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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浪迹三谈
卷六
◎收铜器议
前因银少钱贵,公私交困,因请变通钱法,以裕国便民,专折上陈,昨奉到
朱批,交部议奏,而部中准驳尚未奉有明文。伏思钱法为济时急需,而铜政实为
钱法根本,铜之来路不充而日勤鼓铸之事,铜之去路不禁而徒严盗铸之条,非拔
本塞源之计也。夫以甚有用之铜,而听其为民间私家不急之物,古人所谓货恶其
弃於地者,莫此为甚。大约风气之华靡,以渐而开,由今追溯四、五十年以前,
铜之为用尚少,比年则铜器充斥,而东南数省为尤甚,如一暖手足之炉,虽小户
亦家有数具,一闺阁之镜,乃径宽至一二尺,重至一二十斤,一盥盆,一炭盆,
一壶、一镬,动重数斤,又如大小钲饶与鼓相配而鸣者,为岁首戏乐之具,从前
惟富户乃有之,近则中小户亦多有之。举此三数端,则其余可以概见。皆由豪家
相尚,踵事增华,所谓作无益害有益也。而於省会之铜器店以百计,郡城以数十
计,县城亦不下数家,至究其铜所由来,并非经商贩运,间有以废铜易钱者,亦
千百中之一二耳。然则其铜何自而得乎?则皆销毁制钱而为之也。近日市中行用,
不见有顺治、康熙、雍正三朝之钱,即乾隆、嘉庆亦甚寥寥矣,非皆毁而为器之
故乎?然则居今日而议钱法,舍禁民间铜器,其流不得而塞,即其源无由而清,
然徒禁之而抑令呈缴,甚至不缴则从而搜括之,则滋扰之弊亦不可不预为之防。
且常用之物,骤为厉禁,亦无以服小民之心。窃以为宜令牧令设局公堂,以渐收
买之,十里以内限一月,十里以外限两月,皆输缴净尽,每斤给以价银一钱五分,
如是则民不扰而浮议亦不起。虽然山僻小县,库中附贮之项,皆别有所抵,征地
丁,则随征随解,安得余银以为收铜之资?窃又以为宜从权变通,准其开常平仓,
或即照银价以谷给民,或出耀得钱以给之,随时变通,民亦可以无扰,总在奉行
之得人耳。收铜既净,即以原物统归省城总局,然后酌量分别铸造,不过数月,
便可集事。但铸造磨砻必极工致,而米炭工资必照时价给发,使炉匠有以养身家,
然后行之可久。如现在各直省钱局之价,皆照康熙年间旧定者给发,其中赔贴太
甚,则其弊更不可言矣。钱既铸成,令当商每家领去,使民行用,而兵丁口粮及
各工程杂款,皆以此种钱给之,即百姓持此钱以完钱粮,亦一例收之,然后免其
疑贰,可以畅行而无碍矣。
◎古人用尸之意
舒白香梦兰论古人祭必用尸之深意,以为可以维持宗法,而固其国本,其义
甚创,而其理实精。盖恐正言之,而愚妄之夫未必深信,於是设为尸,以服其祖
宗之服,居其祖宗之位,无论其为臣、为子、为诸孙,一旦为尸,则皆以祖宗事
之,神之所凭,即吾所当拜,何敢以齿德傲也?习见乎此而不之怪,则其国其家,
一旦有孩提嗣爵、宗嫡世禄诸大礼,凡诸尊贵,谁敢不从,亦谁敢不敬?其神明
式凭之重,又过于一祭之尸,尸尚受拜而不辞,我且拜之而有素,何况于继体为
后,正位设朝?祖宗之灵,俨如在上,伯叔诸舅敢异议乎?举朝上下,但知有祖
宗社稷神灵所凭依之人,无论其贤愚长幼,皆当敬事,如先王、先公、先大夫无
可疑者,而名分定矣,群心服矣,逆志销矣,国本有不固者乎?然究其推明义例
于无事之时,维持宗法于不言之表,实赖有尸祭之法,潜移默化其强宗尊属不驯
之气及奸雄贵戚僭乱之心于平居祭祖拜尸之日,而习焉不觉,此圣人之道、先王
