎!我義不負國,雖黜為縣令亦行,況刺史乎!何為自辨以彰朝廷之失!」徐知誥欲以法繩諸將,請收泰章治罪。
〔治,直之翻。〕
徐溫曰:「吾非泰章,已死於張顥之手,
〔事見二百六十六卷梁太祖開平二年。〕
今日富貴,安可負之!」命知誥為子景通娶其女以解之。
〔為,于偽翻。〕
24彗星見輿鬼,長丈餘,
〔輿鬼五星,秦、雍州分。彗,祥歲翻,又徐醉翻。見,賢遍翻。長,直亮翻。〕
蜀司天監言國有大災。蜀主詔於玉局化設道場,
〔玉局化在成都。彭乘記曰:後漢永壽元年,李老君與張道陵至此有局腳玉牀自地而出,老君昇坐,為道陵說南北上經,既去而坐隱,地中因成洞穴,故以「玉局」名之。道經以二十四化上應二十四氣,玉局其一也,流俗相傳而信奉之。〕
右補闕張雲上疏,以為:「百姓怨氣上徹於天,
〔徹,刺列翻。〕
故彗星見。此乃亡國之徵,非祈禳可弭。」蜀主怒,流雲黎州,卒於,道。
25郭崇韜上言:「河南節度使、刺史上表者但稱生名,未除新官,恐負憂疑。」十一月,始降制以利官命之。
帝幼善音律,故伶人多有寵,常侍左右;帝或時自傅粉墨,與優人共戲於庭,以悅劉夫人,優名謂之「李天下」。嘗因為優,自呼曰「李天下,李天下」,優人敬新磨遽前批其頰。
〔批,蒲結翻,又匹迷翻,反手擊也。〕
帝失色,群優亦駭愕,新磨徐曰:「理天下者只有一人,尚誰呼邪!」帝悅,厚賜之。帝嘗畋於中牟,踐民稼,
〔九域志:中牟縣在大梁西七十里。踐慈演翻。〕
中牟令當馬前諫曰:「陛下為民父母,柰何毀其所食,使轉死溝壑乎!帝怒,叱去,將殺之。敬新磨追擒至馬前,責之曰:「汝為縣令,獨不知吾天子好獵邪﹖
〔好,呼到翻;下好采同。〕
柰何縱民耕種,以妨吾天下子馳騁乎!汝罪當死!」因請行刑,帝笑而釋之。
諸伶出入宮掖,侮弄縉紳,群臣憤嫉,莫敢出氣;
〔書云:狎侮君子,罔以盡其心。況使伶人侮弄之哉。〕
亦反有相附託以希恩澤者,四方藩鎮爭以貨賂結之。
〔無材而干利祿者何可勝數哉!〕
其尤蠹政害人者,景進為之首。進好乎閭閻鄙細事聞於上,上亦欲知外間事,遂委進以耳目。進每奏事,常屏左右問之,
〔屏,必郢翻,又卑正翻。〕
由是進得施其讒慝,干預政事。自將相大臣皆憚之,孔巖常以兄事之。
〔「孔巖」當作「孔謙」。〕
28癸卯河中節度使朱友謙入朝,帝與之宴,寵錫無算。
29張全義請帝遷都洛陽;從之。
〔考異曰:實錄:「甲辰,議脩洛陽太廟。」按梁以汴以為東京,洛京為西。莊宗以魏州為東京,太原為西京,真定為北都。及滅梁,廢東京為汴州,以永平軍為西京,而不云以洛陽為何京。若以為東京,則與魏州無以異。諸書但謂之洛京,亦未嘗有詔改梁西京為洛京也。至同光三年始詔依舊以洛京為東都。或者以永平為西京時即改梁西京為洛京而史脫其文也﹖今無可質正,故但謂之洛陽。〕
30乙巳,賜朱謙姓名曰李繼麟,命繼岌兄事之。
31以康延孝為鄭州防禦使,賜姓名曰李紹琛。
32廢北都,復為成德軍。
〔是年四月,於鎮州建北都。〕
匡國節度使溫韜入朝,賜姓名曰李紹沖。紹沖多齎金帛賂劉夫人及權貴伶宦,旬日,復遣還鎮。郭崇韜曰:「國家為唐雪恥,
〔為,于偽翻。〕
溫韜發唐山陵殆徧,
〔事見二百六十七卷梁太祖開平二年。〕
其罪與朱溫相埒耳,
〔埒,龍輟翻,等也。〕
何得復居方鎮,天下義士其謂我何!」上曰:「入汴之初,已赦其罪。」竟遣之。
33賜宣武節度使袁象先姓名曰李紹安。
34戊申,中書奏以:「國用未充,請量留三省、寺、監官,餘並停,俟見任者滿二十五月,以次代之;
