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灭亡时代


  ○第八十九节 溥仪之兼祧

  方载湉之初立也,吏部主事吴可读以死建言,痛斥西太后不为载淳立嗣之非计。西太后虽心恶之,而屈于理之不当,乃宣旨,将来载湉生子,即承继载淳为嗣。及光绪二十四年,载湉以变法忤西太后,幽于西苑瀛台,其时帝位几不保。满亲贵乃集议于宫中,谓既宣言载湉有病,当选近支宗亲,为载淳立嗣。议垂定,密询南省各督抚。两江总督刘坤一等皆抗议。未几,事泄。康有为等闻之,急联南洋群岛诸华商,为保皇全,叠致电音于清政府,力争之。海内舆论,亦多微词,其事始寝。翌年冬,复提前议。南方志士,有联名阻止者,竟无效。二十六年正月,立旻宁曾孙即载漪之子溥俊为载淳嗣,以备他日承继大统。于是载湉之位得暂安。无何,拳乱倏起,载漪乃废锢边疆,而溥俊亦多失德,众望不属,由西安回京时,于途次废之。至三十四年冬,载湉病势增剧,而仍未有子,遂以摄政王载沣子溥仪承继载淳为嗣,兼载湉之祧,改明年年号为宣统。

  ○第九十节 间岛之争

  间岛,即吉林省光霁峪南,图们江中之江通滩也,面积不及二千亩。因地居江间,四围带水,故朝鲜人以间岛呼之。向由朝鲜人租种。年纳税于吉林之越恳局。及光绪二十年,朝鲜人欲据为己有,纷起谋叛。经吉强军讨平之,寻订草约,依旧租种。未几,日并朝鲜,利间岛之膏腴,因饬斋藤中佐,率宪兵驻和龙峪。藉保护朝鲜人为词,谬指光霁峪以东为东间岛,和龙峪一带为西间岛,诬为两国未定之界,而清日之争端起矣。嗣后,清政府搜求无数证据,以驳斥日人,甚且据图们江北岸之界碑,有“华夏金汤固,河山带厉长”十字以证之,而日人仍肆无理之要索,不肯听从,遂成为悬案。至宣统元年,日本使臣始知间岛为中国领土,因向清政府承认,惟要求侨居间岛之朝鲜人,须归日领事管理。是欲嘘治外法权之余毒也。清政府将欲答复,而日使又翻悔前议。经清政府与之力争,始遵前议办理,而主权已丧失于其间矣。

  ○第九十一节 大东沙岛之交涉

  广东大东沙岛,富有物产,而渔业尤宜。沿岛渔民曾立庙其间,以为纪念。及光绪三十四年,日本商人西泽吉治探险而得之。遂用强力驱逐渔船,毁灭庙址,竖立木牌,上书“西泽岛”等字。复设事务所,有日本人百余,及台湾人三十余,久留于此。然实西泽一商家之营业,非奉有日本政府命令者也。已而英美二国,以大东沙海面险要,尤为航行孔道,请建灯塔于清政府。清政府令粤督派船往勘。宣统元年,奉派之飞鹰船前往,见日本人及台湾人力为经营,凡商肆、民居、煤厂、船埠、电杆、车路均已敷设。即问日人因何至此,日人伪为不知。旋回省垣,以告粤督张人骏。乃饬关船水师,并熟悉洋务人员再往。既抵岛,录取被逐渔户之供词,归陈粤督,遂由粤督照会驻于广州之日本领事。略曰:

  该岛隶属广东,贵国商人,雇工至此采磷,实属不合。应请谕令该商自行撤退。

  并电清政府,速与日使交涉。日使尚为持平,而日政府左袒商民,坚持不让。争辩良久,卒以偿金予日人,于是西泽等始舍之而去。

  ○第九十二节 安奉路事之交涉

  方日俄之战于奉天南部也,自安东达奉天,曾筑军用铁路,以图进兵之迅捷。迨战事既平,于光绪三十一年冬,由清日各派大臣订明,将军用铁路改为商用铁路;其路线均由日本政府修筑;俟十五年期满,须任清政府取赎;凡开工之期,不得逾限出两年之外,其修筑工程等事,归两国人合办,由两政府各派人员主持其间。此皆经两国订明,载在条约者也。嗣后期限既满,日本犹延不开工。至宣统元年春,忽提议铁道线内,或其附近之处,须驻守卫队,以卫铁路。清政府欲代以巡警,而日领事不允,于是安东铁路交涉起矣。是年六月,驻京日使竟以推诿之咎,归之清政府。且宣言将自由开工修筑此路,不待清政府之协助。清政府闻而愕然,急以“推诿之咎,不负责任”答之,并令驻外各使臣通告各国政府。各国政府虽明知日人之专横,然亦不置一词。盖以弱国之政府,对于强国之政府,终见其交涉之失败也。