之礼所以微妙深远,而未可以小儒俗学躁心而轻议者也。
◎应变。
前明王端毅公恕,老而好学,在留都,一日出,有狂夫向公呼万岁,公人部,
延僚属告之。娄驾部曰:“昔张乖崖守蜀,三军呼万岁,乖崖应之甚善。”公曰:
“且止勿言。”即退私宅,戒阍人谢宾客勿通,静坐思数策,明早以语驾部,驾
部不答。公乃问曰:“当时乖崖何以处之?”曰:“亟下马亦呼万岁。”公喟然
叹曰:“吾辈安能及古人,彼仓猝应变而有余,吾终日思之而不得。”
◎嚏
《诗》“愿言则嚏”,笺曰:“愿,思也。”今俗人嚏,云人道我,此古之
遗语也。故汉有《嚏耳鸣杂占》十六卷。东坡《元日诗》”晓来频嚏为何人”,
康进之《负荆》曲“打嚏耳朵热,一定有人说”,皆本此。又“法苑珠林”:
“世尊嚏,诸比邱咒愿言长寿,时有居士嚏,佛令比邱劝;咒言长寿。”《燕北
录》:“戎主太后嚏喷,近位臣僚齐声呼治夔离,犹汉呼万岁。”今俗传小儿喷
嚏,亦呼百岁及大吉以解之,则亦皆有所本也。
◎猫
朱竹咏猫事词,征引极博,然有二事未曾引用者,元好问《游天坛杂诗》
注:“仙猫洞,土人传燕家鸡犬升天,猫独不去。”又魏禧《画猫记》云:“俗
传二危合画猫,鼠辄避去,盖宿与日并值危也。”
◎烛营
《淮南子·精神训》:“子求脊管高于窍(《淮南子》作“顶”),烛营指
天。”高诱注:“脊管,下窍也。烛,阴华。营,其窍也。”佛家名阴为马藏,
《观佛三昧经》云:“时耶输陀罗及五百侍女或作是念:太子生世,多诸奇特,
惟有一事,于我有疑。采女众中,有一女子名修曼陀,白妃,言太子是神人也,
奉事历年,不见其根,况有世事!复有一女名曰净意,白言大家,我事太子,经
十八年,未见太子有便利患,况复诸余!尔时诸女各各异说,皆谓太子是不能男。
太子昼寝,皆闻诸女欲见太子阴马藏相,尔时太子于其根处出莲花,其色红白,
上下二三花相连,花中忽有身根,如童子形,又忽如丈夫形,诸女见已,不胜喜
悦。现此时,罗喉罗母见彼身根,华华相次,如天劫贝,一一华上,乃有无数大
身菩萨,手执白华,围绕身根,此名菩萨阴马藏相。又佛告阿难,我初成道,在
熙连河侧,有五尼犍共领七百五十弟子来至我所,以其身根绕身七匝,铺草而坐,
即作此语:‘我无欲,故身根如此,如自在天。’尔时世尊告诸尼犍:‘汝等不
知如来身分,若欲见之,随意观之。’尔时世尊从空而下,即于地上化作四海,
中有须弥山,佛在山,正身仰卧,放金色光,晃映诸天,徐出马藏,绕山七匝,
如金莲华。尼犍见已,大惊,心伏佛梵行相,乃至如此,不可思议”云云。此真
梵夹中奇文,所谓不可思议者也。
◎神童对
《七修类稿》载金茂之言:“云、贵间人,绝不知诗,偶遇一秀才,试之以
对,时值暮春,曰:‘马踏红尘风力软。’果无能对者。余偶思古诗‘难鸣紫陌
曙光寒’,岂非天生对手?又有‘乾坤圣世空搔首’句,久未有对,或对以‘云
雨巫山枉断肠’又课徒云:‘人间自古无仙骨,池上于今有凤毛。’皆旧诗今对,
天生而成。”余谓此等出句,本非成语,安知非先拈对句,而强就之乎?又载何
仲默入场时,最少,其兄背以进之,御史出一对云:“弟骑兄作马。”遂应曰:
“子证父攘羊。”又阁老袁元峰十岁时,县审里役于清道观,随父至观,县唤问:
“何家儿,曾习对乎?”时有双鹤飞鸣,县曰:“三清殿上屹双鹤。”袁应声曰:
“五色云中驾六龙。”复语之曰:“投子四方开六面。”袁应声曰:“丈夫一德
贯三才。”此庶可为神童对乎?