〔見任,謂見在官者。見,賢遍翻。〕
其西班上將軍以下,令樞密院淮此。」
〔朝會之序,武官班於西,故曰西班。〕
從之。人頗咨怨。
35初,梁均王將祀南郊於洛陽,聞楊剃陷而止,
〔事見二百七十卷貞明三年。〕
其儀物具在。張全義請上亟幸洛陽,謁廟畢
〔唐東京亦有太廟,末世東遷嘗嚴奉,故張全義請上脩謁。〕
即祀南郊;從之。
36丙辰,復以梁東京開封府為宣武軍汴州。梁以宋州為宣,武軍,詔更名歸德軍。
〔梁都汴,徙宣武軍額于宋州。更,工衡翻。〕
37诏文武官先诣洛阳。
38議者以郭崇韜勳臣為宰相,不能知朝廷典故,當用前朝名家以佐之。
〔朝,直遙翻;下同。〕
或薦禮部尚書薛廷珪,太子少保李琪,嘗為太祖冊禮使,皆耆宿有文,宜為相。崇韜奏廷珪浮華無相業,琪傾險無士風;尚書左丞趙光胤廉潔方正,自梁未亡,北人皆稱其有宰相器。
〔三人者皆仕梁。廷珪、琪為太祖冊禮使,必唐之時嘗奉朝命冊晉王者心也。〕
豆盧革薦禮部侍郎韋說諳練朝章。
〔諳,烏含翻。〕
丁巳,以光胤為中書侍郎,與說並同平章事。光胤,光逢之弟;
〔趙光逢見二百六十六卷梁太祖開平元年。〕
說,岫之子;廷珪,逢之子也。
〔薛逢,唐會昌間有文聲。〕
光胤性輕率。喜自矜;
〔喜,許記翻。〕
說謹重守常而已。
趙光逢自梁朝罷相,
〔梁均王貞明元年,趙光逢罷相。〕
杜門不交賓客,光胤時往見之,語及政事;他日,光逢署其戶曰:「請不言中書事。」
39租庸副使孔謙畏張憲公正,欲專使務,
〔言欲博租庸使一司事務也。使,疏吏翻。〕
言於郭崇韜曰:「東京重地,須大臣鎮之,非張公不可。」崇韜即奏以憲為東京副留守,知留守事。
〔出張憲守魏州。〕
戊午,以豆盧革判租庸,兼諸道鹽鐵轉運使。謙彌失望。
40己未,加張全義守尚書令,高季興守中書令。時季興入朝,上待之甚厚,從容問曰:
〔從,千容翻。〕
「朕欲用兵於吳、蜀,二國何先﹖」季興以蜀道險難取,乃對曰:「吳地薄民貧,克之無益,不如先伐蜀。蜀土富饒,又主荒民怨,伐之必克。克蜀之後,順,流而下,取吳如反掌耳。」上曰:「善!」
41辛酉,復以永平軍大安府為西京京兆府。
〔梁改長安為永平軍,見二百六十七卷太祖開平三年;改京兆府為大宴府,見二百六十六卷開平元年。〕
42甲子,帝廢大梁;十二月,庚午,至洛陽。
43吳越王鏐以行軍司馬杜建徽為左丞相。
44壬申,詔以汴州宮苑為行宮。
45以耀州為順義軍,延州為彰武軍,鄧州為威勝軍,晉州為建雄軍,安州為安遠軍;
〔帝既滅梁,特改梁所置軍名耳,凡諸藩帥未之易也。梁改耀州曰崇州,改義勝軍為靜勝軍,乃岐所置。延州,唐保塞軍,岐為忠義軍。鄧州,梁為宣化軍。晉州,梁始為定昌軍,後改建寧軍。安州,梁為宣威軍。〕
自餘藩鎮,皆復唐舊名。
46庚辰,御史臺奏:「朱溫篡逆,刪改本朝律令格式,
〔梁改定律令格式事見二百六十七卷開平四年。本朝,謂前唐也。〕
悉收舊本焚之,今臺司及刑部、大理寺所用皆偽廷之法。聞定州敕庫獨有本朝律令格式具在,乞下本道錄進。」
〔下,戶嫁翻。〕
從之。
47李繼韜聞上滅梁,憂懼,不知所為,欲北走契丹,
〔赴,音奏。〕
會有詔徵詣闕;繼韜將行,其弟繼遠曰:「兄以反為名,何地自容!往與不往等耳,不若深溝高壘,坐食積粟,猶烈延歲月;入朝,立死矣。」或謂繼韜曰:「先令公有大功於國,
〔先令公,謂繼韜父嗣昭,嗣昭官中書令,故稱之。〕
主上於公,季父也,
〔李嗣昭以晉王義兒,於上為兄,上於繼韜為季父。〕