  ○第九十三节 片马界务之失败

  云南之西部,有城曰八莫者,向与缅甸通商处也。自英得缅甸后,即掠取之。光绪时,曾纪泽为驻英使臣,与英外部力争之,卒不能得。及二十六年,与英国会勘界线时,勘界员受英之欺,误以姊妹山及大盈江为界。于是滇滩关外及汉龙关、铁壁关一带之地,尽为英人所有。然英人之贪心犹未厌也,至宣统二年十二月,其兵又从缅甸之孟拱侵入云南,逾尖高山,直占片马。滇督李经羲闻之,急达清政府,请与英使交涉。而英使谬谓中国地图上素无片马之名,故片马系缅甸领土,不肯退让。翌年正月,英兵又由片马而东,进占登埂土司地方,滇督复请清政府争阻之。英使反谓此次进兵,系办土匪而来,滇督何得张皇入告,淆乱是非。由是滇省之群情大愤,由咨议局发起,先组织一保界会。嗣又邀请各界,以不用英货为抵制。清政府不知利用此时机,以为对付英人之策,强令滇督转饬劝业道,设法取缔。劝业道承其意旨,竟自照会商会。有云:

  片马得失,于商人毫无关系。即争回片马,于滇商无益;争不回片马,于滇商无损。须照常贸易,勿事激烈。

  见者,皆恶劝业道之丧心病狂,不识大体。未几,清政府与英使朱迩典议决界务,有将片马永租与英之说,滇人益晓然于清政府之不可恃也。

  ○第九十四节 澳门界务之争执

  广东澳门,为葡萄牙人所管之旧址,仅三巴及新关水坑地。道光间,始占潭仔、西沙、过路环。同治时,复占沙冈、塔石、石塘街、新桥、沙黎头。光绪五年,占龙田。九年,占望夏。均辟马路,编户口。复于望夏村口设兵防,毁关闸汛墙,占石澳、荔枝环、青岛。十五年,欲占关闸外北山岭,以被驳撤回。三十三年,又伸张权力于银坑、湾仔各处。迨三十四年,复于湾仔河岸,占越海泡管理界线。而清葡勘界问题于是发生矣。

  宣统元年三月,办理勘界事宜之高而谦抵粤,酌订主要之法,分内占、外占两项。其内占之澳界、后路、望夏、吉大一带,照原定关闸界限划之。外占之荔枝环、过路环各岛,皆当收回管理。澳河界线,虽已将海泡移动,惟仍须照从前处所,以清界限。旋与葡人开议,而葡人不从。未几,由清政府与葡使交涉,仅允划出过路环一带主权,余则坚执如故。会葡国革命事起,旧王出亡,改建共和政府。葡使特向清政府声言,未奉共和政府之命,故界事暂从缓议。三年六月,葡人又于澳门浚海勒捐,以肆其侵占手段。经粤人呼号奔走,清政府为之动容,饬派重兵前逼澳门,粤督复派员与澳督严重交涉,而浚海工乃停。惟界务则仍未解决。

  ○第九十五节 驱逐请愿代表

  曩五大臣之由外洋考察宪政而返国也,清政府采其议,有预备之宪之宣布。越二年,又以九年之内,将筹备各项事宜一律办齐,为天下告。是时有因期限太缓,而议其立宪之非真者。至宣统元年,各省士民,见日韩合邦,日俄协约,南北满无故增兵,皆为亡国之先兆。遂由直隶各省咨议局议长孙洪伊等,吁请速开国会,以救危亡,而清政府不之许。二年五月,各代表等以初次请愿无效,继以二次请愿,而清政府仍不之许。是年十月,各代表等以二次请愿无效,继以三次请愿,清政府始将期限缩短,改为宣统五年,实行开设议院。然各代表以瓜分之祸,急于眉睫,开其端者东三省,承其弊者必不止东三省。揆度时势,非早开国会,无以新全球之耳目,振全国之精神,消窥伺于他帮,弭祸端于此日。于是鼓其爱国之热诚,有第四次之请愿。乃清政府不鉴其苦衷,忽下一谕曰:

  前据锡良代表,奉天绅民呈请明年即开国会。当经批示,缩改开设议院年限。前经廷议详酌,已降旨明白宣示,不应再奏。嗣据陈夔龙电奏,顺直咨议局议长等,又以速开国会为请。复经电饬,剀切宣示,不准再行联名要求渎奏,并严饬开导弹压。如不服劝谕,纠众违抗,即行查拿严办。兹又据军机大臣据情面奏,亦属不合。开设议院,缩改于宣统五年,乃系廷臣协议,请旨定夺。并申明一经宣示,万不能再议更张。诚以事繁期迫,一切均须提前筹备,已不免种种为难。各省督抚陈奏,亦多见及于此。乃无识之徒,不察此意,仍肆要求,往往聚集多人,挟制官长。今又有以东三省代表名词,来京递呈。一再渎扰,实属不成事体。著民政部、步军统领衙门,立即派员将此项人等迅速送回原籍,各安生业,不准在京逗留。朝廷于无知愚民,因迫于时艰,妄行陈说,已屡从宽宥。然岂有国民而不循法理者?深恐奸人暗中鼓动,藉词煽惑,希图扰害治安,若不及早防维,认真弹压惩办,久必至于酿乱。此后倘有续行来京,藉端滋扰者,定惟民政部、步军统领衙门是问。各省如再有聚众滋闹情事,该督抚等均有地方之责。着即懔遵十月初三日旨谕,查拿严办,毋稍纵容,以安民生而防隐患。