◎王荆公诗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时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诸书引者,皆以为王荆公之诗。郎仁宝曰:“《临川集》不载此诗,不知究属何
人?以格律论之,亦必宋人耳。”按此是白香山诗,郎氏偶失考则可,必以格律
定为宋诗,则未免武断也。
◎笪
《广韵》:“笪,音(原误为“奇”)。”《集韵》:“笪,音妲。”盖
上、入两音。《博雅》:“击也,亦姓。”国初有笪重光,镇江人。余侨居浦城
时,权浦令者为西江笪慕韩,余尝询其姓源,据云,此字似于古无考,余姓盖自
东汉以后始有之,相传王莽欲绝汉后,时宗室皆逃避四方,易姓自匿,捕务方急,
有一宗室夜漏踉跄出城,达旦而倦卧于竹林之下,遂易姓为笪,后事平而出,即
以此字著代云云。此笪令自述其先,当不误也。陆游《南唐书·卢文进传》:
“文进在金陵,为客言,昔陷契丹,尝猎于郊,遇昼晦如夜,星纬灿然,大骇,
偶得一胡人间之,曰:‘此之谓笪日,何足异?顷自当复。’良久果如其言,日
方牛:也。”(《南部新书》亦载此事,作“笪却日”)按:卢文进为契丹平州
刺史,今之水平府,即辽上京临潢府,今为奉天之锦州,亦不闻有所谓“笪日”
者,或地脉渐转,异气渐消,古有今无之事往往如此耳。《唐书·突厥传》言突
厥盛夏而霜,五日并出,以为灾异也。然今塞北苦寒之地,盛夏而霜,固无足异,
即三日五日并出,亦时时有之,盖寒气逼天,凝为此状,非日出也。
◎新齐谐摘录
偶阅随园老人《新齐谐》(即《子不语》),佳年、俦年二孙每请余絮谈其
事,因间摘其最可喜者数条告之,不但资博闻之益,且可备不时之需云尔。
《毗骞国王》一条云:“《南史》载毗骞国王头长三尺,万古不死,谢济世
《西域记》云,毗骞王生于汉章帝二年,本朝称董喀尔寺呼尔托托。康熙时曾命
使者至其国,见之,王头如桶,颈如鹅,俱长三尺,张目直视,语不可辨,其子
孙皆生死如常,惟王不死,事载康熙《天文大成》。”
《黑牡丹》一条云:“福建惠安县有青山大王庙,庙之阶下所种,皆黑牡丹
花,开时数百朵,皆向大王神像而开,若移动神像,则花亦转面向之,不知果否,
俟得惠安人问之。”
《彭祖举柩》一条云:“彭祖卒于夏六月三日,其举柩者曰社儿等,六十人
皆陈死,就葬于西山下,其六十人墓至今犹在,号曰社儿墩,彭祖墓在何地,俟
考。”
《黑眚畏盐》一条云:“诸城王宪荣言,其地殷家庄多古圹,圹中有怪物,
仅黑气一团,高可丈许,每夜出昼隐。其出也,遇人于途,隔一矢地,辄作啸声,
如霹雳,令人心震胆落,惟见者问者则罔觉也。啸毕,以黑气障人,至腥秽,人
辄晕绝,里人相戒为畏途,昏暮无行者。有盐贩某,醉中忘戒,惧蹑其地,前怪
忽突出遮道,某以木挑格之,若无所损,不知为汁,急取盐撒之,物渐逡巡退缩
人地。因取箩中盐,悉倾其处而去。晓往踪迹,见所弃盐堆积地上,悉作红色,
旁有血点,腥秽难闻,此后此怪遂绝。”按盐米皆可驱邪,今人尚习其说。
《僵尸畏枣核》一条云:“尤明府佩莲言,河南某地多野厝棺,常有僵尸挟
人,土人有法治之。凡被尸挟者,把握至紧,爪甲入人肤,终不可脱,用枣核七
个钉入尸脊背穴,上手随松出。如新死尸奔,名曰走影,乃感阳气触动而然,人
被挟者,亦可以此法治之。”
《人皮鼓》一条云:“北固山佛院有人皮鼓,盖嘉靖时汤都督名宽者,戮海
寇王艮之皮所鞔,其声比他鼓稍不扬,盖人皮视牛革理厚而坚不如故也。”按余