往必無虞。」繼韜母楊氏,善蓄財,家貲百萬,乃與楊氏9偕行,齎銀四十萬兩,他貲稱是,大布賂遺。伶人宦官爭為之言曰:
〔稱,尺證翻。遺,唯季翻。為,于偽翻;下亦為同。〕
「繼韜初無,邪謀,為姦人所惑耳。嗣昭親賢,不可無後。」楊氏復入宮見帝,泣請其死,
〔復,扶又翻;下復賂,子復同。〕
以其先人為言;又求哀於劉夫人,劉夫人亦為之言。及繼韜入見待罪,上釋之,
〔見,賢遍翻。〕
留月餘,屢從遊畋,寵待如故。皇弟義成節度使、同平章事存渥深詆訶之,
〔繼韜兄弟欲殺存渥事見上卷梁均王龍德二人。梁改滑州義成軍為宣義軍,帝復唐舊。〕
繼韜心不自安,復賂左右求還鎮,上不許。繼韜潛遣人遺繼遠書,教軍土縱火,冀天子復遣己撫安之,事泄,辛巳,貶登州長史,尋斬於天津橋南,并其二子。遣使斬李繼遠於上黨,以李繼遠充軍城巡檢。
召權知軍州事李儔詣闕,繼儔據有繼韜之室,料簡妓妾,
〔料,音聊。妓,渠綺翻。〕
搜校貨財,不時即路。
〔即,就也。〕
繼遠怒曰:「吾家兄弟父子同時誅死者四人,
〔繼韜及其二子;并繼遠為四人。〕
大兄曾無骨肉之情,
〔繼韜兄弟七人,繼儔居長,故呼為大兄。〕
貪淫如此;吾誠羞之, 無面視人,生不如死!」甲申,繼遠衰服,帥麾下百騎坐戟門呼曰:
〔史炤曰:列棨戟於門。帥,讀曰率。衰,倉回翻。呼,火故翻。〕
「誰與吾反者﹖」因攻牙 宅,
〔牙宅,即使宅也。〕
斬繼儔。節度副使李繼珂聞亂,募市人,得千餘,攻子城。繼遠知事不濟,開東門,歸私第,
〔東門,潞州牙城東門也。〕
盡殺其妻子, 將奔契丹,出城數里,從騎皆散乃自剄。
〔從,才用翻。剄,古頂翻。〕
48甲申,吳王復遣司農卿洛陽盧蘋來奉使,嚴可求豫料帝所問,教蘋應對,既至,皆如可求所料。蘋還,言唐主荒于游畋,嗇財拒諫,內外皆怨。
49高季興在洛陽,帝左右伶官
【章:十二行本「官」作「宦」;乙十一行本同;熊校同。】
求貨無厭,
〔伶官〔宦〕
,謂伶人及宦官也。厭,於鹽翻。〕季興忿之。帝欲留季興,郭崇韜諫曰:「陛下新得天下,諸侯不過遣子弟將佐入貢,惟高季興身自入朝,當褒賞以勸來者;乃羈留不遣棄信虧義,沮四海之心,
〔沮,在呂翻。〕
非計也。」乃遣之。季興倍道而去,至許州,
〔九域志:洛陽東至許州三百一十里。〕
謂左右曰:「此行有二失:來朝一失,縱我去一失。」
〔言彼此俱失也。〕
過襄州,節度使孔勍留宴中夜,斬關而去。
〔勍,渠京翻。考異曰:五代史補:「季興行已浹旬,莊宗且悔,遽以急詔命襄州節度使劉訓伺使圖之,無何,季興至襄州,就館而心動,謂親吏曰:『梁先輩之言中矣。與其住而生,不若去而死。』遂棄輜重,與部曲數百人南走,至鳳林關,已昏黑,於是斬關而出。是夜三更,向之急詔果至,劉訓度其去遠二可及而止。」王舉天下大定錄亦云:「莊宗遣使追之不及。」按季興自疑,故斬關夜遁耳,未必莊宗追之也。 今從薛史。〕
丁酉,至江陵,握梁震手曰:「不用君言,幾不免虎口。」
〔梁震所言見上。幾,居依翻。〕
又謂將佐曰:「新朝百戢方得河南,
〔以莊宗新得天下, 故曰新朝。朝,直遙翻。〕
及對功臣舉手云,『吾於十指上得天下,』矜伐如此,則他人皆無功矣,其誰不解體!又荒于禽色,何能久長!吾無憂矣。」乃繕城積 粟,招納梁舊兵,為戰守之備。
〔史言帝荒淫驕矜,為鄰敵及姦雄所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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