  自是请愿之各省代表,大半被其驱逐回籍。清政府无立宪之真心,益为天下士民所洞见,此所以卒底于灭亡也。

  ○第九十六节 广州之变

  当宣统三年三月初旬,广州将军孚琦赴南门外观演飞艇。回署时,突为温生才炸毙。温生才虽被擒杀,识者已知广州将有事。至二十九日而变果作矣。先是革命军领袖黄兴,潜约福建之林文、江苏之赵声、安徽之宋玉琳等数百人,由香港抵广州,谋攻督署。为粤督张鸣岐所闻,下令搜捕,获胡宗衍以去。革命军知事泄,欲暂解散。继以网罗周密,不易脱险,遂挟短枪炸弹,以缠白为识,取道司后街,直扑督署。与卫兵巷战良久,互有伤亡。卫兵卒不敌,革命军奋勇以前,击毙管带金振邦、财政所提调李象辰。入署大索,不得张鸣岐,始悟其已逸也。黄兴等乃奋臂大呼,冲围而出。将攻督练公所,适与李准之先锋队遇。林文乃向前招抚之,高呼:“同胞,吾等皆汉人,当同心协力,驱除异族,恢复汉疆,不当自相残杀”。言未毕而枪已发,林文破脑死。于是革命军复与之战,无不一以当百,卒以众寡不敌而败。乃由广州退出,复避于香港。是役也,黄兴伤手指。革命军之被戕者凡七十二人,皆有名人物。变甫定,南海、番禺两邑令,收七十二人之骨,谋葬于城内九头山。正掘地营圹,忽枪丸自他处飞至,工人骇甚,各鸟兽散。四月初三日,广州各善堂董事,白于官吏,重以礼殓之,寻丛葬于东门外黄花岗。

  ○第九十七节 内阁任用皇族

  清政府之大权,自入关以来,夙由满族各王大臣领之,而汉大臣不得与。及同治初年,翦除洪杨军后,始以汉人与之。然不久仍为满人所领,盖其重满轻汉之心,历二百余年如一日也。至光绪季年,即欲弃专制,尚立宪,则内阁总理大臣之资格,当不问其为皇族为贵族为齐民,凡有才能,为重望所属者,皆得为之,庶昭公允。乃据资政院之章程,限于皇族及贵族,而不与齐民均,已为海内所非议。及宣统三年四月初十日,发表新内阁。其为总理大臣者,一老朽无能之奕劻。余如民政大臣为善耆,度支大臣为载泽,海军大臣为载洵,农工商大臣为溥伦,组织不出于皇族,海内舆论益哗。奕劻知众论之大不容也,因一再辞职,而清廷强为慰留。于是各省咨议局联合上书争之。其略曰:

  内阁,为代君主负责任之机关。总理大臣,为内阁全体责任之总汇。故君主立宪国,内阁大臣有组织内阁之权,能负完全无缺之责任。责任之所集,功罪之所归,即国家安危之所系。立宪国家,重内阁之组织,尤重总理大臣之任命。其最要之点,则在人之组织内阁之总理不归于亲贵尊严之皇族。此非薄待皇族,谓其无组织内阁之能力,实由皇族内阁与君主立宪政体,有不能相容之性质也。谈君主立宪政体者类,皆知君主神圣不可侵犯之语。君主既立于神圣不可侵犯之地位,则隶于君主之皇族,亦即立于特别不可动摇之地位。若内阁之地位,则可动摇而更新者也。立于君主之下,以受议会之监督,有政策之冲突,即发生推倒之事实。实组织内阁之总理大臣,于君主无亲族之关系,倒一内阁,不过倒一某总理内阁,君主毫不受其影响。组织内阁之总理大臣,为密隶于君主之皇族,倒一内阁,即为倒一皇族内阁。皇族缘内阁而推倒,使臣民之心理,忘皇

  族之尊严。君主之神圣,必有不能永保之虑。恭读《钦定宪法大纲》,以君主神圣不可侵犯,列为专条,近布新内阁官制十九条,绝无组织内阁必以皇族总理之规定,盖以循君主立宪国之公例。而第一次内阁总理,适为亲贵之庆王。庆王内阁既成,对于皇上担负责任,使不可以推倒,如设立阁制之真意何?使其可以推倒,如皇上神圣之体统何?此所以熟思深虑,不能不披沥呼吁者也。