曾游北固山,寻狼石及大镬,大可得,无暇访鼓矣。
《缢鬼畏魄字》一条云:“凡遇缢鬼者,但以左手两指写一‘魄’字,指之
入地,彼一入即不能出矣。”
《鸡毛烟辟蛇》一条云:“李金什言,鸡毛烧烟,一切毒蛇闻其气即死,凡
蛟蜃亦然,无能免者。盖蛟蜃与蛇皆属阴,鸡本南方积阳之象,性属火,为至阳,
故至阴之类触之,无不立樊,此《阴符经》所谓小大之制在气,不在形耳。”按
余官广西,习闻此事,然烧以驱之足矣,必尽绝之,似亦不必也。
《灵符》一条云:“万近蓬言,胡中丞宝琼病剧时,忽语家人曰:‘明日慎
闭吾户,不唤勿入也。’明日将暮,夫人疑之,白窗隙窥见房内设二桌,南北相
向,南向桌上有一人,头大如十石瓮,目灼灼翕动,中丞北向与相对,桌上列纸
笔,方握管,似与问答,第见口动亦不闻声。夫人大惊,排闼入,中丞掷笔而起
曰:‘汝败吾事矣!不然,可得尚延岁月,然此亦天数也,速备吾身后事,三日
后当死。’已而果然。究不知此大头属何神怪?时张六乾在座,曰:‘此名灵符,
文昌宫宿也。凡有文名才德者,喜往依护,昔朱子注《四书》,每见之,而文思
日进,复能招之来,麾之去,遇疑义辄与剖晰。中丞盖欲召之来,以祈禄命,不
意为妇女所败也。’予因询其出何书,曰:‘朱子集中序上载其事。’因记之。”
《治肺痈》一条云:“蒋秀君精医理,遇一红袍鬼,问曰:‘君是名医,敢
问肺痈可治乎?不可治乎?’曰::可治。’曰:‘治用何药?’曰‘白术。’
红袍鬼大哭曰:‘然则我当初误死也。’”
《水鬼》一条云:“赵衣吉云,鬼有气息,水死之鬼,羊臊气,岸死之鬼,
纸灰气,人闻此二气,皆须避之。又云,河水鬼最畏‘嚣’字,如舟中忽闻羊臊
气,则急写一‘嚣’字,可以远害。”
《牛生麒麟》一条云:“乾隆四年,芜湖民间牛生麒麟,三日而死,剖其腹,
不见肠胃,中实如蟹。有人云,康熙《南巡盛典》曾载此事。”
《王谦光》一条云:“王谦光者,温州府诸生也,家贫,不能自活,客于通
洋经纪之家,习见从洋者利不赀,谦光亦累赀数十金同往。初至日本,获利数十
倍,继又往,人众货多,飓风骤作,飘忽不知所之,见有山处,趋往泊之,触焦
石沈舟,溺死者过半,缘岸而登者三十余人;山无生产,人迹绝至,虽不葬鱼腹
中,恐亦难免为山中饿鬼,众皆长恸,昼行夜伏,拾草木之实。聊以充饥。及风
雨晦明,山妖木魅,千奇万怪,来侮狎人,死者又十之七八。一日,走入空谷中,
有石窟如室,可蔽风雨,劈有草甚香,掘其根食之,饥渴顿已,神气清爽,识者
曰:‘此人参也。’如是者三月余,诸人皆食此草,相视各见颜色光彩,如孩童
时。常登山望海,忽有小艇数十,见人在山,泊舟来问,知中国人,遂载以往,
皆朝鲜微外巡拦也。闻之国王,蒙召见,问及履历,谦光曰:‘系生员。’王笑
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耶?’因以‘浮海,为题,命谦光赋之,谦光援笔而
就曰‘久困经生业,乘槎学使星。不因风浪险,那得到王庭?’王善之,馆待如
礼,尝得召见,屡启王欲归之意。又三年,始具舟资,送谦光并及诸人回家,王
赐甚厚。谦光在彼国,见诸臣僚赋诗高会,无不招致,临行,赆饯颇多,及至家,
计五年余矣。先是谦光在朝鲜时,一夕,梦至其家,见僧数甚众,设资冥道场,
其妻哭甚哀,有子衰经以临,谦光亦哭而寤。因思不归,家人疑死设荐固矣,但
我无子,巍然衰者为何?诚梦境之不可解也,但为酸鼻而已。又年余抵家,几
筵俨然,衰经傍设,夫妇相持悲喜,询其妻作佛事招魂,正梦回之夕,又问衰经
为何人之服,云房侄入继之服也,因言梦回时,亦曾见之,更为惨然。”按此条
当补入《东瓯杂记》,可续采郡、县志中。
◎鹅血治噎
尝闻武昌小南门外献花寺僧自究病噎,百药不效,临殁,谓其徒曰:“我毒
罗此患,胸臆必有物为祟,逝后剖去殓我,我感之入地矣。”其徒如教,得一骨
如簪,取置经案,久相传示。阅岁,适有戎帅寓寺,从者杀鹅,未断其喉,偶见
此骨,取以挑刺,鹅血喷发,而骨遂消减。后自究之徒亦病噎,因悟鹅血可治,
数饮遂愈。遍以此方授人,无不验者,书之以备世之一助。
◎都天庙联
过京口日,闻都天庙会甚盛,盖数十年来所未有,因停棹两日,凭篷窗纵观
之,至邗上,为云台师述之,及师为言甲辰年新修庙时,乡人请制楹联,因手书
付之曰:“颜许同名,唐代人伦维气类;李韩沦定,熙朝庙貌屹江淮。”当时奸
臣曾劝唯阳以天道,公骂曰:“汝不识人伦,焉知天道!”此人伦二字所本,语
颇沈著,且人伦、庙貌二字皆双声也。按:此当补人《楹联续话》,谨先记于此。
又按:《说铃》载睢阳灵异一事,并附录之:“黄州南门外安国寺旧有睢阳张公
祠,正德初,太守卢浚偏毁神祠,误暴公于烈日中,太守一舆卒目不识丁,神附
其口,骂曰:‘尔以我为何人,敢尔肆傲耶?’命具楮墨,走笔书云:‘皇天生
我兮男儿,君王用我兮熊罴。力拔山兮风雷,气贯日兮虹霓。月正明兮拔枪捋剑,
星未落兮击鼓掀旗。捣贼室兮焚寨,脔贼肉兮充饥。食马草兮既尽,杀妻妾兮心
悲。誓与死战兮身披铁甲,愿为厉鬼兮手执金锤。亦莫指我为张仪,亦莫指我为
张飞。是张巡兮在世,与许远而同时。在东岳兮押案省日统事兮阴司。侍蓬莱兮
殿直,任酆都兮狱推。景佑真君兮人间封爵,忠烈大夫兮天上官资。漫濡毫而染
翰,俾世人兮皆知。’太守子睹此灵异,惭愧惶惧,具牲醴鼓乐拜而舁神归座焉。”
◎不作诗久矣,迩来为友人所促,辞不获已,因得诗三十首,姑附于此(五
月念三日,阮云台师招同毕韫斋茂才泛舟湖上,饭于长春桥楼,归舆率成)
溯洄邗上旧农桑(楼下旧扁),雅爱清游寂寞乡。二客恰宜伴坡老,一湖早
巳属知章。舫中画本资欣赏(适携旧书画数事同观),市外盘飧许饱尝。我本公
门杂桃李,长春花柳共成行(师于楼下湖塘新种花树甚夥)。
△云台师招同王望湖、阮慎斋、孟玉生、偕僧树庵游双树庵看竹,并听僧小
支弹琴,叠前韵
洗眼精蓝话宿桑,相逢都在水云乡。寻花乍入长春地,看竹还歌有斐章。古
调间中欣静契,清斋午后快同尝。谷人往矣伊人渺,珍重笼纱墨数行。
△前诗正录就而吾师以诗飞示,谨次韵奉呈
梧竹诗情久寂寥,钧天复与振风箫。苔痕恰好连双树(玉生与建隆僧双号树
庵),茶话何烦配一蕉。几有春游过僻地,直须云卧到深宵。笏庵近在安家巷,
画理真堪永夕朝(适吴笏庵祭酒以《邗江寄寓图卷》属题,卷中景正连及虹桥以
西双树庵一带)。
△题吴笏庵祭酒清鹏邗江寄寓画卷,即次自题韵
君本家钱唐,乃停广陵棹。我亦榕海族,他乡有何好?异涂而同趋,随地可
娱老。古来贤豪人,如此正不少。不辞蜗室陋,讵烦鹊枝绕。登堂殊悄悄,入画
非草草。坐床纷吟笺,插架余史稿。末病资延年,清课学起早(见君自题诗)。
居然寓公重,莫笑酒户小。居土惭我忙,安家为君祷。
△为沈饴原题虹桥修禊画卷
二百年来又此图,竹西韵事古谁如?风流继起东阳沈,待续他年画舫书。
已把闲身入画图,近来耆旧果谁如?寿星都在南河下,欲傲新城老尚书(外
人以仪征师相暨公及鄙人为南河下三老)。
△喜雨简云湖都转
广陵使者久宜民,牲璧关心最有神。侧耳灌坛才肃令,阿香早已走飙轮。
三日为霖信不差,滂沱声里杂欢哗。南河庑客犹飞舞,何况邗江十万家!