  书上,不省。海内之有知识者,对于聋聩之清政府,皆有绝望之心矣。

  ○第九十八节 铁路国有一

  铁路干线收归国有,取消商办成案。发之者,御史石长信;主之者,邮传大臣盛宣怀也。此为新内阁成立后之第一政策。先是,宣怀怂恿载泽,借英、法、德、美四国款千万磅,载泽犹豫未决。宣怀诱以甘言,借约遂成立。至是,以贷款筑路,宣示天下。四国之觊觎路利,卒偿所愿。日本人知其旨,要求彼国政府,亦愿握有债权。宣怀复主张借日款千磅以和解之。川、鄂、湘三省人民于命下之日,为之大哗。盖粤汉路线,始由宣怀私售与美商合兴公司,迨光绪二十八年,竭三省人民汗血之资,仅得争回,集股商办。工程方亟,而突遇国有之发生,不啻夺人民之生命财产以授外人也。故有拟举代表赴京师抗争者。有俟咨议局开常年会,一律不赴召集,各省工商亦同时罢业,以为后应者。清政府患之,以端方尝抚湘抚鄂,欲赖其力以愚弄湘、鄂人民。故于被废之后,忽起为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又以郑孝胥盛言国有利益,登载报章,足以摇撼天下之耳目,故亦命为湖南布政使。湘抚杨文鼎,更助桀为虐,阳为咨议局代陈湘路力能自办,不愿借款,请收回成命之词,阴告清政府,谓湘省开会,有匪徒煽惑其间,宜挟雷霆万钧之势,以宣示其威,使匪徒闻而解散之意。宣怀嘉其有识,而格杀勿论之谕遂下。人心瓦解,皆造端于此。

  ○第九十九节 铁路国有二

  是时,四川护督王人文,知清政府之显拂舆情也,因代表川民,请缓收路,以冀其悔悟而转圜,卒被严旨申斥。御史赵熙、欧家廉知盛宣怀之动摇国本也,因据广东、湖北京官所指恶状二十款,转以入告,意必为其所动,卒仅以弹章交宣怀阅看。于是各省人民,希望政府之心垂绝,乃退而商自保之策。五月初旬,粤路先开会筹议。旅美华商,又寓书于粤路公司,有国有政策,誓死不从,万一决裂,当谋种种对待之言。因是川、鄂、湘三省皆闻风而起。亦设保路同志会,以反对国有。就中惟川人为最烈。成都一开会,至者四千余人。重庆一开会,至者万五千余人。人文默觇民志,激而愈甚,不得不据实入陈,反为盛宣怀所驳斥。未几,王人文去,赵尔丰至。于七月十五日,以拘保路会代表邓孝可、蒲殿俊、罗伦等八人,激成民变,督署被围。卫队枪毙多命,旋即解散。尔丰犹以诡辞告政府。政府遂令端方带兵入川,复令开缺两广总督岑春煊驰往,会同尔丰办理剿抚事宜。尔丰恐春煊一至,则川事真相毕露,激变之事,于己有大不利者,乃铺张战绩,称川乱敉平,于是春煊不果行。迨春煊复奉命督川,甫抵鄂,而武汉已有起义之军,赵尔丰与端方等先后被戕于川中矣。

  ○第一百节 革命军起义于武汉一

  革命军之起义于武汉也,实由铁路国有政策酿成之。先是,革命党人以武汉握南北之中枢,利于进取,屡谋在此起义。顾以防范颇周,未敢猝动。至是,鄂督瑞澄以川省事急乞助,既遣统带曾广大督率所部,由宜昌西上,为之声援,又因郧阳、施南等府与川省毗连,复分兵防堵。革命党人遂乘武汉兵备之虚,潜运枪弹,克期举事。期前事泄,凡英俄租界及小朝街等处,党人之被逮者数十人。内有彭楚藩,本为陆军宪兵,亦杀之。瑞澄阅党人名册,多系军籍,大骇。于八月十九日,令督练公所军事参议铁忠以枪弹给三十标旗兵,使之往捕在党之二十标二营张排长,及兵丁等人。各营兵之列名党籍者,均不自安。是夜,武昌城内二十九标、三十标步队,城外炮队等,遂同时起事。先据楚望台军械局,继架炮于蛇山高处,轰击督署、藩署及督练公所。瑞澄急匿于楚豫兵轮,藩司连甲、统制张彪、参议官铁忠亦均逃去。诸军人见大事已成,不能无统率,乃挟请鄂军二十一混成协协统黎元洪为都督。元洪惧,诺之。遂改咨议局为军政府。召集官绅,宣布党纲四条,大旨以建立共和政府为主。革命军既得武昌,即渡江据汉阳兵工厂,令工匠奋力制造,以供军事之用。复于汉口立军政分府,以保中外人民之生命财产。盖不三日间,武汉三镇俱为革命军所得矣。