但快祛炎见尚低,三农从此洽群篌。放晴试上平山望,何处新秧不插齐?
游宦何如听雨眠,三家村里好相邻(“邻”疑当作“怜”)。荷衣云阵真堪
恃,亟献新计祝有年。
△右原招同罗茗香饮福茨堂
快雨新回百卉芳,佳辰恰值闰端阳。重来旧雨寻樽酒,喜有文章聚草堂。逋
客回头浑似梦,腐儒促膝话偏长。竹西歌次古时乐,争似高斋文字祥。(答吴笏
庵)
我昔号退庵,正持急流棹。佥言退即安,芝南语亦好。时贤但知进,勇进遂
忘老。仕止各有宜,此道识者少。树立半茫昧,利禄自缠绕。报国真区区。劳人
何草草!用兹径情行,避人起疏稿。恋栈非所甘,悬车岂为早?仗公忖我心,进
退系不小。陈义信卓阔,贻诗胜颂祷。
△再叠前韵
既辞宦路辙,合理穷海棹。如何舍吾土,翻爱他乡好?横流不能安,奔波敢
辞老!卉服杂乡里,此事古所少。横江一叶来,旧路三叉绕。访旧已寥寥,寄庑
殊草草。矜持几古物,凌杂半旧稿。不烦筋力礼,且适起睡早。屡承杜律细,爱
乞晋楷小。来往成风流,笑谢王孙祷。
△笏庵诗札往来,称谓过于谦抑,非克承当,叠前韵奉教
忆同上林柯,夙共人海棹。岑苔匪白今,孔李本世好。维时丈人行,巍巍蓬
池老。鸿文我能熟,名德世所少。幸随大阮后,许向函丈绕。试律荷绳削,钞胥
杂行草(先叔父九山公曾携余谒尊甫于京邸,以所作试帖就正,承批点极详)。
至今理残箧,尚存旧时稿(乾隆末,有九家试帖之刻,有正味斋、芳草堂、芝香
阁三卷稿,皆余手录)。撰杖喜犹及,登朝惜不早。缕与君听,幸勿再谦小。
西江贤使君,同此齐心祷。
△题许莲史西湖钓游图
我昨游西湖,浃旬兴未已。无端来邗江,但向画企。君本湖上客,钓游忆乡
里。我亦恋名区,一椽屡侔揣。君家大阮贤,尊甫尤我喜。助我成卜居,清波隔
尺咫。三桥连六桥,西家即西子。与君作比邻,伴君狎烟水。高秋君重归,彩笔
灿生蕊。正当鱼龙变,非为鲈美。拿舟许我随,引觞报君许。伫成第三图,醉
倒桂香里。
△题包松溪棣园图
人生恣意在邱壑,底用豪名慕卫霍?有山可垒池可凿,闭户观书便卓荦。何
况耽耽盛楼阁,满眼金迷复彩错。二分明月此一角,南河名胜画舫拓。永叔荷花
魏公药,千载风流春有脚。卜居我忆寄庑昨,隔墙先听鸣皋鹤。名园果冠绿杨郭,
何必缁尘溷京洛。浪游辛许芳邻托,日日从君泥杯杓。
△为小支和尚题建隆寺图
竹西讲忠义,似梅香破腊。古寺抱冬心,千载不萧飒。支公爱神骏,怀古如
响答。冷缘与俗判,胜践招我踏。阐幽合名流,好事仗老衲。咄哉《淮海浊》,
鄙词委尘劫。珍兹图画传,敬伫香火接。隔邻梅花岭,贞风共猎猎。
△金衙庄
武林第一此园林,我到纷来旧感心。相府潭潭兼旷奥,侯门鼎鼎半萧森。天
成夏木干章绕,地接城濠一水深。三十年来重易主,可堪回首痛人琴(初为章文
简公旧宅,后属严小农河帅,皆余旧知也)!