  ○第一百一节 革命军起义于武汉二

  清政府闻三镇既失,恐武昌之革命军乘热北上,直捣燕京,遂令陆军大臣荫昌,统率近畿兵两镇赴鄂剿办。又令萨镇冰率海军赴鄂救应。八月二十六日,荫昌抵信阳,其先锋队已至汉口之北。萨镇冰乘楚有兵船,亦至。所统建安、建威等六炮舰,湖隼、湖膺、湖鹗等各雷艇,俱驶至汉口,泊于江心。其兵威之盛,见者皆为革命军危。及二十七日,革命军与荫昌之先锋队开战于刘家庙,先锋队大受挫折。已而荫昌之陆军大至,革命军复与之战,勇猛异常,故荫昌所部之军屡战屡败。其泊于江中之炮舰,萨镇冰虽命驶赴上游,发炮相应,百无一中。而武昌炮台与汉口革命军又两面攻之,故不能抵御而退。兵舰既退,北来陆军之势益孤,遂为革命军痛击,丧失粮械无算。事闻,清政府急起袁世凯于彰德,使南下督师。世凯知战之非计,密请政府召还荫昌,而以冯国璋等代领其军。复遣使示意于黎元洪,欲与议和,不得要领。于是冯国璋又率北军前进,所持者多机关炮。革命军稍不能支,遂退。冯国璋既抵汉口,疑其居民阴助革命军,遂纵兵队焚毁华界房屋至十之八九,屠戮居民至数万人。外人之观战者,诋为野蛮残酷,惨无人道。清政府虽下罪己之诏,以期笼络人心,已无及矣。

  ○第一百二节 各省宣布独立

  方鄂军之初变也,虽举黎元洪为都督,以抵抗北来攻鄂之师,惟恐众寡不敌,必至功败垂成。且环顾各省,类不知革命之真相,有作壁上观者。乃宣布其事,以号召四方。其略曰:满洲以东胡残种入主中原,残德相沿,几三百载。淫威虐政,未遑具论。然以神明华胄,而戴此犬羊遗孽,以为宗主,是旷世之奇羞,绝代之巨耻也。我鄂军都督黎元洪激于公愤,赫然振怒,义帜一张,全军响应,半日之间,三镇詟服,足见人心思汉,天下乔诘卓鸷而不甘雌伏于建虏之下者,已非一日。比如顺风而呼,声非加疾,其势激也。乃伪政府不知天命,反肆行抵抗,调将遣师,水陆并进。甫一交锋,俱遭败北。陆师则退保信阳,水军则几遭沉没。瓦解之势已成,倒戈之期日迫。我义师一方却敌,一方保民,外教外商,尤为周密。故世界愿认为战团,各国皆目为义举。然湖北居天下之中,当四战之地,进取则有余,保守则不足。是故一军出河洛以达宛平,而辽东三省,可以檄定。一军出宜昌以攻成都,而西藏可以遥制。一军趋衡岳而连百粤。一军下九江,而扬子江下流诸省,悉归掌握。大功之成,易于反掌。但义师崛起,兵力犹孤。进取之军,或不足以供遣派,则恐时机一去,而大局全非,汉族兴亡间不容发。昔者洪、杨之役,湖北旋得旋失。此诚便于进取,不便于保守之故也。现在巴蜀义民犹知抗敌,武汉上游,或无足虑。然后河北无响应之军,江东无兵马之助。我义师内无接应,外无声援,水陆交攻,腹背受敌,鄂军纵强,其如寡不敌众何!即幸而不败,亦不能克日荡平,已深足为诸父兄之患。况鄂军一败,则汉族全亡,而中国无复革命之望。时乎时乎,不可失也。愿各省父老昆季,一垂察焉。河北为燕赵故都,人民率多豪侠,讨贼复仇,此皆诸父兄之所优为,而今日未遑计及者也。夫畿辅之下,压制森严,虐政流传,诸父兄殆受之而不觉。庚子之乱,受创尤深。究其祸源,皆政府失职之咎。昔者父兄先民,多借交报仇以伸民困,岂有身受切肤之痛,而作壁上之观者乎?窃为诸父兄所不取也。山东文物之邦,夙明大义。孔孟之遗风,朱家之豪侠,史册流传,口碑载道。春秋复九世之仇,当亦父老昆季之所稔知。今者义帜已张,国基已立,稍加协助,便可奏功,尚何惮于一发耶?至于江东子弟,越国君子,皖江志士,向以仗义闻天下。鼎革之初,故老遗民,屡图恢复。天下佑汉,忍辱至今。吴、徐之暗杀,熊、赵之义师,盖闻风而兴起者也。故革命较各省为先,而受祸亦较各省为烈。扬州、嘉定、江阴之屠,此皆父兄先民之所身受,而不能一刻忘者。鄂军起义之初,逆忆响应之军,当首推吴越。盖结怨深而思报切,此人情之常,而不料竟失之于诸父兄也。两广为百粤故地,数被胡寇,人民多激烈。抚其邦者,向多酷吏。人民乔诘不堪,屡思起义。天国功败于垂成,广州计疏于仓卒,此皆诸父兄之所深痛,而急思报复者也。云、贵地近南徼,瘴雨蛮烟,伪政府早视为化外。故不恤割其土地,以饷友邦,片马割让,尤其末事。为今之计,非革命告成,恐终难保其故土,前者曾组织敢死队以抗外邦,而何以竟疏于恕无可恕之建虏耶?至于关中健儿,勇于战斗,龙蛇起陆,大动杀机。豪杰建功,固当如是。湘淮旧卒,亦当杀贼致果,以功赎前日惨杀同胞之罪。至若长江之哥老,北地之三合,东三省之马贼,夫汝本良民,因胡性苛刻,致汝于穷迫饥寒,流而为盗。虏吏不恤,加以匪名,横加屠戮,实非汝之罪也。故汝党之魁,作威福,结死党,劫夺民豪,戕杀污吏,以立强于天下,慨然有古游侠之风,其谊有足多者。今者鄂军起义,汝等当蜂起相助,攻城先登,陷阵却敌,斩将搴旗,以销宿愤,而除公敌。大功告成,当锡汝爵。无功者亦收为良民,而同安畎亩。惟行军之中,当知纪律。凡戕杀外人,焚毁教堂,劫夺良民者,杀无赦。望稍为留意焉可也。要之湖北当天下交冲之地,尤汉族兴亡所关,凡我同仇,均当协力。长于权变者以参军政,富于资财者以输军饷,勇于敢死者以从军事,精于战略者以司军令。结天下之盟,作国之民气。统率义师,宣言北伐。执彼虏魁,投之遐塞。伏望同胞,闻风兴起。石勒倚啸于东门,陈涉辍耕于陇上。草泽匹夫,犹怀大志,神明贵胄,忍作胡奴?此真英雄用武之秋,豪杰建功之会也。

  是文一布,全国响应。九月初一日,陕西、湖南先告独立。初二日,九江继之。初五日,贵州继之。初十日,云南继之。十二日,江西继之。十三日,上海继之。十五日,江苏、浙江继之。十六日,两广继之。十八日,安徽继之。十九日,福建继之。而四川、甘肃、新疆等省,亦接踵而起。不数旬间,清廷大势全失。惟山东既告独立,又即取销。模棱两可,未免贻笑外人。江苏之江宁省城,以议独立无成,卒开兵衅。

  ○第一百三节 江宁之战一

  当苏、浙未独立之前,江宁绅士先谒江督张人骏,请其宣告独立,以保全城生命。人骏以无论独立与否,我惟拚一死为词。绅士复苦劝之,意稍动,乃于次日召各官会议。类多中立,惟将军铁良、统领张勋等,颇极端反对,于是独立之议不能决。是时,江宁新军有请给子弹者,人骏虑其变,勒不与,反使统制徐绍桢率其所部,出驻秣夌关。至铁良所统之旗兵,张勋所统之防兵,一一给以子弹,令守卫江宁。新军闻之,大愤。嗣以苏、松,常镇,皆已独立,遂于九月十七日,全体俱变,由秣夌关直薄江宁南门。内应者同时攻督署,被防营所抗,不得入,乃退至北极阁,再谋进攻。张人骏已乘乱逃出督署,匿于防兵营内。张勋挟之以为重,发令严闭城门,一律搜杀。凡剪发、白帽结、白辫线、身系白带、手执白巾之学生及非学生,张勋悉诬为革命党,命防兵屠戮之,数达千余。张勋住居附近,尸骸满地,血流成渠,亦一时浩劫也。

  ○第一百四节 江宁之战二

  自江宁既开战,新军继续进攻。以缺乏药弹,不能制胜,乃退至镇江,待组织援师。江苏都督程德全,闻新军战不利,张勋日残害无辜,愤甚,檄诸军克期往救。九月下旬,苏军将启行,程都督遂宣布誓师之辞。略曰:

  盖闻托体国民,以拯救国亡为天职,抗颜人类,以主持人道为良能。本都督始以国民天职而举义旗,继以人类良能而诛残贼,事非得已,心实无他。盖本都督服国民公役有年矣,甫闻政事之日,已丁板荡之年。每鉴列强,略知政要。其日夜所希望,惟求改专制为立宪,使吾中华大国得一位置于列强之间。万语千言,众闻共见。乃自缩短筹备清单,而好恶之拂民愈甚;组织责任内阁,而亲贵之私利尤多。凡诸立宪之要求,适增专制之罪恶。急而知悔,言岂由衷?观听徒淆,国家何赖?本都督蜀人也,不敢衔蜀人一隅之愤,而不能不恤全国胥溺之忧。自武汉首倡大义,凡有血气,云合影从。盖无不知欲求政体之廓清,端赖国体之变革。无汉无满,一视同仁。惟国惟民,各求在我。将泯亲疏贵贱为一大平等,即合行省藩属为一大共和。但有切实改革之诚,并无力征经营之意。从国民多数之心理,奠华夏后此之邦基。其所以从武汉之后,而黾勉以救国亡者,如此而已。夫人即昧于大同之公理,拘于草昧之陈言,谓君主为天与之淫威,谓臣民为一姓之奴隶。虽有愧国民之常识,亦何至为人道之深仇。乃近则张勋荼毒于江宁,远则冯国璋焚杀于汉口。生命财产,蹂躏天赋之人权;子女玉帛,餍饫凶人之涎吻。此岂目所忍睹,耳所愿闻?无论兄弟急难,父老颠危,凡属含生负气之伦,敢忘匍匐救丧之义?此则为人道所驱,不得已而诉之于武力者也。是用甘舍微躯,亲临前敌。我将士仗义而来,不惜赴汤蹈火;本都督拊膺而叹,何心饱食安居!共和为治理之最高,本无进退待商之余地;性命为有生所同具,止有安危与共之血诚。其可敫然号于有众首,舍死忘生之举,不过为胜残去杀之谋。非仇故君,非敌百姓。枕戈以待,鼓行而前,一举而歼张寇,肃清江南;再战而覆清都,长驱冀北。仗诸君热力,再造河山。是民国义师,咸遵纪律。肤功立奏,今为发轫之初;血气皆亲,是用掬心以示。布告将士,咸使闻知。