△立秋日偕黄右原比部、罗茗香茂才、孟玉生山人游建隆寺,寻李招讨遗趾
建隆寺想建隆年,廿四桥头一角偏。城北林园同此寂,竹西(“竹”原误作
“行”)歌吹果谁贤!寻诗客冷浑忘暑,怀古情深不话禅。愧我留题无俊语,伫
将秋菊荐寒泉。
△题金亚伯廷尉大江泛月图
月光如水水如天,天堑茫茫未有边。谁识澄清无限思,扁舟一老独芒然。
尚忆冲湖夜渡忙,松寥东指几帆樯!清时何敢谈形胜,读画因君一慨慷。
△为金亚伯廷尉题其先代三十六陂春水图
甫登豸华堂,旋游珠湖滨。君家世德远,累叶钟名臣。珠湖有遗爱,卅六陂
犹新。沐泽复泳勤,永作江南春。我昔吏淮浦,深感河伯仁。无端陈堰开,殃及
下河民。治黄不治淮,昏垫难具陈。焉能起名贤,硕画堪遵循。田庐方待命,畚
筑须躬亲。至今颂遗爱,召埭同鳞峋。
△题杨飞泉太守鹤书清夜焚香小照,用李春湖侍郎韵
早岁欣连袍,声华满士林。他乡重握手,宦海共盟心。桂岭干觞会(余抚桂
林时,君奉差过访,大醉数日而去),桐山万里阴(君随任子侄并醇谨)。识君
清夜意,慎矣四知箴。
△又题杨飞泉太守桐叶坐题诗小照,用苏鳌石廷尉韵
观场回首卅余年,异地相逢亦夙缘。何必画图方省识,题诗老守正飘然。
佛自西来海自东,诚求冥漠本相通。新晴助我游湖兴,一路灵山颂碧翁(杭
州城苦雨已久,时方迎天竺犬士入城,余告中丞须祷天后,群以为然,越日,果
畅睛,送大士还山,时余亲见之)。
△舟泊吴门,董琴南观察招同朱兰坡同年、高复堂观察翔麟、杨芸士明经集
慕园,兰坡叠前唱和韵二律,因次答,并约同人和作
横流何地设柴荆,垂老奔波岂性情?到处栖迟思寄庑,无端块(原误作“傀”)
垒便谈兵。邮签深愧频烦报(三吴旧治,所过尚烦驿史探迎),园户应为剥啄惊。
难得五君继高咏,襟期都向酒杯倾。
第一名园翰墨林,能无知古又知今?欣闻梨枣新编富(兰坡所辑《国朝文钞》
闻已开雕),肯听丹铅旧学沉(琴南以新刻王西庄先生《蛾术编》见赠)。软语
依然谈艺乐,狂歌同此济时忱。灵岩清旷穹窿奥,拟共秋来一再临。
△固莲溪都护以重修西湖灵峰寺碑文见示,作此以当赞叹
北山幽绝压西湖,一角精蓝菀不枯。灵杰讵徒关气运,胜区原要伟人扶。
再传名德岂寻常,一片贞珉万丈芒。正是涌泉须慧日,旌麾伫望指吾乡(吾
乡鼓山涌泉近日不振,甚望都护莅闽,如修灵峰故事也)。
△题周半樵西园茸居册
易简高人乐有余,长才也复恋闲居。知君嗜好酸咸外,拓室应添善本书。
随方寄庑正遑然,老笔输君句似仙。数笏西园如果得,也应好手倩龙眠。
△福州急足至,儿辈附寄土物,各系以诗
忽闻香气出邮筒,习习先生两腋风。龙井龙湫齐压倒,归心已绕幔亭东(丁
儿寄武彝茶)。
炕蜞风味少人知,水稻菁英土脉滋。梦到乡关六月景,千畦潮退雨来时(敬
儿寄琉蜞乾)。
蔽天错认作飞蝗,谁信龙身有虱藏。谈笑不遑王景略,祗应把酒话江乡(侨
孙寄龙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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