  于是苏军西赴镇江。已而上海吴淞之军又至,浙江、广东援师亦先后至。与江苏诸军联合,故称为联军。十月初三日,程都督复亲往视师,士气大振。时萨镇冰所部海军,大半降于镇江军政府。镇冰早逸去,故联军公推程都督为海陆军总司令。旋进驻高资,分联军为三路:北路沿江岸铁路线进攻太平门,南路由句容淳化镇进攻聚宝门,中路傍鸡笼、玉龙等山,进攻朝阳门。张勋率兵七八千,分三路御之。初五日,遂大战,历五六时之久,张勋兵力不支,渐次败退。无何,北路军据乌龙、幕府、狮子山各炮台,南路军据雨花台炮台,中路军既占马群、李陵卫一带,复夺取紫金山之天保城。张人骏、铁良等见联军愈逼愈进,急遣胡令宣至联军议和,不能决,遂匿日本领事馆。张勋率马队二千以遁,而江宁遂破,时十月十二日也。

  ○第一百五节 革命军组织临时政府

  方东南各省之宣告独立也,其宗旨在与清政府分离。而一切改革之进行,不能无所承受,故群认武昌为中央军政府。及联军攻破金陵,更期组织之完备,乃由各省代表之在上海者,联名电达外洋,请孙文返国。孙文闻电,即偕美国人花墨黎等同行。十一月初六日抵上海。越四日,直隶、奉天、山西、陕西、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云南、四川、江苏、安徽、江西、浙江、福建十七省代表,假金陵咨议局,开临时大总统正式选举会,孙文适当选。代表团推汤尔和等至沪迎之。十三日,孙文偕特派代表员等,乘沪宁汽车赴江宁,履总统任。濒行,上海各军队在车站擎枪排列,各团体均举代表敬送,莅止者不下万余人。途经苏州、无锡、常州、镇江等处,人民皆欢呼万岁,为一时盛举。是晚,抵金陵,入总统府,行受任礼。当布宣言书曰:

  中华民国缔造之始,而文以不才,膺临时大总统之任。夙夜戒惧,虑无以副国民之望。夫中国专制政治之毒,至二百余年,日益滋甚,一旦以国民之力,踣而去之,起事不过数旬,光复已十余行省。自有历史以来,成功未有若是之速者。国民以为于内无统一机关,于外无对待之主体,建设之事,刻不容缓,于是以组织临时政府之责相属。自推功让能之观念以言,文所不敢任也。自服务尽责之观念以言,则文所不敢辞也。是用黾勉,从国民之后,尽扫专制之流毒,确定共和,普利民生,以达革命之宗旨,完国民之志愿,端在今日。敢披沥肝胆,为国民告。国家之本,在于人民。合汉、满、蒙、回藏诸地为一国,如合汉、满、蒙、回、藏诸族为一族,是曰民族之统一。武汉首义,十数行省先后独立。所谓独立者,对于满清为脱离,对于各省为联合。蒙古、西藏,意亦同此。行动既一,决无歧趋,枢机成于中央,斯经纬周于四至,是曰领土之统一。血钟一鸣,义旗四起,拥甲带戈之士,遍于十余行省。虽编制或不一,号令或未齐,而目的所在,则无不同。由共同之目的,以为共同之行动,整齐划一,夫岂其难?是曰军政之统一。国家幅员辽阔,各省自有其风气所宜。前次清廷,强以中央集权之法行之,以遂其伪立宪之术。今者各省联合,互谋自治。此后行政,期于中央政府与各省之关系调剂得宜。大纲既挈,条目自举,是曰内治之统一。满清时代,藉立宪之名,行敛财之实,杂捐苛细,民不聊生。此后国家经费,取给于民,必期合于理财学理,而尤在改良社会组织,使人民知有生之乐,是曰财政之统一。以上数者,为政务之方针,持此进行,庶无大过。若夫革命主义,为吾侪所昌言,万国所同喻。前此虽屡起屡踬,外人无不鉴其用心。八月以来,义旗飙发,诸友邦对之抱平和之望,持中立之态。而报纸及舆论,尤每表其同情。邻谊之笃,良足深谢。临时政府成立之后,当尽文明国应尽之义务,以期享文明国应享之权利。满清时代,辱国之举措,及排外之心理,务一洗而去之。持平和主意,与我友邦,益增亲睦,使中国见重于国际社会,且将使世界渐趋于大同。循序以进,不为幸获。对外方针,实在于是。夫民国新建,外交内政,百绪繁生,文顾何人,而克胜此?然而临时政府,革命时代之政府也,十余年来,以至今日,从事于革命者,皆以诚挚纯洁之精神,战胜其所遇之艰难。即使后此之艰难,远逾于前日,而吾人惟葆此革命之精神,一往无阻,必使中华民国之基础,确立于大地,然后临时政府之职务始尽,而吾人始可告无罪于国民也。今以与我国民初相见之日,披布腹心,惟我四万万之同胞鉴之。

  自是而临时政府亦即日成立,对于满清旧政府,有南北并峙之势焉。

  ○第一百六节 南北议和一

  当袁世凯督师南下时,曾遣刘承恩、蔡廷干等至武昌议和。以君主、民主之宗旨不合,未开议。迨奕劻以战事日急,力辞内阁总理职,清政府命袁世凯继其任,且敦促至京。世凯以军事全权付冯国璋,国璋又攻破汉阳,而武汉之战祸益烈。英使朱迩典,以战期延长,商务将受莫大之损失,阴令驻汉英总领事介绍议和,日、美、法、俄、德诸国均赞成,英人李德立亦屡以为言。袁世凯乃以“汉口虽下,海军复变,汉阳虽得,金陵复失,库帑告匮,贷款无从,购械增兵,均为束手”等语入奏。清政府即派袁世凯为全权大臣,世凯旋请以唐绍仪为代表。是时武昌黎元洪徇英总领事等之请,亦推任廷芳为代表,将于汉口开议。经各省驻沪代表之会商,谓汉阳甫破,若在汉口议和,殆春秋城下之盟,故改为上海。十月二十八日,两代表各偕参赞,会议于上海英租界之市政厅,是为议和之开始。

  ○第一百七节 南北议和二

  方唐绍仪之奉派出都也,其意本不甚赞成共和。及躬历汉、沪,见东南各省民情,倾向共和,已成一往莫遏之势,乃为之变计。会议数次后,与伍廷芳所定最要之四款,未向世凯商明,遽行签定。世凯闻之,意不谓然。又闻南京已设临时政府,孙文已为临时大总统,谓与特开国会,议决民主、君主之问题有碍,遂撤还唐使,以签约为无效,而自与伍廷芳直接电商。是为议和之中变。是时南方人民,有愤世凯之失信者,谓其以议和为名,而实则购械增兵,复欲宣战。于是汉口商人请以汉口、汉阳作为中立地点。各省停战之兵,复函电交驰,约期北伐。伍廷芳知和议决裂则祸益深,乃力争签定之约,不能以唐使进退而失效力。谓世凯深明交涉,必能守此公例。至应商各件,有非面商不能尽者,故请世凯南行,而世凯又请廷芳北行,彼此再三争辨,仍以电报为议和机关。至十二月初旬,有国会选举办法之决定。越数日,复有溥仪退位条件之酌定。伍廷芳遂辞议和代表之任,是为议和之终局。

  ○第一百八节 溥仪逊位

  自武汉战云震荡全国,外人皆称革命军之文明。且认为国际公法上之交战团,绝不横加干涉,故革命军气焰日张。然在清政府视之,尚不知大势之已去也,但以为要求实行立宪而已。故于九、十两月中,既解党禁,复派宣慰使,惩盛宣怀之首祸,罢摄政王之重权。颁重大信条十九条,宣誓于太庙中。又令资政院择定日期,召集国会。谓如是,则国民之心必满足,而大乱可敉平矣。迨和议既开,经伍廷芳之要求,袁世凯之陈奏,始知议和主要在废弃君主立宪,承认民主立宪,庶皇室可蒙优待,而海内亦永息干戈。不然,则议和决裂,南方各军水陆并进,誓必直捣黄龙,区区皇室,非独不能优待,且无保存之可言。清太后闻之,计无所施,乃召集近支王公,特开御前会议。顾是时良弼方结宗社党,以保存满洲君主为名,亲贵和之,势颇猖獗。故御前会议,虽经数次,类多反对共和,不能取决。未几,良弼被炸,宗社党因之解散。且北方军队,一再请愿共和。疏中大旨,谓共和国体,原以致君于尧舜,拯民于水火,乃因二三王公迭次阻挠,以致恩旨不颁,万方受困。现在全局危迫,四面楚歌。京津两地,暗杀之党林立,稍疏防范,祸变即生。是陷九庙两宫于危险之地者,皆二三王公之咎也。谨率全军将士入京,与王公剖陈利害。由是各亲贵皆不敢有违言,而溥仪遂下逊位诏。盖满清自入关定鼎,历二百六十有七年,至是乃灭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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